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 【魔赤】修仙緣　《75F，番外　永遇樂 2（香魔）》（全文完）|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2 【魔赤】修仙緣　《75F，番外　永遇樂 2（香魔）》（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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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光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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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7)

20樓發表於: 2011-08-28 18: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魔赤】修仙緣　《篇七‧並頭蓮》

　　凱旋侯其實是很會畫畫的一個人，可是他總不喜歡張揚這回事。在寒煙翠還小的時候，凱旋侯倒是很照顧她，寒煙翠也喜歡叫凱旋侯畫一些圖送她。

　　「喔？聽起來很有意思。」

　　已經日上三竿了，凝淵還沒有意思要從被窩裡起來，他甚至還沒穿衣服，就這麼懶懶地躺在床上，被子半掩，遮不住那修長性感的身軀。

　　要是有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幕，可能會以為凝淵是個愛裸睡的變態吧？實際上這是因為昨晚的一夜歡愛。赤睛的體力倒是比凝淵好，他昨晚和凝淵同時在這張床上沉沉睡去，今早卻比凝淵要早醒來，於是現在就只剩下凝淵一人裸著賴床。

　　今天一早，赤睛就去探視寒煙翠，他原以為寒煙翠會為了哥哥的事傷心不已，沒想到寒煙翠已經康復，面色也很平靜，惟獨不願意提起凝淵。

　　「她那時在整理房間，所以你是恰好看見的？」凝淵問道。

　　赤睛點了頭。

　　要不是看見寒煙翠手中那幾張畫，赤睛根本想不起來寒煙翠小時候原來長得這麼可愛－－就像個小公主。這是事實，也是最貼切的形容。

　　除此之外，赤睛更有興趣的倒是另一件事，「凝淵，你有印象自己曾經和寒煙翠一起給凱旋侯畫過肖像嗎？」

　　「沒有。」凝淵直接了當地答了。赤睛倒也只是問好玩的，反正凝淵對什麼事都不上心，這種瑣碎的小事就更不可能記住了。

　　「我看到那裡有一張，正是你和她站在一起的。」說了，赤睛就從身後拿出一張畫紙，並走到床畔，遞給凝淵。

　　還真的把那張圖給帶回來了？

　　凝淵將那張有些皺，發黃而斑駁，鏤刻了無數歲月痕跡的圖給接過去，手碰觸到的同時，甚至覺得紙張可能隨時碎掉。那張畫，這麼的脆弱。

　　凝淵看著畫，小小地訝異了。

　　雖然赤睛隻字不提自己，可事實上，這圖裡三個人都入鏡了。寒煙翠坐在最中央，那時她已經穿著粉色的旗袍，看上去端莊又有氣質，是個可愛的小淑女；左邊站著赤睛，仍舊是一身白，一頭銀白色的長髮，可他的臉上又帶著點淡淡的、溫暖的笑意；右邊則是和寒煙翠坐在一起的凝淵，那時倒不像現在穿著輕甲，而是身著一套輕便、貼身的，深紅色與黑色交錯，其間綴有金邊的服飾，樣式很是貴氣。

　　「原來你小時候是長這樣，我真的不記得了。」站在凝淵身旁，赤睛也一同端詳著這圖。「坦白說，你小時候還真女氣。」

　　凝淵早就忘記了自己的童年，他甚至不記得赤睛其實是陪他一同成長的。也許是第一次吧，被某樣物品勾起了回憶，心頭竟浮現意外的、暖暖的感覺。

　　凱旋侯分明知道在未來，三位孩童各自成人以後，路途是遙遠而坎坷的，就不知道他為三人畫下這張素描時，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情……

《並頭蓮》

　　於是凝淵決定去侯府看看凱旋侯，他去得果決，卻不知道自己為何想去找他……也許是種道別？

　　確實該跟凱旋侯道別，畢竟他伴他們三人一路成長至今。咒世主不曾疼愛過他們，太息公是什麼樣的女人就更不用說了，唯獨凱旋侯，他是個心軟卻從不敢表現在面上的人，也許有時凝淵和寒煙翠會被責罵，事後凱旋侯總是對孩子多番照顧，甚至拿些好吃的點心來安慰他們。

　　「叩、叩。」

　　凝淵是王子，能通行無阻地闖進大門，一來到書房，他卻站在門外思忖了一會，這才敲門。

　　句芒紅城裡所瀰漫的，殺的氣息，早已太過強烈。越是明白自己的生死去向，凝淵的行事竟變得慎重起來。

　　凝淵一直期待著終有一日，自己能痛痛快快地死上一場，只是好不容易等到這日，他才發現，自己對赤睛已太過牽掛；他怕赤睛跟自己一起犧牲，卻又毫無疑問地，就算他魔王子凝淵要下到陰曹地府，赤睛也會跟著一起去……於是凝淵就從興奮，轉趨於不安。

　　門被打開了。站在其後的凱旋侯，面露驚訝。「凝淵，是你？」

　　「凱旋侯，驚訝嗎？」

　　雙手抱胸，慵懶地應道。沒想到一見凱旋侯，平時那種高傲的氣態便又自然地浮現出來，凝淵對變化如此快速的自己，打從心底笑了出來。對著凱旋侯這人，凝淵總是喜歡擺出支配的姿態，也許是他自知一輩子都沒機會能真正支配到他。

　　對於凝淵的詢問，凱旋侯不過搖搖頭。「請進。」他將凝淵迎進門裡，再將門帶了上來。

　　對這間書房，凝淵確實有些印象，看來自己年少時曾來過幾次，尤其當他看到窗邊的一組桌椅，他才發現，那就是赤睛拿給他看的那張素描中，寒煙翠還有他坐著的地方。難怪赤睛是站著的，因為椅子只有一對，希望凱旋侯當時畫那張圖並沒有花太久的時間，否則就辛苦赤睛站著這麼久了。

　　凱旋侯注意到凝淵一直在看那兩張椅子，「怎麼了嗎？」

　　「…不重要的事。」

　　一回頭，凝淵見到凱旋侯的書桌上，還有一張正在作畫的圖。圖上的顏色還濕潤著，一旁，毛筆浸在透明的杯洗裡，渲出交融的綠與粉；桌上有幾個小碟，裡頭裝著各色粉狀顏料，有一些粉已經被使用過，因而化開變成半黏稠的水狀；圖紙前還盛放著一種植物，很特別，凝淵沒有看過。

