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28 【雁默，雁俏，温默】凤灼城下卷三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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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nie56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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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

220樓發表於: 2017-09-17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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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228樓(qiduan) 的帖子

找了一下八百比丘尼是誰發現這位姑娘好慘阿... 永生不死= =
至少溫仔還有死亡這個終點...

頂端

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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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21樓發表於: 2017-09-25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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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八.

看着鸿儿走远，默苍离叹息一声，叫符黎。他身子软得动一根手指都难，能自己撑持着坐起来披件衣裳，已委实不易。但总不能就这么睡了。符黎带他下到浴池，默苍离靠着池壁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动手清洗身体。

浴室回荡着单调的水声，良久后默苍离忽然说，以后鸿儿在时你避远些。

符黎望过来，默苍离不用看也知道他什么表情。他仰头靠上池壁，轻声说，趁这个时候四处看看，羽王宫有许多景致堪称一绝，你细心观赏过么。

符黎说，借口。

默苍离说，也不全是借口。

不行。符黎皱着眉头，认为这个话题必要讨论，回答很直截了当。

默苍离说道，鸿儿身手不差的，你不必担心。

符黎冷笑，身手不差，心思差了。

默苍离一愣，没想到他会对此等情事上心，不免笑问，你认为鸿儿对我不好吗。

符黎回答，不好。

默苍离说，鸿儿待我很好。他说罢，思及眼下，口口声声不让旁人靠近，又这样把自己丢下，确然不像是待他很好的境况，但这也情有可原。又说，他只是有时任性，他还小。

符黎嗤笑一声，不再说话。默了片刻，冷冷说，我不喜欢他。

那就憋着。默苍离说，没什么耐性再和他分辩。听我的，以后鸿儿在时，你就避开。

符黎感到气愤，他本来对着浴池盘腿坐，重重哼了一声，挪个身背对默苍离。

/

昨夜雁王自鹤泉宫一时愤怒走出，薄衣加身，方知室外风啸天寒，寒风吹散了脑热，才觉得慢怠了师尊，想要回转，却有些难以为情，念及他总不会缺人照顾，不还有那符黎么，这么一想，心中又怨怨地生出几分不自在。

终于没有回去，亦再去哪位嫔妃殿所，寞寞地回了长归殿，见到桌案上堆叠的奏折，想了一想，索性在案后坐下，笔尖点了一点朱砂。

宫人见到他，悄无声息地执香进来，在香笼中焚起熏香，在灯盏上燃起烛火，放下重重帷幔，遮挡殿外寒风。

奏折仍是千奇百怪，巨细掺杂，他把批注过的放到右边，又从左边拿起一折摊开。

蓦地顿了顿。

奏折上写的是关于迟夏国之事。奏折里称，我朝从未有过如此联合过蛮夷，与虎谋皮，只怕会养虎为患。再来便是对策先生的弹劾，既有出于此次联合蛮族，也有王上对客卿非同凡响的恩宠。

朝臣们太知道他们的王上头脑发热宠幸起佞臣来是什么德性，已有前科在案，这一次众人见微知著，或旁敲侧击，或直言相谏，近日来，这样的折子他已经看到了有五六折，想必今后会越来越多。默苍离亦总是劝他收敛，想来便是顾及此等境况。

雁王倒不担心与虎谋皮，这些人会这么说是因为他们还不了解师尊，相较而下，他更应该替迟夏国担心才对。让他踌躇的，是那些对师尊的非议。

他忽然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话。

——那个人，太可怕，你掌握不了他，而他却太过锋利。留下他，无疑是给自己脖子上架一口刀，他随时可能腐蚀你，刺穿你。鸿儿，我上官氏族千百年的基业，不能毁于一旦。

点朱的笔尖悬在纸上，久久不曾落下，室外似乎寒风更凛，穿透格子门窗泄入房内。

寂静里传来趋近的脚步，老宫人弓着身移到他跟前，轻声问道，王上，今晚夜寒，下头熬了些肉粥，您要喝一些么。

王上点点头，老宫人领了命退下。

他搁下笔，吐出一口气，兀自地笑了笑，心里道，怎么可能呢。

不多时，宫人端来了热粥，他喝了一碗，便也不再回承情殿，就着侧间殿室草草洗漱更衣，睡下了。

一夜无话。

次日将醒前，不知陷入何种梦境，只觉心胸负荷重重，连呼吸也困难，好不容易挣扎着摆脱噩梦，睁开眼睛，就见到霓裳不知何时爬到了床上，睡也没有睡相，一颗脑袋压在他胸前，无怪他梦里也觉得沉重。

