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3(神莫/吞赦)枕红曲1-12.更新12于21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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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ns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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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3)

200樓發表於: 2008-08-31 00: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幕四相逢一望无言中

若说最近的大事，就莫过于是吞王府的那场喜宴变丧事了。人犯倒是扣了些，但怎么处置却是犯了难。

皇帝的态度不明确，下面的人是吵翻了，以宰辅为首的一群人，天天在那边高喊着要严查严办，草原送过来的格格，新婚头一天没了，我天朝的威严何在，又如何跟人家交待，那凶手是出自你素王府的人，八成跟你也脱不了什么关系。

而素王那边则是打出了一个冤字，每天流动的人那么多，混进来十个八个也正常的，而且谁知道是不是某些人给派去的，是谁派的，这就值得人深省，放眼朝中，谁跳的最凶，这贼喊捉贼的嫌疑也是脱不去了。

两边就是互说互斗，每天呈交出证据若干，然后又不了了之。

对这桩案子，在朝在野，还有无数有心人士，也在默默关注，正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通过这件关系众多实力人物立场走向的案子，最终的判决，多少可以揣摩出，各大势力的沉浮消涨。

其实重要的不是谁杀的，而是，最后定下来，会是谁杀的。

扬州的知府姓任，草字沉浮，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只是这位子也不是好坐的。

在这小小扬州城里卧虎藏龙，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可能是天子门生，达官贵胄。

他能坐稳这个位置还能跟各地势力都维持上个良好关系，别的不说，每年的盐税，在他的任内是收的最好的，历部的大考，年年放了优，眼见着就要动一动位置大用了，却出了这挡子事。

要是普通人，想怎么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那些人的背后站着素王，那可就要多思量了。

得罪了哪一方都不好，所以，任知府能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拖，慢慢拖，拖到朝中的素王跟宰辅吵完了之后，这结论也就是有了。

反正任沉浮任沉浮，这沉沉浮浮的中庸之道，也没几个人能比他把握的更好。

当听到岘匿堂来了人要探视的时候，二话不说的就批了，又派了自己贴身的师爷文中子陪同了，管牢的牢头是师爷不过三门的亲戚，见到他过来，连忙点头哈腰的跑过来。

素续缘出身王府，就算幼逢大变，那也是在江湖里厮杀，还没见过正正经经的牢狱，才踏进去，一股恶臭血气扑面而来，阴暗的地方，夹杂着两边呼喊冤枉的声音，顿时让人觉得心中不爽利，当看到那两排悬着的刑具，素续缘的脸都有些白了，要是四叔也受了这些，他顿时不敢再想下去……

文中子也是人精，看出这位心中不快，连忙加快了步子带他过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那位莫公子不在这里，我们给他安排了个单间，在没有问清楚前，断断用不着这些的。”

话说这么说，谁不知道三木之下方有招供，要不是瞧着素王的面子，进来的第一天就先打上三十鞭立立规矩。

莫召奴的单间在最深的地方，原来是关重犯的。因为是重犯，相对的环境要比外头清静，空气流通什么都好，莫召奴背对着他坐在桌子边，一边就着烛火翻着书，精神看起来还好，手链脚拷的也没有加，的确给足特殊待遇的。

他听到有响动，转头才发现是素续缘过来，轻笑道，“小缘你那么忙，不在堂子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文中子已经很有眼色带了一众人出去，留他们单独说说话。

“四叔受苦了，续缘……”

“行了，我不过就是换了个地住上几天，哪里值得你们日夜不安的。”

“可是……”

“我这辈子什么地方都待过了，牢里倒是头一回，也算是新鲜。”

莫召奴放下书，拍了拍他的肩，“小缘你看过就回去吧，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要牵连到堂子就不好了。”

“我这次过来，是爹亲有信传过来了，”素续缘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爹亲让我带过来给你。”

莫召奴打开信，看了一下，就着火烧了，一时之间有些沉郁，“三哥那边又费心了，我总是给他添麻烦。”

现在朝里想必已经吵做了一团，信里却只字不提，只说让他宽心，该查的该办的，自然有人去办了。莫召奴心里有些不安，面上却没有带出来，续缘是个敏感的孩子，教他多担心了不好。

“你回去吧，就跟三哥说，我这边没事，再有，你自己要小心，也多提醒少艾注意周围的动静。”

这场大祸保不准是冲着素王府来的，要真是这样，那也不光是这边陷害，就是堂子那边也不安全。

素续缘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外面就有人提醒，说这时间到了。他平生就不喜欢为难人，所以再不放心，也只能先出去了。

目送着他出去，然后又翻了几页书，莫召奴没预警的，觉得自己的心一颤，也不是害怕，或者是惊吓，就是莫名其妙的一动。

今天是什么日子，探视的人还真是一波接一波。

随着他的抬头，牢门又无声无息的开启了，只见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不同于三哥，那个人身上带着一种颇为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只有征战沙场多年的人才会有，只是他的神情倒是颇为的温和，到了某个位子上，不需要太多的戾气来逼人折服，寻寻常常的自也没有人敢小视。

他在打量源武藏的同时，那人也在看着他，洗去了戏妆，那张清水素颜仍旧不减绝色，就是在这种地方，闲闲散散的如在高堂华屋，自在随意，果然不愧是素王府走出来的。

两人对视着，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是很长时间。

莫召奴就像是在王府的擦身一般，笑了笑，然后那人就如他忽然的到来一样，不言一语，转身而去。

门又关上了，他满头的问号，这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就为了看他一眼？

到了晚上用饭的时候，他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今天来的那个人是谁？”

“莫公子，您说的是威远将军吗？”

……

几天后，吞王那边接到了张贴子，说是威远将军请他喝茶，地点选在了得月楼。

吞王爷这些天的心情不好，草原那边的人看灵堂看的死紧，也不给他靠近，然后闹着要回草原。于理，过了门就是吞家的人，而且王爷正妃，也是要入祖坟进牌位的，但于情，人家说的也在理，好好的格格，他只能让人好生的宽慰着，看着，等过了头七再说。

千头万绪的又理不清，要说谁最有利，其实在这种天下大和的情况下，刺杀了草原格格也拿不到什么好处，为了扫他一个面子，这代价未免就太大了，但要说是主战那派搞的，就更奇怪了，打啊杀的理亏在天朝，没了殃殃天朝的风范，说出去会先被皇帝给抽死，他想了半天，实在是有些不明白。

在这个敏感的点上，威远将军又请他做什么呢？

“吞王爷……”

看到他进来，源武藏起身相迎，桌上是刚送过来的茶，白烟袅袅，茶香清幽。

“本来是想过府里拜访的，只是王爷府里事多，怕添了不便。”

“将军真是客气了。”

吞佛心知是怎么回事，本来就是深仇大恨的人，在这节骨上过去被看到，那闹起来可不是一点两点的事情。

两人谦让了一下，分主宾坐下，吞佛端杯，揭盖看了一眼，只见碧绿的叶子簇立杯中交错想映，茶叶直立，上下沉浮，暗香四逸，微洺了一口，“武夷峰顶上的大红袍？”

“王爷果然也是名家，这是今年刚上来的几两，我得了来，要是王爷有兴趣，改天我让人送府里来。”

“这怎么过意的去呢，小王实在是不敢当，”

吞佛放下茶杯，指腹在光滑的细瓷上慢慢摩挲，自然天生的优雅，笑道，“将军似乎很喜欢得月楼呢。“

他开始还认为是来探口风的，等闲谈了几句，才发现是另一回事。无论是单纯的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想卖素王一个面子，反正左右都是那个意思。

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暗布了局，入情入理，就是想对方先开口。

”这里的戏班子不错，特别是他们的那个台柱，唱功相貌都是一流的。“

既然对方都已经点到了，那也不必多拐弯末角，区区一个戏班子，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不重要。

只要吞王爷这个苦主肯撂开手，放个人也就是芝麻绿豆点的事情。

其实以他的身份，按说是不该出来保的。可是他回去后，心里始终挂着这事情，后来在去牢里探过一回，他倒底下了决心。

“的确是一流的，小王婚宴那会，他竟然病的不能去，实在太可惜了。”

吞佛笑笑，决定卖了这个人情。朝中现在吵的正热闹，不过相对着说，他更看好素王那只老狐狸，吵归吵，私底下的操作绝对不会少，而且源将军欠他这个人情也是实打实的好处。多个朋友多条路，尤其是军权在手的人，结交上了总不是坏事。

又闲坐了会，吞佛起身，准备告辞了，源武藏叫来侍从低语几声，有人捧来一只青色盒子，里面放了一把草原的弯刀，才揭开，便有隐隐的杀气四溢，明显就是上过战场杀人无算的。

“这是我早年在草原得的，一点小意思，还请王爷笑纳。”

两人都是聪明人，什么意思点到了也就止了。吞佛没说什么，称了谢，回头便吩咐人秘密盯紧了灵堂的动静，而且去细查了些东西。

至于这放人，只要吞王肯撩开手，接下来的事情都好办。

不用亲自过去说，打发了个人过去提示了几句，那位好说话又好脾气的知府大人自然心领神会，派了贴身的师爷去安排周全。

本来扣在牢里，任知府的心还悬着，那地方人多又杂，万一伤了碰了的，回头全成了自己的不是。

素王嘴上不说，心里总是记得这个坎，官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用多，在大考的时候随便找点碴，想要翻身也就不容易了。

几年前放榜的时候，新科的状元仗着才高，一时酒过多说了几句，给素王知道了，当时笑眯眯的什么都没说，让那人放了翰林编修，再后来，莫名其妙的把圣上要的东西给写错了，还错在了外使的面前，皇帝龙颜大怒，直接摘了功名打发回老家种地去了。所以说，如果他因此被惦记上，那实在是太冤了。

现在有人要保，而且来保的还不是素王那边，便是将来宰辅问起来，他也说的过去。

这等于是钓鱼的整上了现成的肥鱼，那里还有不肯不欢喜的道理。

至于那背后的关节，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府所要过问的。

源将军是久经沙场的人，战场上排兵布阵，前后退路事前都要想的周全，他既然保了，自然做的滴水不漏，反正那天台上的人多，上了妆，模糊走眼看错是有的。至于班子里的人，该怎么弄怎么说，素王那边早在打点了，这人证物证单子，一系列的铁证如山，谁来也找不出不是。

真田这些天忙的昏天黑地的，好不容易，才得了空登门过来看看.