　　「你在畫什麼。」凝淵馬上走了過去。他站在桌緣，隨手拈起那種植物來。同一枝有點粗度的鮮綠色莖上，又各發兩條細莖，連接著兩大朵粉色的鮮嫩圓花。「這是什麼品種的花？」

　　「我在慈光之塔拿到的，他們說是偶然從苦境得到的花。這花其實是蓮花的變種，但他們想大量種植，看能不能發展成為一個新品種。」儘管他明白大多時候，凝淵都不過是隨意問問，凱旋侯仍是細心答道。

　　「嗯。」將蓮花放回畫紙前盛著植物的裝水碟子中，凝淵轉頭看著凱旋侯，「這花有名字嗎？」

　　「並頭蓮。」凱旋侯答道。

　　凝淵一聽到這種花，馬上就感到深意。並頭蓮，雙生在一塊的一種花，怎麼特別像是……他跟赤睛的關係。

　　沉吟了一會，凝淵又問道：「…為何畫這種花？」問完，他隨即聽到凱旋侯輕輕地抽了一口氣。

　　自從楔子在前段時日造訪過火宅佛獄，由凱旋侯親自迎接與招待過後，凱旋侯似乎就變得有些奇怪。凝淵對凱旋侯這樣的變化感到新奇又有趣，但他總是不方便去關心，也就一直不知道凱旋侯跟楔子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

　　「也許是沒東西好畫了吧，」凱旋侯淡然答道：「在這火宅佛獄中，究竟有什麼是可畫的，又有什麼是值得像這樣，用圖像永遠流傳下來的。」

　　凝淵看得出來，凱旋侯有些失落，儘管他在王的面前看起來必定意氣風發。凝淵總是生活得懶散，也就倍覺凱旋侯的生活方式充滿隱藏，十分辛苦。

　　「看來你不適合在這個環境生存，凱旋侯。」不禁伸手去挑起那削尖的下頷，摩娑著那生得好看的臉型，凝淵放柔了語氣，輕道：「也許你更該去的，是這並頭蓮生長的地方。」

　　被挑起下頷來，凱旋侯並不阻止，他只覺得奇怪，怎麼咒世主跟凝淵這兩父子都喜歡這樣挑他下巴。「…你說苦境嗎？」凱旋侯低聲一嘆，嘆得不讓人發現，「王子現在是在命令我？」

　　「一個好意的勸告罷了。」

　　手指按上凱旋侯的下唇，輕輕揣摩著，唇豐滿而水潤，令人想入非非。這個男人，從凝淵小的時候就是長這樣，到現在還是長這樣，他不曾變老，以致於他的外貌永遠停留在風華最盛的時候，他的美，是穠麗的美艷，越是近看他，凝淵竟越能理解為何咒世主選擇了他，而非太息公。

　　以手背撫過凱旋侯的臉頰，心會著這樣的肌膚觸感，與赤睛究竟有何不同，凝淵緩聲道：「否則，吾怕下次再見到你，就是吾殺你之時。」

　　手按上凝淵正在摩娑他的手，凱旋侯明白凝淵或許對他即將大難臨頭的事心裡有底。凱旋侯倒不認為是赤睛告訴凝淵的，否則凝淵要知道赤睛必須在這回計畫幫助王，那麼他就會先在佛獄開殺一巡，而非現在如此冷靜的模樣……

　　「承蒙王子的善意忠告，但……」

　　凱旋侯握住凝淵的手，將他的手從自己的面頰上溫和地卸了下來，「就當作是凱旋侯欠你的，以後你要殺便殺，我不會有半句怨言。」

　　他明白，屆時這場封印戰役，自己不可能置身事外。一旦淌這場混水，弒魔必須付出代價，以後沒有人能逃掉……一個都無法，活下來。

　　凝淵從小對凱旋侯總是帶點鄙夷，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可是到了今日，他終於發現，這是因為凱旋侯這人太過溫順，凝淵根本不習慣這樣的一個人。

　　凱旋侯是很容易事事留心的一個人。比起佛獄中人愛恨分明、感情上尤其大膽果決，凱旋侯卻謹慎而考慮，重情重義的同時，卻又被這外在的軀殼，逼得必須鄙棄情義；這樣稱得上有點優柔寡斷的人，要在火宅佛獄生存是很辛苦的，可他為何當上三公？簡直像是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你將會為了你的事事順服，付出莫大的代價。」凝淵道。

　　「我不在乎。」凱旋侯回道。他是真的不在乎，反正除了這整個火宅佛獄以外，他懸在心上的，再也沒有什麼能稱得上是真正在乎的事物。至於楔子……他不要想，不配想，簡直不敢去想像他倆再次碰面的那一天。

　　直到千百年後，咒世主死了，太息公死了，四邪諦死了，所有參與過封印的人都死透了，唯獨凱旋侯被紅狐九尾從噬魂囚裡放了出來。凝淵默許這一切的發生，凱旋侯的下場的確悽涼，但他至少成為唯一逃過死劫的那一位。凝淵若執意要摧毀什麼，從來沒有例外，可是對凱旋侯，倒還算是仁慈。

　　「你這張畫就送給吾，如何？」

　　交談間，畫上的水已經乾透了，圖上的蓮呈現飽和而清麗的色彩。

　　凱旋侯說：「這張圖還沒畫完。」

　　「無妨……」

　　眼下掃過圖紙，凝淵心想著，圖有沒有畫完，重要嗎？再精美的圖，也無法永遠留住，總有一天必定走向破敗與滅亡。凱旋侯想用圖來留住點什麼，其實是很可笑，卻又可愛的一種想法。

　　凱旋侯看了凝淵一眼。他也認識凝淵很久了，就跟赤睛一樣猜不到凝淵的想法。他不懂得凝淵怎會反常地喜歡上這張圖，但他不介意把這張寄託他諸多煩心事情的圖，送給凝淵，讓他來繼承自己的一份愁苦。

　　凱旋侯來到畫前，埋首，輕輕吹了一會，把圖上沾染色彩的輕塵吹去。當他抬起頭，想把圖交給凝淵時，凝淵卻端起凱旋侯秀麗的臉，朝他朱唇印吻上去。

　　「…唔！」

　　當溫熱的一對唇碰觸，貼上，進而交疊在一起，凱旋侯秀眉緊蹙，眼角纖麗的鳳眼圓睜，良久不記得推拒。

　　等到凝淵自動退開，只見凱旋侯白皙的臉上紛染尷尬的紅霧。凝淵看了很是滿意，泰然自若地從凱旋侯手中搶走那幅畫，轉身，紅色披風隨著風動而揚起。凝淵來得突然，也去得突然，好似一陣旋風。他逕自開門，就此在這間書房裡消失了形跡。