无声地一次叹息，看着她睡中攥成拳头的小手，已是二八的姑娘了，仍一副天真烂漫、孩子气的模样，虽然不免替她忧虑，却又难舍地感到可爱。不忍将她吵醒，便不曾起身，仍躺在床上，后来索性闭上了双眼。

待霓裳睡醒时，坐起身子，打了个呵欠。

雁王问她，怎么睡在这里。

霓裳答道，早上来找你，见你还在睡，就跟你一起睡了。

雁王拧着眉毛，一边起身一边揉了揉乱糟糟的脑袋，问道，现在很晚了么。他昨夜的确没有睡好，难道睡了很久。

霓裳跪在榻上，笑道，不晚，还早呢。

雁王奇怪，那你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

小妹撅了撅嘴，这是她要开始闹性子的先兆，果然旋即就听她说，哥哥如今另有所爱，霓裳不来，就怕哥哥早已忘了吟央宫往哪儿走。

雁王茫然不解，问她何意。霓裳便说起她今晨一早起就听人四下说霓裳公主失宠，王上专爱眉蝉一事，又见衣履如云间，众多宫人侍女接踵往来，向着一处清冷许久的殿所进出。

雁王怔愣。

昨夜师尊说他已经见过少府令，原来并非虚言，但也委实太快了。

旋即一想，这等事情，掩人耳目，自然宜快不宜迟。想必昨晚师尊一夜未眠，十分汲汲营营，想必也，全然没有顾及他的意思。

耳边传来霓裳声声叫他，他倏然回过神来，望向她满脸嗔怪不悦的神情，笑了笑，替她拢了拢头发，说道，这是前朝的事，有它不得不如此的原因，是做给蛮族看的，为了得到他们的帮助。哥哥怎么会忘了你呢，哥哥只爱你。

没想到，说出来还是很容易的，几乎不用如何思索，原来他早就学会鬼话连篇了。但他说完，霓裳仍不展颜，半晌后说，那你为了掩人耳目，就真的要冷落我了吗？你真的会去宠爱那个叫眉蝉的女孩吗，就像你从前宠爱我那样？哥哥你做前朝的事，凭什么要我做牺牲？

雁王怎能见她如此，心疼地倾身贴近，柔声道，霓裳，霓裳，这只是一时的，就算宠爱她，那也是一时的，等到事情完结，一切还和以前一样。霓裳望着他，抿着嘴唇没有说话，雁王心虚地不敢与她对视，移开了视线。

霓裳忽然说，那个叫眉蝉的女孩，不是会很可怜吗，你说你爱她，其实是装作爱她，她还很高兴，以为你真的喜爱她。你现在冷落我，一时又宠爱我。既爱不爱的，那我还怎么相信你。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带着哭腔。

雁王惊骇地抬头，她垂下眼，滴落着眼泪。就像那个时候一样，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你嫌我笨，什么都不告诉我，我那时还想，既然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这个哥哥……可后来你又把子衿送走，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你又突然喜欢我了，不喜欢别人……下次呢？如果我不问你，如果你有难言之隐不能告诉我，那我要怎么猜才能猜到正确的答案？

雁王将她抱住，不敢施力，一遍遍地抚着她长发，说，对不起，对不起。

/

顾念自己的莽撞，本想今日去向师尊道歉，出了这样的事，却忽然不知道怎样面对师尊，他也不需要听取自己的意见，他早就把一切都决定好了。

他知道，他该冲到鹤泉宫，义正辞严地向师尊宣称，你不能拿一个女孩的人生去和蛮族做交易。如果师尊反对，他还应该不卑不亢地与他争辩，直到他接受自己的意见。

但他不敢。

的确，他不敢。

他从来没有如此清醒地认识到，他鼓不起丝毫与默苍离悖逆的勇气。

雁王明白，这件事，默苍离费了多大的功夫，他早就从凤灼城派出了人，千里南下，挑拨南境与迟夏的冲突，直至两国兵戈相向。为了拉拢迟夏的人心，他不惜纡尊降贵亲自出城亲迎，又如此亲自殷切款待，任他们予取予求。而为了平衡迟夏的力量，他还向另外四族蛮夷戎狄发出了邀请，不日他们就会抵达凤灼城，是时默苍离会在凤灼城下五国会盟，由他亲自主持。

