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6《與君同墜》(羅黃主) 第二章 1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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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洛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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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1)

10樓發表於: 2012-01-26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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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同墜》第二章碎沫微響

　　天都位處一大澤之上，
　　澤廣闊若海，深不見底，是羅喉喚醒天都後所造成的地勢改變，而中央隆起一座高聳入雲的孤島，天都是以被撐起，地勢孤立難以入侵，詭譎佇立在西武林昏暗的天色裡。

『孤島……嗎？』天都觀星臺上一雙冷眼細細，打量著天都的建築格局和座落形勢，銀影獨立，漫不經心。

　　方才一番試探羅喉的底線，他表現得自信、好戰，本是迎著暴君應有的心意，卻發現對方的反應不如自己所料，大多數在上位者外顯的慾念、好大喜功於羅喉身上，全無痕跡。雖早知對方不是易與之輩，但是脾氣卻意外深不可測──

真麻煩。黃泉嘴角挑起一邊若有似無的笑，眸底卻依舊寒冷。

　　還有這個堡壘本身也暗藏著一些玄機。黃泉略下望，便見玄黑的天都如蟄伏的猛獸一樣睡臥，他皺皺眉，多年來修練術法，使他的體質對一切仙術幻咒都會有所感應，這點現在成為他隱而不現的事之一，但卻也是優勢；而初來這個敵人的巢穴沒多久，黃泉卻感受到些許不協調，雖然氣息極為虛弱渺小，還是能夠查覺有人在天都某些地方佈下了陣法，

像是無法被人辨識的呼喚聲。

…不是羅喉。黃泉輕哼了聲，也不見多在意，來日方長，他總是有機會能夠了解的，至於當下……瞄了一眼躲在背後不遠角落裡鬼鬼祟祟的人影，他心中升起一陣劣質玩性，
當人手下的既不安份守己，身為新上任的護法，怎能不好好管教管教？

您說是嗎？武君羅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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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都眾將士們這幾天心情明顯受到了某種程度的震盪，原因無他，乃是源自黃泉入主天都，更因其加入的方式：高姿態、囂張、鮮明──談吐間卻能使武君心生喜悅。

　　羅喉那番狂傲的大笑震動了天都，抖落古老的塵埃，不可否認因為黃泉的影響使天都的氛圍多了一些活躍的氣息。然後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黃泉取代了冷吹血成為最新任的左護法，聞此消息，更底層的士兵從一開始的驚訝、不服氣漸漸轉變成一種不得不油然而生的佩服。

這次的變動，仍然有幾少數者不為所動，例如右護令狂屠。
平常他就是一個很沉默的人，相對於征伐時的瘋狂。

　　現下，他後頭領著那個讓天都上下近來騷動不安的罪魁禍首，前往那武君吩咐下來，給新任左護法的休憩之所，目的地與一般士兵居住的堡壘很明顯地處於相反的位置上，遠遠隔離喧囂。到底算是隔離管轄還是特殊優待的命令似乎令人不禁遐想，但當目睹了掛彩的一大票人堆得跟小山一樣高，還呈現在面無表情的武君面前之後，聽到這個指示，眾人莫不感激涕零主上寬宏的抉擇──

　　那這個引導的工作怎麼會輪到他身上呢？耳邊那陣有條不紊的腳步聲迴盪在天都空蕩蕩的走廊上特別響亮，從容自在，狂屠感到莫名無言……可能是因為除了自己以外的大將都被這來路不明的傢伙整過了，更仔細地說，
應該是以冷吹血為首的人馬都被黃泉整了，雖然好像都是前者自不量力招惹後者多。

「…這間。」狂屠停在一扇門前，嚴肅地向黃泉說，對方整齊的腳步聲頓了頓，然後在他身側劃了開來，兩人在齊肩的那刻，他只聽到黃泉說了聲：

「請多關照，右護法。」說是一回事，眼神卻沒有停駐在對方身上，其人銀髮消失在狂屠視線的前刻，使他憶起一種令人熟稔的光芒，粗曠堅忍的相貌上多了幾分莫名了然的神情──

直到回了天都大廳，被武君深沉的嗓音喚回，他才回過神來，

「狂屠，」武君平靜無波的嗓音在廳裡緩緩散開，像是上一世一般，卻有所不同，

被喚醒後再見到的武君，一個人沉思的時間變得很長。

「屬下在。」沙啞嗓音在空中磨著，拖著歲月的痛楚，

「你對黃泉有何看法？」武君似乎是隨口問問地說──

「……相似。」他皺著眉，想了想才緩緩吐出一詞，但沒說的是，與誰相似？

　　說這句話的時候，狂屠不禁摸上自己咽喉附近若隱若現的傷痕──那是久遠以前，與邪天御武的爪牙戰鬥時留下的痕跡，也包括為何他少話的緣由。很多人、甚至是整個西武林的百姓，在那時候跟他一樣，被奪走了所有一切，他雖然不弱，一路走來殺了不少欺凌民眾的怪物，卻還是有那麼一天，面臨生死交關──

