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19【藏心親情】缺席 17F（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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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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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19-01-04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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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席（四）

他們都是受得了苦的人，不論苦多深，苦多痛，他們都能夠牙一咬、拳一握，挺過來，熬過來，堅持過來。苦，對於他們而言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至於是習慣了苦，讓苦順其自然地成為了生命的一部分，還是無視了苦，變成了苦不苦都無所謂的心態，這就不得而知了。
苦難，苦痛，還是其它什麼。
都已經沒關係了。

※※※

當憶無心和藏鏡人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日落之時。當然，黑白郎君是和他們一起回去的。藏鏡人覺得，自己的預感搞不好還真有幾分真實。這個認知讓他的臉色頓時不愉快地沉了沉，但是不到一瞬，他就恢復到了什麼事情都沒有的面癱、哦不對，是微微笑的狀態。
那是一個看起來有點驚悚的笑容。
或許別人看到這樣的藏鏡人，會驚恐地跑掉，指不定還在心裡罵道，不知他又發了哪門子的瘋，怎麼比黑白郎君還笑得變態啊——先不說，那些人有沒有看到過黑白郎君笑過，但，可憐的藏鏡人，他只是想在女兒面前保持溫柔的爹爹形象而已。
可是啊可是。他真的是冷漠太久了，就連嘴角勾起的角度都不自覺帶著一絲諷刺，上揚的弧度也都習慣性地透露著一點兇狠。
那是最常見的他，那是眾人眼中應該有的形象，他維持了太久，也習慣了太久。
藏鏡人記得某一次，那時候的他仍舊用著天地不容客的身份，掩藏在某個拐角處偷偷看著自己的女兒。就在那時，他聽到憶無心對別人說，說什麼呢？她說，藏鏡人待人溫和。
——藏鏡人是個溫柔的人。
眾人一陣哄笑。
天地不容客反射性握緊了身後的盾牌。
那些人說，你個小女娃知道些什麼，藏鏡人若真是你口中描述那般，那一定是你認錯人了；亦或者是有人刻意假扮的。
藏鏡人，萬惡的罪魁。
這個印象在眾人心目中早就已經根深蒂固。而溫和，那是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形容。但是憶無心口中描述的那個“藏鏡人”，不存在嗎？他也存在呀。
只不過存在的時間太短、太有對象限制了。
而憶無心或許察覺到了什麼。
所以，她才想，想著如何傳達給他——爹親就只是爹親，他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不要顧及太多，不要讓她成為讓他不自在的存在。

那天的晚飯估計是藏鏡人有生以來吃過的最糾結的一餐。
鴻門宴都沒有這一餐吃得令人胃疼。
憶無心就乖乖坐在自己的身邊，黑白郎君也不是坐在無心旁邊。可是他吃著吃著，就控制不了把視線往兩人身上瞄去。
無心很貼心地給他夾了許多菜，全程也沒有多少跟黑白郎君有多少互動。再準確點描述，一頓飯下來，憶無心壓根沒把視線往黑白郎君那邊挪過。
這讓藏鏡人覺得自己是不是神經太敏感了。
飯後。史豔文笑笑對他說，小弟，別說黑白郎君，哪怕是其它人，只要屬性是“公”的，你的反應都是全無例外的排斥。語畢，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女兒大了，總是要嫁人的，有你護著，嫁過去也不會受苦的。
藏鏡人一聽就不爽了，啪的一下打掉那只手，完全沒有控制自己的力道，說，什麼受苦？誰敢欺負無心！
是是是，沒人敢沒人敢。
史豔文覺得小弟真的太好玩了，每每只要別人稍加提到關於憶無心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藏鏡人就一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全身都處於炸毛狀態，見誰懟誰。捂著被打紅的手，史豔文無奈搖頭。
不過這樣的心情他倒是也理解幾分。這倒不是因為史豔文自己有個女兒的緣故。
自憶無心出生不久，藏鏡人都沒抱過幾次嬰孩的她，父女倆就分開了整整十五年。藏鏡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兒，卻逢西劍流之亂。看著自己的女兒因為自己的原因被抓；想要女兒不被自己的惡名惡行牽累，只能眼睜睜隱瞞事實看著她跟著女暴君離開；後來，有苗王和女暴君用憶無心來做要脅……
又有地門之禍、魔世之亂緊接而來。
原本以為這之後，父女倆人就能夠好好相守，每一天每一刻，彌補過去空白了十五年的時間。直到未來的某天，藏鏡人不得不把女兒交付給另一個男人。但是只要無心幸福快樂，也就夠了，他能夠忍痛放手，大概做得到；做不到也要做到。
實在不行先把史豔文痛打一頓再說。
……小弟，為兄很無辜。
哼，我管你。
……不能打無心喜歡的男人讓她傷心，所以就打為兄了嗎？
史豔文簡直哭笑不得，看著彆扭的小弟，決定以後除了要跟無心好好商量她的終身大事外，還有他自己的人身安全。雖說藏鏡人絕對不會把身為“憶無心的大伯”的自己往死裡打就是了。
現在太平了，可是女兒長大了呢……無心長大了，長大了啊……
想要用相伴去彌補曾經空白的親情，那是藏鏡人缺席了十五年的……憶無心的過去。
但，那也只是原本以為的光景而已。
史豔文曾經在千雪孤鳴的描述中得知，他的小弟有多害怕自己的罪惡報應會害得憶無心深陷危險。狼主說，當女暴君一鞭子打在無心身上時，藏仔的掌心直接被他的手指握到掐出了血。
自虐般地紓解。
他瞭解到了的是，藏鏡人質問蒼天，藏鏡人願為愛女怒對蒼天。
——敢與天，為敵。
他也知道了啊，這麼一個鐵錚錚的漢子，特異壓低了嗓音，輕柔地對著背上的女孩說著，無心不怕，閉上眼，再睜眼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為了憶無心，藏鏡人誓要殺出一條活路。天要斷他們的父女路，那麼藏鏡人就殺出來，用血，用自己的肉軀。
在史豔文去詢問打聽當時狀況的時候，狼主告訴他，雖然藏鏡人提起了那次苗疆戰役的勝利，也是他們兩人一路殺出來的。可是彼此都明白，這一次，他們要的不是所謂的勝利，而是一個，能夠安好活著的未來。
一個能夠活著陪伴著憶無心的未來。
我說不清為什麼那個時候要拼死幫藏仔和無心離開，千雪孤鳴看著靜默的史豔文，說，只知道，如果連自己都不站在藏仔那邊，大概這一生都將無法面對藏仔了。
可是啊可是。
這後來、這中間，又有多少障礙阻礙了父女相守相護的美好願景。
回想到這些的史豔文只有歎氣。
藏鏡人看著自己的兄長，說，你幹嘛無緣無故歎氣，要嫁女兒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歎什麼氣。史豔文搖頭，回了句，小弟，辛苦你了。
……史豔文你抽什麼風。
為兄只是有感而發。
……
藏鏡人忍住了，沒有再繼續，不然一定又是自己拳頭很癢，有了很想招呼某人的衝動。
沒辦法，面對史豔文時，他總是想打他。完全沒原因，應該也是習慣使然。
黑白郎君在正氣山莊“暫時”住下了，驚了，留下也就算了，居然還住下了。就像藏鏡人一開始想的那樣，對方是來找自家女兒的可能性已經得到百分之八十的證明。
好氣，能不能直接對著黑白郎君用飛瀑怒潮？