他不想惊动人，从偏门进来，这一路上冷冷清清的，倒是在半道上碰到了玉藻，一见他，连忙过来请安问道，“您来了，我家侯爷在书房，要我过去通传吗？”

他跟源武藏本来就熟不拘礼的，摆了摆手，“不必了，你有事先忙，我自去就是了。”

玉藻本来就有事要办，见他这么说了，也不客气，自己先去了。

因为入夏，天热着的关系，书房的位置也换到了临湖的地方，水边扬柳，弱似扶风般的随风飘荡，在水面上倒映着出了几分的幽雅，果然这临湖的宅子是个好地方，改天也让人去弄一个。

真田一边盘算着，一边推了书房的门，源武藏手里拿着笔，却不曾动，满脸的温存笑意，明显就是在想着什么，也不扰了他，自己去桌上那边倒了杯茶，悠悠闲闲的坐在旁边喝茶瞧热闹。

等画过完了，源侯爷才回过神，“好友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怎么，我不能过来吗？”

真田打趣了一句，“还是说有人春风得意，只顾着想美人了。”

源武藏放下笔，走到了桌前，替他添了些茶，“好友真是说笑，我不过顺便问了句，现在又是月底的，本以为你还要在姑苏那边待上一阵子。“

“我听了些风声，所以赶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倒是真去保了，可想好以后的事情了？”

“以后？”

源武藏挑挑眉，“我跟素王那边通过气了，你只管放心就是，总不会让你这个按察使有亲自出马的机会。”

“你说的是公事，我问的是私理，”真田笑道，“你若是真想把人弄过来，素王爷那关可不好过，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好友你真是多心，这八字的撇还不知道在哪呢。”

“你这么说，真是我多事了，难得有空过来，索性出去喝一杯吧。”

源武藏见他不再捡着这个说，松了口气，说真的，他还没想过这以后的事情，当时不过想着先把人救下来再说，至于那人知不知道，承不承情，原也不在他的考量，自己想想，大约真是有缘分的，否则怎么跟中了障似的，就是放不开手.

先是送了打小贴身的玉，然后又忍不住跑去了牢里，可不知道说些什么，见了那人的笑，只觉得有些心慌，竟是先走了。再加上后来的事，也难怪真田多想。

不过君子坦荡荡，他对那人有好感也是真的，何必禁了自己不去想呢。

有缘没缘，端看老天爷的意思。

莫召奴出来的时候是傍晚，放人是秘密，自然不会正大光明敲锣打鼓的，而要悄悄摸摸的趁夜办事。

蹲了几天的大牢，他也不是太在乎，反正有书看，又给饭吃给水喝，只当是换个地方做客了。

在出门的时候，他顺手把腰上的那块坠子给解了下来，递给了牢头，“辛苦几位，拿去给大家喝酒。”

“哪里，哪里。公子真是客气。”

牢头点头哈腰的陪小心，东西倒是毫不客气的给揣到了怀里。

上次素大夫过来后赏的，源将军过来的，这来来往往的，他真是捞了不少。

这等好事怎么不多个几回呢，牢头啊，实在是个有前途有未来的职业。

欢送着莫公子上了过来接的马车，他只差没多口说一句欢迎下次光临，又及时收住了嘴。

这乐极生悲的道理，放在哪里都是管用的。

莫召奴先回了堂子，本来以为少艾他们还在忙，结果院落里灯火通明的，知道他今天出来，少艾续缘都定不下心看诊，在外面挂了免诊的牌子等了一天，结果到了晚上，才算是回来了。

他先去梳洗了一下，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的出来了。

“呼呼，我们都以为是早上，结果拖到现在。”

慕少艾等的有些无聊，在窗口处抽了一天水烟，整的周围朦朦胧胧一片烟气。

莫召奴笑道，“没办法，他们来打了招呼，说白天眼杂不好弄，要拖一阵，那拖就拖吧。”

“呼呼，人家都说那里是活地狱，进去的不死也脱层皮，这几天你就好生养着吧，我给你配几副东西好生调理调理。“

“不用了，少艾你事情多，不要太费心了，”

莫召奴听的一寒，连忙推辞道，“我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出狱是好事，有人关心是好事。

但要是被奉行良药苦口的慕大药师这般关心，他的人生可就无比黑暗了。

素续缘在旁边看着他们，贴心的插了句，转了话题，“谈叔叔这几天事多，打发了人来问了几次了，说明后天再找个空过来。”

“过会让人去说一声，他只管忙就是了，不必专门过来的。”

谈无欲那里有自己的难处，按理他得避嫌，否则平白的给人落了话柄。

绿豆点子的事，闹到大家关心，实在是过意不去了。

等了一天，整好的饭菜，早已经凉透了，莫召奴说重新热一热，但被慕药师给喊住了，直接说上外面去接风洗尘吧，而且自动自觉的说要请客。

药师每个月的贴心私房也不少，偶尔让他破破血荷包空一点也无所谓。

三人收拾了一下，去了常去的南安楼，那里的大厨手艺地道，而且又合了他们的脾胃。

楼上的雅间还有空的，在上楼的时候，本来十四节的楼梯加了一节，莫召奴转头在跟素续缘说着什么，一下没站稳，他想撑一下，结果倒被人给先接住了。

源武藏自己都是没想到，先前还说有缘没缘的，可巧就在这里遇到了，还得了美人主动的投怀，那人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柔柔的，竟是有些舍不得松开。

“真巧，在这里遇上了。”

还是真田出来打了个圆场，那两人醒了神，连忙分开了。

大庭广众的闹了这么一出，现在有点小尴尬，要说是陌生人，算一算，两人也不是头一回见了，这三回四回，次次都是擦身而过。莫召奴在得了闲，或者不经意的时候，总会想起这位，莫名其妙的过来看了一遭，什么话都不说的又走了，临去时的眼神，在他心里绕绕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又听说了是他出的面，打通了吞王的那一关，平白无故的，自是不会相信他单纯就想送个人情。

但人家帮了忙，于情于理，都是该去谢过的，他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过去。

这捡日不如撞日，在这里遇到了，并了一桌就是。

双方客气了几句，就跟着一起上楼了。

幕五真相终有大白时

七月初九，宜祭汜，宜丧。

本来府里有丧事，就是满府皆素，一色的白，好像在三伏天里闹了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的撒在了地上，正厅侧院，满天满地的素，白色的纸钱，白色的灯，白色的悬布。

按着规矩，停灵只停七日，只是那边的人一意说要回草原，成天在那哭闹的心烦，吞王自己手里的事还忙不过来，哪有心情理会。

只是交待了好生看着，这水啊冰的送足，等歇过了气可以慢慢的再哭。

如此拖了十五天，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再三九大暑的天气，放下去还不放烂了，他们再闹，难道胳臂还真能拧过大腿去不成。

这世道，谁的地上，谁就是真理。体贴他们的心情，晾了十几日，也算是够意思了。

当然，还有个根本原因，等到朝堂里吵够了，派了人下来，要是来验些什么，进了祖墓的自然是不好惊动，可要是停在外面的，那惊动了死者可就难过了。

吞佛只是派了个人过去稍稍提点了一下，那群人就会意的撩开了手，只是在满地的白里面，眼见着好端端的格格才来一天就这么没了，出丧的时候，还是又哭了个昏天黑地。

一大早起，吞王府就开始闹腾了，身在江南，自然是依照着王府的礼仪，只是一应的规矩，由一群穿着蒙衣踩着牛皮靴在三伏天挥汗如雨的人做出来，总是怎么看怎么奇怪，就像是好好的江南杏花烟雨，你非得用草原的牛头琴给弹出来，这中间的磕磕碰碰是免不了的。

在这悲伤之下，一股奇怪的暗流涌动着。

格格是走了，但这身后之事呢？

草原与天朝的关系，会是怎么样的定位，会不会双方干戈再起。

好容易几天安生日子，也没几个人愿意再多生事端。

那些凶犯，给压在了扬州府的大牢里，待审过了之后，该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吞佛是这么安慰他们的。至于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也正因为这点子秘密，才能谋求双方利益的最大化。

那些明白这背后事的，远远看着那定神上香的吞王爷，看不出情绪的一张俊颜，眼神里，却带了些似笑非笑的冷，心头都多少生出了几分寒意，那位王爷，真是可以这么容易瞒的过的吗？

无论如何，这丧事，还是热热闹闹的办了……

吞王府的几条街之外，有一处偏僻的小巷，从以前流下来的名字叫瓦子胡同，十分不起眼的一个名字，藏在深巷里，几乎无人知道，那从早上就开始的闹腾，丝毫没传到这里，一派的安宁祥和。

这条巷子里只有一户人家，被卖下了也是很多年的事情了。只是那位商户好像忙，一年到头没几日是住在这里的，到一个多月前，才又有了些人气。只是仍旧大门紧闭，没多少人出入。

酷夏天气，屋里闷热的很，就是放上了冰，没一会也就给化干净了，反倒比不得这院子里通风透气。因着天热，赦生只是随意的穿了小衣，散着一头金发。没了沙场上的踏马征战之气，倒多了几分灵秀。手里还捧了盏冰糖银耳羹，喝了几口道，“你出来的时候，没多少人注意到吧。”

“没有，在他们中原人看来，我们草原的女子都是一个样，粗手粗脚的，要是格格还会细看，我一个小丫头，谁会注意。”

“还是要小心些，在这当口，我不希望再出事。”

“是。”

说到这处院子，还是赦生的父亲，也就是草原的部族的共主银煌朱武的产业，当年他在还是王子的时候，厌烦了整日里打马作战的生活，改了个名叫朱闻苍日，然后四处游历，在这好山好水的地方，当然忍不住要买个宅子住上一住。

只是他这么溜出来不做事，被他的表弟给整天追的东奔西跑的，宅子当然不敢买在明目张胆的地方，什么瘦西湖畔之类的地方，选了这么个小胡同，多少就是不愿意招人注意。

赦生从吞王府脱身后，刚好选了这么个地藏身，因着发色和长像，一应的采办都是交给下人去做，那几个下人倒是江南人士，也是朱闻当日随手给救回来的，忠心上靠的住。

目前风声过紧，回草原不太现实，只有等到风波平静后，再收拾收拾，带人回草原去继续做他的守边大将。

“这两天府里头有什么动静。”