默苍离越是慎重，他越是胆颤。他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对默苍离说，你不能这样。然后让他放弃已经获得的、即将获得的，放弃紧密周全的谋划，再重新开始？

哈，那个时候他就不是师尊的好徒弟，而是绊脚石了。

没有人会喜欢绊脚石的。

别人会说，你看他们师徒反目，作茧自缚。他又会沦为笑柄。

正确的画面应该是，师尊筹谋布局，他配合纳谏，师徒二人强强联手，合力御敌——这才是应该发生的。

对，这才是所有人都期望的。

他在心里这样念道。

霓裳并没有伤心很久，后来反而是她在安慰哥哥，说她理解哥哥有责任有苦衷，叫哥哥不要自责难过，说她只是一时情不自禁。她要回吟央宫去，雁王强留她，陪她吃了早饭，下了会儿棋，煮茶，说了些话，才缱绻不舍地送她回去。

回程路上，在一处花坊之前停步，前方转弯，不远便是鹤泉宫，路上莺飞草盛。

宫人见他驻足良久，又望着那个方向，便上前来，说道，先生今晨先去轩仪宫，又出宫去了驿馆，方才回转，王上可要前去探望。

轩仪宫？

眉蝉公主的居处，王上。

哦。他应了一声，垂下头，片刻后抬起，转了方向，说道，先生想必累了，不宜叨扰，回去吧。

宫人应是，一行人便往晨宫缓行。

途中遇上一群宫女，百十来人，人人手中捧了一盆芜花，花色各异，排成两列在永巷间穿行。领队的人见到王上，款款止步行礼。王上问道，这些花盆要送到哪儿去。那宫女嗓音细腻，柔声答道，回王上，奉少府令的吩咐，送去轩仪宫。

雁王想，不知师尊选出的这个女子是何种模样，比起子衿又如何。忽然生出一分前往探视的冲动，但终究心情灰败，觉得那处与鹤泉宫一样让人不想踏足，便没前往，仍然径直欲回晨宫。

临走，仍流连地向那里望了一眼，却意外地见草木繁盛间缓缓走来一个身影，由于枝叶遮挡，又相隔甚远，没有看得分明，但应该是个女子，长裙曳地，发间朱钗玉饰，映着穿透草木的日光，耀眼灼目。雁王微微一愣，这女子面容似曾相识，但却无法确切忆起。那女子显然也看见了他，还不待他仔细端详，她倏然抬袖遮掩了头脸，转身便向反方向速速退避。

雁王觉得奇怪，又感到朦胧茫然，鬼使神差之下，竟追了上去。

一行宫人错愕不止，他们望过去时，早已没有了女子的身影，只见王上突然一言不发地向鹤泉宫的方向跑去。

老宫人叫了两声王上，没有回应，又见王上去往的方向，猜测是去寻先生的。虽然王上之前说不便叨扰，但或许忽然想念了呢。于是便没有追随，吩咐了一众宫人自行其是。

且说王上追着那女子行迹，这鹤泉宫一带景致甚是幽秘，无数石林草木、月洞溪泉，那女子步伐亦十分轻巧灵活，始终没在视线尽头若有若无，雁王追随在后，丝毫不敢懈慢，唯恐失了踪迹。

可当他钻出一方怪石嶙峋的月洞，石山间垂着无数缀满浅黄花序的钩藤，以及尚且不到花季的青木香藤，绿意盈然，香氛馥郁，他左顾右盼，却再也不见那女子身影。

他感到奇怪，不解自己为何对一个陌生女子生出这般熟悉之感，又想到她方才轻灵身形，像极是受过训练的人，宫里有什么受过武艺训练的女子吗？他回头，此处山重水复自然是望不见鹤泉宫的，但她在这个方向，是从师尊那里出来吗？要说路过……师尊喜爱僻静，鹤泉宫落址亦是偏僻，远离各方宫殿御所，若是经过此地去往他处，无论到达哪里都是绕远。

/

看到了？

默苍离垂眼吹开茶面氤氲的热气，浅浅啄了一小口，还有些烫。

容与跪在他榻前，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低着头，支吾答道，大概是……看到了。此时他穿着霜色与雪青相间的裙裳，腕上佩戴数只金玉琉璃的纤巧镯子，发髻间步摇斜插，垂着流苏，随他动作轻颤，清丽而明艳，是女子的装束，且是尊贵女子的装束。他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默苍离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轩仪宫呢，他一次也没有去过？