是武君救了當下萬念俱灰的他。狂屠便從此跟隨著羅喉的腳步，就算是上一世武君那段不問任何理由，興兵殺得西武林的大河皆腥紅之時，而如他一般的武夫，豈怕殺孽太深？但到如今他卻一直認為──

那是武君的淚也說不定。

　　但最初起義時領導著他們的武君，狂屠仍是有殘留了一些些影像，若硬要他形容，那大概是：

那人閃耀著像星河的光彩，還不至於到灼傷人的程度。

　　說實在這句「相似」的應答聽起來有那麼一點冒犯，但武君羅喉卻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也不繼續追問，倒是那黑漆的面具像似勾了一邊嘴角似的，在燭火下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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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的殘片若漠中石窟凋落的壁畫，不見當時色彩；除了一片血海外，留下幾抹特別印記是跟他結義的弟兄們，看不清故人靈活輪廓，只有幾道聲音，是旅風颳過洞中震盪的餘韻。

　　過於冗長的歲月，本不必緬懷，但若連他都不追想，似乎他們都不曾存在，

存在於這個他們奮鬥了一輩子，犧牲生命卻從不因此眷顧誰的世間。

『老子本來就想當英雄！怎樣著？有禍害不去消滅你要我怎麼忍得下這口氣！』記得那人咆嘯與暢笑時一般狂妄的語氣，有著異於常人的豪爽與自信，衝鋒陷陣總是比自己快一步，一直到與邪天御武的決鬥都是如此；

『誰都別想阻攔我去消滅邪天御武。』記得另一人發怒時比平時還要平靜，如山一般的堅忍，結拜同行之後，變成身旁最強大的後盾，一直到最後一刻，都是如此；

『我曉得我的力量到哪裡，但是也曉得百姓的痛苦到了哪裡，因此不能放下。』記得他的理想如水韌，清新而悠遠，更因此促成後來天都的誕生，雖一介書生，但為民除害的意志和決心卻不下任何人，一直到決戰的最後一刻，他都在盼望他與兄弟兩人一同歸來、一同歸來…

那都是他的兄弟們，
兩個死去，剩下的那一個選擇離去，最終能與自己並肩之人一個也無。

　　一陣陣從死海裡發出的聲響，迴蕩在一個無法再做夢之人心裡，羅喉於這夜裡張開假寐的眼，神情微微震盪──屬於記憶的細枝末節回來得不算太晚，雖然只是更加堅定了他的執念。側臥在榻上的羅喉思緒明如鏡，沒消多久就起了身，有了另一番念頭──

看來，這個夜晚要比以往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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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確定第一次被蒼月銀血吸引到目光是不是因為血緣的關係，但轉念之間他已經將面臨危急的銀血給救下，也許是因為他單純不想看到那身銀白的人被血污蓋去──

也許只是因為，他喜歡雪。

每當月族領地裡下起雪來，夜麟才會感覺到自己的故鄉還是有些乾淨的。

「你真是個騙子。」年少時，他以一種近似前輩的姿態看著蒼月銀血的武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雖然如此，表面上他也不說什麼，只是每當冷覷對方練功時，就不自覺想這麼諷刺他，

「你呢？不也很擅長騙人嗎？」每次，銀血總是笑笑地對他說，那時他的左眼尚未失明，俊顏莞爾的好看在這黑暗世界裡，確實是太亮眼了點。

「何時你才願意告訴我你叫什麼？」銀血問，因為太多的顧慮，在初結識好一段日子裡他並沒有告知銀血，自己在這世界裡的稱呼。

「看你何時才願意告訴我你來自哪裡吧！」那時他拗著脾氣回答，但說這話時卻帶著不自知的興奮，似乎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些期待著一個人的答案，

但答案揭曉之時，才發現原是自己最厭惡的所在。

　　手中死死捏著跟自己所擁有一樣的、來自皇族的銀飾，不曉得怎麼面對蒼月銀血愉悅的神情，他先拿出了同樣的飾品，在對方驚喜卻還沒問出口之時，又拿出了另一條應是現存的月族之人不應會有的東西──

屬於幻族人所有的象徵物，兩人瞬間相看無言。

「我真正的名字，叫火狐夜麟……」他說，語氣誠摯卻帶著一股深刻的忍耐，

「看來，我們只能注定當敵人了。」

　　蒼月銀血一直沒放棄，還是想盡辦法多跟他接觸，最後他動念要轉身之時，蒼月銀血卻離去了，不論是陰錯陽差或者說是一種懲罰，

最終銀血選擇的不是他。

　　每次回想起來還是覺得那時的自己蠢斃了，如果不小心就被銀血揭發出去可怎麼辦？但答案卻是連自己都很意外的篤定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應該說就算銀血真的這麼做了，他都有辦法殺出一條血路，

