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5 【默俏】雪中梦。（14F完结）|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15 【默俏】雪中梦。（14F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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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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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

10樓發表於: 2022-07-15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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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雪势渐小，但俏如来没有急着离开，因为他已能确定，先前自己察觉到的那缕阴气，来源于一只鬼。
这只鬼没有恶意，至少目前为止，这只鬼没有表现出对默苍离的恶意。
可默苍离的身体的确是因鬼魂的存在才弱于常人。俏如来为默苍离扫去七次阴气，大多都是在卧室，少数几次是在书房，还有一次是在壁炉前的沙发上。
他无法确定这只鬼的身份，而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只鬼在默苍离身边，已待了将近三十年。
三十年，若非有所牵系，就是曾经发生过什么。
可三十年前，默苍离究竟经历过什么……俏如来没有问。
他只是时不时就在屋里打卦，也会对着某个并不起眼的角落发呆，默苍离还会给他进行一对一补课，他们也还会做爱。
俏如来并不重欲，默苍离也是。他们做爱的频次并不高，大多也都在客厅与卧室这两个地方。壁炉前的地毯格外软，俏如来总感觉自己要融化在这份柔软上。又经历了一次情事，俏如来枕在默苍离腿上。他听着键盘、纸笔、落雪与煮咖啡的声音，唤了一声“教授”，然后得到一个“嗯”作为回应。
很简单、很平淡、很不起眼的一个字，却足以让俏如来安心。
他望着火光，任其跳耀，在身前与身后的温暖中，缓缓闭上了眼。

※

雪还没有停，道路交通便已恢复通行。而就在恢复通行的第二天，就有人来拜访默苍离。
默苍离所在小区离城区很远，道路还没有被清扫干净。即使这样，竟还有人来上门拜访。
然而默苍离没有起身，甚至都没有让俏如来去开门。俏如来不敢擅自做主，便也就坐在默苍离旁边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有五六分钟——门铃还在响。
俏如来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声“教授”。
“怎么？”
“那个……要不要还是去看一眼？”俏如来小心翼翼问。
默苍离却推了一下眼镜：“不用管。”
“可是，今天外面很冷……”俏如来说，“万一……”
默苍离叹了一口气。

“去开门吧。”

※

俏如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冒雪前来拜访默苍离的人，竟然会是雁王。
不，应该说，是上官鸿信。
如今，他和上官鸿信正隔着一道门槛，面面相觑。
上官鸿信身上都是雪，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落雪，更多的是积雪——在俏如来开门的一瞬间，门上的积雪便落下，砸了他一身。
俏如来先回神，他看着上官鸿信，双眼微眯，没有开口。
于是，先说话的那个人，就成了上官鸿信：“你是谁？”
俏如来却说：“对不住。”
答非所问，面无表情，毫无歉意——俏如来所表现出的一切，明显惹恼了上官鸿信。
“我问你的是你是谁。”上官鸿信也眯起眼，打量着俏如来，“你怎么会在默教授家？”
俏如来敷衍一笑：“在问别人名字前，难道不应先自报家门吗？”
上官鸿信回以冷笑：“你还没有资格。”
俏如来又笑了一下，侧过身，让开门，在上官鸿信拎着一堆礼品与他擦肩而过时，头也不回地说：“你也一样。”
然后，他便在上官鸿信发难前转身，先一步来到客厅里，坐回到默苍离身边。
默苍离早已把茶泡好，拿着一杯正在饮。他没有去看上官鸿信，也没有去看俏如来，而是继续看没看完的研究报告。
方才还言辞尖利，与俏如来针锋相对的上官鸿信，在看到默苍离的一瞬间，便没有了声音。
他只是坐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膝头。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不想再这样沉默下去，上官鸿信试探着开口：“教授……”
“安静。”
上官鸿信只得噤声。
客厅里只有火花蹦绽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上官鸿信转而看向俏如来，“又是脏辫，又是刺青，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你在教授身边有什么目的！”
俏如来正要回嘴，谁知，默苍离竟先开了口：“他是我的学生。”
“……什么？！”上官鸿信目瞪口呆。
“刚收的。”默苍离补充道。
这次，就连俏如来也愣了。
“他？他？！”上官鸿信忍了忍，没有用手指俏如来，“教授！我递了那么多次申请您都没同意收我！”
默苍离这才把头抬起，把一张临时听课证放到桌上，又看了上官鸿信一眼：“你一个能独立开律所的大律师，与我的专业毫不相干，又没有专业基础，就要来报我的博士生。上官鸿信，你觉得是你脑子进水，还是我的智商不够？”
上官鸿信无言以对。
“如果你这次来，说的话和之前那几次一样，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默苍离又喝了一口茶。
“默教授……”
默苍离放下茶杯。
“俏如来，替我送客。”
俏如来应了一声，起身看向上官鸿信时，似有不忍。
前一世的高傲，到了这一世也分毫未改。上官鸿信并不耽搁，面对默苍离的逐客令，他已学会洒脱离开。
可就在他要离开客厅时——

