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7【双秀.南北（原無鄉X倦收天)】《歸泊》更新37 243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17【双秀.南北（原無鄉X倦收天)】《歸泊》更新37 24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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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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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樓發表於: 2022-10-03 23: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又虐又甜，太太辛苦了，等你撒刀撒糖

頂端

bonferr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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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樓發表於: 2022-10-09 0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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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18樓megumi于2022-09-26 09:54發表的 : s%qF/70'
開心樓主又開始更新了，之後樓主會發糖糖吧！前面已經一肚子刀片，都胃出血了，期待後續～～～～ Lhl]g^SN

嘿嘿，接下来几章，双秀之间还是甜的（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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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19樓wjdkyzdd于2022-09-26 15:26發表的 : O#F
太太居然还在更新！亲亲太太，辛苦了，等你慢慢填坑 gYNjzew'

还是想写完这个长篇，所以就回来填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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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20樓huhu于2022-10-03 23:24發表的 : S4'
又虐又甜，太太辛苦了，等你撒刀撒糖 6eT5ktf

嘿嘿，我喜欢虐甜虐甜的文，刀和糖都会有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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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ferr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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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222樓發表於: 2022-10-09 22: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32.
　　
　　　　　　黑漆漆的夜空远远地延申天际，遮蔽了星月，透不出半点光亮。冬日的风如纤薄却锋利的刀刃，在密密的光秃林木间划出尖细的凄然声响，刺痛地割过她的皮肤。
　　
　　灵犀指瑕躺在山地吉普的车顶，迷惘地望进这一片浓稠的黑暗。一黑一银的金属圆片在她的指间不断翻转着，微凸的纹饰擦过皮肤，闪着间续的微光。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温和的声音，在穿过丝缕白雾的日光里，带着些微的暖度。
　　
　　“我们想请求你的协助。”那漩涡眉下的褐色眼眸郑重地望向她，“此事关乎大局，已超出了部队内部的恩怨纷争。”
　　
　　“他已经背弃了我们，背弃了道真部……”仿佛有粗糙的硬石哽在她的喉头，她用力吞咽了下去，“何况这一周来，只有天阙辖区出现过他和金曦的踪迹，您为什么觉得，他会主动来找我呢？”
　　
　　淡金的光铺洒在萧条的林间，朦胧中甚至有了圣洁的错觉。褐眸望向了那道光，仿佛映照着一丝悲悯，
　　
　　“只要他来这里，就一定会来找你……”
　　
　　“灵犀。”
　　
　　或许是她想得太过入神，直到濮阳唤了她一声，她才惊觉她的哥哥已经走到了身边。灵犀指瑕的手指慌忙一动，把指间翻转的两个微型装置藏入了掌心。
　　
　　“哥，你怎么来了？”她坐起身，不赞同地望向她哥哥，“你该去休息了，明天一大早你还要去天璇城巡防。”
　　
　　“睡前过来转一圈。”濮阳伸手拍了下车顶，刚沉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窘迫，“抱歉，现在人手太少，需要你一连几天连轴守夜……”
　　
　　吉普的车身很高，即使濮阳身材高大，也仍需要仰头看她。或许是这样的高度调转，她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濮阳眼下风霜的青影。
　　
　　心里忽然渗入了缕缕的苦涩，灵犀对她哥哥安慰地笑了笑，“哥，我哪有这么娇气……以往的训练可比这艰苦多了……”
　　
　　灵犀的声音不自觉地轻微了下去。濮阳身后稀疏地错落着几个简陋营帐，在寒风中晃着孤零零的灯，寂寥地洒下一地暗影。
　　
　　她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阒然的夜色慢慢浸润他们之间的沉默，只有风穿疏林的尖啸声幽冷地回荡。
　　
　　濮阳迟疑着想说些什么，几次张了嘴，却只是笨拙地叮嘱了一句，“我去睡了，无论遇到什么，都立刻示警，别自己逞强。”
　　
　　“我知道。”她故作轻松地应了，示意了一下她握紧的手。
　　
　　灵犀望着濮阳疲惫的身躯穿过层层树影，在孤灯下投落一抹沉重，最终被帐篷掩去。她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手。硬币大小的两枚金属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被她的皮肤捂得温暖。
　　
　　重新回落的寂然萧索里，有渺渺的模糊笑谈声。
　　
　　灵犀循声望了眼坡下连绵不绝的道玄营区，点点灯光在红黑相间的营帐外，如迢迢星汉闪烁。仿佛被那星点的暖光灼痛了，灵犀蓦然扭过头，重新躺回了车顶。