“还是老样子，我把这个回去的事情都拿出来说了一下，那个总管也不说不行，只说府里事多，没太大的功夫招待这事，要我再候上些时日。”

“不必急，偶尔拿出来说一说，别教他们疑心上了就好。”

“是。”

“黄泉那边的消息打听的怎么样了？”

他刚多问了一句，就听到门上传来了叩击声。

这个时间会到这里来的，除了找错门的，多半就是来者不善。

他示意下人去开门，自己跟麝姬先到了到屋里，咯吱一声，木门开了。

躲在屋里的麝姬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赦生名义上的夫君，吞王。

“我有事，求见你家主人。”

吞佛脸色平静，就好像只是在拜访个旧常的好友人家。

“主子……”

麝姬有些白了脸，先跪了认错。

“你先起来。”

赦生挥了挥手，让她起来。

现在不是寻责任闹家法的时候，想办法怎么补救才是正途。

“怎么办？要不……“

麝姬比着手做了个切的动作，反正这条屋子里还有些他们的人，一个养尊处优的闲散王爷，能翻起多大浪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吞王给做掉，然后回过头再推到那些人身上，反正千怀疑万怀疑，也不会怀疑到草原人身上，他们才没了个格格。

“不行。”

赦生摇了摇头，他不信吞王会没有一点防备，孤身前来。而且就算他们能成功，江南王遇刺，那是何等的惊天大案，要是顺藤摸瓜下去，指不定就能翻出点什么。

“你先在这里，我出去会会他。”

“可是……”

“不必担心。”

吞王至多也不过就知道个皮毛，有了疑心，要是他避而不见，反倒是加重了这点子怀疑。

量他也不会想到这偷天换日，而且他替的是五色姐姐，一个男人来替嫁，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说出去也没什么人信。

见了赦生，吞佛的眼眸里闪过了些什么。不过面上仍是笑的淡淡，与赦生客套了两句，然后两人分别在石桌的两侧坐下。

他不说话，赦生也不说话，只是对坐着品茶，空气里倒是有些凝住了。

早先想来看的，是“师妹”，不过现在换成师弟了，吞佛心里的趣味倒是更浓。

府里刚出血案的那会，他是有些忙乱，倒不是说对这未过门的妻子有多少感情，只是想着接下来的善后，想着朝里人的说话，想着草原那里的反应，他的头就开始痛了。

不过事情倒是比他预料的好很多，先是让素王和威远将军欠了他个人情，皇帝那边还降了圣旨，非但没说到保护不力，反倒是大加抚慰一番，说是要节哀。

等静下心来想想，再加上那把刀，这场血案的疑点实在多，光是时间上说，为什么就捡在要拜堂的当口上，而且那些人争着闹着要回草原，难道就真没别的意思吗？

那个麝姬的丫头也不是普通人，连着几次甩掉了他的暗卫。吞佛也只好自己出马了，顺着她这个藤，就摸到了这个瓜田里，而且，好像还很大。

他的师尊是个极骄傲的人，身份又尊贵，平生收徒极为的严格，吞佛当年在他门下，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前些年隐隐约约传过来消息，师尊好像又收了个弟子，还是草原的王族。吞佛当时忙的慌，也就没细问，等回过头，这事也就忘了。

替嫁其实不是重点，重点就在于，这位王子为什么要嫁过来，有什么目的。

“公子的发色倒是特别，不是本地人士吧。”

吞佛品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是，我们祖上三代都在这里经商，我的身子不好，所以家父就安排了我来这里休养。”

一边说着，还咳了几声，的确就是气虚体弱的样。

两人又聊了会，无非就是江南天气什么的，瞧着这月色都挂上柳梢了，但话题是越扯就越远了，吞佛略略的皱了皱眉，也不准备再耗下去了。

“这天也不早了，既然公子身体不适，就早些安置吧，我先回了。”

“那我就不远送了。”

赦生松了口气，跟吞佛说句话，都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行事，否则指不定就给他在那里抓到话尾。

吞佛也是干脆利落，说走就走，不过他要走的同时，还顺便从屋内给带出了一个，早在他跟赦生清谈的同时，暗卫已经潜到屋内，制住了麝姬和家仆。

“您这是何意？”

赦生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瞧着他们被带走，说不得就得拦着。

“你说呢？假冒本王的王妃，然后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好戏，明显就是拿本王，拿天朝当猴子耍，既然没诚意，那么本王也只有上奏朝廷，秉公办理了。“

吞佛自幼受的皇家教育，自有天家的深威隆重，明明是很简单的几句话，却是彻骨冰寒的杀气。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既然瞒不过，赦生也就干脆的认了。

吞王笑了笑，然后缓缓说道，”本王早年曾经游历西北，遇到一位佛法大师，跟着他学了几年技艺，其中有一门很神奇的功夫，叫做龟息功，不知何曾听过？”

“略有耳闻。”

“因着身份，师尊不曾认下我这个弟子，但我心里总是拿他当师尊给敬着的。师弟，不知道他老人家最近可好？”

“还好。”

赦生沉默了片刻，半晌之后，忽然开口道，“既然王爷都清楚，那我也就不瞒，如今您既然私下来见我，也就是不想把这个事情闹大，要怎么处置，您就给句实话吧。”

吞佛含笑不答，反倒回身，重新做了下来。

赦生低头想了下，然后道，“不如这样，我算欠着王爷人情，改明儿您有什么事要找我，只管往我那里递个话就成。”

“这个嘛……”

吞佛故意拖了拖音，看他的眼眸里已经有了些不耐之色，才笑道，“其实现在不光是我拖着，有其他人也是心里有数的。”

“谁？”

“军神你们总不陌生吧。”

吞佛拍了拍手，就有下人拿了盒子过来，当看到那把再熟悉不过的弯刀时，赦生心里一惊。

单是一个吞王，他还是有信心与他做交易的。俗话说，多条朋友多条路，一个活着的草原王子，总是比个死人有用。待他回草原后，也就是欠了个人情。该怎么办，就着情办了，若是实在为难，也可以拖辞再换了他事，吞王总不见得拿这个再去告他吧。

要欺君，也是欺一双的，等想清透这一点，他其实也不怎么慌张。

可要是牵扯到了天朝的军方，那主战一系的人马，如果知道了他自导自演的这场剧，草原可就是全然被动的局面，想到父亲舅父那边的为难，赦生就开始头痛。

他看了吞王一眼，轻道，“不知道您可有什么主意？”

“很简单，你暂时还不能走。”

吞佛道，“至少要等朝堂吵的告一个段落，然后看派下来的人是谁。”

赦生沉默了。

吞佛继续道，“只要我这边不追究，圣上那里也多半不会要大动干戈。不过你得先搬到我那里去，你们的发色摸样都太醒目，打个朝面就容易给人认出来，要是到了府里，内府家眷的，就算他们有怀疑，也不好查到我房里来。”

“这……”

“你再修书回去，给你父王那边通通气，教他们也有个心里准备。”

赦生想要婉拒，只是人家时时处处给你着想了，再要说三道四的未免过分。想想吞王说的也有理，这危险的地方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吞王收了几个蒙古丫头，谁也不会疑心上什么。

但这么麻烦，吞王又有什么好处呢？不会白白就想收张好人卡吧。

“只是，”

吞佛最后又补上了一句，“在内府里不要紧，等出了这个门，还请王子摆清了自己目前的身份，万万不能再由着性子行事了。”

他话语里的深意，说的赦生心中一凛。

这位王爷，看上去温和，只是，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却是他所不愿意触及的。

幕六山欲雨来风满楼

瓦子巷胡同好就好在就独门独户，否则闹了那么大动静，早就有邻居出来探头探脑了。

既然是回去，当然也只能偷偷摸摸趁黑作业。马车是早停在胡同门口的，赦生见了就明白，对方其实都早有数，天罗地网的布好了，只等着鱼儿自己上钩。

他也不说话，悄没声息的上了马车。在拐过几道弯后，马车换了个方向拐到了角门处，吞佛亲自过来给他们挑了帘子，然后领着进门。

似乎是安排好的，这一路上静悄悄的，竟然是一个下人都没遇上。一路往内，只见庭院深深，假山层叠，景致清雅，换作常人，初次进王府来必定是有些心慌拘谨。但赦生毕竟不是常人，他是少时就驻马边关的领军大将，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

这偌大庭院，在他心里就得了个评价，浪费，哪里有他们草原住的方便，即使是父王母后也不过就是大点的帐篷罢了，离着近，关系也近。

可惜吞佛不知道他心里评价，否则不知道是感叹还是该郁闷。不过他这一路上神色平静，全无一丝紧张，倒是吞佛暗自点了点头，倒底是草原的王子，见过世面的，兴趣又多了几分。

吞王府人丁不旺，吞王就一个妹妹，而且他在女色上也不甚上心，到现在连个侍妾都没有，所以后院还是空的，他随意指了个房间让赦生先住下，等天亮了再拨几个伶俐的丫头过来伺候，然后又吩咐了几句后，便管自己先出去了。

麝姬见周围的人都没了，小声细气道，“主子……”

话语里颇有几分自责，若不是她这边拖累，也不至于让赦生弄到这么被动的局面。

赦生闭着眼半靠在榻上，一边是累了，一边也是为了看看周围有没有暗探。

他师从西藏宗法师袭灭天来，修的是五感之术，幼时就是蒙了眼修行，这心眼的功夫无人能及，方圆数丈内有什么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细细的听了一会，那个吞王竟像是完全放心了他，一个探子都没有派。

如果不是莽人，那就只能说明他有足够的信心能掌握住局势。

今天只是小小跟那个人交了一回手，便深知其厉害，谈笑之间风云动，不需刀剑也能要人性命。

尤其他只是给出了把弯刀，谁知道他还没有其他的底牌。

赦生叹了一口气，对着麝姬道，“你也不必自责，就是没后来这一闹，我也是得跟他来走这一遭的。”

麝姬有些吃惊的抬头道，“什么？”

“江南这一闹，动静的确太大了。我本来就有些不放心，如果要严查到底，我们会非常的麻烦。”

“可是灵都已经下了，难道还能挖出来吗？”

“那就得看吞王爷肯不肯，他不点头，那谁也动不了。”

“但是您是亲贵之身，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奴睥回去不知道怎么跟天师交代了。”

“他不会动我的，一个活人总比死了的有用，”赦生冷笑道，“他现在也是算是跟我们一条船，如果说欺君之罪，他也逃不过。”