“四月十七号，下午三点，学校大会议室，有我的公开课。”

上官鸿信回头，默苍离却仍看着研究报告，但他心中阴霾已散，扬起一个笑容，眼眉舒展：“我一定会来。”
话音落定时，俏如来却看向茶杯，看到杯中起了数圈涟漪。
涟漪很浅，却有规律。可那杯子早已被默苍离放下，无人碰触，更无人挪动，哪里会出现这样的涟漪？
忽然，俏如来却听到一声叹息。
一声如释重负，又有些欢喜的叹息。

女人的叹息。

※

送走上官鸿信后，俏如来回到客厅，坐下时，看到那张临时听课证，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教授，这张听课证，您……”
怎么还留着？
后半句他没问出口。默苍离则拿起那张证，只看了一眼，便把证收了回去。
俏如来一愣。
“忘了告诉你。”默苍离放下报告，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这学期的这门课，结课需要交一篇论文和三篇读后感。因为暴雪预警，考试取消，但需要再额外加写两篇读后感。”
俏如来彻底愣住。
默苍离重新戴上眼镜：“等五篇读后感和一篇论文交上后，我再把听课证还给你。”
说完，他把上次补课时用的课件和笔记本交给俏如来，还有一本很厚的书。
“不懂就问。”默苍离说，“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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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

11樓發表於: 2022-07-15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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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雪仍在下，航班已经恢复，俏如来却没有提出离开。默苍离没有赶他走，像是一种默许，但依然会让俏如来生起不安。
他深知这份不安的来处，却无法将其消除，他能做的，只是抓紧一切时间与机会去找那只鬼。
然而无论如何做，俏如来都无法寻到鬼的踪迹。
直到某一天，俏如来忽然想起赤羽曾向自己提过一种极为特殊的鬼。

※

“你可知世上有这样一种鬼？无害人之心，无滔天怨气，与生人亦无任何恩怨纠葛。它们之所以留驻世间，为的只有一件事。”
“还请赤羽先生赐教。”
“守护。这种鬼在我们阴阳道，被称为——”

※

“……守护灵。”
俏如来扣紧佛珠。
莫非这只鬼，就是这栋房子的守护灵？或者……
俏如来想到一种可能。
或者……它想守护的不是这栋房子，而是……
俏如来抬起头，正与刚从书房中走出的默苍离撞个正着。