　　
　　时间在沉浮纷杂的思绪里过得很快。渺远的笑谈，凄厉的风声，都逐渐淡去了，只剩悄然的黑暗无垠延展。仿佛她飘飘荡荡在一片空茫的虚无里，如断线的风筝迷失了方向，无处可归……
　　
　　“啪嗒”
　　
　　一声细微的枯枝断折声陡然刺破了空寂的静夜，瞬间将她拉回了这片暗影重重的凋敝疏林。
　　
　　灵犀指瑕压低了呼吸，手指扣上了腰间的枪，另一只手按动了护目镜。她贴紧在车顶，侧头向声响来处望去。精密的热成像在冬夜的满目暗紫中，清晰标出了视野内的一切活物：枝桠上蜷缩的松鼠、窝巢里休眠的鹰鸮、地面上的小型啮齿动物，还有远处树后隐约的光点……
　　
　　灵犀指尖滑动，放大了护目镜上的画面。隔热的冬衣会遮掩躯体的温度，但裸露在外的面部皮肤，会暴露热源……
　　
　　寒夜里微低的肤表温度，隐约勾勒出一张紫红色的人脸。
　　
　　有人在暗处！
　　
　　灵犀悄无声息地滑下了车顶，借着吉普与树木的遮挡，蹑手蹑脚地绕到了侧面。
　　
　　周围没有埋伏或支援，那个人也没有向他们的营地靠近，只是孤身一人站立在树后，遥遥远眺。
　　
　　灵犀指瑕握紧了枪，另一只手迟疑了一下，最终下了决心般，将手心里的黑色圆片放回口袋。
　　
　　地面柔软的腐殖层很好地掩盖了她的脚步声。她关掉了热成像，一步步沉稳地靠近背对着她的人，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节拍。
　　
　　“不许动！”瞄准的同一刹那，她拨开了枪身上的手电光。
　　
　　骤然的强光让对面的人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露出了道玄黑红的配色。
　　
　　“东君？”灵犀在看清了来人之后，不由一愣。
　　
　　“灵犀少尉，”深夜暗探友方营区还被抓了包，这个情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但慕峥嵘依然如若寻常，仿佛只是与她在山间偶遇，向她微一颔首，“抱歉，深夜打扰了。”
　　
　　灵犀心中狐疑，却也不好显露什么——毕竟他们在道玄辖区里，无论是物资配给还是参编巡防，诸事皆要依仗对方。慕峥嵘统领这一区的边境防御，平日里对他们多有照拂，她不能为了这一点小事而给人难堪。
　　
　　“无妨……”她收起枪还了礼，看似随意地问，“慕上校深夜造访，是有什么事么？”
　　
　　“道真的战友孤悬在总营之外，总是令人挂心。”慕峥嵘并不躲避她的目光，言语端重，又恰到好处地显示了关心，“这一周来，多亏道真战友的协助，我们才有足够的人手在缓冲地带推开巡防。凡事合则两利，诸位何不来我们道玄的临时营区暂居，与我们轮流守夜防卫？”
　　
　　手电的散光勾勒出慕峥嵘凛然方正的脸，似乎极是诚恳。但灵犀指瑕却觉出了一丝令人不适的圆滑。
　　
　　他们这些从道真南队出来的，总共也就十几个人。天璇城废墟与周边零散的村落地势复杂、范围广大，想要在白日里全面覆盖，需要编排多队分组巡防。他们不过是巡防人数中的沧海一粟，远不及慕峥嵘赞誉的那般有用。
　　
　　“多谢慕上校的好意。我们和道玄营区只隔一个小山坡，本就在相互照应、共同防卫。”灵犀笑了笑，婉拒了对方的提议。
　　
　　并入道玄边防的临时营区的确会减轻一些他们的防卫压力，但他们并不想过于依赖道玄部。更何况，背后的窃窃私语已经够多了，他们谁也不想时时刻刻处于别人异样的眼光里。
　　
　　无论慕峥嵘邀请多少次，他们的回答都不会改变。
　　
　　“是我唐突了。”慕峥嵘并不勉强，走到她身边，“我送灵犀少尉回营吧。”
　　
　　还没等灵犀出言拒绝，慕峥嵘的手已然揽在了她的肩头，健壮的男性身躯挨近了她，罩下压抑的阴影。一贯端方低沉的嗓音，此刻落入她耳里却忽然有了几分胁迫的意味，
　　
　　“近日发现天璇城的废墟里有打斗痕迹，魔域或已渗透进了边境，少尉不该深夜一个人在林中行走。”
　　
　　燥热的鼻息吹拂起她耳边的碎发，激起她一身悚然寒战。灵犀强忍着一手肘暴击对方腹部的冲动怒意，借着脚步移动，扭身滑出了慕峥嵘的臂弯。
　　
　　“慕上校别忘了，我是一个战士。”她在距离慕峥嵘两米远的地方站定了，精巧的黑色手枪在她指间飞快地旋转一周，被她稳稳握紧在手里。
　　
　　灵犀冷淡地看向对方，重重地强调，“无论谁想靠近我，都要先问过我的枪。”
　　
　　慕峥嵘轻笑了一声，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误会，“那是自然。是我想得不周。”
　　
　　慕峥嵘带着一丝揶揄地再次颔首，结束了这次的对话，“少尉一路小心。如果日后需要什么帮助，请务必告知我们道玄部。”
　　
　　一直等到慕峥嵘的身影消失在林木后，灵犀指瑕才长长喘了一口气。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用发颤的手揉擦着自己的左肩，仿佛这样就能彻底抹消那铁箍般揽紧她肩膀的恶心触感。
　　
　　自从他们来到道玄部，她就能感觉到慕峥嵘对她的暗暗打量。只是没想到慕峥嵘正人君子的外皮下，竟是这样龌蹉的不堪。
　　
　　灵犀狠狠咬着牙，不屑地踢了一脚地面的碎叶。果然下梁不正，上梁也歪。听说当年慕峥嵘的胞弟慕潇韩就加入了黑海的森狱叛军，最后还是刚参军的原师兄和倦——
　　
　　“啪嗒”
　　
　　再一次的树枝折断声落在她不远的身后，让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没想到慕峥嵘在她这样明确的警告后，还敢折返来跟踪她。
　　
　　她气愤地拔出了枪，倏地转过了身，“慕上校，你——”
　　
　　然而枪口所指的地方空空荡荡，唯有朔风穿过荒芜的山林，绰绰晃动着四周树影。
　　
　　寂静中，破风之声从她头顶骤然罩落，灵犀只来得及看清一团火焰般翻动的衣摆，便被巨大的冲劲掀倒在地，疼得她眼前一黑。
　　
　　回神之际，她已然被制住了手脚。寒凉的纤薄锋刃抵住了她的脖颈，却好似直直透入了她的肺腑胸腔。
　　
　　眼前的面具曾出现在她最悲恸的噩梦，凤凰纹饰在黑夜里红得发暗，恍如满目的狰狞血污。
　　
　　***
　　
　　冬夜的天空刮着冰冷的风，撞在她的鼓膜隆隆地响。金曦抓着她的背心，断续地滑翔在树顶之间，谨慎地贴近树林前行，躲开了雷达的检测与巡视天空的目光。这样忽上忽下的急停与提速让她头晕作呕，别说路线了，连他们飞了多久，灵犀也无法准确估算。
　　
　　最后金曦的飞行终于平稳了起来。他们掠上了一处峭壁，降落在林边的平坡。
　　
　　抓紧她的手略一松懈，灵犀便奋力挣开了束缚，着地一滚拉开了距离。虽然双手被缚在身后，她仍是借着巧劲撑起身体，努力站了起来。
　　
　　“这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擒了我，你也绝对逃不出去！”灵犀指瑕挣脱了嘴里的布团，喘着气恨恨地盯着金曦。
　　
　　手里的枪和随身的武器都被金曦丢在了扎营的疏林里，她如今没有反击之力，如果金曦要拿她作为人质……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十米外的悬崖。
　　
　　“灵犀，是我想见你。”清朗的声音传来，猛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树木的阴影里亮起一束手电光，逐渐显出了她所熟悉的身形。原无乡一身银灰的衣着，几乎与漫山凋零的林木融为了一体。
　　
　　机械手轻易地削断了捆束她的布条，原无乡低头帮她拍着粘在衣服上的干枯碎叶，温声道，“抱歉，惊吓到你了。”
　　