　　凝淵的唇貼在他的唇上，那股感覺竟還鮮明地停留著，久久不去。凱旋侯是有點激動了，他不覺得討厭，就是滿腔的疑問，不過凝淵這人做事永遠讓人抓不著準繩，再繼續煩惱他的事，恐怕就顯得自己像個白痴了。

　　捂著臉，呆愣地在尚未靠攏的椅子上坐下，他遂在書桌前無力地趴了下去，一時也沒有將繪畫工具收起的意思，就這麼無聲地休息著，感覺今天一整天，自己都失去了過活的目標。

※

　　去拜訪凱旋侯的那一日，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隔日，佛獄便發生了歷史上著名的封印之戰。

　　那一戰，咒世主為保佛獄千秋萬世，不顧任何情面，操起句芒便毫不留情地奮力一戰，甚至使出兵甲武經裂字卷最上式－－裂天之毀，頓時天地變色，日月無光，氣海翻騰，壓力之大，竟使週遭根基較差的士兵們接連倒地。但是凝淵不愧是咒世主之子，面對兵甲武經，他毫無懼色，甚至輕笑以對，使出蛾空邪火。

　　雙方極招過後，肢接不斷，即使凝淵以空手對抗咒世主的句芒，兩人實力仍不相上下，纏鬥三日，未有勝負。不世之戰令所有人為之屏息，明知咒世主隱居下風，卻沒有人敢參戰，就怕褻瀆了這場戰鬥。

　　歷史悠久的句芒紅城受到戰火波及，轉眼將成廢墟，甚少有天氣變化的火宅佛獄，居然風起雲湧，三日裡雷聲大作不斷，卻又沒有降下暴雨來澆息父子間的鬥志，只讓令人窒息的氣氛更顯陰沉。

　　直到咒世主筋疲力竭之際，他賭上性命，終於在凝淵的左肩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邪毒伴隨火燒，以極快的速度自傷口腐蝕凝淵全身，但凝淵意志頑強，還想再戰。就在他要再次使出邪火時，赤睛卻從凝淵的背後，以最近的距離轟了他一掌，掌力之大，翻起遍地黃沙，更讓凝淵被震出三尺之外。

　　咒世主大戰三日都難傷凝淵，赤睛不過一掌，卻大破凝淵經絡內息，令他掩口嘔血不止，此舉震懾全場所有人－－包括凝淵自己。

　　赤睛的那一掌著實用上所有內力，使得凝淵幾近暴體，再加上邪毒腐蝕，凝淵終於在地上奄奄一息。他鬢髮凌亂，輕甲剝落，衣服破碎，滿身血腥，早已看不見過去身為王子的光彩。高高在上地站在凝淵面前，太息公幾聲高笑，喚來貪邪扶木，將凝淵高高吊起，趁隙，凱旋侯催化邪能，利用自願犧牲的四邪諦之能，欲將凝淵封進眠蛹之間。

　　就在凝淵整個人即將被封進繭裡以前，咒世主強忍著傷勢走上前，手一揚，親手為凝淵換上一套完好的衣服，再細細拭去他面上的血污，讓凝淵能維持他以往的尊貴，陷入漫長無際的沉睡中。

　　火宅佛獄的三公是最後的防線，沒有人能突破三公聯手，但是凝淵差點打敗這個傳說。

　　魔王子凝淵，是佛獄中人，卻也是佛獄有史以來遭遇最強的一位敵手，甚至比殺戮碎島多次進犯，或是四魌聯軍要來得更棘手。

　　這五個字從此成了火宅佛獄最禁忌的名字。沒有人被允許提起，於是隨著所有人的噤若寒蟬，這名字漸漸地在火宅佛獄的歷史中沉寂、遺忘，只留在少數人的心底。

　　就這樣，千年歲月悄悄流逝。

　　那一紙「並頭蓮」還留在凝淵的房裡。

　　儘管寒煙翠畏懼凝淵的強大與殘忍，並不希望他有解封的一天，但她還是差派下人定期去清理凝淵的房間，讓那間房維持著主人還在時的樣貌。

　　寒煙翠曾經在無意間，於凝淵的抽屜中發現那紙並頭蓮。她看得出那是凱旋侯所繪，便輕施內力在上，保原圖不壞。看著，發現圖有玄機，寒煙翠便將紙翻面，只見背面以極淡的墨色，寫了工整秀麗的幾行字－－

　　「惠而好我，願攜子手，一路同歸。春秋代序，天地共證，生死不離。」

　　寒煙翠頓時懂得這幅並頭蓮的意涵了。當時她持著圖，深思許久。

　　眠蛹之間裡，那一塊巨大的血繭只是持續著細微的氣息，在佛獄的一角存活得不欲人知，儘管很少很少人記得這個封印的存在，但他確實存在著。

　　繭中的液體修復了凝淵大部分的傷口，凝淵打自進到繭裡，便開始安穩地呼呼大睡，他不認為這是在浪費生命，反正自己將有很久很久的時間無法現世。對於封印這件事，凝淵倒是挺樂觀的，他相信總有一天，咒世主會解開這個封印－－那一天，將會是咒世主的死期。

　　繭裡的空間小得可憐，相較凝淵，赤睛就睡得非常不安穩。有時他被凝淵壓著，有時他跟凝淵疊在一起，或是跟凝淵交纏著睡－－赤睛就忽然懂得如果有媽媽懷上雙胞胎，那麼那兩個孩子有好長一段歲月，都得以這些可悲的姿勢在媽媽肚子裡沉睡著。

　　大部分的時間，兩人沉睡，有時只有一人醒來，有點無聊，只好又睡下去，但是通常凝淵一醒，赤睛總是會跟著醒過來。

　　有一回，凝淵很無聊，就問赤睛：「為何你當初選擇背叛吾？」

　　赤睛知道凝淵想聽什麼答案，就冷冷地告訴他：「這樣你才能嚐嚐心痛的感覺。」

　　凝淵只是問好玩的，他只是純粹想知道赤睛會怎麼回答他罷了。他太明白老爸的個性，咒世主不打沒有勝算的仗，要想暗算他，非得有赤睛幫忙才能成功；也許咒世主開出條件，如果赤睛不出手，那麼凝淵就只有死路一條；有了赤睛的幫忙，也才令凝淵勉強圖到「被封印」這個甜頭。