它想守护的，是师尊。

※

后面几天发生的事，都证明了俏如来的猜想。
无论是才烧到一半的水，忽然跳闸的电箱，还是出现在书房抽屉里的药，应该都是那个守护灵的手笔。
水没烧开，是因为煤气有泄漏迹象；电箱跳闸时，默苍离刚好在拧灯泡；而那盒药则是俏如来故意挪了位置，放到并不容易找到的角落里，第二天，药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俏如来已能确定这只鬼就是守护灵。只是依赤羽所说，守护灵的阴气不会太重，更不会影响生者。然而默苍离这几日不仅睡不好，身体也开始变差，虽不如在学校那次那么严重，但也颇令人担忧。冥医为此打了七通电话，一次比一次气，一次赛一次急，俏如来只能一边替默苍离挨着骂，一边在屋子里找药，然后喂默苍离吃下。
这次，默苍离病了五天。

※

“有阴气的守护灵？”
“是……赤羽先生可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电话那边的赤羽沉默了一会儿。
“的确有。”
“那是……？”
“一般来说，当守护灵开始散发阴气，影响生者，就说明它在阳世停留时间过长，无法再控制魂体、阴气与灵气的平衡。”
“所以，当守护灵开始散发阴气影响生者，就说明它不得不去往生轮回？”
“正是。”
俏如来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赤羽又在电话里对他说：“如果它不重入轮回，不仅会对生者造成影响，自己也将成为怨灵。而怨灵，是要被除去的。”
“……俏如来明白。”
“可是遇到了什么？”
面对赤羽的关心，俏如来只是低眉一笑。
“没什么，多谢赤羽先生。”他礼数周全地说。
“那就好。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
“好。”
挂下电话后，俏如来才发现默苍离正站在自己身后。
“教授……？您……”
“没什么。”默苍离将目光从俏如来的手上收回，“朋友？”
“嗯，有一些问题想要向他请教。”
“问题？”
“是……”
默苍离看了他一会儿。
“罢了。”说完，他便要去泡茶。
俏如来没来由一慌：“……教授！”
默苍离回过头，又去看他。
“我……”俏如来又下意识低下眼，“您的身体……可有好些？”
“无碍。”默苍离拿出杯子，投了一袋茶进去，“你去忙你的吧。读后感和论文写得如何了？”
“读后感写了两篇，论文……还没开始动笔。”俏如来有些手足无措。
在他无措地看着地板时，默苍离已将茶泡好。
“先把这两篇交给我。”他端着茶，往楼上走，“其他的，你抓紧时间写。”
“……是。”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等走上几级台阶后，默苍离忽然回头，“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俏如来怔了怔，等到回神时，默苍离已走上二楼了。

※

第二天。
“教授……我……想借用一下书房。”
默苍离夹起一块豆腐，放到碗里，抬眸看了俏如来一眼，又将视线收回。
“好。”

※

三天后，俏如来交上第五篇读后感，默苍离问他论文进展，俏如来只说自己才写了个开头，具体如何写还在斟酌，但已有思路。
默苍离点点头，拿过一支笔，准备开始看这篇读后感。
忽然，俏如来说：“教授，我还想……”
“去吧。”
默苍离头也不抬。