　　银白的碎发下，仍是和煦的亮蓝眸光，此刻正忧虑地望着她。好像她仍旧是那个新入军营的莽撞少女，而原无乡也依然是那个总会留心照拂她的可靠兄长。
　　
　　灵犀咬着唇，到底是无法如她哥哥那样决绝地斩断过去，“原师兄……”
　　
　　“你还愿意叫我师兄，我很高兴。”原无乡一如往常地轻拍了拍她的肩，浅淡的微笑里转过模糊的落寞，又很快被掩盖了过去。
　　
　　酸涩的热意涌上了眼眶，仿佛她默默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蜂拥而来。崇真部的消息说原无乡十日前身受重伤，她想问他的伤势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严重，现下是不是又在硬撑；但那日火光中的道真部又侵占了她的思绪，所有人都在说原无乡公然叛变、投入魔域，可她不想相信那些话，她想亲口问他，当时到底发生了，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她感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有太多的话想说，却都哽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灵犀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抓住了原无乡的手臂，将对方拉到了距离金曦更远的地方。
　　
　　她迫切地望着原无乡，最终压低了声音，“原师兄，金曦是不是拿了什么要挟你？”
　　
　　但原无乡没有回答。
　　
　　她的师兄只是伸手摘掉了她发丝间遗落的一片碎叶，又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关切地问她，“你和濮阳为什么会在这里？道真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夜的寒意萦绕在她呼吸的空气里，激起细密的战栗。灵犀定定地望向原无乡，忽然感到喉咙发紧，“师兄，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原无乡叹了口气，无奈地迎上了她的目光，“灵犀，抱歉……”
　　
　　“难道你真的与魔域同流合污？”她松开手，慢慢退远了距离。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看清眼前的人。
　　
　　阴云满布的苍穹下，蓝眸沉默地望着她一步步后退，仿佛在悲伤他们间撕开的距离，但蓝眸的主人又任由着这裂口渐渐蔓延、崩碎，停在原地，不曾挽留。
　　
　　峭壁的疾风刮过她的脸颊，冰冷了她眼角的湿濡，在她胸腔里地沉沉坠落。她想尖叫，但只有干涸的嗓音在冷风中冻得麻木，“可是为什么……你可以不在乎我们、不在乎央中将，那小莫呢？金曦杀了小莫，你也不在意么？还有你以前最在乎的人呢？当年魔域处决了——”
　　
　　“灵犀！”原无乡骤然喝断了她，好似有压抑的痛苦破出了一瞬，但又旋即被毅然镇压。蓝眸湛然坚定地望向她，带着她所陌生的强硬决断，“我有我的理由。我不想将你牵涉其中。”
　　
　　灵犀自嘲地笑了一声，“师兄，你这样不觉得虚伪么？”
　　
　　零落的雪花从阴沉的天空幽幽飘散，在她脸上融成微小的湿迹，却好像穿透了她最坚强的堡垒。这些日的委屈与愤慨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声音反是冷静了下来，仿佛凝成了冰霜，坚硬得锋利。
　　
　　“你早已牵涉了我，牵涉了整个道真部。”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仿佛在告诉原无乡，又仿佛是在提醒自己，“央中将死了，式中将被软禁调查、自身难保。道真群龙无首，南北冲突不断，直到三天前发生了暴乱……除了我们几个出来参与追捕的人，其他人受伤的受伤，离开的离开，处罚的处罚……”
　　
　　灵犀指瑕望着原无乡震惊的脸，艰难地讲出她不愿去想、不愿承认的事实，“道真部……已经名存实亡了。”
　　
　　那个曾给过他们安稳、让他们成长，那个他们度过无数日夜、唯一能称为家的地方，在烈火中燃烧，在血污中倾颓，最终摧毁在同室操戈的仇恨里，只剩一片空寂寂的冰冷废墟。
　　
　　他们谁也回不去了。
　　
　　细小的雪花如星点尘埃，卷在空中散逸，割碎了他们交汇的视线。
　　
　　原无乡的声音在风里有细微的不稳，“叔父被软禁调查……是因为我么？”
　　
　　“是。因为你，因为道真的惨败……他信错了你，我也信错了你……”炽热的湿迹覆盖了脸颊上雪融的冷意，灵犀的声音低幽了下去，带着深刻的悔恨，“那天你来，我真以为你是来帮我们的……”
　　
　　是她，让所有的守卫都放下了武器。
　　
　　也是她，让原无乡通行无阻地穿过了重重关卡，进入道真本部。
　　
　　“灵犀……”仿佛是被她的话所刺痛，原无乡不自觉地向她走近了一步。好像跨过了这几步的路途，就能弥合这丑陋的裂痕，重聚那离散的温情。
　　
　　然而层叠的翎羽嗤然展开一道薄光，将这短短的距离崩裂成了天堑。
　　
　　冰凉的翎羽再次迫压在她的脖颈，灵犀看不清血色镜片后的眼眸，却能感觉到对方视线中的冷意。
　　
　　灵犀毫不退缩地瞪了回去，但随即整颗心都似乎落入了深渊里，穿透血肉的冰凉——
　　
　　没有劝止金曦对她的威胁，也没有担忧金曦对她的伤害。被挡在翎羽后的原无乡只是走近了金曦，轻声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视为家人亲近的人，全然信任着那个沾满道真鲜血的凶手，连最本能的反应里都没有一丝犹疑。
　　
　　仿佛记忆里的那个温文细心的师兄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一具相似的皮囊，陌生得令人心寒。
　　
　　金曦没有回答，只是两下钳制住了她的双手。腕上的疼痛让灵犀指瑕一时失力，闪着红光的金属圆片从松开的手中跌落。
　　
　　原无乡从衰草间拾起了一黑一银的微型装置。黑底的道真印纹闪烁着红光，在他的手心里映染了沉寂的特行组银色标示。
　　
　　部队的示警定位器。
　　
　　手套里的机械手微一用力，便将两个定位器捏成了一小团废铁。“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原无乡匆匆转向金曦，“我们该走了。”
　　
　　霜寒的翎羽仍抵在灵犀指瑕的脖颈，被电子扭曲的低沉声音穿过了面具，空洞得令她头皮发麻，“她呢？”
　　
　　灵犀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个人，悲愤的怒火卡在她的喉头，沉哑了她的声音，“你们最好杀了我。不然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们，为道真部报仇！”
　　
　　原无乡看着自己曾经的小师妹，明明湿红着眼眶，却是倔强地咬着牙，眸光狠厉，如视仇雠。
　　
　　他轻轻叹了口气，对着金曦摇了摇头。
　　
　　金曦的手刀很利落。原无乡抱起了被劈晕的灵犀，将人安置在林木边一处避风的树后。
　　
　　树枝的影子在手电的散光里重重叠叠地晃动，仿佛阴影里的无数只鬼手，对着他们蠢蠢欲动，又畏惧强光而退缩了回去。他将手电放在灵犀的身边，给军方留作标示。暖光安稳地笼罩着昏迷的人，即使暂失知觉，灵犀的眉头也依然紧锁着。
　　
　　“她不会有事的……军方的直升飞机最多五分钟就会追到这里。”燎宇凤陪在他的身侧，见他低头不语，不由轻声道。
　　