　　凝淵聽到赤睛的回答，果然挺滿意的，他繼續演戲道：「赤睛，你作為吾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卻背叛吾，讓吾好傷心－－」

　　赤睛聞言，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看著凝淵一邊笑，一邊說出這種催人淚下的話，赤睛甚至不曉得該相信凝淵的表情，還是他嘴裡說出的話。

　　看到赤睛不配合他，這讓凝淵好無奈。凝淵「唉」了一聲，搖搖頭，隨後又抱著赤睛睡著了。

　　這段沉睡的日子太過漫長。也許是繭裡的液體有某種催眠的功效吧，凝淵有時短暫清醒，一睡又是百年。赤睛察覺到凝淵與自己的修為，竟是隨著沉睡，緩慢地增長著，儘管緩慢，千百年來的累積，仍是使得兩人更顯絕世超然。

　　有一次，凝淵又醒了過來，很多次都看到赤睛比他要更早醒來。赤睛也看到凝淵終於又醒過來了，在跟凝淵玩似地問道：「凝淵，你怎麼這麼會睡？」

　　凝淵低笑一陣，這才說：「赤睛，還不是因為你在？就算睡覺非常無聊，卻還是吾活得最安心的一段時光啊。」

　　關他屁事啊。赤睛扁了扁嘴，「你不怕再睡，就永遠也起不來了嗎？」

　　「就算如此，也無妨，反正吾並沒有真正活著過。」凝淵如是說。這是一句魔王子風格的回話，於是赤睛無言了。

　　轉了轉眼球，赤睛勉強贊同道：「好吧，你說得很對。」於是這一次，他比凝淵要搶先再次睡去。

　　凝淵覺得有點無聊，原本想找赤睛說說話，沒想到赤睛卻搶先要睡覺，這讓凝淵很沒辦法，他只好再繼續睡下去。

　　凝淵閉了眼。他總喜歡壓在赤睛的身上，從赤睛身後攬著他，再埋在他的後頸上，呼吸著他的氣息，隨後沉沉睡去。

　　赤睛對於凝淵總是這樣吃他豆腐，真是無可奈何到了極點，卻又捨不得罵他……反正，這樣幸福安祥的感覺，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

　　過了很久，等到確定凝淵真的睡著了，佯裝睡去的赤睛才悠悠轉過身，將凝淵接進自己懷裡。

　　赤睛撥開凝淵過長的瀏海，讓那張精緻的面容得以完整映入自己眼眸。他們共度許多春秋，這張臉上無論怎樣的表情，赤睛都已經看透了。大多是懶懶的輕笑，第二多的，則是藏在笑容之後的，一股深沉無力的悲傷……

　　赤睛靠在凝淵的耳畔，輕輕語道：「凝淵，儘管我能猜到你有時的行為，但我真的不瞭解你。」

　　「你是這麼一個心思時時變化的人，在我眼裡，卻始終只有你，本心從未變過。」

　　「如果你說你並沒有真正活著過，那麼我，則是不明白自己的人生到底該算是什麼……」

　　輕輕梳撫過凝淵長長的紅髮，撫摸他白皙溫潤的臉頰，一次次的摩娑，讓指尖沾滿凝淵的氣息，赤睛難得面露滿足。

　　那一戰，赤睛旁觀已久，他不能幫忙凝淵，站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為了凝淵每次的見紅，心裡沉痛不已。最後，他必須發那一掌，當時在心中無數次地憎恨過自己；現在，赤睛必須承認，他竟無恥地為了這場封印竊喜著，只因凝淵總算得到充分的安心與休息，而他也能私心地伴隨著凝淵，安然度過無論多少個日子……

　　赤睛輕道：「你可以不懂得自己為什麼活著，可是，我願意為你而活。」

　　這是發自他內心的話語。有時，他隱藏對凝淵的心意，可是這一回，他不是講給凝淵聽的，而是講給自己聽的。赤睛說：「即使活得不明瞭自我也無所謂，我只想為你一個人活著。」

　　「－－這就是你為什麼陪伴我一起被封印嗎？」

　　「！」聞言，赤睛睜大了眼，「凝淵，你…」

　　「你以為，只有你一人會裝睡？」仰頭，緩緩睜開那一對睫毛纖長的晶亮眼眸，維持著被赤睛摟住的姿勢，凝淵竟是俯在赤睛的懷裡，這麼抬頭看赤睛，「吾都不知道，原來你對吾用情至深，吾可以直接當作－－這是你很愛吾的表徵嗎？」

　　赤睛捂了臉。說好的氣氛都去哪裡了！這時就算他把手拿開，其下的表情必定也如槁木死灰。

　　凝淵果然伸手握住赤睛覆面的手，將其強硬地扳了開來。赤睛才放開手，凝淵就吻上去，飽含赤睛的唇，吸吮著，舌伸進赤睛熾熱的口腔裡，與他緩慢有力地攪拌了起來。

　　「凝…！…唔……－－」

　　深深吸了一口氣，赤睛溫順地令凝淵吻著。

　　失去交談聲，世界靜止而消滅，只餘兩人成了彼此唯一的世界，深深地抱擁住彼此。

　　自從進入這繭，已經多久了，兩人之間不再這麼親密，或者對話，或者擁吻。卻是因為，他們無時無刻都親密著，心不曾離開彼此。

　　凝淵拌動著赤睛的舌根，品嚐著赤睛的滋味。凝淵其實喜歡吻赤睛，他覺得赤睛吃起來，是一切甜的，美的，好的，唯一適合他的。

　　這世界上再也覓不到第二人，是凝淵這麼認同、是凝淵深感唯一能匹配自己的。凝淵若是時常感到空虛，這是因為他的靈魂缺了一個大口，而赤睛恰能合適地填補上去，把他這個人完美地填滿。

　　「－－…呼嗯……嗯……」

　　互相交換著沉重的氣息，別了一個角度，最深刻地、主動的吻，吞吐著兩人難以言喻的隱忍情慾。動情的氣息熱切得令人難以抗拒，彷彿世間從此失去淺嚐輒止的道理，兩人是否天生的，都喜歡把對方摸索得透澈了，非得要把自己深深地映到對方身上，刻在骨上，甚至化成水來與對方完完全全融在一起，難分彼此，這才肯善罷甘休？