小弟。
又幹嘛。
藏鏡人沒好氣地回道。
史豔文停頓了下，多少帶著猶豫，半晌，還是說起了他發現的事情。他說，小弟，你不覺得，無心在疏遠你嗎？
聽聞，藏鏡人好似被噎住了似的，隨即低下頭顱，一陣無言。耳旁的頭髮一股腦兒滑下來，遮掩了面上可能會顯露的情緒。他沉默著，史豔文也沒有在說下去。他們就站在後花園裡，看著近日來被憶無心照顧的花花草草，相顧無言。
無心在疏遠自己。
只要這麼想想，就覺得心口爆出巨大的、難以抑制的痛楚。
如果只是自己這麼覺得，那麼或許可以稱之為錯覺；可是，如果連旁人都這麼覺得……那還能是錯覺嗎？
毫無預警地，他恍然想到白日裡，黑白郎君對自己投來一記若有所思的眼神。
藏鏡人很茫然。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和憶無心之間到底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他總是能夠感受到從女兒身上傳來的淡淡的疏離感。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啊……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史豔文望著自己的胞弟。他伸手，撥開了對方垂落的頭髮，將之撂到了肩後。浸透在月光中的藏鏡人露出了很寂寞的神情，這讓史豔文多少知道，其實他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只是不願去承認而已。啊，自己是不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呢？想到這裡，史豔文又是一聲歎氣。
這一次，藏鏡人沒說什麼，只是看著史豔文。過了好久，他才緩緩開口，說：“你說，是不是我……失信太多次了？”
——明明一再承諾了陪伴，卻從來不曾有過兌現的一次。
“我對無心說過……我們說好了，我會回來……說好了，不分開。也說好了……”
地門之禍中父女重逢，面對著重拾記憶的自己，憶無心疲憊地縮在他懷裡，哭著拉住他的衣袖說，她不要跟爹親分開，再也不要分開；她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他說，有好多好多話的……
可是最終。
他終於回到她的身邊。
無心同樣被他擁在懷中，她卻不再說著想念，縱有千言萬語，亦都化為一句帶淚含笑的——爹親平安就好。
——爹親回來了，就好了。
史豔文啞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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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19-01-06 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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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席（五）

憶無心知道自己爹親似乎都不怎麼樂意“雄性動物”接近自己——她是知道原因的——所以她其實沒跟黑白郎君有太多接觸，甚至回到正氣山莊後，他們都沒說上幾句話。大伯和堂兄出來接待客人，她就去廚房幫忙準備晚膳，或者去看看哪裡需要她幫忙的。
就是不讓自己閑下來。
誒，今天……真的感覺像是在做夢呢。不僅僅和爹親一起去逛街，而且能夠看到黑白郎君，對方還是一副平安無事的樣子。好開心，她打從心底得開心。
憶無心今天晚上的飯量，比平時多吃了一點點。
她不習慣吃多，一日三餐都是這樣的。可是藏鏡人每次看到她吃的比小雞飯量還小雞飯量（劍無極大哥友情描述），就皺著眉，顯得有點不開心。
她已經讓自己儘量多吃一些。只是餐餐讓自己吃得胃脹，她也堅持不下去。
記得劍無極大哥還說，女孩子還是要吃的胖一點，不然抱起來都很骨感。憶無心眼尖地看到一旁的鳳蝶姐姐很……“溫柔”地睨了眼他。

坐在金池阿姨的床邊，看著金池阿姨一小口一小口喝著紅糖薑茶，憶無心心裡稍稍鬆口氣。雖然不見得喝了茶之後臉色就會好點……她自己雖然在來月事的時候也會很難受，但是沒有金池阿姨這麼嚴重。
她頂多就是腰酸腿酸，覺得很累，也比較怕冷。臉色還是蠻正常的，不會過於蒼白。偶爾比較嚴重的話，頂多就是酸累程度加深，躺在床上當一灘爛泥，裝裝死也就過去了。
所以說，就算不習武，也要堅持鍛煉身體啊。以後要不要拉著金池阿姨一起……
“無心。”
“啊、啊？金池阿姨，有什麼事情嗎？”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憶無心，乍然聽到叫喚，嘩啦一下站起身，“呃。”
金池見憶無心匆忙拿過自己手中已經見底的杯子擱在桌上放好，後又站在自己面前，眨著眼擔憂地望向自己。“阿姨很好，無心你就放心吧。”說完，她還露出淡淡的微笑，只是在那蒼白的面容下，顯得有氣無力。
的確也沒什麼力氣。
姚金池招招手，示意憶無心在自己床頭坐下，本來按照以前時候那樣，打算給她去打熱水擦擦身的憶無心看到了，表示不解，倒也很順從地就照著坐下。
“無心。”姚金池抬手撫摸著她的發，看著那張和自己姐姐相似的面容上擺著疑惑，她歎口氣，本來是想等自己好點了再跟外甥女說的。可……“今天黑白郎君來了？”
“是呀，咦——不對不對，金池阿姨是怎麼知道的……”她沒有提到呀？
姚金池失笑。在憶無心給自己送飯的時候，她就覺得對方的心情很好，相較於之前的波瀾平靜和按部就班，今天的憶無心則明顯開朗了許多。
如果是因為姐夫的關係……關於姐夫，也是姚金池等會兒要跟憶無心談一談的事情之一。不過，今天的轉變，應該不是因為藏鏡人才對。
憶無心的心思，真的不難猜想。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的心思，姚金池多少懂的。可是少女的心思，似乎又難摸清；如果她有心想瞞著的話。
對於黑白郎君，姚金池幾乎可以說不曾接觸過，僅僅只是問過一句沒有得到答覆的問題——“黑白郎君也開始關心起無心了嗎？”她只是在旁看著他和憶無心的互動而已。
當對方重傷，她看到憶無心不舍晝夜守在床邊的時候，心中就隱隱擔心。
那時的自己並沒有想那麼多，只是覺得，少女可能沒有弄清黑龍白狼與黑白郎君的關係罷了。化體是化體，本體是本體，不能一概而論。她怕自己的外甥女在黑白郎君身上追逐著友人們虛幻的影子，長久下去，是會受傷的。
憶無心的親情已經……寡薄，她怎麼忍心再讓她陷入另一個深淵裡……
長痛不如短痛。
憶無心在聽完她的話後，是有一瞬的沉默的，心細如姚金池，自然察覺到了。只不過很快無心就回應道：我沒這樣想啦，黑白郎君就只是黑白郎君，我知道的……
——傻無心，你知道並不代表你能接受啊。
姚金池無奈地想著。那個時候的她並不知道在她之前，黑白郎君在重傷之際，仍舊厲言直白地對憶無心講，讓她別再妄想。他的話，打碎了憶無心的夢。
本來就是虛幻的夢，本來就只是想找個安慰、找個藉口。
事後，憶無心也曾疑惑，為什麼那時候黑白郎君都傷得這般重，卻還要一次次推開她。她都不知道，原來黑白郎君如此在意——她以為，他對她，不過只是敷衍。
原來是憶無心搞錯了重點。
所幸，之後的憶無心終究還是明白了。
所以，之後的憶無心不再做夢。
不論是，哪個夢。
姚金池聽著無心對她說，即使黑白郎君只是黑白郎君，她也不能放下他，她想看著他平安，她想他快樂……她想把他，當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聽完後，姚金池感到有點懵。
不能放下他。望他平安。望他快樂。
他是最好的朋友。
姚金池直覺有哪裡不對勁。
後來她想了又想，意識到，這不是不太對，是很不對。“……”
對於十六歲的小姑娘來說，把一個異性當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已經是除卻親人外最親密的關係了，吧？
開始接近界限的關係定義。
望著憶無心隨著年歲增長愈發顯得精緻俏麗的容顏，姚金池歎息。有些事情本不該讓她來教導，但是現下，以至嫁齡的女孩兒，總得知道些事。憶無心對自己的事情從來不上心，倒是對旁人的感情敏感得可以。
比如雪山銀燕和雨音霜，比如她和……想到某個人，總是無由來地令姚金池的心臟抽疼。
如果真的是黑白郎君的話，日後的憶無心是不是也會嘗到這樣的滋味呢？不，不應該的。正是因為對黑白郎君的不熟悉，僅僅只能憑著江湖上的那些傳言來看，所以就更加擔心了。
想到憶無心在閒暇時，不是精進自己的武功，就是練習靈能術法，然後——
睹物思人。
那塊黑白色的玉石，總是安靜地躺在女孩兒白皙的掌心中，女孩兒對著它講述著近日發生的點滴，講述著……對另一個人的思念。
自古思念。
——都，磨人。
“無心，”姚金池握住憶無心的手，看著對方疑惑的眼神，“無心，阿姨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要思考明白後再回答，好嗎？”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自家阿姨的神情會一下子變得這麼嚴肅，但是憶無心乖巧地點頭，她悄悄摩擦著那雙有點涼的手，希望給阿姨帶去點溫度。
姚金池不知道黑白郎君會待多久，或許有一段時間，或許只兩三天，更或許，明日便離開了。身體的不適讓她感到格外疲憊，卻不得不打起精神，對著自己的外甥女說道：“無心……你可有中意的，男子？”
“哦，中意的男……咦？誒誒誒——！金池阿姨，我、那個，我……”憶無心一邊靜靜地等待著姚金池的話，一邊還在心裡想著，是不是花園打理得不好，還是沒有照顧好眾人的起居。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金池姨娘開口就問的，竟是關於自己有沒有……意中人。
那張小臉瞬間就“囧”了。
捂著有點發燙的臉，憶無心默默地抽回手，偏過身背對著自家阿姨。唔，臉越來越燙了。“沒、沒有……”的吧。
憶無心喏喏的回答聲被姚金池聽在耳裡，嬌羞的模樣更是看在眼裡。姚金池略微頭疼，想要調整身體，反而下滑了些。把手搭在被褥上，她輕輕地說：“無心，你是在害怕成家嗎？”
——無心，你害怕和某個男子發展成夫妻之情嗎？
姚金池說完，只見憶無心的身體狠狠震了一下。之後，是長久的無言。