　　“我知道……”原无乡柔软地望向了燎宇凤。黑夜里，镜片后的凤眸模糊难辨，但他感觉了那人目光里细微的不安。
　　
　　他安抚地笑了笑，握紧了那人的手，“我们走吧。”
　　
　　他们并肩走出山林。瑟瑟风响里，金色的羽翼随着峭壁边翻涌的气流滑翔，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山峰的阴影里，最后连偶尔的微光都消失在山峦之间。
　　
　　山顶的平坡重归寂静。
　　
　　飘零的雪花幽幽地从暗色的天空纷落，越过荒枯的枝梢，坠在焦黄的碎草，还未及粘连成片便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忽然的脚步踩碎了这星点的晶莹，走近了树影中无知无觉的人。
　　　　冬夜的天空刮着冰冷的风，撞在她的鼓膜隆隆地响。金曦抓着她的背心，断续地滑翔在树顶之间，谨慎地贴近树林前行，躲开了雷达的检测与巡视天空的目光。这样忽上忽下的急停与提速让她头晕作呕，别说路线了，连他们飞了多久，灵犀也无法准确估算。
　　
　　最后金曦的飞行终于平稳了起来。他们掠上了一处陡峭山峰，降落在林边的平坡。
　　
　　抓紧她的手略一松懈，灵犀便奋力挣开了束缚，着地一滚拉开了距离。虽然双手被缚在身后，她仍是借着巧劲撑起身体，努力站了起来。
　　
　　“这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擒了我，你也绝对逃不出去！”灵犀指瑕挣脱了嘴里的布团，喘着气恨恨地盯着金曦。
　　
　　手里的枪和随身的武器都被金曦丢在了扎营的疏林里，她如今没有反击之力，如果金曦要拿她作为人质……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十米外的悬崖。
　　
　　“灵犀，是我想见你。”清朗的声音传来，猛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树木的阴影里亮起一束手电光，逐渐显出了她所熟悉的身形。原无乡一身银灰的衣着，几乎与漫山凋零的林木融为了一体。
　　
　　机械手轻易地削断了捆束她的布条，原无乡低头帮她拍着粘在衣服上的干枯碎叶，温声道，“抱歉，惊吓到你了。”
　　
　　银白的碎发下，仍是和煦的亮蓝眸光，此刻正忧虑地望着她。好像她仍旧是那个新入军营的莽撞少女，而原无乡也依然是那个总会留心照拂她的可靠兄长。
　　
　　灵犀咬着唇，到底是无法如她哥哥那样决绝地斩断过去，“原师兄……”
　　
　　“你还愿意叫我师兄，我很高兴。”原无乡一如往常地轻拍了拍她的肩，浅淡的微笑里转过模糊的落寞，又很快被掩盖了过去。
　　
　　酸涩的热意涌上了眼眶，仿佛她默默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蜂拥而来。崇真部的消息说原无乡十日前身受重伤，她想问他的伤势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严重，现下是不是又在硬撑；但那日火光中的道真部又侵占了她的思绪，所有人都在说原无乡公然叛变、投入魔域，可她不想相信那些话，她想亲口问他，当时到底发生了，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她感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有太多的话想说，却都哽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灵犀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抓住了原无乡的手臂，将对方拉到了距离金曦更远的地方。
　　
　　她迫切地望着原无乡，最终压低了声音，“原师兄，金曦是不是拿了什么要挟你？”
　　
　　但原无乡没有回答。
　　
　　她的师兄只是伸手摘掉了她发丝间遗落的一片碎叶，又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关切地问她，“你和濮阳为什么会在这里？道真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夜的寒意萦绕在她呼吸的空气里，激起细密的战栗。灵犀定定地望向原无乡，忽然感到喉咙发紧，“师兄，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原无乡叹了口气，无奈地迎上了她的目光，“灵犀，抱歉……”
　　
　　“难道你真的与魔域同流合污？”她松开手，慢慢退远了距离。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看清眼前的人。
　　
　　阴云满布的苍穹下，蓝眸沉默地望着她一步步后退，仿佛在悲伤他们间撕开的距离，但蓝眸的主人又任由着这裂口渐渐蔓延、崩碎，停在原地，不曾挽留。
　　
　　山顶的疾风刮过她的脸颊，冰冷了她眼角的湿濡，在她胸腔里地沉沉坠落。她想尖叫，但只有干涸的嗓音在冷风中冻得麻木，“可是为什么……你可以不在乎我们、不在乎央中将，那小莫呢？金曦杀了小莫，你也不在意么？还有你以前最在乎的人呢？当年魔域处决了——”
　　
　　“灵犀！”原无乡骤然喝断了她，好似有压抑的痛苦破出了一瞬，但又旋即被毅然镇压。蓝眸湛然坚定地望向她，带着她所陌生的强硬决断，“我有我的理由。我不想将你牵涉其中。”
　　
　　灵犀自嘲地笑了一声，“师兄，你这样不觉得虚伪么？”
　　
　　零落的雪花从阴沉的天空幽幽飘散，在她脸上融成微小的湿迹，却好像穿透了她最坚强的堡垒。这些日的委屈与愤慨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声音反是冷静了下来，仿佛凝成了冰霜，坚硬得锋利。
　　
　　“你早已牵涉了我，牵涉了整个道真部。”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仿佛在告诉原无乡，又仿佛是在提醒自己，“央中将死了，式中将被软禁调查、自身难保。道真群龙无首，南北冲突不断，直到三天前发生了暴乱……除了我们几个出来参与追捕的人，其他人受伤的受伤，离开的离开，处罚的处罚……”
　　
　　灵犀指瑕望着原无乡震惊的脸，艰难地讲出她不愿去想、不愿承认的事实，“道真部……已经名存实亡了。”
　　
　　那个曾给过他们安稳、让他们成长，那个他们度过无数日夜、唯一能称为家的地方，在烈火中燃烧，在血污中倾颓，最终摧毁在同室操戈的仇恨里，只剩一片空寂寂的冰冷废墟。
　　
　　他们谁也回不去了。
　　
　　细小的雪花如星点尘埃，卷在空中散逸，割碎了他们交汇的视线。
　　
　　原无乡的声音在风里有细微的不稳，“叔父被软禁调查……是因为我么？”
　　
　　“是。因为你，因为道真的惨败……他信错了你，我也信错了你……”炽热的湿迹覆盖了脸颊上雪融的冷意，灵犀的声音低幽了下去，带着深刻的悔恨，“那天你来，我真以为你是来帮我们的……”
　　
　　是她，让所有的守卫都放下了武器。
　　
　　也是她，让原无乡通行无阻地穿过了重重关卡，进入道真本部。
　　
　　“灵犀……”仿佛是被她的话所刺痛，原无乡不自觉地向她走近了一步。好像跨过了这几步的路途，就能弥合这丑陋的裂痕，重聚那离散的温情。
　　
　　然而层叠的翎羽嗤然展开一道薄光，将这短短的距离崩裂成了天堑。
　　
　　冰凉的翎羽再次迫压在她的脖颈，灵犀看不清血色镜片后的眼眸，却能感觉到对方视线中的冷意。
　　