容与答道，是。又说，但各类器物玩意的赏赐，王上一日不曾断过。

默苍离点了点头，这就够了。

先生没有再说话，容与始终局促不安地垂首等待，终于耐不住沉寂，轻声地问道，王上这次，看见我的脸了，没关系吗。

关系不大。默苍离搁下始终烫口的茶盏，说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不小心被他撞见了，何况这次是女儿装扮，短暂照面，他不会当真的。

容与感到十分惭愧。

正在惭愧着，便听到上方先生清冷的声音说道，迟夏王子总是纠缠着要见眉蝉公主一面，拂了他这么多次，也是时候了，你准备准备，他明日进宫。该说的话你自己权衡便可，老迟夏王一向宠爱这个儿子，从他入手，事半功倍。再过几日，算算四王也该是抵达的时候，会盟的安排大体妥当，到时候，我前往大棠泽，你便留在宫里。

容与应了是，默苍离便说，你退下吧。

先生。

默苍离转头看他。他垂着眼，膝行至案几之前，拿起另一只杯盏，倒了壶中仍然滚烫的茶水，捧着手里，运功至掌心，很快氤氲白雾消散，茶水温而不凉，他轻轻搁在案上，先生能触手可及的地方，说，先生喝这杯吧。又行了一礼，方才退出。

默苍离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便拿起那杯温热的茶盏。终于有了可以入口的茶，他却端着没有喝。

其实何止轩仪宫，自那晚以后，鸿儿也不在鹤泉宫闲呆了。他仍每日晚膳后来问安，一刻不到便告辞，循礼十分妥当，但也止乎于礼。

虽然鸿儿有时对不满情绪的表达仍然很幼稚，但默苍离确实感受到了他的不满。他反省，这次的确有些专横独断了，鸿儿毕竟是一国之君，也不好这么毫无顾忌地拂他的意。继而又反省，与鸿儿相处日久，好似让他有些忘乎所以，鸿儿待他稍微好点，他便开始想当然耳，以为两人情深意重，便可以不拘小节，实在是天真。需要做足的形式还是必须要做足。

想得明白了，但心里却总是闷堵着有个疙瘩，纠缠良久，好不容易今日才捋清过来。当初沈翌让你这样做，尚且不听到你有何怨言，怎么到了我这里，却对我冷嘲热讽，大发脾气。他想不出理由，想出了又觉得烦闷异常，索性搁下茶盏，走出殿所。

庭中景色殊胜逸美，却全然不是以往风致，没有常开不败的紫藤花架，也没有琉璃树。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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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22樓發表於: 2017-10-13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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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更一章……

节九.

今年扶桑犹胜往年，晨宫御殿庭前，衬着低矮的秋海棠，繁妍近似颓靡地盛开。秋季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渗入末夏的尾翼，浸出分毫的凉意，在日落夜初之际。

南境的战火一日不休，将士们今日披上甲胄誓师奋战，次日被草席旧革包裹着成车运还。传令兵快马加鞭，频频往返于战场与国都之间，双腿磨出的血迹将马鞍浸湿。一封封加急战书被送至长归殿的书案上，整整齐齐地摆放，案上犹有长毫、白笺、砚、墨等物，那墨古朴精致，背面漆边，正面题“烟桥钓家”四字，背书小令一阕，皆取归隐田园的意趣。而相较之下，那些因长途跋涉而变得脏污褶皱的战书，当即落得分外不堪入目。

但不可就因此诋毁王上荒于政务，他已为此做了十分的忍让。他曾以为掌一国权柄、为一国之君，当许以寸土不让的魄力，而逐渐地他开始领悟，比起坚守，更需的是隐忍。若是依循此道往下细想，他便隐约得以理解当年父王的诸多无奈。后人追思昔日，往往以谅解和感慨居多，即便事实不能真如后人所想，但于自己已是安慰。许多时候，即便是误解，亦不妨是一种解脱的方式。

但王上素来不是如此能够替人着想之人，于旁人的理解体谅一事，他缺乏天赋。所以便总是积郁在心，怨怪旁人，其实是画地为牢，自寻烦恼。

但时而似乎也有例外。

客卿不必上朝，但有时会参与朝下的廷议，或有人对先生有所异议，但在此与先生一谈之后，便转而钦佩信服之至，将自己此前的主张弃若敝履。

散了朝后，众臣告辞，先生亦在此列，随众人一同进退。他自坐席间起身，拂了拂衣袍，行至殿堂正中，恭谨地低垂双眼，平举双手，而后鞠身一拜。他的背影，好似过分细弱了，像扶柳，不堪世俗的摧折。