追求憶無心的男孩，不算多，大都因為“門檻”這個問題而退縮的人就有不少了。
姚金池記得，黑水城裡就有好幾個小夥子對自家外甥女偷偷表白過，可是都被憶無心委婉拒絕了。
起初，姚金池認為可能是憶無心年紀還輕，不懂情愛。
之後，在知道憶無心的身世後，接近她的異性就更加少了，更多的，只是在遠處偷瞄了幾眼，就趕緊低下頭匆匆離開了。
她是史家人，是與史豔文和俏如來等人相關的姑娘。
憶無心生性善良，這一點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不打算看的或者沒眼福看到的，也多少從他人處聽說了些。對於她父親是萬惡的罪魁這一事，在大家都想通了之後，非但沒有讓人拉低對小姑娘的好感，反而因為這一條件更是襯得她“根正苗直”，沒長歪。
就跟雪山銀燕曾對天地不容客說過的那樣。
……
至於是哪樣，關於這一點，就別糾結去想雪山銀燕到底說了什麼，反正是一句讓藏鏡人心裡氣悶的話就是了。總之事後，藏鏡人替他兄長史豔文“和善”地教育了雪山銀燕一番。
那過程，太“嘩——”了。
至於那些異性、追求憶無心的異性，他們對於藏鏡人，多少存在著或畏懼，或崇拜的感情。不論是哪一個，都可以明白：要接近憶無心，不說史家其它人，就單單藏鏡人那關，就一定、不，是肯定非常不好過。
嚴格來說，甚至沒法過。
參照一下某樓主對某准女婿的態度，那可是真情意切地把人往死裡整的。大有把人弄死了才好的意思。
姐夫藏鏡人的反應，姚金池清楚，他只是捨不得無心離開他。他們相聚的時間太短了，相陪的時間才剛開始，而未來會發生什麼，誰都難以預料。
什麼時候分別再度來臨，分別的期限又是多久，是不是會因為那些“大事”而父女面對面卻無法相認？是不是他只能躲在暗處偷看、保護她？
而，時間在往前走呀，無心長大了，該是……嫁人的時候了——總歸，要分離。
只是想守候在對方身旁，怎麼就這麼難呢？
姚金池雖是一介弱女子，但她的年歲足夠讓她坦然面對這些紛雜的事情。或許會難過，或許會悲傷。可是到了後來，內心只會一片風平浪靜。時間並非是萬能的藥劑，只不過一日接著一日地過去了，情緒也就自然而然地平復了。
歲月的神奇，就在於此。
那些跌宕起伏的心緒，那些炙熱滾燙的情感，一切的一切，都變得……無味了呢。就像原本叫囂在記憶裡的那些不甘和偏執，想通了，看開了，就無所謂了。
時過經年，姚金池已經能夠平靜地面對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哪怕自己並不在他們的身邊，哪怕在不久的將來，會有另一個女子出現在他們的身邊。姚金池與他們的關係，一如她叫喚他們時，一定會加上的稱謂。
他們喚她，金池。
她喚他們，競王爺、千雪王爺。
加了一個稱謂，終是隔了三分生疏和陌生。
可是憶無心呢？姚金池不免又要歎氣。因為憶無心的成長環境，因為憶無心經歷的事情，因為憶無心看到了自己父母的結局。
在某些事情面前，這個孩子終究太過稚嫩。
——那就不要開始好了。
姚金池輕輕地又重複了一遍：“無心，你，是在害怕成家嗎？”
“……”
——所以才會把和男子之間最親密的關係定義，作為“最好的朋友”。
姚金池看到憶無心轉過頭來，那雙眼睛，濕潤了。