　　灵犀毫不退缩地瞪了回去，但随即整颗心都似乎落入了深渊里，穿透血肉的冰凉——
　　
　　没有劝止金曦对她的威胁，也没有担忧金曦对她的伤害。被挡在翎羽后的原无乡只是走近了金曦，轻声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视为家人亲近的人，全然信任着那个沾满道真鲜血的凶手，连最本能的反应里都没有一丝犹疑。
　　
　　仿佛记忆里的那个温文细心的师兄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一具相似的皮囊，陌生得令人心寒。
　　
　　金曦没有回答，只是两下钳制住了她的双手。腕上的疼痛让灵犀指瑕一时失力，闪着红光的金属圆片从松开的手中跌落。
　　
　　原无乡从衰草间拾起了一黑一银的微型装置。黑底的道真印纹闪烁着红光，在他的手心里映染了沉寂的特行组银色标示。
　　
　　部队的示警定位器。
　　
　　手套里的机械手微一用力，便将两个定位器捏成了一小团废铁。“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原无乡匆匆转向金曦，“我们该走了。”
　　
　　霜寒的翎羽仍抵在灵犀指瑕的脖颈，被电子扭曲的低沉声音穿过了面具，空洞得令她头皮发麻，“她呢？”
　　
　　灵犀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个人，悲愤的怒火卡在她的喉头，沉哑了她的声音，“你们最好杀了我。不然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们，为道真部报仇！”
　　
　　原无乡看着自己曾经的小师妹，明明湿红着眼眶，却是倔强地咬着牙，眸光狠厉，如视仇雠。
　　
　　他轻轻叹了口气，对着金曦摇了摇头。
　　
　　金曦的手刀很利落。原无乡抱起了被劈晕的灵犀，将人安置在林木边一处避风的树后。
　　
　　树枝的影子在手电的散光里重重叠叠地晃动，仿佛阴影里的无数只鬼手，对着他们蠢蠢欲动，又畏惧强光而退缩了回去。他将手电放在灵犀的身边，给军方留作标示。暖光安稳地笼罩着昏迷的人，即使暂失知觉，灵犀的眉头也依然紧锁着。
　　
　　“她不会有事的……军方的直升飞机最多五分钟就会追到这里。”燎宇凤陪在他的身侧，见他低头不语，不由轻声道。
　　
　　“我知道……”原无乡柔软地望向了燎宇凤。黑夜里，镜片后的凤眸模糊难辨，但他感觉了那人目光里细微的不安。
　　
　　他安抚地笑了笑，握紧了那人的手，“我们走吧。”
　　
　　他们并肩走出山林。瑟瑟风响里，金色的羽翼随着山崖边翻涌的气流滑翔，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山峰的阴影里，最后连偶尔的微光都消失在山峦之间。
　　
　　山顶的平坡重归寂静。
　　
　　飘零的雪花幽幽地从暗色的天空纷落，越过荒枯的枝梢，坠在焦黄的碎草，还未及粘连成片便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忽然的脚步踩碎了这星点的晶莹，走近了树影中无知无觉的人。
　　
　　淡金的纤光里，温热的腥甜染上了寒冷的风，又很快被黑夜吞噬。
　　淡金的纤光里，温热的腥甜染上了寒冷的风，又很快被黑夜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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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hrun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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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樓發表於: 2022-10-12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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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了~~~~ .
先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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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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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樓發表於: 2022-10-13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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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走，天涯海角都在一起

千山追日月吾道大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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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樓發表於: 2022-10-14 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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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不太好的样子…………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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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ferr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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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樓發表於: 2022-10-16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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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23樓athrun150于2022-10-12 17:58發表的  : ._K$0U!