曾经不是这样的。师尊会留下来，等众人退出，两人再相谈片刻，或者一道去做别的事。

但别人都走了，他不走，就显得很特殊，一个人凭什么自诩特殊呢，所以也知趣地随同进退。可王上身边不缺知趣的人，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御前应对要怎么做才能得体合宜。毕竟谁也不想招惹麻烦。那现在他也变成师尊的麻烦了吗，可难道不是他自己将师尊逼到这个地步。

他感觉自己尤其卑劣，自欺欺人地感慨着为了师尊做出牺牲，其实也不过是在无声无息间用冷漠和距离表达他的谴责。牺牲做不干脆，谴责也做不干脆，这么不上不下地，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最百无一用的境地，不会有人比他更甚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去了吟央宫，仍然故作欢笑。近日来他费了许多心思在霓裳身上，霓裳或多或少地向他暗示了不必如此，他也视而不见。于是公主百般感动，毕竟她又何尝不期盼哥哥的陪伴。

迟夏王子已见过了眉蝉公主，外族王子进入后宫，不是可以大肆铺张之事，因此进出皆低调隐秘。据说见面也是雾里看花，相隔长满石蒜花的庭院，王子坐在西向的木廊，公主坐在东向的廊下，掩藏在垂下的帷屏竹帘之后。虽然不能具体知晓王子回去之后如何，但老迟夏王近几日确实未曾再来宫中吵嚷。

他一次也不曾去见过这个叫做眉蝉的女孩，甚至连她本来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也没有问过师尊最后打算将她怎么样，大抵不过是与子衿相似的结局。他虽然与师尊赌气，不去看她，但日常赏赐恩宠，这些做给外人看来，一日不敢间断过。

何必拿她赌气呢，她也不过是个无辜的女孩。怀揣了几分不自觉的妥协示弱的心情，他几日来第一次前往轩仪宫，进入宫门的前庭道路两旁，摆满了盆栽的芜花，格外艳丽多姿，几个身穿樱红襦裙的侍女在庭前洒扫，见到他孤身一人突然而至，受了惊吓一般地慌忙行礼。

他走在悬挂纱幔、焚了熏香的走廊之间，不知怎的想到了那日偶遇的女子，那时正与轩仪宫错身而过便遇见了她。不知是因为她从鹤泉宫的方向而来，还是因为那种没来由的熟悉感，自那日以后，他便总是想起她，恍然有种道不分明的缘分。虽不至于魂牵梦萦，但总是不能放开。

思索之间已经到了内庭，眉蝉公主在廊下摆好了席案，一壶清酒，一条香鱼。早在他进入宫门时，就有侍女赶紧告知了她。

就如传说中接见迟夏王子一般，亦然垂下了竹帘不与王上相见。王上坐在廊下，闻见室内焚烧着的沉香的清芬，身后是猩红与藤黄相错的石蒜。她坐在竹帘后面，靠得近了，从竹帘下溜出一角霜色的衣袂，王上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里，她显然也瞧见了，于是那角衣袂也羞赧地窜回了竹帘之后。

她开口说话，嗓音无限的酥软娇媚，说，王上骤然临驾，臣妹不胜惶恐。

一听这个声音，王上便大致能够想象那迟夏王子回去之后的情状了。是以说一介娇柔女子有时可胜千军万马，非虚言也。世间真有只闻其声就能让人魂牵梦萦的女子吗？可世间不是还有只见背影就能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他又想起那个春水般流走的陌生女子，她似乎与眼前的眉蝉重叠一体，凝成一抹雾一般的、可望不可即的绝代风华。

这场景甚至让他想到了久远前，在某座不知名的山间、山间一座破落颓败的寺庙，寺庙里，他曾有过一段梦境般短暂的记忆，犹如初冬的积雪一样转瞬即逝，回首就再也抓不住丝毫存在过的痕迹。那寺庙中的、竹帘后的女子也因此成了他心中无人能及的完美，连默苍离也不能。可正因为它犹如初雪，却又连是否真实存在过也令人不敢坚信。

他将手掌放在竹帘上，清润的竹签间传来沁凉的寒意，在末夏中驱散了心头的焦躁。侍女们远远伺候在外，跪伏垂首在地，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他不是南蛮的王子，他是羽国的君王，如果他想揭开这张竹帘，没有人能够阻止，即使是帘后的这个人也不可以。