虽然看不出吞佛想要些什么，但绝对不只是一个人情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还不如将两人给拴在一条船上，必要的时候，干脆把这条船给凿沉了，大家一拍两散。

麝姬听出他话里的寒气，知道这位主子的烈性，小心道，“要么，奴婢给宗主递个话，让他老人家过来。中原最讲的不就尊师重道吗，他老人家一过来，那个吞王爷也多少要给几分面子。”

“不必了。”

声音有些大，麝姬吓了一跳，以为是恼了自己擅作主张，连忙跪下来请罪。

赦生缓了缓神，轻道，“再过几个月，师傅就要去西佛国跟圣尊者映证佛法，我这里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惊动他老人家费心。天也不早了，你下去歇着吧。”

“是。”

麝姬合上门出去了，其实说了那么多，早就走过了困头。

赦生调息了一会，师门的功夫运了几个周天后，不知觉的，已经天亮了。

门上敲了几下，麝姬端了水进来，服侍他洗了把脸，又给他梳好了发，只是出来的匆忙，衣物都给丢在瓦子胡同里，赶不及换。

过了没多久，吞王也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粗使丫头，手里捧着食盒，也不待他吩咐，熟门熟路的就开始布菜。到底是大户人家，清早也不能马虎，满满的一桌江南道地的小点心。

吞佛给他介绍了几道，然后赦生说了谢，双方都很有默契的没再说什么，既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又有外人在，再玩言语上的试探其实没有什么意义，食不语，放在什么时候都有效的。

房里的气氛有些闷，只有两个主子在安安静静的动筷子。

好不容易这顿算是吃完了，礼也到了。吞佛自是不可能整天陪着，只是留了那几个丫头下来，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在府上使了很久，嘴够严，又勤快。

现在赦生身边只有一个麝姬，其他人都被打发到其他院去了。他自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开口跟吞佛要人，只好默认了他的安排。好在那几个丫头极回察言观色，收拾好东西就出去了。

他看看她们放在桌上的几件衣物，微皱了皱眉，不是淡墨轻纱，就是迎春紫玫瑰红，一个个香风十里，哪里穿的出去。又想到吞佛那天在院里说的话，入乡随俗，在别人的地上也不能太任性。他这里在跟衣服烦恼，吞王那边事也一堆。

朝堂上的任命下来了，不管是素王还是宰辅，谁都没吵赢，派下来的两边都不是，而是御史台的堂官，傲笑红尘。

这位在天朝里也可以说的是个人物，最出了名的就是克妻，娶了两个老婆，还有一个未过门的，一个比一个倒霉，不是给他的仇家给害了，就是自己家出了事，后来请大师算了算，这是命里带煞，命格薄的女子都禁不住，索性也就断了想头。

既然家事不靖，所有的精力也只好放到朝里了。于是乎跟他一朝的人都极为的胸闷，包括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位。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傲笑都敢喷他一脸的唾沫星子。龙颜大怒之下，每每推出午门，又每每不能斩首。

没有办法，历史上，杀大臣的皇帝多的要命，杀言官的却少，毕竟谁也不想在史书上留那么一笔，然后被后人口诛笔罚。

傲笑红尘又是清流领袖，只要一推出门，那些太学院的学生就要闹暴动，来为民请命。

皇帝贬了他三次，家也抄了不只一次，可也就能抄出铜板几串，他实在是太穷了，奉禄全拿去济了贫，只一个老仆照料生活。既然不能以言论杀人，又不能以贪定他的罪，皇帝拿他其实很没有办法，死不怕贬不怕，一整个铜墙铁壁，倒是剑子国师后来说了几句公道话，让皇帝消了消气。

本来傲笑已经是贬在家里，一日之间又领了圣旨拿了尚方宝剑，翻身做了钦差。很多人都眼热的很，再转念一想，这差事可是个烫手货，不管怎么查，最后都得得罪一方人，还不如在旁边喝茶瞧热闹。

这也有点打乱了吞佛的安排，他本以为素王应该会占上风，结果龙心难测，派了那么位难伺候的主。

他想了想，然后写了张请贴，打发人送去了岘匿堂。上次大婚的时候，没能得见莫老板的风采，这次请他过门来唱个堂会。

撒花~~神莫王道~~请和谐的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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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3)

201樓發表於: 2008-08-31 00: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幕七手心手背皆是苦

清晨的阳光暖暖的洒进来，映得室内一片温暖。

屋子的主人喜静，是以摆设极为的简单，只有一张书桌临窗而设，桌上除了一个香炉之外，便只余了文房四宝，纸是宣州印心堂的佳作，墨也是徽州来的暗香，只是可惜没个添香的红袖。

莫召奴坐在书桌前，摊开的宣纸上，画已经成了一半，秋波碧水，临湖照影，他正专注着，却听到背后有动静，转头一看，慕少艾挑了帘子进来了。

“哎呀呀，莫公子真是好兴致啊，大清早就起来作画。”

慕少艾调笑道，“看来你是对昨日的同游念念不忘，怎么样，玩的可好。”

在那湖光山色里，确实是颇为让人神清气爽，但也经不过药师老这么拿来当笑话说，只好来个相应不理。

“呼呼，看来我老人家很快就喝到谢媒酒了。”

“慕少艾！”

莫召奴转过头，“你要是太闲的话，小缘那边忙不过来，快去帮忙。”

“哎呀呀，续缘那里有人了，现在可是白天，不需要我去照亮。”

那个叫西蒙的人，隔三差五的就过来帮忙，谁不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且瞧着续缘也像是待他格外的不同，也许是多几句话，一个眼神儿，什么意思就都再里面了。

比起来药师倒是更好奇这边一对，按说从第一回认识喝茶，到现在也快二个多月了，他跟真田变着法子的搓合他们，像昨天的游湖，一个说忙一个说公务，放了他们独处，结果才下午就回来了，也不像是很欢喜的样子。

“你们到处是怎么了，莫非是他招你不痛快了？”

“没有。”

莫召奴摇了摇头，笑道，“少艾，你成天关心这个，不如别当药师了，改行当冰人算了。”

慕少艾被他一阵取笑，郁闷的拿烟管想拿烟管敲他，不过他也没当真，这慢腾腾的动作，敲他们家的小花猫还成，要敲到莫公子头上就差了点。

莫召奴一边躲一边笑，“怎么，说中事实，要杀人灭口了？”

慕药师见敲不中他，也懒得动了，干脆坐到了窗边抽烟，“好吧，要是你愿意，我就当这个冰人了，要是你有什么过不去的结，说出来我们参详参详。”

他也是百转心思的人，又身为莫召奴的好友，自是瞧的出他背后的故事不简单。莫召奴看上去不怎么好接近，听素还真说，早年他一个人独居的时候，还有个夜不留客的规矩，后来认识的久了，才发现其人其实是极热心的，就是天大的难处，他也会想尽办法来帮。

只是提到他自己的时候，便讳忌莫深，若有似无的与人隔了一层，偶尔还会有些寂寞的味道，那源侯爷的条件不错，最关键他是真心实意的，若是能在莫召奴身边照拂他，也算是一段金玉良缘。

莫召奴知道他的好意，叹了口气道，“你也别费这个心了，我跟他不可能。”

说完，也不待慕少艾再动问，便管自己去了，把个慕药师气的咬牙切齿，连抽了两管水烟，不过前面病人太多，过来人喊了两次，他也只能先过去忙。

看慕少艾去了，莫召奴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扇上的紫玉，不管承不承认，他对玉的主人确实有好感，看到他会欢喜，没看到还会想念，昨天过断桥连锁的时候，还有，那人想替他拂去落花的时候，那目光的复杂，他并不是读不出来，可是，就算读出来了，又能如何呢？

他的身份，就不该去招惹上这些，而且那人的目的未明，也不是他可以放心相许的，就这么一直淡下去，待那人倦了，自然也就没兴致了。

不过若世间姻缘，真是这般轻易就能断清的，又少了多少的是非公案。

“公子？”

“什么事？”

“吞王府派人送过来贴子，喊您过去唱堂会。”

“嗯，你去帮我回了，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吞王府的轿子早已经等到了外面，算起来，这还是第二次来吞王府，上一回的记忆可不怎么愉快，轿夫将他抬到了侧门，自然有下人来领了他到偏厅。

“请您稍待，王爷还有些事要处理。”

“不碍的，我在这等着便是。”

这一等，便从清晨等到了下午，下人客气归客气，茶也上来续了几回，只是不说吞王爷何时有空。

莫召奴也不急，反正王府待客的茶也不错，只当是在茶馆消磨时间了。

一直快到了掌灯时分，王爷的管家才慢悠悠的出现，“公子，我家王爷有请。”

“有劳了。”

他微微一笑，一转手，一锭银子已经塞到了管家的时候，“请带路。”

管家点了点头，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规矩，“公子也等了一下午了，要不要先用些点心再过去。”

“不必了，要是让王爷久候就不好了。”

“既是如此，请随我来。”

他上一次能出来，也亏得吞王撩开了手，这次巴巴请他过来，多半还是为了这事，他在心里盘算着，面上却不显，跟着管家走了一会，转了几个弯，穿过了花园后，竟是往吞王所居的后院行去。

到了院外，管家停了脚步，“我们不能进园子，就请您自己过去吧。”

莫召奴点了点头，“有劳了。”

现在已经快到掌灯时分，院里有些黑，两旁栽着的青竹，在风中哗啦作响。正中是个亭子，两盏宫灯照的有些亮，莫召奴先适应了一会，才看到吞王坐在石桌，正在拭玩着一把弯刀，他的脸色随着刀光的吞合，亦是或明或暗。

“王爷。”

他也没在意那刀锋，只是躬身一礼。

“你过来了。”

吞王像是刚知道他过来，抬起了头招呼了一声，见他气定神闲，眼里倒是多了几分赞赏，果然不愧是素王那个老狐狸的人，能上的了台面。

“坐吧。”

“不敢，王爷您喊我过来，是为的哪一出戏？”

“其实也没什么，上次我大婚的时候，没能听到莫老板唱一次，心里总是有遗憾，这样吧，也不必多，就唱一出项庄舞剑吧。”

“王爷，您是在说笑吧，那可不是旦角的戏。”

“哦，这倒是本王的疏忽了，你先坐下，让本王慢慢的想想。”

“那就却之不恭了。”