※

还未靠近书房时，俏如来便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波动。往昔，他曾感觉过无数次这样的波动，最近一次是在教学楼前。只不过，这次的波动并未让他如释重负。俏如来走到书房前，伸手，拧门，推开，然后再和平时一样进到书房里。与平时不同的是，他在关门时掐了一个法诀，张开一道屏障，以免默苍离有所发觉。
做完这一切后，俏如来才看向出现在书房里的“那个人”。
“你便是那天发出叹息的鬼吧？”他看着这道倩影，“请问我该如何称呼你？女鬼？守护灵？还是——羽国的霓裳公主？”
虽被法阵所困，但阵中鬼魂并不怒恼。
反而有些遗憾。
“被你抓到了。”鬼魂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你竟然还留了一张符咒——那是用来困住那只厉鬼的，你却用在我身上，真是过分。”
随即，鬼魂捋了捋华服的衣袖，坦然一笑：“是，我是霓裳。前几日我兄长……给你和先生添麻烦了。”
“失礼。”俏如来道过这一声后，手指在虚空点过七下，困住霓裳的法阵便自行消解，只留下一张空白的符。
“你是如何发现我身份的？”霓裳歪了一下头，“你虽然是拥有前世记忆的人，但前世你与我并未见过。”
“只要有心，便能发现。何况……”俏如来低眸一笑，“公主的破绽，实在太多。”
霓裳睁大眼，像是愣住了，随即又无奈一笑：“真像。”
“什么？”
“你说这话的样子，”霓裳上前一步，仔细端详俏如来的神情，“真的很像先生。”
“但俏如来并非师尊。”
“我知道。”霓裳又笑了，“你是你，他是他，不是一个人。只是……据我所见的这几个月时间的观察，先生将你教得很好。”
“公主过誉。”
“你是不是还有问题想问我？”
“一些。”
“那你问吧。”霓裳大方应下，又是一笑，如倾城之花，“在我去转世投胎前，我会好好回答的。”
俏如来一怔：“……公主……”
“我知道，如果我再继续留下，会害了先生。哎……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也会难过。”
“那……”俏如来呼出一口气，然后问：“请问师尊的身体……”
“是鬼魂。都是前世先生布局时被牺牲掉的人。”说到此处，霓裳有些低落，“我已帮先生挡下大半，然而我一人之力有限，无法……”
俏如来又问：“七师叔的事，公主是否在医务室……”
“我只能挡下一点点东西。”霓裳叹了一口气，“那只厉鬼……就是那个墨家九算，他的怨气太大，戾气太重。先生第一次晕倒时，他就想对先生下手。我想帮忙拦阻，谁知非但没有成功将他拦下，还被那只厉鬼弄伤。”
“所以，那时的那滩血……”
“是我的。”霓裳撩开一只袖子，露出一道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不过，先生没事就好。”
话音方落，霓裳就皱起眉头，身体也开始颤，她身边的阴气开始变重。
“公主？！”
“时间到了。”霓裳眉头舒展，抹去额边汗水，向俏如来歉意一笑，“抱歉，没有办法回答你更多问题了。”
“公主所言，已解惑大半。”俏如来合十双手，向这道倩影行了一礼，“多谢。”
这声谢包含了太多东西，霓裳自然能听懂，她没有推婉，也没有客套，只是微微一笑。
“啊，对了。”霓裳自袖中取出一物，将其交给俏如来，“这件东西，我想，应该交给你。”
是一块铜镜的碎片。
“这是……”
霓裳没有回答俏如来。
“明为碎片，实为钥匙。”她说，“用与不用，端看你心。”
俏如来只看了一眼，便在霓裳面前毁掉了碎片。
“过去的早已过去，师尊也不再是师尊。”他看向霓裳，“现在的教授，只需活在当下……无需想起这些。”
先是惊讶，随即释然，然后是温然一笑。
霓裳足尖一点，身体便凌空浮起，越来越高。
俏如来心知她这是自散鬼力，准备转世投胎，却见霓裳在浮至与自己齐平时，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你啊……”霓裳面容已淡，只有笑意温婉，带着几分无奈。