一夜夫妻百日恩，結髮夫妻仇更深。
在北競王府的那段日子裡，憶無心曾私底下問過金池阿姨，問對方，自己的父親和母親為什麼要在一起。如果沒有愛，為什麼要生下自己？因為沒有愛，所以母親才會丟掉自己的嗎？
金池阿姨說，不是她想的那樣。他們也曾相愛過，尤其在自己出生後，更是有過一段恩愛的時光。
聽完後，她還是不懂。
恩愛兩字，怎麼看都跟羅碧和姚明月畫不上等號，違和感太過強烈，以至於憶無心一度忽略了某件事情。
直到後來，直到母親在生命彌留之際對自己說，無心，我，突然……好想見你的父親，我好想……見，羅碧……
她聽到母親在不斷不斷喚著那個不可能有回應的名字，然後在夕陽的餘暉中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那一瞬，憶無心覺得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可是面對自家阿姨的問題，在不知所措中，憶無心又生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的父親並不喜歡見到異性接近自己，而她本人其實多少也有點排斥異性的接近。一方面是不希望惹爹親不開心；另一方面則是，來自內心的抵觸：那是對未來的一種懼怕。
女孩兒長大了，總要離開父母嫁到另一戶人家的，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生活——就算知道這是一定會到來的日子，可她還不想要那麼快地就離開自己的親人。
好不容易，她才和爹親有了相互陪伴的時間，而這時間，又能夠持續多久呢？憶無心不知道它的期限，只能想著，多一天是一天；可是又打從心底懼怕著分離那刻的到來。
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
所以她才會想，是不是不要太過任性地去與爹親親密，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就不用怕日後會難過了。
越是甜蜜的記憶，越是會帶來諷刺的傷痛。
現實總是骨感得烙人。
即使在那之後不再做夢。可惜那些早已破滅的夢境碎片，時至今日還牢牢紮在她心口、她的身上。到處都是傷口，還留著血的，已經結了疤的，都……疼呀。
“我……”張了張口，憶無心覺得，可能還有另一個原因吧。
她想到了那個人。
之前老是把自己能推多遠就推多遠的人，而現在卻能夠讓她走在對方的身側，能夠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她看得到他，甚至可以那雙紅眸裡望到自己的身影存在。
——或許，是因為心中已經住進了一抹身影，所以再難接受他人的入駐。
可是……
憶無心其實還不太明白這份感情到底該如何命名。
“我不知道，他……”說到一半，就再難繼續。

姚金池靠在床頭，目光柔和，她重新拉過憶無心的手並輕輕地拍撫著，好似安慰，又似鼓勵。她知道，自己的外甥女很少對人敞開心扉的談話，總是用著一種懵懂的假像，讓人覺得似乎不到時機與對方談某些事情。
可是，憶無心不小了，身旁的長輩，甚至是憶無心本人，都該好好地為自己的以後做做打算了。
姚金池想了想，這件事同憶無心提起過了，就可以了。她的本意不是逼著人過快作出決定，只是希望對方能夠正視這些事情，別在逃避了。
至於黑白郎君那邊……隨緣罷。
感情的事情，強求不得。該把握的就把握，該放開的就放開，順其自然就好。
想到這裡，姚金池心裡倒是泛起了酸澀。
勉強提提精神，姚金池重新開口：“這件事就先說到這。接下來……”她覺得接下來要講的，才是對目前而言，更加重要的事情。“無心你……是不是在避著……避著姐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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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席（六）

我對無心說過，我們說好了，我會回來……說好了，不分開。也說好了……
藏鏡人問史豔文，你說，無心她……還願不願意，相信我了？
史豔文無法給他回答。
憶無心已經用自己的行動表明，她已經不信了；不想……去信了。

※※※

“無心你……是不是在避著……避著姐夫？”
原本以為自己的問題可能會換來憶無心更不願提及的姚金池，卻看到了對方微微點頭，臉上的笑容從一開始的緊張羞赧變得有點澀然。她聽到她說，金池阿姨，我想我還是不習慣。
——不、習慣？
這個回答……
姚金池有點疑惑。前幾年，當他們都還在北競王府上的時候，她見到的景象，絕對不是如今這般——哪般呢？憶無心明明仍舊會對著藏鏡人燦爛地笑開，並坐時會親昵地枕在他的肩頭，出門也會挽著他的手臂。當得知藏鏡人受傷時，那孩子無比焦急，恨不得立刻去到自己爹親的身邊，親眼確認人身安好無缺。當他和史豔文有了矛盾，言語爭鋒激烈險險動武時，那孩子也會想辦法從中調和——基本上憶無心一出現，藏鏡人什麼火氣都沒了。
一切的一切，好像跟以前並無二樣。
可是，真的有什麼地方在緩緩變調了。
父女之間的談話，憶無心不再是用著俏皮的調子去訴說，那仿若期待著自己父親會回應、延伸開去為自己講講關於他自身的事情——憶無心想知道關於藏鏡人的事情，非常渴望知道；可她明白，自己的父親並不希望她知曉那段過去。
與姐夫相處的時候，憶無心甚至變得小心翼翼，時不時地走神，好像心思沒有放在當下似的。記得有一次，她為坐在亭中的父女倆送點心，卻見到姐夫把手搭在無心肩膀上，低低地叫喚著，無心，無心？好一會兒，他們才聽到憶無心的回應，是一句歉語。
……
竟然生疏得可以。
是在害怕惹姐夫不開心嗎？姚金池不懂憶無心的變化緣何而來。
很多時候，姚金池對於憶無心而言，扮演的是原本屬於姚明月的角色——一位母親的角色。而她呢，也在憶無心的身上尋到了久遠前，屬於親人之間才有的感覺。猶如受傷的小獸在找回了親人後，彼此依偎著相互取暖。
可是，在某些時候，姚金池又不得不配合旁人，做出可能會傷害到憶無心的事情來。比如那一次，配合俏如來和燕駝龍去試探憶無心身上的靈能。事後，她只能抱著那哭得無措的孩子，一遍又一遍拍撫著憶無心的背，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重複著相同的話語。
沒事的，這不是真的。沒事的，姐夫一定會平安回來。沒事的、沒事的……
無心不怕，不要怕……
那孩子的眼淚一滴接著一滴砸落，落在了她的掌心，也落在了她心口。她無比希望這個孩子可以過得幸福快樂，卻還是讓人傷心了。姚金池沒有武功，沒有能力保護憶無心於危險中；可只有她，還能保護著憶無心——保護憶無心那顆小小的、有了裂痕的心。
當姐夫藏鏡人回來後，也是魔世安穩不久，姚金池就急急找對方談話。
其實她是懼怕自己的姐夫的。姚金池知道自己的性格並不堅強，對於藏鏡人這類異性，更是不敢去接近，即使對方是自己的姐夫。可是為了憶無心，她還是提著心去找了他對話。
她告訴他，無心有多想他。
她告訴他，無心有多擔心他。
她告訴他，無心一直都在找他。
她告訴他，無心一直都在等他。
她告訴她，無心多少次在睡夢中喚他。
她告訴他：
——姐夫，你知道嗎，無心是有多害怕會失去你。
……姐夫，你知道嗎，那孩子是有多渴望……你能在身邊。
憶無心不怕流言，不怕危險，她只是想留在自己父親的身邊。
那一次談話結束，他們之間是一段漫長的沉默。在離開前，姚金池看到的，是藏鏡人捂著臉，背過了身子，將自己掩入了陰影處。

姚金池不是不能明白為何姐夫會選擇寧可在暗處保護無心、偷偷看著她，也不願意現身相認。藏鏡人的考量她懂，所有人都懂，包括憶無心。
可也正因為如此，那孩子承受的傷害才會更大，心中的那道裂痕才會……愈發擴大了。