莫召奴谢过了座，茶是早已经送上来的，已经有些凉，他已经喝了一天茶，有些喝不下，不过从礼数上说，还是珉了一口。

“不知道莫老板可曾听说，朝堂里的人派下来了。”

“略有耳闻。”

莫召奴淡淡回了一句，在未明白吞王的意思前，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听说派下来的是傲笑红尘傲御史，看来圣上这次是铁了心一查到底了。”

“那是陛下圣明，傲大人素有清天美名，有他在，这案子不日定可水落石出，也可以还王妃一个王道。”

双方都是心思深沉之人，其实谁都清楚，皇帝把傲笑派下来，查案是假的，要摆个公明公道的态度给草原倒是真的，其实暗地更希望就办成个无头案子，只是他们一个比一个说皇帝英明，就是不肯把话落到实质上。

过了半晌，只听得吞王淡淡笑道，“我这里新近得到了个本子，不知道莫老板有没有兴趣，若是兴趣的话，素王那边，也不妨请你拿回去参详参详。”

他只说了前面几个字，莫召奴握扇的手就微微的一紧，倒不是说这本子有多么的竦人听闻，而是吞王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其实归结就很简单的四个字，祸水东流。既然凶手不能是天朝的，不能是草原的，那么，也只有海外来客了，因为见不得天朝与草原和睦，于是暗地派人相害，意在破坏和亲。

莫召奴微笑道，“这本子倒是不错，只是王爷，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私伶，唱什么想什么，还是得主子说了算，您不如直接送去给素王爷，他心里自有计较。”

吞佛本来也是想找素王，但那只老狐狸是出了名的不好对付，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在这件事情上说服他，若是被那个人察觉了什么，会陷入非常背动的状况，是以想先说服莫召奴，他与戏班的那些人朝夕相处，情份不一样，如果有机会救，自然是会想办法救的。

但等真的见到了，也算是明白莫召奴何以能在京都闹的那么大，相貌固然是一等一的，但性情，心计，城府，都是最拔尖的人才，晾了他一下午，不焦不恼，刀兵之间，神态自如。他背后的靠山也很强大，总不至于用强了逼他答应，于是吞佛怀柔道，“这里离京都太远，眼见着钦差大人就要到了，所以本王想请莫老板也过来拿个主意，要知道御史大人可是出名刚直，不好伺候啊。”

“原来王爷是存了这样的善念，倒真是召奴的不是了。只是这计，天朝和草原固然有了交代，两国不必再交兵，但东瀛那边怎么办？”

说到东瀛，他的胸口却是隐隐的抽痛起来，本以为忘记的一切，又瞬间翻涌了上来。不敢想却又不能想的地方，他已经回不去的故乡。

吞王爷冷笑道，“天朝跟那边隔了道海，这些年，水军不兴，最多也就打打口水仗扯扯皮的过了，还真能打一场大仗不成。”

话是说的在理，但莫召奴心里始终有些过不去，一个是故乡，一个是已经算是第二故乡，手心手背的，要他如何点这个头呢。

“要是真的查下去，若是牵出些什么，大家都不好看。”

吞佛静静的看着莫召奴，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在不经意间，却足以将所有人绕进他的局里，“其实本王也是为着两国的关系着想，而且本王说什么也是苦主，只要再抬抬手，那些不相干的人也能早些出来了。”

莫召奴也笑了起来，倾国的美人，笑容亦能倾城，“王爷的意思，召奴明白了，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也做不了主，还是要等素王爷自己有个说话，但您的意思，我会如实的带回去。“

“有劳了。”

吞王爷点了点头，安排人送他回去。

在看到那抹水蓝色消失在月花洞门后，吞佛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片刻间，消失不见。

幕八抽刀斩尽乱中结

八月盛夏的天气，尤其是江南，比北方要更热上三分，所以这大道上，已经没有多少的行人，稍有点闲的，都窝在家里吃冰混日子，就是秋收也得等麦黄了。

官道上，晃晃悠悠的走了一行主仆二人，顶着太阳走了一阵，已经满是汗水，瞧瞧前方不远倒有处阴地，一个老仆样的人问了一句，“老爷，天热，要么我们在前面先歇上一阵？”

傲笑红尘本来想再多赶些路，但看着老仆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也只能点点头，主仆两人站在了树阴下，老仆从那匹马上取下了水壶，又拿出了些干粮，递给了主子。

堂堂的钦差，代天巡守，会落到这个份上，还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说起来也实在怪不得礼部的人，傲笑自己不下一次的上折子，每一次钦差的行头费用太大，该精减，最好一路全部步行过去，弄得礼部的人提到他脸色就要青三分。

现在论到他自己上钦差了，人家自然是不小心就给忘了，还得给傲钦差备上一份行头，他在前几天的折子，又正好触到了皇帝的霉头，龙宿想到他就觉得不待见，自然也不可能来长亭相送，钦赐尚方宝剑，连他这个人都刻意的给无视了。

傲笑倒也无所谓，只当是皇帝给他考验，要他一路体验民生，只是他本来就刚直，两袖清风，唯一那匹马，还是剑子国师在临出京的时候塞给他的。

他们作为十几年的老友，也算是知根知底，万一没钱，这匹马还可以应应急，卖了。倒是皇帝后来去御马司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自己最宝贝的那匹马，细细问了，才知道居然又被剑子拿去送人了。

龙宿顿时有点气到，合着每回好人都给他做了，自己就是无情无义的那个，下了道旨，不许剑子再进宫，那些个贡品，不报备一律不得随意动用，至于后来插科打混怎么了结，这里按下不表。

这一路上，傲笑看了不少地界的情况，袖里的折子也越记越多，只不过却没有官员到访，就是去了人家衙门，地方官不是出缺，病倒，就是下乡去体察民情，竟没有一个打照面的。

那些人个个是人精，谁不知道这位钦差大人难伺候，要是弄点小事，被他奏上一本，该多么的冤枉，至于什么孝敬的更是扯谈，自己送上门去还给没脸呢。

又走了几天，只见官道两旁越发的繁华，远处隐隐可是青色城墙。主仆两人精神一振，心知扬州城到了，傲笑红尘是个急性人，也不待去驿站，挥了挥手道，“走，我们去扬州府。”

说来也巧了，扬州知府任沉浮正好在衙门，而两江总督谈无欲也在他那里喝茶谈事情，听门房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他们还正在说钦差什么时候来，这位钦差大人就来了。

两江总督官居正一品，实实在在的封疆大吏，尤其是在最富裕的江南道上，历来都是由皇帝最亲信的人担任，论起身份贵重，如果傲笑红尘不是钦差，拍着马都赶不上。但谈总督还是得要门口去迎，不为其他，敬的是陛下。

大热的天，傲笑红尘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贴了一层，有些湿渌渌的，极为的狼狈好笑。但谈总督与任知府是什么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皆是不显，只当没看到，请了钦差大人入内奉茶。

一行人在后厅里坐下，谈无欲与他聊了些沿路见闻，又问了陛下在京中身体可好，总之都是一些套话废话，但也稍稍的拉进了他们的距离，他见傲笑的神色里，颇有些疲惫，“大人一路辛苦，是不是先去驿战休息，改日再谈。”

“不必了，食君之碌忠君之事，本官既然到了，就该以问案为先。”

谈总督微微点了点头，“大人果真是我辈的楷模，谈某佩服，本督那里还有事，就请任知府带您过去。”

他是总督，事物繁重，没空陪着这位大人耗，他其实也不怎么待见这位人士，距离能保持的越远越好，江南事务多，怎么可能一点事都不出，要是被他不依不扰的缠上非常麻烦，而且既然是钦差，就有代天的任务，要是对方要求插手江南的事务，也很麻烦，不如隔的远远的。

傲笑不知他这般心思，还以为他是主动避嫌，不插手这个案子，顿时满意道，“谈大人走好。”

“任知府，这边就交给你了。”

“请大人放心，卑职会竭尽心力的。”

意味深长的两句话后，谈无欲起身告辞，反正该商量的早定下来了，要搞定朝廷里的人精很困难，但想要对付一个直人实在是太容易了，容易的他都没有再插手的必要。

“大人请……”

任沉浮脸上赔笑，心里却在发苦，两江总督可以走人，但他却怎么也走不了。案子不是重点，可要他整天陪着钦差大人，上苍啊，天将大任于斯人，苦也。

好在傲笑自命清正，想要自己去摸情况，于是打发了他去办事，自己慢悠悠的向着吞王府去了。

王府家大业大，自然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见的，而且傲笑一身便服，又无正式的拜贴，门房听他说了几句，就差没在鼻子里喷出一个冷哼，要是这么个老头是钦差，他还是王爷呢，他冷笑了一声道，“我们王爷事多，不在府上，你要等就等着吧。”

他随手一指，在门口里面的一侧，有一排板凳样的所在，这是供那些身份不够贵重，又过来有事拜见的人候着的地方，傲笑红尘是直人，自然不会跟个下人计较，老实去那板凳处候着了，倒是他身边的老仆有些气愤，“大人，我们要么先回去，请任知府一同过来。”

“不必了，本官就在这里等着，看吞王什么时候召见。”

那门房见他竟然乖乖的去候着，心里倒是有点没底了，本来是想给点气，轰走算了，但对方这么气定神闲的，万一真是什么贵人，那他这条小命也就不保了，于是还是递了个信去了内府。

内院里，吞王的心情正好，在逗一只新进过来的百灵鸟，鸟儿被他逗得开心，唧唧喳喳的在笼子里上窜下跳，赦生抬眼看了一下，又专注到手里的书上。

想处了这么些日子，吞佛也算摸透了赦生六七成的脾气，人很聪明，又很刚性，于是绝不能将他逼到一个点上，可是这样的人，通常也是明理的，只要站住了一个理字，草原的小王子还是很好说话了。

赦生心里很迷惑，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把他弄回府上，又似真的别无所求，而且人家帮了他大忙，又拿他当客人给敬在府上，再成天摆出个冷脸也就说不过去了。

进府的第二天，吞佛就让人给他换了房间，弄到了自己的隔壁。毕竟在名份上，还是他收进房的丫头，而且住在王爷的内间里，便是好奇心再重的人，只敢远观不敢近瞧了。

当然，只同房，不同床。吞佛对他有兴趣没错，但他是精明人，在床色上也没有热心到那程度，他可不想同床一夜，第二天就被明晃晃的刀给插胸口上。

“王爷……”