他似乎能够隔着竹帘的罅隙朦朦胧胧地窥见眉蝉的姿容，她以袍袖掩着下半张脸，受了惊一般的望着他。

但过了很久，他都没能鼓起勇气这样做。

他想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揭开这张竹帘，去窥探竹帘后可能完美的景象。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一睹为快？其实是怀抱了将之占为己有的欲念吧。想要占有，是缘于怀里的空虚。如同他在冷宫的院子里一次次地想象父王的形象，父王是如此无所不能，能将所有笼罩他的黑暗驱散殆尽？如同他在东宫的灵廊握着琉璃珠一日日地期盼师尊的回归，师尊又是如此完美无缺，足以填补他至今以来所有缺失的遗憾？

可事实证明父王有他的羽国要周全，无意为他驱散黑暗。他希望落空，极尽失望，以致放弃，转而期盼师尊。那如今他又开始寻求那个不知所以的背影、眼前竹帘后不知所谓的眉蝉，是他也已对师尊失望了吗？

一种没来由的恐惧骤然间涌入全身，他惊心地收回手掌，下意识感觉到一旦揭开竹帘，有的事情就无法再挽回。

他时常深切地愤恨于自己的多愁善感，但这一次仍然不曾例外地屈从于内心的恐惧，仓惶告辞，甚至不顾仪态地退出了轩仪宫。

是填补缺憾的工具，做不到就放弃，寻找下一个。他无论如何做不到将默苍离置于这样的境地。

不知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回到晨宫，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日。

所有爱与温情似乎瞬间沦为了矫饰的虚伪。他从未如今日的怨恨自己。

/

大棠泽在凤灼城的北边，是位于一片山脉之巅的地上湖。可为了这一次的会盟，从凤灼城到大棠泽却修出了平整的官道。五国的车队从四方而来，皆要从这条道路上前往。

羽国作为东道主，需在会盟前夕提前到场。一辆车辇从帝都出发，载着作为主持官的默苍离，自午后出发。

原本已有使官在前，王上不必同日前往，但雁王不肯放师尊独自一人，是以车辇内还载了一个他。

车内置有软席和案几，灯台和笔墨。默苍离翻着案卷，翻折的声音间隔响起。车外天色犹亮，灯台未点，王上坐在一侧，以免遮了他的光。

他时而看看窗外，时而看看师尊，或坐或躺或倚或靠，百无聊赖。默苍离全然不动，埋头于书案间，当他为无物。

他趴在案角上自下而上瞧着师尊专心致志的模样，好似终于忍耐不住地，伸手抽走了笔杆。默苍离这才抬头，转向他。他将笔尖浸在笔洗里，坐起来说，师尊，你歇会儿吧，杏花说过操劳过度会猝死的。

不待默苍离做出反应，他转身从身侧的箱子里翻出一件雪白的毛氅，抖开了，倾身过来，仔细地给师尊披到身上，系了系带。一边嘀咕道，就快到大泽边了，这一带不比凤灼城，不穿上这个，师尊你会受寒的。

默苍离摸了摸身上多出来的大氅，雪色无暇的白毛入手十分柔软暖和。

雁王给他系好了系带，却没有退开，转而抓起了他的双手，握在自己手里，又带了几分埋怨地说道，师尊你看，你的手又冷了。

默苍离静默了一会儿没有言语，任他拉着双手，片刻后他抬起双眼，吸一口气正欲开口。

师尊。鸿儿先冲他笑了，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

是我太不懂事了，不能理解师尊的一片苦心，我知道师尊做什么事都是为了我好，但我总是任性，又愚钝，惹你生气，师尊，你怪就怪了，原谅我这一回吧。

他诚恳地道歉，却并没有赢得默苍离宽慰的神情。默苍离抽出一只手，放在他额间，移动着拇指轻轻抚了抚，叹息似的唤了他的名字。

鸿儿。

鸿儿迎着他的目光，他又道，对不起，毕竟我只是外人，而你是羽国的王族，有职责在身，即便如何心切，我也应该顾及你的意愿才是。

雁王静静听他说，末了道，师尊不用跟我道歉，师尊你这么好，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歪了歪头，笑说，如果我们之间一定有一个人错了的话，那错的一定是我。