　　啾啾水聲糾纏良久，到了雙方都顯得有些狼狽的地步，凝淵才終於甘心於這個要把兩人都弄窒息了的吻。他又在赤睛的唇上以靈活的小舌圈舔了一遍，這才退了出來，在兩人唇間拉出一道明亮的銀線。

　　「呼……」赤睛立刻用袖子擦了擦嘴，硬生切斷那道銀線。

　　不過一個吻，已經把他弄得渾身生熱，甚至小腹隱隱有熱流在洶湧著。赤睛閉了眼，不再看凝淵。就算凝淵不介意與他發生關係，赤睛卻總是生怕傷著凝淵，他不希望自己做出任何傷害凝淵的事，否則他自己是個會後悔的人，他覺得自己會後悔莫及。

　　凝淵把赤睛像個抱枕似的攬在懷裡，他熱切地伸手去撫摸，感受到赤睛的氣息熱燙無比，再抓揉著他的胸前，那裡的心臟跳動得又快又急。赤睛如今所有的表現，都只為了他凝淵一個人。凝淵感到無上的光榮，他緩緩地開口道：「赤睛，剛才是你自己說的，可是現在吾要正式命令－－你，要為了吾而活，一生只為吾活著。」

　　赤睛張眼了，眸子裡波瀲得更加強烈，無數的情感劃過他腦際，令他再次輕輕闔起眼來，纖長的眼睫遮住了他的眼神。凝淵的話，為何總是簡簡單單的，就足以觸動他的心弦？

　　「…我，無所謂，你高興就好……」赤睛只是這麼淡淡地答道。他無法再多說什麼，只因他的心竟一時間被凝淵鼓動得難以平復。他不懂，凝淵究竟懂不懂得他？究竟這真的只是個純粹的命令，還是凝淵，其實明白他對他抱持著怎樣的意思？

　　「你看吾多體貼你？你不明白你的人生該算是什麼，可是有了吾的指引，你往後不就有了人生的目的？」摸摸赤睛的臉，臉頰竟已淚濕了，但是赤睛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哭泣。凝淵知道，赤睛不曉得自己已經哭了，所以只是偷偷替他抹去淚水，亦不希望他發現自己已經開始丟人地哭泣著。

　　「……嗯。」赤睛簡單地回道。

　　這是一句聽來隨意的承諾，卻驅使赤睛在凝淵解封以後，以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為凝淵忠心出戰兩回。第一次，他傷重得從龍形化回人形，從高空跌落谷底，重新回到凝淵身邊以後，凝淵卻怪罪他為何如此愚笨地選擇護主；第二次，戰鬥一結束，他便與凝淵一同墜入了火山口。這一次，萬劫不復，他與凝淵同生共死，凝淵只選擇握緊他的手，不再多說一句怪罪的話……

　　凝淵當然知道赤睛隨便一句承諾，都不能小看，所以至此，他便不再說什麼了。其實凝淵從來不想要求赤睛什麼，但他感覺赤睛總央求著他去要求什麼，他也不想要赤睛失望，一如赤睛從來不希望他失望，所以他會命令赤睛，這個伴隨了他一生的親密愛人。

　　凝淵懷抱著赤睛，心裡想的卻是那一幅並頭蓮。他第一眼看到那張圖，就知道那同生花上，一朵是他，一朵是赤睛。他們的生命早已把彼此包融在其中。也許赤睛傻傻的不會懂得，但凝淵懂得，不只赤睛為他而活，其實他的生命裡又何曾不是只充滿了赤睛一人？

　　赤睛願意將自己的生命完整地奉獻給凝淵，凝淵也知道，要是赤睛死了，自己無法消遙地活著。就像一朵並頭蓮，不是各自枯萎，而是同時枯萎的。凝淵與赤睛，亦也是共榮共生，同存同亡著。

　　這一次，換成凝淵輕拍著赤睛的背脊，柔聲撫慰道：「好了，赤睛，你睡吧……」

【Continue】

耶，所有章節以來字數最多的一篇~爆字到九千YOOOOO☆（眾：寫這麼多又這麼無聊，哪裡看得完！*丟垃圾*）

星期二開學=_=
如果颱風來能夠讓我再放假一天，那麼搞不好我還能再寫一篇（爆）

修仙緣轉眼間已經到第七章了，在這裡先謝謝小D和君君兩位人最好的姑娘。
其實你們的文都寫得比我好，我還這樣一直拉著你們看文，真的是承蒙照顧了>_<
希望就算接下來我消失一整個學期，你們也不要忘記我Q口Q!!!!!!!

剩下的大綱，太好了只剩三張!!!!（感動）說不定修仙緣可以在十章內完結（萬歲啊）
不過也有可能像這章一樣拖進度，接著就拖過了十章……（其實我覺得十章整完結這個數字看起來挺好的）
OTL管他的我不知道啦！（可悲的心戲或感情交流神馬的真的有人要看嗎？）

今天在看電視上的兵甲20，可以一邊寫佛獄一邊在電視上看到佛獄，那種感覺真是超爽的XD
最近超愛黑櫻的，於是黑櫻在這一章莫名其妙的戲份很重（爆）
因為今天終於看完君君的序春秋，我那個哭得死去活來啊，嗚～～所以才讓黑櫻在圖紙背後寫下那幾句話（君君你可以原諒我吧！）
（大家就能知道黑櫻是一邊畫那張圖一邊想著柚子有木有……………）（←去死！）

接下來我改邪歸正不虐虐了（茶）
大家皆大歡喜等結局吧+_+b
（↑雖然這麼說，但這人說話很不靠譜有木有|||，所以結局將近神馬的還是聽聽就好……）

櫻花落盡階前月，象床愁倚薰籠。遠似去年今日，恨還同。雙鬟不整雲憔悴，淚沾紅抹胸。何處相思苦，紗窗醉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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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nt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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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

21樓發表於: 2011-08-28 19: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XDD其實魔咩很愛赤睛睛~
赤睛睛也很愛魔咩~
但....就是有種心酸感~

不是只有被傷的那個人會痛
傷人的那個呢....
他連喊痛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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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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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95)

22樓發表於: 2011-08-28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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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我覺得這章寫的好！對話平淡感情卻很豐富～
尤其喜歡兩人在繭裡面的日子，互相擁抱很有愛ＸＤＤ
比喻成媽媽的肚子裡真是滿貼切的，至少，感覺他們兩人的關係比以往更親近了點

並蒂蓮果真是好物！
雖然我會聯想到亂七八糟的糟糕物（毆）

另外我要說，我也是超喜歡黑櫻的/////（掩面）
第一眼就被他煞到了（！）

一首作品，一經作者完成後，就有了自己的生命，容許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觀點來詮釋它。

完售本電子書在BOOKY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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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binggu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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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23樓發表於: 2011-08-28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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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深爱的魔赤实在很美好
这俩人都是离不开对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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馭風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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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24樓發表於: 2011-08-29 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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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你而活......