※

黑白郎君倒是逗留了好些日子都不見離開的跡象，反而是藏鏡人被千雪孤鳴叫去苗疆幫忙了。
他本是無意再與苗疆有接觸。看著到門口來送自己的憶無心，藏鏡人對愛女說：“無心，等你千雪阿叔忙完了，爹親就回來。”
憶無心乖巧地點點頭，說：“爹親你和千雪阿叔都小心點，好好照顧自己。”
唉，果然女兒是爹爹的貼心小棉襖。
藏鏡人抱著無心，輕拍著女兒的背，說著一定，這次其實就是你千雪阿叔一個人所以覺得寂寞空虛冷了要爹親就過去，開導他一下就好，“沒多大事情，無心別擔心。”
憶無心就有點無奈地看著自己的爹親，笑著說，那我在家裡等爹親回來。
在家裡，等候親人的歸來。
多麼溫暖的一句話呀。
“……好。”
父女倆又說出了好些話。
啊對了，無心，爹親跟你說，千萬不要跟著一些怪蜀黍亂跑，尤其是名字裡帶動物的，還有帶顏色的！離開前還不忘三步兩回頭的藏鏡人補上這句。
最後一次回頭時，他看到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放空還是在走神的人，藏鏡人心裡無比複雜：這貨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走，為什麼他要出門這貨會在一邊，來送？
連史豔文都沒出來送他，反而是黑白郎君隨著憶無心到門口來了。看著他們一同站在原地，藏鏡人心中那個蛋疼哦……
他能不能直接開口問人什麼時候離開？這樣會不會讓無心覺得自己沒禮貌？畢竟黑白郎君現在怎麼著也算是“客人”。算了算了，不能讓無心覺得自己沒禮貌。
深呼吸。
——哪門子的客人會白吃白住那麼久的！而且無心還每天跑去找人……玩。
都不怎麼理爹爹了！藏鏡人表示自己心中無比氣悶。更重要的問題是他還不能攔著無心，畢竟因為沒理由攔著女兒去找朋友玩啊。
……去你的朋友，怎麼看他們倆都長得不像朋友好嗎？
阿爹表示心裡好塞塞。
直到視線裡再也看不到愛女的身影，藏鏡人停下腳步，扶額歎氣：所以說，黑白郎君到底是來幹嘛的？

別說她爹，其實憶無心也很好奇為什麼黑白郎君還沒走。
藏鏡人沒有問出口的問題，她雖然也沒直接向本人發問，但是臉上時不時流露的神情還是出賣了她的心思。畢竟只是一個小年輕，在人家老江湖面前掩飾，也沒什麼用。
於是乎，黑白郎君“大發善心”地為小姑娘解疑，他是來找藏鏡人的。
聽完，憶無心作出一個恍然大悟狀——才怪。
她端著點心坐到他隔壁，說，所以，你果然是來找爹親打架的嗎？爹親又不是你，才不會隨便跟人打架的呢。說完，還吐了吐吐舌，扮了個鬼臉。
她的爹親呀，可好、可好了呢……
黑白郎君聽著她有點調皮的語氣，沒有回答，依舊用那幅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她。
……呃，感覺被這樣看著的憶無心，真的是渾身不適。
啊，突然懷念起了那個會不分場合不看情形隨時隨地來一聲“哈哈哈哈”的黑白郎君。
習慣果然可怕。
說歸說，憶無心還是很懷疑這個答案的真實性。藏鏡人在的時候，也沒見這人去向自家爹親約戰啊。因為真的超擔心這兩人會一言不合莫名地打起來，所以她一直都待在藏鏡人身邊。
——然後黑白郎君也在一邊。
這人哦，啥話也不講，啥事也不幹，就是坐在一旁，看著父女倆的互動，時不時一副“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的眼神送給藏鏡人。
藏鏡人則是回贈一個“你是不是有病你怎麼還不滾”的眼神。
大老爺們之間的眼神交流看在不明所以的少女眼中，只有一個結論：男人的思維真是搞不懂呢。
自以為藏鏡人不怎麼喜歡她親近黑白郎君。於是憶無心並沒有跟他有多少互動，僅僅是偶爾照面時的招呼和微笑；或者有好吃的點心時，記得給黑白郎君捎上一份，有好玩的事情了，就記得分享給他聽外……其餘時間，她都是乖巧地待在閨房裡，或者陪著藏鏡人。
唔，扳指算來，感覺和黑白郎君之間，還是有好多互動了哦？
而且，當她陪著爹親的時候，黑白郎君不知道為什麼也會在一邊就是了。
他們又不說話！憶無心回想著，想到自己跟人搭話又只有幾聲“嗯”、“哼”；而自家爹親這邊還算好了，就是話也不多。
常常都是三個人坐一起，她一個人在巴拉巴拉地講。
講花園裡的花和蝴蝶，講市井裡有趣的見聞，講書上好玩的故事，講……
她都會講好多，而他們多半只是靜靜地聽著。可是，這樣就好啦，看得到黑白郎君，又能陪在爹親身旁。偶爾還可以拉著大伯他們一起呢。
憶無心覺得，這樣的日子真的太幸福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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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19-01-12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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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2樓(白澄) 的帖子

藏爹心悶啊～
他估計恨不得把黑白飛瀑怒潮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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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19-01-13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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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回 12樓(白澄) 的帖子

引用
引用第13樓ilhbngh于2019-01-12 00:52發表的回 12樓(白澄) 的帖子 : tt[_+e\4
藏爹心悶啊～ 2.lnT{
他估計恨不得把黑白飛瀑怒潮吧XD s{: Mu~v

嗯……爹爹表示心塞塞，需要女兒哄哄才能好233（黑白可是女兒認定的“好朋友”呢，不能隨便開打，一切都是為了女兒心中的好爹爹形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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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19-01-13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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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席（七）