默苍离似乎被他逗乐，清冷的神情终于露出几分笑意。雁王将他抱在怀里，蹭了蹭他头顶的发丝，说，师尊不生气了吧，笑了就不准生气了。

这时车外传来交谈声，车辇也停了下来，大棠泽到了。

/

五国的行辕与羽国作为东道主的主帐，以及为盟誓而搭建的祭坛，在默苍离在雁王扶下车辇后随目扫视下，已经整备妥当。黑底赤字的纛旗在水岸的凛风中猎猎作响，无数黑色军帐半围着大棠泽水岸分布。两千铁甲骑士严整肃穆地排在主帐之前，静候王上的御驾。

王上见过驻地的将士，随行而来的司礼大臣与礼乐队伍也各就其职，一阵忙碌后，终于只剩两人暂且无事，前往休憩的大帐中歇一口气。

帐中烧着炭炉，默苍离脱下御寒的毛氅，换了一身轻薄的浅色衣裳，鸿儿却还在帐口前，撩开布帘向外眺望。此时日头已经落尽，天色将黑，澄澈的天空中可以望见半明的月亮。大泽此岸是辽阔的草原，望不见水的那边，只有水天一线，但向两侧似乎可见拔地的山峦与树林。

虽然今晚静谧安恬，但明日五国国君和族长会在本国的军队护送下同日到来，这片宁静的大棠泽能听到的就再不是风声水声了。但鸿儿作为明日会盟的盟主，似乎还没有半点自觉。

这么一想，默苍离转头去看门前的鸿儿，却意外地不见了他身影，帐中除了角落里伺候的宫人，就只有他一人。

只好又默默地，收回视线，将在车上被鸿儿打断的案卷，重新在帐中的书案上摊开来。笔尖在砚台中浸了墨汁，落在纸上，还没写出几个字，鸿儿又忽然闯进来，身上带了一层寒意，拉起他的手。

师尊，跟我来。

他说着，放开默苍离，四下看看，找到被默苍离脱下的毛氅，又给他套上。

默苍离被他牵着，掀开帐帘，一阵寒风袭来，此地势高，又在水边，夜晚的风十分凛冽，此时天色已近暗了，月亮挂在天边，映在水中，分外明亮，周围星星点点，有的晦暗，有的耀眼。

帐外有一匹马，鸿儿先行一步跨上了马背，而后伸出一只手给他。

默苍离有些愣住，反问道，这个时候你要去骑马？

鸿儿晃了晃伸直的手臂，一意要他牵住。一边道，上来吧，师尊，我们出去转转。

无可奈何地，默苍离只好拉住他的手。鸿儿一施力，就将他拽上马背，抱在身前。鸿儿轻轻挥了下鞭子，良好训练的马儿迈开四蹄，不疾不徐地走出行辕的范围。

逐渐在身后远离了灯火，但视物却并无妨碍，山顶草原的星辰月色分外姣好，犹胜万家灯火。最初无人说话，鸿儿扭头去看大泽水面，听着风声蹄声入耳，怀里抱着暖暖的师尊，竟舍不得开口打破这片静谧的美好。

鸿儿。

默苍离叫了他一声。

嗯？

雁王回头来，但只能瞧见他发间露出的皎洁的耳背。他感觉默苍离微微往后向他怀里靠紧，心中蓦地一喜，却听默苍离忽然开口，说起了明日会盟的事。

与预期不符，虽然有些失望，但师尊交代，他仍然一句句认真听取，该应承的时候便应承一声，就连师尊说话间略显紊乱的喘息也没有漏下。

有些不解：……师尊？

默苍离终于有些隐忍不住地扯住他牵绳的手臂，轻声道，我们下去吧，鸿儿。

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师尊圈紧了一些，却没有将马勒停。他问道，师尊，你怎么了。默苍离握紧他的手又不自觉地更用了力气，并不说话。雁王与他身体相贴，即使隔着不薄的衣料，也逐渐感受到他开始抑制不住的轻颤。

雁王这才有些担心，勒了缰绳，马儿立即缓下步子，慢慢地沿着湖岸磨蹭，默苍离的轻颤才逐渐消退。

师尊，你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刚才视察军队的时候撞到了？我就说叫你不要靠近的，是哪里撞到了？他一边问，一边着急地用手在默苍离身上四处摸，默苍离被他摸得发痒，捉住他的手。

我没事，只是……默苍离低声说，他静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措辞，旋即道，我不喜欢骑马，你转也转过了，我们回去了吧。