不論如何都讓人覺得兩人之間的感情無比深厚
言語都說不清了.......

魔咩難得的溫柔啊.....

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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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光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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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7)

25樓發表於: 2011-08-30 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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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cynthin

雖然文一開始要塑造的不是相愛氣息
不過既然都寫這麼多了,就讓他們相愛吧,哈!
心酸倒是不會了,接下來應該會直接讓他們走向結局吧...反正還不是掉火山= =

to 妃茗

謝謝誇獎~哈!其實我劇情貧乏(打爆)
真的要說對話會很有趣的,我想應該是楓櫻那種吧(遙望)(還是那叫肉麻)

至於魔赤,我說實在也已經寫了一段時日,對話真的很難激動得起來
(我連寫書素啊千素啊雅少X絕塵啊什麼莫名其妙的配對OX時都來得激動很多)
所以他們真的是感情底子取勝的,相伴一生什麼的,每個配對都很想達到如此的目標,但要真的成全卻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會有比較貼近的錯覺,可能是因為這章魔咩坦承了(他是受黑櫻的影響就對了......)
我不會聯想到什麼亂七八糟物XD
不過並蒂蓮這東西就跟合歡被一樣,是一種有點傳統的古風事物
雖然用這麼古風的東西來比喻這一對,實在有點弔詭,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情趣在(?)

我也是!!!我超愛黑櫻喔喔喔喔(<<你滾啦)

to dabinggunian

其實任何CP都是有愛最美
強暴什麼的雖然好看,但是沒有愛,怎樣也是壞結局囧
本來副體什麼的也不是缺一不可(凱旋侯兩個副體都死了)
不過套在魔赤上頭就是特別美

to 馭風殘

這東西雖然只是說說而已(喂)
但自己看著還是很爽=3=
(我想正劇裡魔咩恐怕不會這麼深情)
言語都說不清這東西我想真的是美死了,所以平常看似很少話很冷淡的配對,往往感情是出人意料的深厚(漠御也是如此)

謝謝期待~也許接下來就沒有溫柔囉(咦)

櫻花落盡階前月，象床愁倚薰籠。遠似去年今日，恨還同。雙鬟不整雲憔悴，淚沾紅抹胸。何處相思苦，紗窗醉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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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光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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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7)

26樓發表於: 2011-09-03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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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赤】修仙緣　《篇八‧子夜歌》（微H）

　　當赤睛以為兩人還有許多安祥日子可以共度時，封印卻忽然解開了。於是赤睛伴隨著凝淵，展翅翱翔，同時離開蛹眠之間。

　　凝淵在繭裡表現得安份，可是當他終於得以離開那個繭，他幾乎一回頭就想親手摧毀那個束縛他長達數百年的東西。赤睛擋在繭前，銳利目光不容異議，凝淵也只有停手，他不曉得赤睛為何執意留住那樣事物。赤睛當然自有答案，他早在心中為這段美好時光空下一個位置，一同擁眠的長夢，是連凝淵本人都不被容許破壞的。

　　而凝淵醒來以後對赤睛說的第一句話，正是－－

　　「赤睛，出征了。」

《子夜歌》

　　赤睛早在心裡告訴過自己無數次－－他不會去阻止凝淵所做的任何事，只要他高興就好了。

　　於是他眼睜睜看著凝淵把咒世主殺了、將他的屍體燒成了灰，亦或是將凱旋侯弄成啞巴甚至廢人，再將他下到噬魂囚……

　　赤睛的心正在動搖，他的行事準則向來與凝淵天差地遠。赤睛與凝淵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有心，可他依舊是個魔，所以雖然心痛，仍能冷眼旁觀一切。

　　只要凝淵高興就好。這不正是自己長期以來抱持的願望嗎？－－每當心頭上火之時，赤睛總是在心裡，這麼緩緩地告訴自己。即便如此想著，赤睛還是覺得真慘，因為凝淵從不跟他解釋什麼，搞得他暗自對凝淵的所作所為惶惶不可終日，而他能做的除了安慰自己還是安慰自己。

　　又回到他們主僕倆原先的生活模式－－凝淵隨心所欲地活著，他的生活變得精采了，便甚少與赤睛說話；赤睛無目的地跟從，不怎麼與凝淵搭話，但只要凝淵需要人說說話，他就會跟凝淵說話。

　　這段日子，四魌界發生的變動實在太大，亦或實是他們沉睡得太久了，以至於生活實在太過刺激，這讓赤睛能明顯感受到凝淵的愉悅。

　　赤睛不想打壞凝淵的興致，可是在親眼目睹寒煙翠是怎麼被凝淵一步一步逼死之後，赤睛難以再隱忍了。無論如何，一句話也好，還是想與他說說。

　　那天，凝淵百般聊賴地坐在墮落天堂中間的王位。－－這時的火宅佛獄早已人去樓空，士兵們大概都在苦境死了，迦陵是凝淵趕走的，太息公是凝淵殺的，當年參與或是旁觀過封印的所有人，一個都沒逃掉。凝淵曾說要把佛獄送給戢武王，但是戢武王根本沒有執行接收佛獄的儀式，他唯一從佛獄帶走的只有一樣，是凝淵親自拋給他的，寒煙翠的屍骨。

　　不過短短半個月，發生的大事卻已經比過去上百年要來得更多，這讓赤睛煎熬著，更加回味過去的安穩時光。

　　即使已經睡了上百年，咒世主對凝淵與他的期許依然在赤睛的腦海中印象清晰。親眼看著咒世主的屍身，在凝淵懷裡被邪火一把燒成灰時，赤睛在心裡默默祭奠著他－－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好王者，好上司，卻是個不及格的父親。