所以。
是不是太幸福了……呢？
憶無心聽著從苗疆那邊傳回來的消息，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不知道做什麼反應才能不讓人擔心。她曉得的，原本大伯他們是不打算把事情告訴她的。
由於藏鏡人一再地強調，搞的原本還指望憶無心可以幫上點小忙的一干人逐漸被他同化了思想。到了後來，眾人口風完全一致：希望她可以開開心心的，就好了。
倒是憶無心知道此事後，哭笑不得地說，無心知道爹親和大家的心意，可是無心也希望你們可以平平安安的。所以，請讓她幫忙，請讓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對他們而言是微不足道的也好。
她啊……如果自己的快樂，需要用別人的平安作為交換，那麼她寧可不要。
“也就是說……爹親他……他沒有回來？”
——爹親，沒有回家來嗎？
顫抖的聲音，戰慄的身體。耳邊有嗡嗡的聲響弄的腦子暈乎乎的，眼前黑色和彩點交織遮掩了視線讓她站都站不穩，只能倚靠在親人的身上。這麼懦弱無能的自己，是憶無心極力想要戰勝的自己。可是她……做不到。
“沒有……回來……”
——又一次了。
她又沒有等到她的爹親。每一次，她能夠做的只是無力地送上一句等待的話語，一句希望對方平安的祈禱。然後……
又是這樣。
“那……千雪阿叔忙完了嗎？是不是千雪阿叔沒有忙完？爹親他說了，他說過了……”
——無心，等你千雪阿叔忙完了，爹親就回來。
“……爹親說了，等千雪阿叔忙完了，他……他就會回來了。”
說好了的，會回來的，怎麼會……
千雪孤鳴托著受傷的手臂站在她面前，慌張地盯著她，說的話都斷斷續續的。史豔文站在一邊，和俏如來分析著地形，打算親自去查探。
總是這樣。
他們總是這樣，從來都不告訴她。憶無心明白，就算告訴她了又能夠怎樣呢？誰能夠知道原本不過是一小窩叛逆賊子，誰能夠知道原本不過是一個隨便打打就能夠解決了的叛逆頭頭，誰能夠知道原本不過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根本就是讓人當作散心消遣的任務……
——就這麼剛好……出了事情呢？
真的太剛好了。
等到千雪孤鳴親自拖著傷體帶著消息來到正氣山莊的時候，已經是距離藏鏡人失去音訊的第三天。“我以為已經有人來通報了。”用著沒受傷的那只手撓著頭，千雪孤鳴說得有點尷尬。
他也是才從昏迷中醒來，得知無人向史豔文等人回報藏鏡人的消息後，驚呆了，顧不得傷勢直接奔了過來。
憶無心再也沒有說過話。
黑白郎君站在外邊，聽著裡頭的討論，沒有介入，也不曾出聲。他就看著不哭不鬧的憶無心，皺著眉，弄不清他是在想什麼。
苗疆那邊也已經得千雪孤鳴的命令開始在搜索了，然後這邊的史豔文也決定帶著幾個人親自去藏鏡人失蹤的地方查探。直到人散去，直到千雪孤鳴信誓旦旦地向憶無心保證藏鏡人一定會平安回來後，她還是一語未發。
“……”
她安靜地走出廳堂，仰著頭，看向了那片藍藍的天空。

一次、二次、三次……在以後，還會有好多好多次吧。
為什麼要疏遠，為什麼要躲避。
——我想，我還是不能習慣。
那一日，她是這麼回答自家姨娘的問題的。

※

坐在自己的床上，憶無心慢慢縫補著破洞的衣裳。衣服洗完後收進來已經有幾天了，但是因為一時之間找不到適合的料子去填補破損處，所以才暫時擱置在一旁沒去搭理。
史豔文他們在藏鏡人的失蹤處，找到了他的一件血跡斑斑的破爛衣服。當他們回來，她只是安靜地接過它，抱在懷裡。
她是知道的，知道自己的父親……一定會活著回來的，只是、只是她……
抬手，悄悄抹去眼角的淚珠。
當時的她抱著衣服，聽著他們說暫時找不到人，就代表她的父親從別的地方離開了，“安全”離開了。
重點字句狠狠咬字。
搞不好是藏仔迷路了！對，迷路了！畢竟後來他不是沒怎麼去苗疆了嗎？啊哈哈……無心呐，你是不知道，有次我們約好老地點見面，沒想到我和溫仔從白天等到半夜，才看到藏仔的人影出現，溫仔當時都快放棄等他了……
千雪孤鳴儘量讓自己用愉快的調子說出來，還附帶證明，說要是不信，他可以綁了溫皇過來作證。這話的效果好不好……
憶無心聽完後，點點頭，說，無心先去把衣服洗乾淨了。
眾人保持著沉默，目送她離開廳堂，轉向了小院。

其實憶無心曾自己偷偷跟在他們後邊，去藏鏡人失蹤的地方親自找過人的。不過怕弄出動靜，她一直等到別人都走遠了、離開了，才不再躲著。
那時天也暗了，她一個人在那邊找啊找，被叢林枝條割裂了衣物，割開了皮膚，流了血、弄了傷，她就跟沒事樣地繼續扒開草葉，找啊找。
她向周遭地石頭們詢問，只得到“有兩個人打著打著就離開了，不知道去哪裡了”的回復。
“……”
憶無心沒有哭的。
日常中，她還是幫金池姨娘打理後花園，她還是幫眾人打點些瑣事。
只是。
她變得安靜了。更加，安靜了。

日復一日不斷上演的尋找與等待，每天都是麻木地進行前一天的事情，不斷重複又重複。

“……”憶無心把衣服放下，看到食指上的一小滴血珠後，愣了下，接著把手指湊到嘴邊吮吸。
哎呀，不小心走神了呢，真的是……
她走出房間，來到院中。大大的月亮掛著夜空中。四周只有蟲鳴聲，隨著夜幕濃重也逐漸沒了聲響。
一個人安靜地站著，站在一個安靜的地方。
搖搖頭，憶無心覺得自己還是早點睡比較好，明天再去找找看，可能爹親的確如千雪阿叔所言的已經離開了。或許她應該擴大範圍。
被月光籠罩在其中的憶無心，環住自己的手臂，稍稍搓揉了幾下。
“無心。”
“誒——伯父？這麼晚了還沒有睡呀。”
憶無心看著無聲無息來到自己身邊的史豔文，有點驚訝地問。“大伯應該早點休息的，畢竟白天很辛苦的在……”
她記得今日的史豔文回來得特別晚，晚飯都已經過了對方才風塵僕僕地進來。
而且還不是從大門進來的。
疑惑歸疑惑，憶無心還是秉持著“如果能告訴她的大家一定會告訴她，不讓她知道也是為她好” 的心，乖巧地保持了沉默。
史豔文將臂彎裡的披風給她搭上。
“無心不也沒有睡下嗎？”
“啊我是……”
“睡不著？”
“……嗯。”
在他們面前掩飾自己的情緒，這是一種不理智的做法，甚至帶著點自欺欺人的意味。憶無心撥弄了幾下自己的劉海，把它們弄到一邊，好不擋住視線。
——她不是不想問尋找爹親下落的進度，可是看到對方臉上明顯的疲憊，她就問不出口。
直到被史豔文安慰著，說著一句句“無心別擔心，你爹親沒事”的話語，她迷迷糊糊地入睡時，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剛剛似乎從大伯身上傳來了一點點血腥味？
“爹親……”

※

他站在熟睡了的女孩的床邊，看見放在床頭處，那件破損的外衣已經被縫補得差不多了。一邊還有類似的黑色布料，似乎是用不著的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女孩沒有把它們丟掉。
“無心……”
他能夠聽到女孩不安的夢囈，一聲聲的爹親從嘴中洩漏，還帶著有點哽咽的語調。
……還是讓無心難過了。
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父親，或許算是失敗了的吧。
多麼想要看到女兒開心的笑臉，想要維持那張小臉上的開心笑容，可是自己卻總做不好。
看到女孩這幾日總在夜裡偷偷一個人出去，一個人去那裡找啊找。看到草叢枝條上的刺劃傷了她的臉她的手她的腿……他心疼，他想叫住她，他想告訴她——
——爹親就在這裡，就在這裡。
因為不聽勸告沒有安穩躺在床上而且也算是偷跑出來的他，捂著裂開了的傷口，只能躲在一旁的陰暗處，聽著女孩歇斯裡底的哭喊而慌了神，亂了心。
他著急，他想沖出去把她抱在懷裡大聲告訴她——“爹親回來了回來了，不要怕不要哭。”
可他，做不到。
至少現在還不行。先不說自己一副傷痕累累的模樣怎能出現在她面前，苗疆那邊的後續還沒有清理完畢，自己也不好出現。