更新了~~~~                              . {*nEKPq(_*
先马住               s9:%s*$u

嘿嘿，对呀，这篇恢复更新啦，就是写得比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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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24樓jane于2022-10-13 21:16發表的 : B^Bbso'{1
一起走，天涯海角都在一起 8q{1E];:q

会哒会哒，他们接下来就会一直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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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25樓wjdkyzdd于2022-10-14 09:36發表的 : /W?z0tk`
感觉不太好的样子…………风雨欲来 0~:eSWz=

是的，阴谋已经慢慢铺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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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ferr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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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227樓發表於: 2022-10-26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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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东南多丘陵。这一带的缓冲区和边境山峰并没有缘山山脉那么高，却是一道连绵不绝的筛网屏障，将以天璇城为中心弥散的毒雾一点点筛离、阻挡。
　　
　　但这对原无乡和燎宇凤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起伏平缓的地势使他们无险可守，冬日凋敝的漫山林木也无法提供有效的遮蔽，让他们极易暴露在空中巡逻的视野里。过去的一天两夜里，他们暗暗将这片区域摸索了个遍，才勉强找到几个可以藏匿的地方。
　　
　　他们此刻就在这样一个临时藏身的角落。
　　
　　数十米宽阔的南向峭壁，在东侧半腰裂出了一道狭窄的洞隙，他们侧身挤在这逼仄的空间里，用银骠砍下的断枝掩饰着入口。头顶的山峰露出遥遥的一线天空，交织着枯枝的参差暗影。
　　
　　远方直升飞机的灯光聚拢在他们刚离开的山峰，在浓稠的黑暗里画下几笔苍青的白。军方知道他们进入了道玄辖区，这片地带已经被紧急封锁，空中的巡防和筛查也正在全面铺开。
　　
　　原无乡的目光落在燎宇凤的风衣上，金红纹饰如火焰般热烈绽放，即使在黑夜里也难以忽视。
　　
　　他不由蹙眉，翻出背包里暗色的隔热毯盖住了这扎眼的颜色。
　　
　　燎宇凤正用面具上的智能镜片全神观察南边山峰的动态，被他突然间的动作微微惊了一跳，疑问地看向了他。
　　
　　“颜色太显眼了。”原无乡悄声解释着，将隔热毯摊平开来，确保燎宇凤身上没有漏出一丝金红的花纹。
　　
　　也不知道圣域怎么想的，这样鲜艳的颜色根本不该作为战时行装，无论白天黑夜，都不利于隐藏行踪。原无乡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圣域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你么？”
　　
　　燎宇凤闷笑了一声，配合地脱下风衣，任由他严严实实地掖好了紧挨石壁的毯子边角，然后将寒风中的他也揽进了毯子下。
　　
　　倦收天的体温一贯偏高，从他后背紧贴的胸膛和暖地围拢了过来，带着隐隐的心跳震动。即使是在危机四伏的紧张时刻、身处冰寒凛冽的山石洞隙，原无乡也仍是感到了几分安宁的暖煦。
　　
　　燎宇凤调整着面具镜片，在他耳畔低声告知着军方的动向，“两架直升飞机往2点钟的西南方向离开，应是回道玄的临时营区了……剩下的两架正在南面铺开地毯式巡查，暂时不会追到我们这里来。”
　　
　　他们看不到其他方向的空中巡查状况，但道玄本部的直升飞机必然已赶来封锁了整个区域。他们只能趁这短暂的喘息之机稍作休息，然后打起精神、随机应变。
　　
　　“饿么？”原无乡打开银边半框上的夜视镜片，在身边的石缝里掏了掏，摸出了三根事先藏好的能量棒。
　　
　　燎宇凤收起面具，换上了同样的民用夜视镜，笑着问他，“你什么时候放的？”
　　
　　“之前踩点的时候。随身带不走的物资全囤一处不安全，不如分开各处都放一些。”他对燎宇凤眨了眨眼，从身后的角落深处又扒拉出两小罐的营养液。
　　
　　他们逃出缘山山脉后，落脚在个偏远小镇修整了两天，原无乡也趁机将大小物资都置办了个遍，从御寒的衣物到多功能护目镜，装备齐全、应有尽有。原本以为一两天的功夫就能离开边境，却一连几次被天阙部捕捉到了行踪，不得不五次三番地绕路甩开追兵。
　　
　　从天阙到道玄辖区，以前只需大半天的路程，他们走走停停用了整整七天。好在原无乡一直留意着沿路补充物资，即使进入这几千平方公里的丘陵地带后，他们为了隐藏行踪只能依靠库存，他们手头的食物也依旧丰裕，不至于如之前那样饥寒交迫、狼狈不堪。
　　
　　这顿战地简餐他们吃得很安静，但原无乡很快就察觉到燎宇凤有点反常。这些东西对于那人而言并不多，可一直等到他吃完了，燎宇凤手里还捏着小半根的能量棒。
　　
　　“怎么了？”原无乡侧头去看那人的脸，“是感觉哪里不对么？”
　　
　　燎宇凤仿佛骤然回神，对他摇了摇头，近乎掩饰地两口吃掉了剩余的能量棒。