内院的管事在门口打了个千问安。

“什么事，在那里探头探脑的，进来说吧。”

管事进了门，刚想说话，眼睛又往赦生的方向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

“不打紧的，说吧。”

“是。”

管事低了头，把傲笑到访的事给说了。但他自个儿的心思却转到了别的上面，内眷在王爷处理公务时都是得避嫌的。可眼前的这位主子竟然不用，看来得宠的程度不一般呐，以后可得好生的奉承才是。

“你先下去吧。”

吞佛挑了挑眉，并没有换正装去迎接的打算，反倒慢条司理的拿着玉勺给鸟儿添起食来。

他早料到傲笑会过来拜访，吞王府的探子也不是白吃干饭的，傲钦差一路上宿哪儿食什么，自有清单会送到他手上，以那人的忠职，进扬州城的头一件事就是来府里，但什么时候见，怎么见，总还是他说了算。

赦生面上不动，仍是如水般的冷，他微垂了眼，盖过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异色，现在吞佛跟他也算是在一条船上，但这么多天没动静，该不会就是准备等钦差到了才有所图谋吧，心下更戒备上了几分。

又过了会，吞佛放了手里的玉勺子和鸟食盒，将双手往桂花水里浸了浸，取过边上侍婢递上的手巾，擦了手轻笑道，“这里呆着气闷，怎么样，要不要出去走走。”

赦生本是想婉拒，但没来由的，又点了点头。

吞王府的正院很宽大，院中是一池碧水，旁边有几侏垂流樱花，一阵风吹过，不时的飘落几片柳叶。

青石铺成的路上，已经有了些年头，偶尔从石缝间，还会钻出了两朵调皮的小花。

院子里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个下人，看到他们过来，远远的低着头行礼。

两人也不说话，隔了几步，慢悠悠的走，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池的尽头，吞佛转头对着赦生笑道，“这是我妹子的练武场，她现在在外云游，怎么样，有什么兴趣进去玩一次？”

赦生有些小吃了一惊，吞王的妹妹，那就是郡主大人了，草原女子民风飑悍，上的马开的弓，但也没有离家一年半载不归的。中原一向自栩礼教森严，竟然还有会这样独立特行的郡主，而且吞王也放着不管。不过他向来好奇心不重，又寡言，自是没有说什么。

吞佛也没多解释，笑了笑，练武场是铁将军把的门，他竟是搭着外墙给翻了进去，堂堂的吞王爷，在自家的宅院里爬起了墙，还爬的理直气壮的，既然他不在乎，赦生就更不会在乎了，也跟着翻了墙进去。

演武场里，十八般武器，刀剑枪戬都是全的，不过他们师兄弟证道，还是用自己用惯了的武器比较好，赦生手一辉，狼烟戟已然在手，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看上去有些弱的身体里，竟像是蕴藏着极为巨大的力量，不愧是镇守最南关的草原第一杀将。

吞佛微微笑了笑，朱厌也出现在手中，他并不托大，想要让这个小师弟认同，就得拿出真本事来，草原的人直来直去，最佩服的就是比自己强的人，同为魔尊袭灭天来的弟子，他们还是头一回对上。

狼烟缓缓的伸出，对上了吞王手中的朱厌，两把绝世的兵器，闪动着妖异的光芒，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一道利光划破了冰冷的空气，赦生的身影一动，整个人已经出现在了吞佛的身后，狼烟轻挥，已经笼罩了吞佛的七处要害。

但吞佛也非易与之人，他养尊处优贵为王爷，私下仍是勤练不断，再安全的守卫，也没有自己够强来的快，这是在无数次的被人暗杀中得出的经验。感受到身后的那道暴烈风声，吞佛的整个身体却奇快无比地向左侧偏开，让那记厉杀意十足的横劈完全落空，擦着自己的身体过去。

两人激烈交手，魔焰狂燃，电闪雷鸣，赦生招招连击，毫不留情，他的功体极为的霸气，带着无尽的杀戮之意，敌人常常在一闪而过便被夺走了性命，可他眼前的对手也不简单，手持朱厌，轻轻松松的便将他的攻势一一的挡下。

赦生见普通的攻势已够不成威胁，绝招现出，“雷破式……”

他天性骄傲，绝不肯占对手的便宜，是以在施出绝招的时候，仍是先以声示警。凌厉的刀气，夹带了风雷之声，就好像是九天上劈过的一道闪电，吞佛隐约感觉到一丝危险，他也不再留手，极招挥出，两道劲气重重的相撞，一时间，烟尘撩乱。

过了半晌，两人同时站住了，赦生收了武器回鞘，干脆道，“我输了。”

他正想转身离开，却发现在方才错身的一瞬间，自己的发飘起，竟是与吞佛的发纠缠到了一处，似是无法分开。他微皱了皱眉，狼烟干净利落的一削，原本纠缠在一起的乱结，已然有了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吞佛站在原处，并未跟着他一起离开，低头，看着夹杂到自己发间的那一抹金发，然后微微一笑，金色与红色，在朱厌的极式里，一起化成了飞灰，消失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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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ns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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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3)

202樓發表於: 2008-08-31 00: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幕九生死不过转瞬间

皇帝派了傲御史过来查案，外面的人高呼圣上英明神武，定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知道内情的人却是在心中暗笑，那些相关者一个一个都把心放了下来，高枕无忧的各忙各的去了。

傲笑红尘在吞王府门口暴晒了四个时辰，吞王用过了晚膳养了回神，这才想起门口还有人等着，喊人把他请了进。，嘴上一连声的问安陪不是，还责罚了几个下人。他这么慎重其事，傲御史自己不好意思了，其中的一点不愉快，就这么揭了过去。

席间问了点案情，吞王爷很配合，有问必答，详详细细毫无漏洞，但十句真里，只要加一句假的，整件事都可以完全的颠倒过来。傲笑摸到了他想要的情况后，也不久留，重新又回扬州府开堂审案。

一连串的证人问下来，并没有太大的进展，吞王不急，素王这边就更不急，慢慢的引他查过去就是了。

他翻了些卷宗，堂班子去吞王府唱戏，但他们的台拄却并未出场，而且据说是病了好些天，偏生就是这一场出了事，这也未免有些巧合了。

素王爷是出了名的会做人，在满朝文武中，少有几个不说他好，跟他有几分交情的，偏生傲御史就是不待见这个人，三五不时的还会上个本风闻言事，这些年下来，光是弹素王的折子都是积上一大打。

但他为人刚直，不能因为不待见素王，就平白冤枉人，于是就走了一趟岘匿堂。

莫召奴并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而素续缘也正好出去看诊，只有慕药师一个人看场子。

他是八面玲珑的人，招呼了御史，却又没有刻意的奉迎，很对傲笑红尘的脾性，是以待他拿过来脉案，还有人证后，也没有多加的为难，很快就例行公事般的过去了，慕药师英雄无用武之地，顿时有些无聊，早知如此，他也学那两人赏花看菊去了。

扬州城最合了赏菊的地方，却是在一处庙里。这里是比不得杭州灵隐等地盛名，是以拜者并不多，过了正殿后，入目的便是一片菊花盛放，黄白相间，黄灿灿一片，仿若九天飞霜一般，层层叠叠。

莫召奴驻足欣赏了一会，前方的禅门忽然开了，出来一个蓝发的僧人，生得清眉秀目，却又宝像庄严，“我有些事耽搁，让你久候了，请进。＂

西佛来的即导师实在是个妙人，言词里句句珠玑，机峰答辩。莫召奴听他讲了两次经，又私下接触了几次，谈经说法，双方都觉得甚是合缘。

因着讲经日满，那边又一直过来人催促，所以善法不日即将返回西佛国，这一次莫召奴与他说得久了些，直到天色渐渐转暗，才告辞出来。

月色不太好，山路有些看不清楚。本来依着善法的意思，他还是留一晚，到明天清早再回去。莫召奴始终觉着有些心神不宁，担心是不是堂子那边有什么事，只能婉谢了他的好意。

行到半山腰的时候，他略停了一下，身后有人，还不只一个。转了几个弯，本想借着浓密的林子脱身，但身后跟捎的两个人竟也加紧了几步，莫召奴一错身，折扇已经敲在近处那人的昏穴上，接着一指点中了另一人的，大晚上还要工作，也真是辛苦，还是乖乖在这山路上小睡片刻吧。

他正想换条路下山，还没走两步，某处的树丛，在风中微微的动了一下。莫召奴折扇一翻，水蓝色的劲力已经直直冲向了树后，以有心算无心，然而这一击却未见效。一个人影从树后飞了起来，飘然向后，却是如风一般优雅的避开了他的水龙吟。

在月色下，清楚的见到了来人，一身雪衣，发色也如雪，而他的手上拿的着，并不是传统的刀或者剑，而是一根竹鞭，乡野私墅的教书先生所用的竹鞭。看到那根竹鞭，莫召奴的神色一动，竟然连天下四大杀手之一的东宫神玺都来了，不管是不是吞王爷那边要逼他们下水，还是说另有其人，这手笔都大的很。

“真没想到，竟然连你都能请出来，东宫先生久见了。”

“我是个杀手，只要价钱合适就行。”

东宫微笑，他的容貌如雪，但在他笑起来的时候，却异常的妖媚，带了点勾魂摄魄的味道，深红的眼眸在月光的倒映下，美如红玉。

“看来我的头还值不少钱。”

“的确不少。”

东宫赞同的点了点头，两人也都不急，既然心知肚明对方是来做什么的，那么多聊一会少聊一会也没多大的区别，尤其是在觉得对方很有意思的时候。

“头一次见到传说的竹鞭，真是可惜，无缘听到先生的千金一课。”

这话倒是个笑话，东宫神玺虽然镇日教鞭不离身，但真正教出来的弟子却只有一个，嗜杀者跟轩猿不败的那场恩怨闹的沸沸扬扬，背后就有东宫的影子。

“现在不就有机会了吗？”

东宫微笑，竹鞭轻扬，已经化作了凌厉的杀招，水龙吟对上了神逸风流，强大的杀招里却没有丝毫的烟火之气，在风中化成了流云。对拼了数十招，两人都没占上多大的便宜。

一阵风声破空而来，直射莫召奴的心口，面对着那即将扑面的羽箭，莫召奴折扇轻舞，带出了水波动莲华，如烟似雾的水蓝色，羽箭在触到这美丽的蓝光后，都化成了粉末消失无踪。

东宫皱了皱眉，却未趁着这大好时机继续追击，反倒飘开了几步。

“东宫神玺，主上花了大把的银子请你来，可不是要你消极怠工的。”