然後不管誰擋在他面前，他都會殺了對方，直到沒一分一毫氣力為止。

「夜麟…有件事想問你，」後來偶然間他們在宮廷的某個角落相遇時，一派正經的銀血對著一副表示因為你在害我都玩不成的模樣、正準備離開的自己這麼問：

「如果沒有我，你會對月族如何嗎？」

「喔～那就可精彩啦……」輕慢笑著，然後陰沉地一句句說，
「如果沒有你，現在月族的掌朝就已經是歷史了。」

「那你會當上這個國家的王？」那時銀血不知為何一改言少的個性、繼續追問著已純是假設的事情──

黃泉好像能看見面具下的自己雙唇慢慢吐出一句話，卻聽不見聲音；

…那時他到底說了什麼來著？

──還在冥想著，卻被房外的氣息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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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羅喉回過神來，卻發現人已經走到了長年無人居住的左樓塔，是當年本留著給兄弟們所住的其中一間寢房，沾了一層淡灰的廊上，除了自己的腳印外，這幾天只有兩種腳印步至於此，新的痕跡。

他很明白自身來到誰的寢房前，卻也不覺得此時此刻是突兀之舉，如黃泉一般的武者，本就少有真能安睡之時。

更何況，這個房間還如同沒人住般冷冷清清，真可惜了他當初安排的用心。
也許，只是想找個理由能走來看看故人居所，

但他之前又為何不能？是真的不能嗎？羅喉自問，卻不自答。

　　背負在後的雙手來到身前，將半掩的門扉輕推開，就見到隔了幾十步距離、滿視野飄散的夜色與一株巨大的枯樹，是左樓塔特建的露臺才得種下天都內少有的草木。

環視開闊的室內，只有一處角落，存在著入住者的痕跡，一件簡單的包裹。

　　羅喉罩著暗法之袍，才走至露臺，從上頭就迅速落下銀槍的刀刃，毫不掩飾對準著自己的頸項，一抬眼，就見逆著月光的黃泉坐在樹上俯視著，那對藍眼依舊像狼──

「黃泉，你越矩了。」此時的羅喉少了在大廳上指揮的嚴厲，卻多了幾分神秘與寧和，這種狀態於黃泉是第一次得見，讓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

「沒想到武君羅喉竟有私闖部下寢房的癖好。」黃泉疏侃著回道，槍頭在羅喉頸旁輕劃一下便收回，恢復平日自己從容不迫的姿態。

「天都任何一處皆是吾的領地，黃泉，來去何處…與你有礙？」羅喉眼神瀏覽過如石的樹幹，與樹上休憩之人一般蒼白，最後定睛在臺外夜色，一邊答著，

「哼，那請問我們尊貴的武君大人來此有、何、指、教？」他只聽見羅喉在面具下傳來低沉笑聲，被一片黑暗包圍的血眸玩味地盯著自己瞧，相看許久卻進入僵持沉默的氛圍，搞得樹上那人渾身不自在，卻說什麼也不肯先敗下陣來──

　　黃泉盯著對方在月光下閃著幽綠的髮絲，表情與面具一同融入黑夜之中般模糊，如此俯視算是第二次，但這種如臨大敵的近距離還是不要比較好──

他保持著不做任何反應的模樣，雙手環胸，

只是壓下這種近在咫尺、彷彿一出手就可以把目標人頭給扭下的錯覺。

對比黃泉無形中渾身都是刺，戒備著對方一舉一動的樣子，一身黑的羅喉卻是佇立在那無語，
良久，才聽得那人問：

「你，是認真的嗎？」「…什麼意思？」聞言，黃泉心中驀地暗暗燒起一股無名火，本收置身旁的銀槍有準備再次上手的架式，不懂這沒頭沒腦的話何來。

「新上任的你，人在心不在。」只見羅喉轉身，又慢慢走向門廊，黃泉依舊在上吼道：

「羅喉，你未免管得太闊了！」

「顯而易見的破綻，好心提醒你──想超越我可不能只做做樣子。」

「堂堂武君半夜擾人清夢就是為了說這些鬼話嗎？！」他很想壓抑，但不知是因為他恨著或是其它的原因，聽到對方的聲音就會讓自己的情緒變得有些容易失控。

「黃泉…太容易失態不是好事。若你的精力無處發洩，可以選擇再來場武鬥。」知道身後的人無法窺得自己的表情，羅喉容顏無聲地笑開──

「羅喉，如果對象是你我求之不得！」

「呵…會有機會，看你如此，那我再問一句如何？」黃泉跳下，身影獨立在他剛剛所站之處，下巴微揚，毫不畏懼地等他開口──

「你認為那樹，是活是死？」

「……是活是死又怎樣？這就只是一棵樹而已。」忍不住按按跳動的眉宇，黃泉第一次感到了什麼叫做為之氣結！

「回答吾的問題。」

「呿！死的，但就算是活的我仍可坐在上頭。」哪會有什麼改變？

「你錯了，」羅喉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一邊回答一邊走入暗若不見五指的長廊：

「若它是活的，你沒機會、也沒需要存在於此。」輕輕拋下話語，他留給身後之人思考的空間，羅喉想，是因為難得的好心情，才會跟黃泉說這些平常不會說的話，然而他卻不曉得往後，他將習慣一直這麼做。

[ 此帖被獄洛羲在2012-01-26 12:4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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