　　儘管凝淵不這麼認為，但赤睛還是覺得，咒世主就是凝淵殺的，這是因為咒世主即使受到正道圍剿，他所受的傷根本也不至死亡，讓咒世主失去雙臂，流血過多致死的，正是凝淵自己。這又如何？這場戰役於咒世主而言，也早已滅盡他的尊嚴，要他苟活，必定是千百個不願意，對於咒世主的死，除了惋惜以外也就別無想法。

　　佛獄，這個千百年來，由三公耗費多少心力去堅守的地方，這是個由多少戰士屍骨所堆砌出的堡壘，還有火宅佛獄世世代代傳誦的精神，居然在不到半個月內，全盤完結。－－凝淵早有意思要毀了佛獄這個他痛恨的家鄉，這不是他的錯。

　　沉默了許久，赤睛這才緩緩開口道：「自從你醒來，你的行為就變得多餘。」

　　凝淵沒有發覺赤睛的語氣有問題，或者是赤睛偽裝得太好了，使凝淵感受不到赤睛的失落。他懶懶地倚在王位的扶手上，仰頭望向赤睛，「為什麼這麼說？」

　　赤睛不想再提咒世主，也就直敘道：「你找機會殺了寒煙翠。」

　　「赤睛，你誤會了，吾根本沒有要殺小妹，小妹想死，那是她自己的意思，為兄也無法阻止啊。」

　　「……」那語氣聽來倒真有幾分悲愴，凝淵這人真是既直接又虛偽，常常讓赤睛愛恨交憎，一想到寒煙翠的哥哥就是這種人，赤睛真替她感到不值。他低聲顫抖道：「…我一直以為，你很疼愛她。」

　　「你想得很對，吾愛她，所以吾要娶她，這難道不合理嗎？小妹偏偏想不通。」凝淵的手放上胸口，彷彿正在誠摯地說話，他柔情似水地對著赤睛開口道：「赤睛，吾也很愛你，你何不考慮嫁給吾呢？」

　　「哈，好笑。」對此，赤睛已經面無表情到了極致，「也許你會因為你愛我，就讓我步上寒煙翠的後塵……你會殺我。」

　　凝淵卻直接搖搖頭，「赤睛，這時你就得好好慶幸。吾愛吾之小妹，所以吾殺她，但吾也許並不是這麼愛你，所以吾從來不打算要殺你。」

　　剛才凝淵還說出疑似求婚的話語，現在就說他並不這麼愛他，這下赤睛就很確定那是玩笑話了，赤睛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對剛才那句笑話表態，否則那是多尷尬的一件事。

　　赤睛的目光趨於銳利，抿了唇，「謝謝你並不想殺我。」那語氣一下子就生疏不少。「魔王子，你不算太疼愛我，這是我的榮幸。」

　　在外人的面前，赤睛一向很少叫他的名字，凝淵也不覺得哪裡奇怪，可是當兩人獨處時，赤睛居然跟外人一樣那麼稱呼他，這讓他倏地睜大眼。

　　「…赤睛，你剛剛叫吾什麼？」凝淵好像沒有聽清楚一般，再次問道：「吾並不曾聽你這麼稱呼過。」

　　「那你進發苦境的這段期間難道是失去記憶了？自你破繭而出後，難道我有以更親暱的方式呼喚過你？」這很重要嗎？赤睛對凝淵那大驚小怪、悵然若失的表情感到可笑，「你對寒煙翠的死只惋惜了一秒鐘，如今倒是失神許多，反正人命與親情從不值得掛心，你卻能為了那一句稱呼煩心至少三秒鐘。」

　　赤睛自覺再跟凝淵說什麼也沒用，儘管他知道從頭到尾都只有自己在發牢騷罷了。他欲拂袖離去，凝淵這才如同大夢初醒一般，恢復了一點生氣，朝著赤睛轉身離開的方向喚了一聲：「赤睛！」

　　赤睛停下，沒有回頭。他的確在賭氣，但他不是為自己賭氣，他在為了佛獄、為了王、為了侯、為了王女……為了他過去所有的回憶賭氣。

　　那剝奪了赤睛所有日前回憶的人，凝淵，毫不自覺，他說：「你何苦用這種態度待吾？即使是吾之小妹，也已經死了。」

　　「死了是事實，就不值得在意，那麼只要我一死，對你來說應該也不重要了。」換來的依然是冷冷的回話。

　　凝淵怔在王座上，慢慢的，又對赤睛的話露出些許的笑意。凝淵確實比較喜歡他人那麼冰冷地待他，好比說玉辭心，他因此對她有了較大的興趣……赤睛亦然，總是對他不冷不熱，他的慍怒常隱藏在平靜之下，彷彿海面下暗潮洶湧的浮冰，隨時可能使人觸礁，讓凝淵動輒焦急。

　　存著一點安撫與討好的心態，凝淵放輕了語氣，回道：「傻赤睛，剛才是跟你玩的。吾看待小妹的方式跟看待你不同，你怎麼認為吾有可能殺了你？」

　　「你是怎麼看待我的，我不知道，但我會這麼推測，那是因為你總是喜歡做讓你自己後悔的事。假如折磨我能有效地折磨到你自己，我相信，你會有興趣去做。」微微回首去瞥一眼凝淵的神情，隨著赤睛語畢，凝淵樣態顯得些許癡愣，那錯愕該不會又是裝出來的？赤睛邁開腳步，不再回頭，隨著熱風拂面，潔白的身影消失在佛獄特有的黑紅色沙塵之中。

※

　　後來，他們之間就因此有了些芥蒂。赤睛不確定凝淵記不記得從前他們也有過這麼矛盾的時候，但這段日子與以前太過相似，使得赤睛每天早晨一醒來，就為了要繼續長伴凝淵身側這件事胃痛。他也曾想離開佛獄，但是凝淵不讓他離開－－他自己說了，赤睛不在身旁，就令他感到十分不舒服，簡直焦躁到了極點，甚至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這就是習慣的可怕。赤睛心道。凝淵早已習慣身邊有他赤睛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就跟呼吸時吸入的是空氣一樣本能地習慣著。

　　赤睛看不慣凝淵的所作所為，他卻無法眼不見為淨，仍舊為了凝淵的習慣，必須繼續折騰自己陪著他作惡。每當凝淵一喊「赤睛，出征了！」接著又惡趣味地到苦境去隨機挑選一些地方大肆搗亂時，赤睛不明白凝淵的動機究竟是為樂趣，還是為洩憤，還是根本什麼都沒想過－－先天的犯罪者，殺人者，這種人的心理真的是半分都無法揣測。