“你这样，怎么能让先生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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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22-07-15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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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22-07-15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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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回到家后，俏如来的生活便又回到正轨。什么都没变，什么也没发生。那场迫使他滞留的暴风雪仿佛只出现在梦里，醒来便已消融，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期间，落拓子专程跑来送了一趟东西。除了恋红梅送的精油套组，还有黑水铸造出品的厨房用品、苗疆集团的自酿酒等等，零零总总，竟有两大箱之多。
“这……？”俏如来看着落拓子，又看向才从后备箱中拿出的两箱东西，迷茫又迷惑，“好友，其他这些是……？”
“说是要给你的新年贺礼。”落拓子又从车后座里拿出一只袋子，放在箱子上，拍了拍自己的手，“应该都齐了，你若信不过小生就清点一下，上面有清单。”
俏如来随便扫了一眼，摇头：“我相信好友。”
“你说你，出去工作一趟，还搞个滞留。报酬都付宾馆前了吧？小生说什么来着？你此次出行卦象不明，需要慎重行事。你倒好，一个招呼都不打，一张机票就飞了。”
“俏如来明白，好友这是在关心我。”
落拓子一时语塞。
“下次，小生可不会帮你收着这些东西。”他话锋一转，指着那堆东西，“你也知道小生住的那间公寓在顶楼，全都搬到楼下有多麻烦，你不知道吗？”
“辛苦好友。”
“东西这么多，小生只能叫车来送！”
“叫车费多少？我给好友报销。”
“……不用！”落拓子后退一步，“下次别再玩这种突然失踪就算对得起我！”
谁知，俏如来竟顿了一下：“不会有下次了。”
“俏、俏如来？”
“嗯？”
“你……没事吧？”
“无事。好友怎会这样想？”
落拓子用力挠了挠头。
“算了，就当是小生瞎操心。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小生就走了啊！”
“好友何时回来？”
“最晚两个月——你怎么知道小生要去做项目？！”
俏如来笑而不语。
“好友。”俏如来轻一弹指，挥去一缕想要缠上落拓子的阴气。

“一路顺风。”

※

俏如来才拜别赤羽，正要离开西剑流时，接到了落拓子的电话。
“喂？好友，何事？”
“晚上有没有空？”
“有。”
“陪我去喝酒。”
俏如来有些疑惑：“好友怎么忽然想起喝酒？如果是讲师资格评定通过，那也是上个月的事。”
“一句话，是不是兄弟？”
“呃……”
“是不是好友？”
俏如来无奈叹息：“好，几点？”
“十点，我去找你。”
“好。”

※

落拓子选定的喝酒地点是烧烤摊，铺面就支在街边，生意很好，没过多久，桌椅板凳就开始往马路方向侵略。
幸好这条街在十点后就没有什么车辆来往。落拓子拉着俏如来在桌边坐下，点了一打啤酒，一碟花生，一碟毛豆，荤素烤串若干，然后撬开一瓶啤酒，推到俏如来手上，示意他喝。
俏如来看着这瓶酒，再看着落拓子推着酒瓶的手，面露难色：“好友你喝就好了，我就不用……”
“是不是兄弟？”
俏如来倍感无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接过瓶子，喝了一小口。
好苦。
他抬眼，却见落拓子已一口气喝下大半瓶。俏如来拿起一枚花生，细细嚼碎后，才尝试着去喝第二口。
还是好苦。
“……好友。”
落拓子把空瓶放下，拿起第二瓶酒，撬开瓶盖：“怎么？”
“你今天叫我出来喝酒，是不是……”
落拓子又灌了一口。
“是。”他随便拿起一根串，“已经是第三年了。”
“好友，其实……”
“我知道。”落拓子放下空签，“小生没怪过你。这是小生做的决定。再说，如果你那晚没有出现，小生可能就真的变成一具尸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落拓子停了一下，顿过一会儿，又喝了一口酒。
“他就更没办法解脱。”
说完，他一口气将这瓶酒喝干，又撬开一瓶新的，却没有将第三瓶酒送到嘴边，而是向天遥遥一举。
“太叔雨，你说，小生说得对吗？”