”很抱歉，我今晚没兴致了。“他挥了挥手，“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一步了。”

他身形一动，先前叫嚣的最凶的两人已然化作了一堆血肉，余下的人却是带怒，却并未再阻止什么，他们此行的目标是莫召奴，无须再惹上另一个高手。

片刻之间，莫召奴的四周又重新被人包围，清一色的黑衣，蒙着脸，瞧不清是哪方的高人。

他自知身份敏感，是以深居简出，就是进了素王府，也是低调行事，今年却很是流年不利，先是沾上宰辅家的人，现在又遇到江南这挡子事，难道是因为本命年的关系。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管这些人的来头是什么，他都得先过了这关再说，心里还是无比庆幸。幸好坚持下山，否则要是在潮音寺闹起来，岂非打扰了善法他们的清修。

一声清啸，当先那四人很快倒在了地上，血肉横飞，那殷红的颜色非但没能阻退他们，反倒更是刺激那些人心底的凶性，变得更加悍不畏死。

莫召奴并不好杀，但在这种时候留情倒下的就指不定是谁了。一招水龙吟，手中折扇一连切开了数人的喉咙，金色的扇面沾上了血，又顺着那流线滴到了地上。

重重的包围被他撕开了一个口子，因着动作极快，所以每一名刺客从断喉到倒下总有片刻时间，刚好掩护住了他的身形，他轻巧的游走在人群里，每一招都干净利落，就好像在花丛中穿行，片叶不沾身。

“闪开……”

见群攻不能奏效，弓箭上弦，齐刷刷的射了过来，箭似急雨，长空破天，如此多的箭加在一起，足以将一个绝顶高手射成刺猬。

这是远程最强大的杀伤武器，就连天朝的军中，也唯有军神的亲卫和皇帝的禁卫军才有这样的配置，也不知道他们是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能从内库里买过来。

为了克敌，连自己人都不再顾及，还未及闪避的几人先被射成了刺猬，没死的也在地上滚动哀号，那箭头上明显就是涂了剧毒之物。

莫召奴一扇化二，风流暴，水龙吟，凤翔血鸣，一连串的极招，将羽箭化成了灰烬。

可就在他与拦着他的最后一名黑衣人擦身的时候，身形却顿了一下。

姐姐？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虽然很快醒觉不对，但高手之争，必死之局，往往只在瞬间。对方的布置那么久，又牺牲了那么多条人命，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莫召奴避开了要害，左臂却没能避开，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流出来的血并不是红的，而是紫色的，麻痹的感觉沿着手臂向全身扩散。

啪的一声，那名施暗算的黑衣人已经被化成了数块血肉，脸上仍然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谁都没想到，莫召奴在中毒后，竟还有如此凌厉的反击。

莫召奴的眼神极冷，虽然有可能只是巧合，但那酷似其姐的脸，仍然让他心中的杀意大增，借着方才的碎尸掩护，他反手往那群黑衣人推去，所以人都以为他是想退，却不料他不退反进，几招之间，折扇已经架在了为首之人的手上。

“让他们退下。”

见那首领不动，他手中的折扇紧了紧，一缕血线已经沿着脖子滑下，在黑衣间消失不见。

那首领嚷了几句后，竟然将脖子主动向着扇面割去，莫召奴微一皱眉，他离开东瀛多年，但忍者的暗语他还是记得，早在那人囔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已经借力掠向了前方，看似随意，其实早已经算好了所有角度，而就在他方才立足的点，十几根箭，尽数没入了那名黑衣人的体内，羽尾仍随着余势不停颤动，更添了几分肃杀。

“撤……”

今晚的行动里已经折了不少的人手，而且莫召奴似乎并未中毒，至少，没有影响其行动，既是如此，那些杀手们也退的干净利落，来日方长，他们可以静待下一时机。

看到那些黑衣人退却，莫召奴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此时只觉得胸腹间有若火烧，少艾的解毒丹服下后，手臂处的麻痒感稍减，不知道是药性相克还是其他，总是感觉不对。在医道上，他是比不得少艾的。可是现在回去，便将祸端也引了回去……

西山一处不起眼的冷泉处，在那汪碧澈的水中，忽然浮出了一个人，水沿着青丝不断的滴落，此时四下安静，莫召奴赤着上身，盘坐在水中，想要借着冷泉将那些灼热给压下去。

前后逼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有多大的效果，身体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烧，然而在不该有反应的地方，却是起了反应，心里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三更半夜的，要去哪里找人解这个毒，而且他亦不愿因为自己的事牵累无辜。但越是逼，这药力反倒挥散的更快，湖水的冰冷，似乎根本就不起作用。

这时，树后忽然出现了枝叶辟啪的响声，莫召奴扇一挥，气劲已经带着水流破开了遮蔽物，只是，与那人两相面对的时候，还是齐齐的楞住了。

源武藏会来到西山也是意外，他不崇佛信道，但家里是有人信的，来了几次信，托他向西佛国的即导师捎带几卷佛经，直到善法快打点行装上路了，源武藏才想起有这么回事，于是连夜赶了上山。却没想到在这地方遇到了莫召奴。

月光洒在那人的脸上，只照得他发上额前的水珠颗颗晶莹，不同于平时，自有一种奇特而魅惑人心的力量，倒不是说源武藏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固然莫召奴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儿。但若真是求一时之欢，也不必选在这种时候，只是他看莫召奴的脸色潮红，似是情况不对，有些担心，踩重了几分，便教莫召奴给发现了。

莫召奴微皱了皱眉，先前遇到了酷似姐姐的人，现在又这么巧，以他目前的状况，要再应付杀手有些困难，于是便微一笑道，“看够了没，要不要下来一起洗？”

他本来就生得眉目清丽，一个很简单的动作，眼神，也自有着风情潋滟，源武藏反倒是后退了两步，这不像是莫召奴平时的说话，与他偏了头，按下了心底的漪念，沉声道，“山里水凉，我拉你上来。”

源武藏反手想要借力将他带上岸，却不料莫召奴的极招出手，以他目前的功力，原本也不至于伤到源武藏，但源武藏怕伤到他，只出了三分的力，生生的被莫召奴给压制在了身下。

因为要逼毒，怕衣物妨碍了气劲的运行，而且他也不想穿着湿潞潞的衣服回堂子里去，莫召奴将衣物都放在了岸边，只穿了条薄薄的挲裤，源武藏虽不常混迹风月场，也不是才出道的毛头小子，正常的反应总是有的，但比起身体的反应，他更在意的是莫召奴的反常。

“你这是怎么了？”

他眉目间流露出的关心，莫召奴心中一动，但手中的扇子却仍旧压在源武藏的脖子上，稍有异动，他不介意再替地府多添一条亡魂。

源武藏暂时并无反抗的打算，事出必有因，莫召奴没有绝对的理由要杀他，而那柄扇子上的紫玉，可以很明显的说明这是他本人，但也不排除有人夺物伤人，他手中的返无气劲悄悄的凝聚，双方各有疑虑，可谁都没有先动手。

这下子是真的僵住了，两人虽说有交情，但一非上下级，二非亲密之交，实在没有什么熟悉的切口可以证明彼此的身份，僵持中，那块紫玉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灵性，竟然裂成了两半，虽然送出去，但也是打小的贴身之物，而且莫召奴收了，多少也有点定情信物的意思，现在玉碎，是不是他们真的就无缘。

源武藏面色的平静，那棕色眸子里的幽深，刹那间的情绪，被莫召奴察觉到了，他几乎可以确认，这是本人，他算是误会上了，心中有些愧疚，而且玉碎了，还是当着源武藏的面前，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激荡，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正好倒在了源武藏怀中。

美人主动投怀，却是在这般时刻，源武藏心中苦笑，他也没什么心情再去找什么佛经了。用外衣包了莫召奴的身体，带着他赶下了山，岘匿堂里的太远，只能先找个地方帮他先处理一下。

按说这般狼狈，又是后半夜，一般老板都是不接待的，但金子开路还有什么事不成的。要了间上房，源武藏吩咐他们送过来热水，然后全部打发了出去。

他小心的将莫召奴放在了床上，整件外袍都已经有些破烂，红红紫紫的瞧着吓人，不过待他细细看了，伤口倒不是很深。

源武藏松了口气，帮他把伤口清洗了一下，然后将白色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上面。握在掌中的纤腕本能的想要挣脱，他轻声安抚道，“别动，一会就好了。”

若是在清醒的时节，这点子的痛，莫召奴自是不会在乎。但现在他仍是在意识不清的状况下，源武藏加了点力，十指交扣，而另一手则小心的帮他将药粉化开。

慕少艾是江南首屈一指的神医，他所配制的自是较一般药物见效更快，只是得小心的抹匀了。细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了，也不知道是这药粉的作用，还是其他。

空气里似乎一下热了不少，克制了此时不该有的某些想法，源武藏松开了手。但床上的人儿还是不怎么老实，在那里翻来动去的，雪玉似的脸上泛着异常的绯红，不像是内伤，倒更像是中了毒。

他扶起了莫召奴，刚想运功助他逼毒，一个不察，倒被莫召奴给反过来压住了。也许是觉着他身上比较凉，莫召奴无意识在他身上蹭着。

他左手不便，竟是用右手拉扯起源武藏的衣物，想贴得更近些，“你身上好凉……”

源武藏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脸，“你清醒一点。”

纵然是再心爱，他亦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但莫召奴的力气竟是出人意料的大，而且明显是想主动进攻的意思，同样是男子，天性里便带了侵略性，很多事，便会在不该发生的时候发生了。

这个夜，出乎意料的漫长……

幕十无心插柳柳成荫

出门之外，自然不可能像府上一样，大清早的，窗外就开始闹腾了。

吆喝声，问候声，孩子们的欢笑声，组成了一首无比欢快的晨曲。当然，对于正好眠的人来说就不是如此了。

莫召奴皱皱眉，迷迷糊糊想翻身。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很重，有点动弹不得。

他眨了眨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开始还以为是幻视，伸指在那人身上戳了戳，这才明白告诉他不是幻觉，只是，为何他们会睡在一起……