　　
　　淡金的碎发滑落在那人的前额，遮挡了他的视线。原无乡没有追问。他隐约猜到了燎宇凤在想什么。
　　
　　静夜的沉默里，朔风呼呼地吹打着他们脚前的枯枝，发出刺啦啦的无序响动，混入了远处螺旋桨重重叠叠的桀桀声中。连绵起伏的黑暗里，由东向西折返巡视的直升飞机投下惨白的光束，在林坡上划出灰扑扑的一道横线。
　　
　　“对不起……”燎宇凤的声音低沉地落在他耳边。原无乡循声望去，正正撞入笼罩着他的坦然眸光里。
　　
　　燎宇凤没有避开他的注视，认真地望进了他的眼，仿佛要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印入他的心底，“道真部所发生的事，缘由在我……真的很抱歉。”
　　
　　夜视镜将眼前的一切都消减成明暗的灰白，但他似乎看到了凤眸里透光明澈的琥珀色泽，如阳光般温暖地撒进他心底刻意掩埋的角落。连那冻上了层层冰雪、麻木得失去感知的地方，都好似融化了炽热的液滴、扎出细密的刺痛，铺天盖地地袭来。
　　
　　原无乡忍不住将那人用力圈入怀里。
　　
　　紧紧抵着他的肩窝很暖，好像只有浸没在属于倦收天的气息和温度里，他才有足够的力量去抑制身体里翻涌的颤抖。石壁上粗糙不平的碎影在他眼前明明暗暗得模糊，一如他无法挣脱的晦暗心绪。
　　
　　燎宇凤沉默地拥紧了他，贴近的脸颊依偎着他的头发，温热地在寒风中笼出鲜活的暖意。沉稳的心跳声从紧挨的胸膛轻压在他的心房上，节奏均匀地震动着，犹如狂风巨浪里牢牢牵固他的沉锚，逐渐稳定了他的心神。
　　
　　“我知道你心里的亏欠……”原无乡低哑着嗓音，轻声道，“责任不是你一个人的。”
　　
　　他仿佛回到了那遮天蔽日的硝烟里，道真在烈火中焚烧，在腥甜的疾风中离他越来越远。从万丈的高空俯瞰，他们曾经的归属只剩轰然坍塌的灰白一点，在苍茫的大地间泯然不见。
　　
　　但我们还拥有彼此……无论发生什么，日后，我会和你一起承担。
　　
　　原无乡闭上眼，默默地告诉那人。
　　
　　然而燎宇凤听不到他心里的话。
　　
　　温暖的手指安慰地抚摩过他的后脑与脖颈，最后些微紧张地收紧在他肩膀。燎宇凤的声音很郑重，是承诺，亦是劝慰，
　　
　　“圣域并非不近人情……等到了基地，只要我们说明情况，圣域会有办法将式中将也带出来。”
　　
　　式洞机被革职软禁，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魔域没有任何理由冒风险去救他的叔父。燎宇凤做出这样的承诺，便是准备付出自身的代价，去交换这一点对他的弥补。
　　
　　但燎宇凤又不希望他知道。那人的字里行间，只将这一切归功于魔域。
　　
　　燎宇凤在忧虑他对魔域的态度。
　　
　　原无乡深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他回应地摩挲着燎宇凤的背脊，努力平稳了语调，“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陈情。”
　　
　　燎宇凤微微舒了口气，攥紧在他肩头的手放松了下来，仿佛自从离开山林起便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逐渐纷扬的雪花从坡顶枯枝间漏落，冰凉地渗进他的发根。原无乡抬眸望向山顶细线般渺远的夜空，凛冽的寒风山壁回荡着，灌满了他的肺腑。
　　
　　无论燎宇凤怎么做，式洞机都不可能无视挚爱牺牲、道真败亡的血仇而接受魔域。但没有关系，至少这一刻，他能让那人安心。
　　
　　道真的毁灭，已是覆水难收。他还需要进入魔域、需要保护倦收天的安全。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崩溃。
　　
　　原无乡的手指埋入了那人微长的头发，将燎宇凤更紧地按入他的怀里。
　　
　　尖啸的朔风声中，枯枝在夜空下用力摇晃着。大片的灰白雪水忽地从天摔落，在山壁上溅开淋漓的冰凉。原无乡的心中陡然一警，他还未及反应，便有滚雷般轰隆的喧嚣，从山峰背面席卷而来。
　　
　　直升飞机幽白的光穿透了遥远的天空，山顶的树影狂乱地摇晃，朝裂缝下的他们张牙舞爪地够来。
　　
　　察觉到动静的燎宇凤也下意识地要抬头，被他掀起的隔热毯兜头罩住。剧烈的风震荡在狭窄的山壁，吹皱了毯子边角，狰狞的树影如鬼爪般抓划过四周山石，饥渴着血肉，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他们抓紧了隔热毯，一动不动地全神倾听。那道阴冷的白光随着直升飞机转过山顶，掠过陡然峻峭的山崖，远去在他们侧前方的天空里。
　　
　　燎宇凤撩起毯子的一角缝隙，通过面具追踪着直升飞机。智能镜片在虚空中标出了不同时间里的轨迹交汇，燎宇凤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巡防模式，“走的是棋盘式巡防，南北经线，东西纬线。”
　　
　　原无乡正想说什么，燎宇凤却忽然按住了他，另一只手再次拉紧隔热毯，严实地罩住了他们。原无乡凝神细听，果然从簌簌霏霏的风雪杂音里注意到了极其细微的嗡嗡声。
　　
　　直升飞机后跟着低空伴随的无人机群。直升飞机的强光意在打草驱蛇，滞后出现的无人机才是真正搜捕的眼，撒开一张更为细密的网，如耙犁细细耕筛着每一寸土地。
　　
　　经线的巡视路线与这面山壁近乎垂直，呈扇形散开的无人机群从他们头顶越过，很快便尾随着直升飞机的轨迹，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燎宇凤确认了无人机都已驶远，才松开了按住他的手。
　　
　　“棋盘式巡防的话，有至少六组空中队伍，由不同组别按次序来回巡查。”原无乡回忆着以前的训练，推算着巡查的密度，“刚过去的直升飞机是经线第一组，等它折返我们就会知道经线的大致路程。”
　　
　　“之前留在山峰周边的两架直升飞机沿纬线往南巡查去了，恐怕纬线第二组的起始点在北面。”燎宇凤示意他们背面厚实的石壁。
　　
　　横向的巡查若从山峰的另一面开始，他们便无法及时观测、提前准备。他们需要更细致的推算，来确定纬线巡查到达他们周边的时间。
　　
　　原无乡脱下了手套，以银骠指末探出的尖刃为笔，在石壁上划出浅淡的白线方格，“之前观测的横向搜索，约是十分钟一个来回，可见纬线单程较短；而经线直到现在才经过我们的视野，说明单程很长。这次封锁的范围应是沿边界铺开的长条形区域。”