※

落拓子推开门，把俏如来放到沙发上后，就去厨房接水。
他不是第一次来俏如来家，却是第一次将醉酒的俏如来送回家。
说来，落拓子的确没有见过俏如来喝酒，但按常理，一个混江湖，还做那种打扮的人，酒量应该不会太差。但俏如来竟真的脱出常理，不仅在落拓子吹掉四瓶酒后才喝了三口，更是在喝了半瓶啤酒就满脸通红。
本盘旋在心的满腔惆怅，在看到俏如来红透脸时，就已被吓到消失。落拓子以为俏如来是酒精过敏，结果……俏如来只是喝醉。
除了眼神迷茫些，身体歪斜些，脸红得不正常些，俏如来与平时并无不同。
他甚至还能在落拓子提议自己扶他回去时口齿清晰地说一句“不好麻烦好友”。结果才起身，身体就一晃，走两步，又一晃，直晃得落拓子心里发虚。他只好赶紧扶住俏如来，听了一路“麻烦好友了”、“给好友添麻烦了”、“是俏如来失态”这样的话，等好不容易回到家时，落拓子抬头一看——竟已过了十二点。
“小生是真没想到，你的酒量竟然这么差。”落拓子泡了茶回来，塞到俏如来手里，然后坐到他旁边，“我还以为你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
“好友高估我了……”俏如来仰靠在沙发上，一手端着茶，一手扶着额头，闭着眼说：“俏如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普通？普通人才不会去当神棍。真是……到底是谁买醉啊？”落拓子喝了一口茶，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对一个喝醉的人说太重的话，于是便改口说：“你家里有没有止疼药什么的？先拿出来，明天早上有你疼的。”
“无事……”俏如来放下手，看着天花板，慢吞吞地说：“好友……抱歉啊……”
“好了，很够了，不要道歉了。每次你一道歉，我背后就会起冷汗。”落拓子忙摆了摆手，“但也多亏你，小生本来心情还有些低落，你这一闹，反而没事了。”
不知为何，俏如来沉默了。
“俏如来……你、真的没事？”
“好友。”
“嗯？”
“我真的很羡慕你。”
说出这句话时，俏如来已将视线从天花板上收回。
在他眼中，落拓子看到比先前还要多出很多的迷茫。可那些迷茫都被仅存的清醒勒束，使得俏如来看过来时，既像是在看落拓子，又像是在透过落拓子看着什么别的人。
落拓子没有多问，收回视线后，喝了一口热茶，嘟哝道：“小生有什么好羡慕的？”
“很多啊，比如……好友你——……”
忽然间，就没有了后续。
落拓子转过头，发现俏如来仍保持着端茶杯的姿势，眼却闭着，呼吸绵长均匀，竟是睡着了。
这人……
落拓子忙把俏如来手中的杯子接过，放好后，架起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同龄人，跌跌撞撞往楼上走。
“俏……如来……！”落拓子一边喘，一边咬牙切齿地上楼梯。