真没事？

雁王不理他的制止，抽出手又上上下下仔细确认了一遍，确实没有伤处，但不知是否美人在怀犹让人心猿意马，手仍然没有离开，流连在腰间，逐渐变了旨意，更缓慢，也更用力。

默苍离瑟缩着想要拂开，脸颊热热的，轻轻地道，鸿儿。

他娇妍的模样，让雁王心头一热。这是师尊不显于外的、只在他面前被逼迫着时才会显露的风情，他怀着几分歉意和得意地想，是自己将他带成这样的，因此不能辜负了他，毕竟是万般怜爱的人。

毕竟是怜爱的，他重复地想。

默苍离感觉耳垂被一片温热晕染，是鸿儿咬住了亲吻，他忍不住颤了颤了身子，鸿儿却放开了他，在他耳边带着显然调笑地说，师尊你该不会是害怕骑马吧？你是不是从马背上被颠下来过？

不怪他不敬重师长，只是他的这位师长的运动神经实在不敢恭维。

默苍离在他怀里，别开脸，冷冷说道，信口开河，你有什么证据，停下，放我下去。

受他责骂，鸿儿笑了两声，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扬手挥打皮鞭。被鞭策的骏马一甩长鬃，四蹄交错更甚，在草地上踏出沙沙哒哒的清脆声响，逐渐错开水岸，穿入树林，脚下海拔快速拔高。林木枝桠的影子纷繁过目，像无数错身而过的黑色鬼魅，硕大皎洁的明月始终挂在天边，跟随他们而移动。

直到这场奔袭终于停止下来，鸿儿低头去瞧怀里的师尊。默苍离闭着眼睛，两只手都不自觉地紧紧拽着他拉扯缰绳的手臂，后背与他相靠的地方不留罅隙地贴紧。

莞尔想笑，没敢流露，他翻身下马，抬高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师尊扶下马。

默苍离好似受了多大的惊吓，浑身绵软，站在地面，还要倚靠着他才能站稳。他当然不会客气，顺势抱紧了师尊，在他面颊安抚似的亲了亲。默苍离扭开头，不让他碰，是着恼了。

他也不甚在意，略笑着，扶着师尊向前走去，马儿被留在身后，甩甩尾巴，伸长了脖子埋头吃草。

这里是一处凸出的悬崖，走到崖边，没有生草，黑色的坚硬岩石赤裸在外，孤峭地向高空延伸。悬崖下就是不见天际的大棠湖泽，一眼望去，星辰、明月、云影，皆溶在水中。夜风犹然寒冷，将默苍离胸前的头发凌乱地吹到身后。

鸿儿放开他，在崖边坐下。

月光落在他的发间，隐隐流泄了几分晦暗的赤红。

他回过头，向默苍离伸出一只手。默苍离犹豫了一下，终究没与他置气，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手里，便陪在他身边坐下。

向下望去，纵深的高度令人眩晕，他不由自主捏紧了鸿儿的手，鸿儿也感受到他的不安，笑着挪过来，两人挨近，投在身后的月影便融为一体。

默苍离靠在鸿儿怀里，虽然寒风凛冽，但身畔传来的温度却让他感到温暖。

[ 此帖被qiduan在2018-01-01 16:1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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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nie56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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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

223樓發表於: 2017-10-14 16: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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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所以大雁就算努力了也會GG嗎...
不過正劇裡大雁有些話說的很對那些英雄可以選擇放棄信念但他們不願意放棄如果從這裡往正劇上接那大雁豈不就是特別怨恨嗎? 想明白了之後生出師尊你明明可以選擇放棄墨家的這種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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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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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24樓發表於: 2017-10-14 17: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232樓(winnie56aaa) 的帖子

他一直就是这种怨念，还一直拿这种怨念去难为俏俏……放弃吧鸿儿，就算是俏俏你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我这算剧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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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jenj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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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樓發表於: 2017-10-17 00: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233樓(qiduan) 的帖子

感謝樓主填坑, 看完第一感想就是師生戀真方便, 邊戀愛邊工作的職場環境才是王道啊, 一樣是六國會盟, 如果有愛情滋潤, 黑色裂變裡的龐涓就不會眼巴巴地淪為配角了

然後就是, 這坑真的填太久, 久的有點走調了, 擦擦前不久坐上鳳神九首在天空翱翔還神色自若, 梳理脈絡仍井井有條, 為什麼現在就暈馬了? 反應也變得優柔容易被左右, 樓主你黑鴻兒黑的好, 但別黑擦擦啊~ 兩個都黑我無法接受啊, 最後呢, 如果雁默真的沒戲, 一定要賣雁俏的話, 可不可以讓俏哥萌一點討喜點?? 這是小讀者的一點小小看法, 請樓主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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