　　
　　“不错，如果纬线东端沿着军方边境，西端恐怕是在道玄的临时营地。”燎宇凤在他身边补充道，将智能镜片上收集的纬线数据报给了他。
　　
　　经纬交织的巡防路线编起了一张密密层层的网，从边境往内收拢，最终的意图，是将他们赶往道玄营地所在的西南方向。
　　
　　原无乡计算着纬线的间距，思索道，“只要知道经纬两线的来回周期、和每一批队伍的间隔时间，我们就能得出大致的封锁范围，算出各个方位的巡防时刻表，找出一条突破封锁的安全线——”
　　
　　然而他们并没有时间推算。他最后的“路”字未出口，便有震耳欲聋的螺旋桨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横向巡视的直升飞机从他们的观测盲区突然出现，贴近着峭壁行进。螺旋桨卷起狂暴的气流，裹挟着铺天盖地的细绒飞雪倒灌进了山石裂缝，砭人肌骨。
　　
　　燎宇凤眼疾手快地踩住脚边的几根断枝，让它们不至被螺旋桨带起的风吹散。即使是这样，剧烈的风仍是卷起了洞口外缘的大量枯枝，堪堪露出这长窄的洞隙。
　　
　　燎宇凤如弓弦般绷紧了身体，正要冲入天空先发制人，却见数根黑色细链从银骠中弹射而出，勾缠住剩余的枝桠。原无乡拉紧了链绳，将枯枝重新聚拢在洞口，牢牢地卡住。
　　
　　巡视峭壁的直升飞机带来晃眼的照明强光，穿过壁口遮挡的断枝缝隙直直透入了石洞。眩目的白光遮蔽了原无乡的视野，瞬间过载的镜框爆出细小的火星，骤然碎裂了镜片。
　　
　　突如其来的失明让他僵在了原地，但随即他便被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温暖的手紧挨着银骠，帮他拽住了不断挣扎的细链。抵着他身体的胸膛心跳略快，但燎宇凤的呼吸却平稳得几无声息，悄悄隐入了穿过他发间的风。
　　
　　密密的枯枝挡不住强光，枝间漏出的黑暗石洞却有如枝叶虬曲的阴影，仍是骗过了直升飞机上巡查的目光。
　　
　　投照灯很快便移往了别处。原无乡竭力闭了闭眼，来适应夜视失效后的昏暗环境。
　　
　　隆隆的螺旋桨声沿着山壁慢慢行进远去，连带着猛烈拉扯在链绳另一端的旋风也渐渐平息。
　　
　　原无乡松开手低低喘了口气，却不敢多做休息。他摸索着切断了银骠上缠卷枯枝的链绳，用石块死死压进山岩裂隙里。燎宇凤立即会意，将自己的夜视镜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一起用隔热毯密密实实地围罩起他们的身形。
　　
　　镜框上残留着燎宇凤的体温，再次明亮了他的视野。银骠上尖锐的机械长钉将隔热毯的四角牢牢钉入了地面，原无乡将外衣加厚在单薄的边角，确保没有一丝热量的散逸。
　　
　　他们方才布置完全，风雪呼啸中便掺杂进了急速气旋的细微声响，不紧不慢地参差行进而来。
　　
　　他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逐渐靠近的尖利破风声告诉他们，正有数架无人机在一寸寸细致地巡视着这一片峭壁。
　　
　　其中一道声响突然停止了移动，嗡嗡地悬停在山洞外。
　　
　　焦热的枯枝烧灼味压过了朔风的寒意，幽幽萦萦地穿过了厚厚密织的隔热毯。
　　
　　原无乡心里一沉——这个洞隙被发现了。
　　
　　燎宇凤显然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环抱在他腰际的手臂收拢了，燎宇凤的身躯紧绷起来，悄微侧身将他隐隐地护在了怀里。他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按了按燎宇凤的手臂，与那人一起压低了吐息。
　　
　　一直混杂在沙沙风雪中的嗡嗡声清晰了起来，幽然回荡在狭窄的石壁间。无人机灼烧开洞口的枯枝，钻进入了这个洞穴探察。
　　
　　咫尺之外的气旋圈扬起了漏入山洞的风雪，吹得隔热毯不住晃动。原无乡死死摁住了松动的边角，小型桨片的破风声只隔着薄薄的布料，几乎贴近到他的脸。他能感觉到那锐利审视的镜头，仔细扫描着这团随风波动的不明物体，试图做出一个判断。
　　
　　原无乡屏住了呼吸，紧盯着隔热层外飞悬着的模糊暗影。胸腔里的心跳声如急促的鸣鼓敲打在他的耳膜，似乎下一刻便会被无人机捕捉到声响。
　　
　　他们深陷在道玄封锁区的腹地，一旦暴露了位置，各个方向的追兵都会迅速围堵而来。他们将被迫陷入一场血战。谁也无法全身而退。
　　
　　刺耳的嗡嗡声响缓缓地围绕着他们转了一圈，犹豫不决般上下徘徊，最后似乎终于做出了决断，悬停在了他的面前。
　　
　　原无乡的心跳猛地一滞，燎宇凤的另一只手已环抱了上来。翎羽的剑锋对准了毯外的黑影，下一秒便会贯穿机器的核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无人机倏然调转了方向。
　　
　　后退的气旋声划过了石壁，逐渐隐没在洞外的萧萧风雪之中。
　　
　　山林重归寂静。毯角缝隙外夜色渺渺，只有落雪的轻微簌簌声，在残留的枯枝上堆积起小簇白绒。
　　
　　他猜得没有错。道玄依靠一个部队的力量重兵戍守漫长的边境，即使动用这样大批量的无人机协助搜寻，也没有足够的计算能力来获取和分辨高清的夜视图像。依赖热成像的无人机精度很高，却不够灵敏，只要确保没有体温的泄露，即使外形可疑也大概率会被过滤。
　　
　　而他们也得以用简单的隔热方式，骗过这相距咫尺的无人机。
　　
　　这个位置的经纬巡视都过去了，他们至少得到了些许的喘息之机。
　　
　　原无乡长长松了一口气，倚靠进燎宇凤仍环着他的臂弯里。直到此刻他才感到洞开缺口里灌入的汹涌冷意，如尖针透入骨缝，激起细微的寒颤。
　　
　　燎宇凤下意识地圈紧了手臂，用体温暖着衣衫单薄的他，低声道，“这样躲藏不是办法。东西方向的巡查路线离我们太近，我们没有时间去详细规划了。天亮后地面的搜寻也会全面铺开，我们最好现在就趁着夜晚突围。”
　　
　　原无乡知道燎宇凤说得不错。
　　
　　他们能骗过无人机一次，却没把握骗过第二次。夜色已深，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 此帖被bonferroni在2022-10-28 12:0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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