被史豔文他們找到後，從重傷中清醒的他劈頭蓋臉的第一句話就是——無心還好嗎？
……
眾人的沉默，很好地解答了他的問題。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女兒的身邊，卻在身體動作時傳來一陣錐心之痛。
小弟！
無礙，吾還能走。
他還活著，他還能動，他還能回到無心的身邊；他不怕痛，痛算什麼。只要能、只要能……
唉，好友還是先把傷勢養好了些再回去見憶無心罷。熟悉的嗓音從幾人身後傳來。不用看到對方的臉，他都知道這是誰，以及，也弄清了自己所處的地方是哪裡。
傷勢嗎……說起來這一次真的完全是千雪那傢伙的鍋！他忿忿地握拳，心想著之後回去一定要找人秋後算帳。
哈，秋後算帳也要有力氣才行，憶無心由史豔文等人照看，安全無虞。不過要是看到你這滿身重傷的模樣……怕是少不了一頓眼淚啊。
是啊，溫皇先生說得不錯，小弟，你先療養幾日、就幾日而已……我們馬上把事情解決了，你就可以回去同無心見面了。
他同意了他們所做的安排，卻還是忍不住私下跑出來見她。甚至逼著史豔文，讓人不准回去，和自己“換裝”。
史豔文連連點頭，和溫皇對視一眼，無奈笑罷。
“……爹、爹親……”女孩睡著了，卻比沒睡著的時候還要難受。夢境不可避免地找上了她。
想要伸手為女孩撫平眉間的褶皺，卻怕自己的粗手大咧咧的把握不好力道鬧醒了人，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該怎麼辦，他能怎麼辦。“無心……啊。”
有一幕。
他想起，某一日女兒在逛街回來的飯後就不見了人。他是在花園的角落裡看到了她蜷縮起來偷偷哭泣的背影，搗著嘴咬牙不讓自己哭出聲。可最後還是壓抑不住地抽噎著，喊著一聲又一聲的……娘親。
幾近……崩潰。
那是憶無心這一生都難圓的夢。
逝去的人無法回來，身邊的人又不知道何時就會離開。
……
他按下自己內心翻騰的情緒，停留在半空的手卻怎麼都不敢觸碰那張小臉。
他竟然是這般……
“小弟。”
他轉頭，看見史豔文站在外面，輕聲又輕聲地喚著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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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19-01-13 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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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灣地區的預購已經結束了呢，大陸淘寶這邊的預購已經開啓咯XD
淘寶地址

由於一些原因，本子頁面上并沒有放出詳細，缺席的刊本信息詳細請戳這裏。

[ 此帖被白澄在2019-01-13 01:0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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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19-01-19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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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席（八）

——姐夫，你知道嗎，無心是有多害怕會失去你。
——小弟，你不覺得，無心在疏遠你嗎？
因為怕失去，所以疏遠；因為疏離，所以就不怕失去。離開與留下，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就不會擔心也不必害怕失去的到來。
反正，總會養成習慣的。習慣了，就不再難受了吧。她想要成長，成長到不再害怕失去，成長到……使她有足夠的能力去承受失去的後果，和坦然面對那個失去了的未來。

※※※

史豔文陪他回了房間時，意外看到了門外站著一個人。“……？”
這人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別人房間外是要搞夜襲嗎？等等，都是倆大男人夜襲個毛毛，比胸毛嘛！或是比——咳。
“……”
所以說啊，這貨到底什麼時候離開、什麼時候離開，什麼、時候、離開！現在他沒法現身，這貨和無心相處的時間簡直翻倍增長。
啊，爹爹的心情……難以言喻。
好心塞，又有點心酸。他在一邊看著他們在一塊的場景，就像看著自家心愛的小白菜被豬拱了，而且這豬還不是一般難打死的那種。
不得不承認，他有點羡慕溫皇。
史豔文總是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還是那句“只要對方是公的小弟你都有這樣的心酸感吧別老是嫌棄黑白郎君了其實他看著也還不錯的”——史豔文你說你是不是黑白郎君派來的奸細還是說客還是臥底！你是不是賢弟叫上癮了！忘了誰才是你親弟！
……
啊，好難過。嘖，剛剛動作有點大，似乎扯到了傷口。他倒也不是在意這一丟丟傷，只是能夠早點好起來，就代表可以早點“回來”。他默默鬆開掐著史豔文衣領的手，後者被他晃的腦子有點暈，踉蹌了兩步才緩過來。
不對。
看著史豔文一臉無辜的神情，他有點疑惑，問，你是什麼時候站到黑白郎君那邊去的？他還以為史豔文是跟自己一個陣營的咧。
史豔文有點哭笑不得地望向他，說，小弟，我就陳述事實，從來都沒站過邊……見他一臉“鬼信你”的表情，史豔文就更加無奈了。
被他們議論的對象什麼都沒說，就看了他們一眼，甩了一封信給他後就瀟灑離開了。
……
留下他和史豔文兩人在原地面面相覷。
……黑白郎君是要幹嘛？
不清楚，看樣子不是來“搗亂”的。
那這信是？他掂量了一下，發現這信還蠻有重量的。
“這是……嗯，原來——我先過去了。”
“小弟。”他原本是要歇下了，可在得知情報後，就打消了念頭，想直接過去苗疆那邊和千雪孤鳴匯合。這時，史豔文叫住了要離開的他，“小弟，記得顧好自己的傷口。”
“你怎麼這麼囉嗦。”
“——為了無心。”
“……”