“小生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

第二天，落拓子醒来时，发现俏如来已坐在自己面前。
昨晚他将俏如来搬到床上，又下楼收拾客厅，等收拾完，时钟已指向凌晨一点。他没有办法再回去，于是就在俏如来家打地铺。至于地点，自然是俏如来的卧室。
落拓子先是一个激灵，然后连忙起身，还没坐稳时，就听到俏如来一脸诚挚地说：“好友，我会负责的。”
于是，一只枕头作为回应，直接拍到了俏如来脸上。
“发什么神经？”落拓子翻了一个白眼，“小生就不该多操心担心你大半夜会不会不舒服就在这里打地铺。”
“真是麻烦好友了。”
“别别别，小生已经想到你后面要说的话了。停，打住，你从昨晚开始说的麻烦和抱歉已经很够了，小生承受不住。”
俏如来微微一笑。
“好友。”
“又怎么？”落拓子没好气地盘起腿。
“多谢你。”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不对，昨天也怪。”落拓子挠了挠头，“算了，谁让你称小生一声好友。”
说完，落拓子从地铺上站起。
“小生去给你煮碗面。”
“那就麻烦……”俏如来忙收住口，顿了一下，才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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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22-07-15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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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多年后，因对玄思族历史文本修复与研究的突出贡献，落拓子被大学聘为建校以来最年轻的历史学教授。
俏如来仍在做与鬼神打交道的工作，也仍在坚持不懈修复支离破碎的家庭。他再也没有联系过默苍离，哪怕二人是微信好友，也没有发过哪怕一个字的微信信息。杏花君倒是隔三差五发来问候，有时是关心俏如来的身体，有时是找他吐一吐苦水。那些苦水大都与默苍离有关。而俏如来只是听着、看着，时不时敲入一些话回应，像是早已忘掉那场令他铭心刻骨的梦中雪。
这日，落拓子一大早就来找俏如来。
“好友今日怎想起来找我？”俏如来给落拓子泡了一杯茶。
“昨天在这附近办事，就没回家，之前听你说过最近要去一趟大学查东西，所以想反正顺路，你可以捎小生一程。”
“办事？什么事？”俏如来拿出咖啡机，开始磨豆子，“是看房子的事？”
“……你可千万别告诉小生，那名房东太太也是给你做事的。”
“如果我说是，好友要怎样呢？”
“……不怎样。”落拓子瓮声瓮气地把茶杯送到嘴边，“钱都交了，硬着头皮也要住。”
俏如来只是笑。
“说起来，我们学校新聘了一名教授。”
“这不稀奇，好友不也是才被聘为教授的？”
“这不一样。”落拓子竖起一根手指，摇了几下，“这名教授名气很大，有很多研究成果，出了很多书，是领域内最有名的专家之一。能聘来这样的人当教授，哼哼，你可不知道校长这几天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那是好事。”
“是好事，不过……”
“不过？”
“这名教授据说不是很好相处。”
“据说？”俏如来有些疑惑，“好友没见过他吗？”
“说是今天才正式上任，小生去学校也是为了这件事，哎，麻烦啊。”
“既然如此，好友可要吃点茶点？老板娘送的。”
“无缘无故你请小生吃点心做什么？”
“为好友加油鼓劲。”
“……你这话真是……”落拓子翻了一个白眼，“那来一块吧。”
俏如来笑着往厨房走。他才转身，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
“俏如来。”落拓子提高了嗓音，“有人打微信电话给你！”
“劳烦好友帮我接一下。”俏如来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
“喂？你好？……嗯？”落拓子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怎么挂了？”
“挂了？”俏如来端着一碟点心走回客厅，“是谁打来的？”
“不知道，小生刚接通，对面就挂了——你自己看。”
俏如来拿过手机，解开锁屏后看了一眼通话记录，登时愣住。
“怎么了？”
“……无事。”
“谁啊？”落拓子拿起一块点心，“神神秘秘的，一句话都不说。”
“一个……朋友。”
“朋友？哦——小生懂了。”落拓子咬了一口点心，就着茶水咽下后，才把后半句续上

“又是一个倒霉的可怜人。”

※

把落拓子送到学校后，俏如来去资料室取了资料后，便先开车回家。
不知何时，竟下起蒙蒙细雨。雨越下越大，等进到小区里，已有瓢泼之势。
正当俏如来准备把车停进车库时，忽然发现有一个人正站在自己家门口，撑着一把折叠伞。他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停车，开门，下车，站到雨中，怔怔看着那道身影，身体却犹豫着，不敢再靠近。
怎么、怎么会……
伞被移开，一双平静的眼也望了过来。一切声音都消失了。雷声、雨声、风声，以及远处的车声与噪杂声都化成一场寂寂的雪。雪落下，落在发间、眉间、睫梢上，最后都消融在眼底。
——你可以推开我。
他曾对他这样说。
——我永远不会推开您。
他也曾对他这样说。
永远？
永远。
俏如来开始颤抖。

——好。

那人走到俏如来面前，把伞移到他头上，隔去一切风雨。
“俏如来。”他轻声说，“你又忘了带伞。”
俏如来的嘴动了一下，脸颊冰冷，有水痕划过。
“是……”他湿着一双眼，既悲又喜，“抱歉……我……又忘了……”
那人低下头，闭上眼，在雨中、伞下、雾里，轻轻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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