忆及昨晚，先是被人追杀，然后他中了毒，想借冷泉压制下毒性，再然后……他好像压在了某个很凉的东西上面……再后来……

莫召奴的脸色有些白了，背后开始冒冷汗，两人都衣衫不整的，尤其对方颈子上点点的红痕，如果不是这家店的卫生没有做好，蚊虫乱飞，那么……

此时，源武藏也醒了，四目相对，两人还是头一回这般亲密，都有些不太适应。

“你再休息会吧。”

莫召奴身上还有伤，而他那件外袍也不能穿了，得去给他买新的，再送他回堂子里，一大堆的事情，实在不能再多赖在床上了。

源武藏整理好了衣物，站起身时却有些不稳。

他怕莫召奴乱动，又让伤口裂开，于是一个晚上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抱着他不让他乱动，但莫召奴却是很很不乖在他怀里磨来蹭去，实在是很考验一个人的意志与身体。以源武藏源将军的强悍，都觉得一阵腰酸背痛……

可瞧在莫召奴眼里，却又是另一种意思，虽然他到后来都没什么印象，看那人的样子也只能说明一点……

可是，从体格到功体上，他跟对方的差距都不是一星半点的，这又是如何成功的呢？

莫召奴百思不解，想了半天，如果不是因为那药是神药，能让人功体大进成绝世高手，要么就是那人自愿的，想到这里，他心里又多了几分愧疚，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怎么善后才是最重要的。

他绝非有错不认之人，难道要他拉着那人的手说我会负责吗，他被自己的想象图给吓到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在想什么呢？”

温热的大掌触到他，莫召奴惊了一下，本能的避开。

源武藏收回手，掩去了眸中的一丝黯色，“你左手不便，我帮你上药。”

昨晚之事，他无意再提，莫召奴有愧于心，自然也不敢先问。

又坐了一会，两人就在心有所思各自脑子一团乱的情况下分手了。

从他们分手的地方到岘匿堂也没多少路，瓦子巷胡同一边是河，一边是弯七扭八的白墙，没个规矩，视线极容易被遮掩。

冷不防从旁边窜出来一匹马，险险撞在他身上，莫召奴还处在受打击没回过神的状态，险些被马给踩到，幸好旁边一双手伸出来，把他拉到了旁边。

“多谢……”

救他的是个出家人，一身僧衣奇怪的打了无数个破洞，对他的谢没反应，只是眯缝一双眼看着莫召奴。

“大师？”

莫召奴被他的目光看的有点发毛，心想不会遇着个特殊爱好的吧。

“这位施主，我瞧你印堂发黑，近日将有横祸啊。”

果然，这台词都没换个新的，想化缘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

三月的水还是初寒的，他决定不再跟这位大师耗下去了，打发出点银子送人。

只是对方还是不依不绕的要给他消灾，甚至连最近他将丧亲都给念出来。

莫召奴本来就心烦意乱，再有这么个人在旁边纠缠。袖上小施了一把力，把那位大师也打发到墙上去清醒清醒，这个世界安静了，他慢悠悠的回家，无视了身后的喊声。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位大师法号葡萄，出了名的断天机知过去未来。就是因为太准了，太实话实说了，才会三天两日的被人揍，好好的一件僧衣被人揍成乞丐装，美其名曰，为人挡灾，功德无良。

他回到内院里，慕药师没在外面看诊，倒是在他惯用的软塌上歪着抽烟，整间屋里烟雾缭绕的。

莫召奴皱了皱眉，去把窗给开了。

“你回来了？”

慕少艾正待调侃他两句，转眼见着他满身的狼狈，话就不多说了，笑也收了，起来先帮他验验伤。问了几句，然后又取过了新配的药给他弄上，比之前给的要烈，火辣辣的在伤口上烧。

莫召奴低着头，恍惚间，那人好象也这般做过，只是更为温存怜惜，似乎十指间还残存着交扣的温暖。

“发现药师我的魅力了，看的这么入神？”

莫召奴一楞，似是想到了什么，竟是没有反驳。

见他不回话，药师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让他去换衣服收拾，自己在旁边搭手帮忙。

可怜莫公子打发了两次，还是说不过流氓药师，豆腐给吃了个干净，心里懊恼，早知道先去找小缘了。

“对了，你这伤是怎么弄的，别告诉我什么天黑路滑，从山上摔下来之类的。”

慕少艾吃够了豆腐，满意的继续缩回软塌上抽烟，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

摆明了就是拒绝沟通，慕少艾也不急，悠闲的抽了一口烟，“听说素还真最近也不是很忙，刚好，他前几天来信说要过来探探你。”

三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保护过度，如果知道了还不得派人把这里守个里三圈外三圈的，再禁了他出门。过去的回忆就像是恶梦，尤其想到三哥那个标准的西子捧心姿势，劣者无能啊，莫召奴就觉得越发的头痛。

只是昨晚的事情，要他说，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些杀手究竟是谁派来的，东宫神玺又是谁去请过来的，究竟是不是吞王的手笔，想要借他的手来拉三哥下水，而且源武藏又为什么正好会出现在哪里。

他在心里计较，面上却仍是淡淡的，只是交代遇到了一伙强人，省略其中打斗若干。慕少艾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冷笑，哪家的强人这么飙悍，能让莫公子这般狼狈，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去封信跟素还真好好沟通沟通，要是一直这么放任下去，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至于那件事，莫召奴本想埋在心里，但论医论毒，少艾的长才远在他之上，所以这段他倒是说了老实话，慕少艾沉吟了片刻，又取了些血去验，他给的伤药是新研制出来的，但也用了好些人身上，都没听说会有这等作用，险些害到了莫召奴。

他心里不好过，于是也忘记了追问后续，打发了莫召奴好生歇着，便自管自的去了，莫召奴倚在床上休息了一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赶在药师还没起来的时候就溜了出去，顺手在堂子里摸了不少补气血的药。

以慕少艾的聪明和八卦个性，他一定会猜到还有后续发展，然后，基本上会便变成亲近的人皆知的大秘密，想到这一点，莫召奴就觉得他的人生灰暗，不只一点点。

他走了出来，又不知道去哪好，在街上走了两圈，六安居里的茶都喝了一壶，点心下了三盘。平时最喜欢的东西现在也没品出味来。

只好继续在街上晃悠，晃啊晃的，终究看到了熟悉的宅院，不知觉的还是走过来了。

守门的虽说不认识他，但也没有太多仗势欺人的习惯，现在贵人都喜欢微服，要是不经意间得罪了哪一家，一个小小的家奴，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源侯爷听到通报，画了一半的画连忙喊玉藻给卷了起来，他的画论起来也是本朝数的上的，不知道多少达官显贵转弯抹角的过来求画。只是要是让事主给看到了，未免就有些尴尬了。

他见到莫召奴手里大包小包，先是一楞，然后连忙过去接了过来。靠的近了，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这是？”

“我从堂子里带过来的，有九叶灵芝，天山雪莲……第一次，多吃点补补总是没错……”

说到后面，莫召奴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源侯爷凭他超级的耳力勉强听出了个大概，一时间满头问号。

他又没受伤，拿这些来做什么，真要补，也该是莫召奴自己补吧。

莫召奴心中有愧，本就有些坐立不安的，见他面无表情，以为是想到了昨夜之事心里不痛快，虽然本朝男风盛行，男妻男妾都是有的，但堂堂的天朝将军，无端遇到了这等事，放在谁身上都会不爽利。

若是源武藏怎么样了他，莫召奴感了这个恩，想办法还了这份人情就是，偏偏事情是反过来的，倒教他好生的作难。只是他既然做了，就该认下，任凭那人处置就是。

莫召奴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那个，我会负责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二话，或者，我过些时日去请人上门来提亲……”

噗……

从来是万事尽在掌握天崩地裂也面不改色的军神大人终于没形象了一回，将茶水喷了个满天花雨，他总算是明白莫召奴误会成什么了，想透了这一点，他不由得叹口气。

这固然是大好机会，但阴差阳错的，又与趁人之危有何区别，君子坦荡荡，他是喜欢莫召奴，但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得到他，于是苦笑道，“你误会了，昨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只是……”

后半句卡在了喉咙里，想到那半夜的旎旎风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莫召奴见他不再说下去，心中越发认定了之前的判断，他原本还在疑心，那些人会不会是源武藏的安排，目的是想接近他。

从那人出面保他开始，这点子疑虑就挥之不去，源候爷是主战派的重臣之一，在该避嫌的时候，却出来保了他，除了想卖三哥一个人情，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

他与源武藏相处了些时日，几番的试探下来，多少也了解那人的性格，他在隐居素王府的时候，也看过不少关于那个人的战卷案例，身在其位，为了让自己手下的兵士少死些，采用了雷霆的手法，也因为这些杀戮，得了军神的外号，但他的骨子里，其实并不是好战之人。

尤其江南这个案子，严格来说，对主战主和的来说都不是好事，若是争端再起，皇帝要追究起来，谁也没好果子吃。

现在见那人的神色诚恳，并不像是在作伪，而且他数次相救，并不像是有加害之意。

莫召奴不在乎自己，但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到三哥与那些亲近的人，或者真是他疑心的过分了些，这般想着，一时间有些失神，他手里的茶盏慢慢倾斜，茶水眼见着就要泼在身上。

对坐那人的手理所当然的覆了上来，温热的大掌，盖在了略有些冰冷的纤腕上，“小心……”

莫召奴抬头，正对上了那人的眼眸，深棕色的眼瞳不见底，好像一不留神便会陷在里面，无法自拔。

他缓缓神，扯开了话题。源侯爷也是个明白人，该糊涂的时候就让他混过去。

所谓的误会，就是在这一方说不出口，一方无心解释，于是将错就错，从此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从天气一直说到慕药师家养的小花猫，自动自觉有志一同的无视了某些事情。

不过打那天起，莫公子为了表示心中的愧意，一连做了数天大补汤，捧到源侯爷的面前。美人亲手熬汤自是求之不得，只是他的药方来自慕少艾慕神医，那可是良药苦口的忠诚奉行者，可面对着莫召奴的笑脸，源武藏怎么都说不出个不字。

有句俗话是怎么说来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于是，这个人生啊，便是苦并快乐着的。

小小欺负了一下阿源，哇卡卡
至于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麦问我，只有阿源自己才知道。
鉴于不断的有亲提出翻船疑问,小提示一下,请看那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请大家自己理解吧,我什么都没说.
顶着锅盖爬走ING~~

[ 此貼被xianshui在2008-08-31 23:51重新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