※

黑白郎君看著背對著他站在幽靈馬車前不知在做什麼的女孩，走了過去。
憶無心拿著青草，嘴中還念念有詞，“奇怪了，你全身都是骨頭誒，是怎麼把吃下去的草消化的哦？”
“……”
這不是幽靈馬的反應，是他這個主人的反應。
幽靈馬當然不會回答她，卻也沒有拒絕女孩的投喂，把遞過來的青草都吧唧吧唧地咀嚼了，嚼著嚼著最後就沒了。
憶無心看看它的嘴，再看看它的肚子處，歪歪頭表示很不解。“所以說到底去哪裡了呢……”
“很重要嗎？”
乍然聽到他的聲音，憶無心很誇張地往一旁彈跳了倆步，拍撫著胸口，瞪大雙眼看著他。倒是沒看出多少驚嚇，反而是有幾分委屈意味。“嚇——你走路都沒聲的哦，”指著抬起頭來看向他們的幽靈馬。“我來找你出去玩啊，可是你不在房間內，所以我就到後院來看看啦，就看見它。”
黑白郎君心不在焉地等著她的下文。
“——它一副餓了好久的樣子，不是我說，黑白郎君你說你是不是在虐待它……”所以幽靈馬才一身骨頭？她找不到人，又看見幽靈馬低頭啃著草，卻只是作出進食的模樣，並沒有真正地在吃草。而當它看見她拿著青草過去的時候，眼中仿佛迸射出了光。
好神奇，不過估計是錯覺吧。
“……”
他沒回話，只是跳上車。女孩自發自動地跟著跳上車坐到他身邊。
“昨晚上我聞到了大伯身上的血味。大伯受傷了嗎？是不是在找爹親的時候……”憶無心惴惴不安地開口，“那邊已經變得危險了嗎？這樣再過去是不是不太好……”
黑白郎君呈現老僧入定式，就讓小姑娘自己一個人在旁碎碎念。
這幾日白天，她通常都是拜託黑白郎君在外出的時候捎上她，接著她自管自地去找藏鏡人，而他隨便去幹嘛。
憶無心這樣做，也是為了不讓親人擔心。藉口和黑白郎君一起出去的，這樣他們也自然能夠專注自己的事情了。
畢竟晚上一個人出去找，各種不方便就算了，更重要的是晚上找人危險度更高。
連藏鏡人都會失去消息，更何況武功低微的她了。
不過真沒想到……當她去找黑白郎君的時候，對方直接拎起她的後領把她丟到了車上，然後就帶著她出門了。啊咧，這麼好說話哦？憶無心有點吃驚，尤其是下車後，看到他們來到了哪裡。
就是藏鏡人失蹤的那塊地方的四周。
……
憶無心回去的時候，總會額外去到廚房給黑白郎君單獨做些小點心。她不知道他除了打架之外還喜歡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夠為他做什麼，所以就只是做了些……呃，品相也不怎麼好的小點心啦；有時候看看廚房的材料剩餘，也會釀點味道差的很遠的小酒……真虧得黑白郎君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沒吐出來。真佩服。
好啦，或許只有為他吹的幾首曲子，是她拿得出手又能入耳的吧。
快一個月了……爹親，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呢？
憶無心歎口氣，拍拍自己的雙頰，跳下馬車。
按照前幾日，應該是她去找人，而黑白郎君去做自己的事情。但今日她卻發現黑白郎君就跟在自己不遠處，也就距離她十多步的地方，不緊不慢地走著。
“今天怎麼……”
憶無心停下，看著走上來的黑白郎君，疑惑出聲。後者沒有回答，只是將拿著的陰陽扇擱到自己的腰上，凝神。同時，她也聽到了來自石頭們的低語，急忙拉著黑白郎君往隱蔽的草叢裡躲去。
黑白郎君皺了皺眉，看著小丫頭緊張的神色，倒也配合地移動尊駕，沒有甩開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與此同時的另外一邊。
史豔文扯著千雪孤鳴，差一點就把卡在喉嚨的老血噴到對方臉上。千雪孤鳴看他那樣，連忙扯淡、不對，轉移焦點，“藏……起來了吧，反正沒看到人影。是講，你沒事吧？”
“沒事也被你氣出事了。”
“呃，哈哈哈……”
平靜地將血跡用袖子抹去，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千雪孤鳴，又轉頭看了眼後來追上的人群，一臉無語，“昨天得知‘……’後我就立馬過去了一趟，沒想到剛好‘捉姦在床’。你倒是好意思醉躺美人懷。”
“我哪知道會有這樣的發展。”千雪孤鳴覺得自己超冤，這種事情居然也能落到他頭上，“昨晚我也是突然得到了消息，衣服都沒穿戴整齊就過去了！本想去滅了他們的頭頭給你出氣的，誰知道那麼剛好……”剛好就、就……唉，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冤呐。
“哼，誰需要你來出氣。”
“咳咳，‘史豔文’，好歹注意點形象。”史豔文怎麼會冷哼呢？
“……”
雖然熟悉的人都知道千雪孤鳴風流成性，但在自己好兄弟出事的期間，他就算不務正業也不會這麼幹。說起來，他根本就不記得對方好不好？哪知道那女人居然氣得煽動苗疆的叛亂賊子興風作浪。
——他居然被一個女人撲倒了，窘啊。
那個女人在見面時就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可他保證絕對不認識對方。他認識的那名女子，柔和溫婉，哪會那麼餓狼似的撲向他。
估計是反差太強烈，一時不察。
史豔文看向他的眼神裡赤裸裸地表示了“你這個人真是沒救了”的意思。“黑白郎君也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情報。”
“我也很好奇。”為什麼黑白郎君會有這……這種情報？
“尤其是，”史豔文頓了頓，側身閃過一個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朝對方的臉扇過去，撂倒了人之後，看向千雪孤鳴，“那女人居然還扯了這麼好的一個理由。”
呵。
“……不不不，聽我解釋，這一定有誤會。”
黑白郎君給的信件，陳舊泛黃，上頭的字跡娟秀，一看就是女人的。內容看下來，居然都是寫給千雪孤鳴的，而且從來沒得到回應，因此懷恨在心。不過能夠挑動一直有心無力的叛亂賊子，也是有點，姿色。
叛亂賊子，據說是某個舊黨留下的勢力。
昨夜一見，女人長得還可以。不過在他們看來，姿色是有幾分，卻遠遠沒有記憶中的那個女人來得美豔、妖嬈。
“——所以，狼主是不是可以給‘豔文’一個說法？嗯？”
“……”

回到黑白郎君這邊。
躲在隱蔽處的憶無心看到自己的大伯和千雪阿叔在胖揍那些從外表看來就不是什麼好人的人。
黑白郎君的視線好像和自己不一致，他看向的是在那群人來的方向。那邊的草叢似乎有動靜？“黑白郎君那邊……”有埋伏嗎？
“嗯。”
她看著男人的側臉，有點驚訝他竟然給了自己回應。
在藏鏡人失蹤的這段期間，更正，是他們再度重逢後，黑白郎君對她的態度就很……微妙。怎麼描述好呢，大概就是那種沒有之前的那麼冷了，而且，他這個人……斯文了好多哦。
嗯？斯文？黑白郎君？
“……”憶無心一抖，覺得一定是自己想太多。
那廂史豔文和千雪孤鳴兩人揍人揍得無比開心。噥，一邊揍，還能一邊耍嘴皮子。
“想不到向來儒雅的大伯也會說這麼尖銳的言語。”她一臉意外，覺得前方那個打得那麼兇殘簡直跟自家爹親有的一拼的人居然會是大伯，那個溫文爾雅的史君子誒。
唔，好像被刷新了印象。
人群一波接著一波朝史豔文和千雪孤鳴那裡湧去，將兩人團團包圍。這時，一個女人從另一波人群裡出現——就是黑白郎君一直盯著的方向。憶無心不知道怎麼形容對方，跟自家娘親比……遜色許多，但是比尋常女子是要漂亮很多的。總之長得還……可以，的吧？
是發現人海戰術不行，就打算用美人計了嗎？貌似男人們還是蠻好這口的。
可問題是！別說史豔文和千雪孤鳴了，甚至是她旁邊的這位，他們連“一眼”都沒看那女子，估計餘光都沒給，把人當成了空氣不存在。“……”
憶無心突然冒出一股心疼。
她覺得這女子是個可憐人，長得好看沒用啊，碰上完全不吃這套的人……喏，眼前已經擺了活生生的三個例子了。唉，做女人到了這種地步，好像是真的可憐。不知道對方被哪個負心男子利用了，才逼不得已了……唉。
看著那個女人，憶無心心中有點莫名情緒，腦中卻已上演完了一齣戲。然後，對方淚眼婆娑望向千雪孤鳴，開了口，一開口就是給她一記重磅：
“藏鏡人早已經被丟到野狼口了，他死了！死透了！你——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看看妾身呢？
“妾身難道還比不過一個男人嗎？”
“……”
“……”
……什、什麼？
女人的話瞬間驚呆一票人。哦，除了黑白郎君。憶無心懵在原地，完全不懂這唱的是哪出戲。
——等等，那女人說了什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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