　　再愉快的事也有厭膩的一天，這下子就顯得赤睛對凝淵而言真的有莫大價值，至少凝淵還沒有對赤睛厭煩，但他已經先厭煩了殺人這件事。

　　一旬後，終於聽到那人一邊斜坐在墮落天堂的王位上，一邊抱怨道：「赤睛，吾好無聊。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只會哀嚎或逃跑，完全沒有反抗吾的能力啊。」

　　赤睛心道：『你既然知道他們無法反抗你，又為何要欺負他們？真是個無聊男子。』他站在王位旁，平平靜靜地道：「你在想念劍之初，慕容情，或是玉辭心。」

　　「三個都想念，但玉辭心要來得多些。堅強的女人總是使人著迷，只可惜女人這種生物生性往往要來得太過奸巧，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啊。」這時，凝淵望向赤睛，好像在暗示著相較之下赤睛就顯得較無心機了。赤睛則是想說，自己是很有心機的，只是對凝淵這個從來沒在思考的人而言，心機簡直無用武之地。

　　看著凝淵高談闊論，彷彿領教過很多似的，赤睛忍不住「嘖」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對玉辭心的目的終究在『王脈』上，愛情遊戲只是種消遣。」

　　「王脈？那又有什麼，火宅佛獄都滅亡了，還需要王脈嗎？更何況真是需要，用強的總能得手。」低笑一陣，凝淵談論起這個話題，彷彿很愉快，「你說愛情遊戲嘛，吾的確很想嘗試，只可惜玉辭心連開始的機會都不給吾啊。」

　　「那女人果然很聰明。」赤睛道。

　　「你怎麼這麼說？真要開始遊戲，吾會非常溫柔－－要好好培養感情，直到有了王脈以後，吾還會盡職扮演一位好丈夫，屆時就得改名作『家庭遊戲』了。」把人性重要的一環當作浮雲，彷彿只是在敘述著某種遊戲的攻略手法那樣，凝淵一臉興味，看得赤睛不太高興。

　　「難道你只對你不愛的人溫柔？」赤睛挑了眉，「那我就希望你以後常常對我粗暴了。」

　　「哈。」聞言，凝淵笑了出來，「只有到這個時候，你才願意承認自己對吾還是有些情感上的需求。」

　　赤睛很淡定，深遂的眼珠在眶裡轉了轉。凝淵轉過頭，輕輕把手搭上赤睛的肩膀，難得輕柔地把他摟近身邊，手指支上赤睛的下頷，端詳著這個總是顯得太過溫和的面孔，「你該知道吾很少對你溫柔，吾不想在你面前顯得虛偽。」

　　赤睛斜著眼，往下晀著凝淵，「那只是種藉口，你只是覺得我還不足以令你給予任何溫柔。」

　　凝淵始終保持著嘴角的上揚，看起來十分優雅，他輕道：「你很少想錯，但這一次終究是想錯了。」放開手，這次卻是略一施力，將赤睛扯了下來，懷抱著讓他與自己共坐在王位上，湊近赤睛的面頰，凝淵噴吐一口溫熱在赤睛的頰側，「任何事情都得有點樂趣可言，你應該發現吾跟女人總是不長久，因為和女人正常的交往實在無聊。」

　　赤睛微撇頭避開凝淵的氣息，凝淵卻掐住赤睛的面頰，逼著赤睛面對他。赤睛直望著凝淵，凝淵太過用力使得他有些生疼，這讓赤睛面有難色，「你現在這樣玩我，就有比較好玩嗎？醒著點吧，就算你跟女人不長久，但你遲早還是得找個女人，不然我又不會生小孩。」

　　聞言，凝淵神情一木，重新露出笑容來，忽然壓低身子，一手抱住赤睛的腰，另一手隔著袍子撫摸著赤睛的大腿，逐漸把赤睛壓倒在王位上，「你下的定論很有道理，吾和你睡也不是一兩次的事，你能生也早就該懷孕了，即使如此，吾還是個鐵齒的人，倒想試試你能不能替吾生個王脈。」說著，就曖昧地將袍擺拉了上來，露出赤睛白皙的一雙長腿來，並咨意地分開他們，讓赤睛夾著自己的腰。

　　「你這麼樂觀？我以為照你的戲演下去，接下來你會開始哭訴你沒有留種，會讓王很傷心之類的。」

　　早就面對過太多這樣的場景，赤睛硬是處變不驚，當凝淵想再越矩時，他便一把捉住凝淵的手，凝淵稍想掙脫，赤睛卻強硬太多。於是維持著極為曖昧的姿勢，在燒燙的氣息之下，赤睛冰冷嚴肅的目光挑戰著凝淵慵懶間夾雜笑意的一雙眼。

　　「是啊，父王地下有知一定很傷心，他好不容易孕育了一子一女，卻沒有一人能替他留後，」依照赤睛所想，凝淵矯情地哭訴了一下，淚眼欲滴的，倒有幾分拍戲的架式，可話鋒一轉，馬上又變回輕佻，「所以他關吾什麼事？」

　　赤睛說：「你不必再多說，他早就已經對你夠傷心了。」瞧凝淵那吊兒啷噹的模樣，果然總是對他父王的事情很不感興趣。

　　「會生或不會生，只是一種標準，哪裡是最重要的？赤睛，如果你是個女人，一切就不有趣了。」伸手摩娑著赤睛剔透的臉頰，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般，凝淵的目光仔細間又帶了幾分毒辣，「你生得這麼美，作為女人反而普通。吾對你不甚溫柔，總是因為想好好享受這種若即若離的悖德時光。－－太過生澀的愛就顯得愚蠢，太過深入的愛卻深深綁縛住已經厭煩的兩個人，你不覺得永恆的曖昧是最難能可貴的狀態嗎？」

　　又開始歪理了，雖然聽起來好像挺正確的。赤睛很不賞臉地翻了翻白眼，「那你去找別人隨便愛一愛好不好？」凝淵怎麼能這麼精闢地去談論愛情？總是習於玩弄所有人的他，明明是最沒資格去解析愛的那個人。赤睛低垂著眼簾，「反正愛不愛一個人，對你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人與人在一起，哪裡不是想圖個愉快？如果對另一個人的感覺是愉悅的，愛就會是種具體的理由，可是當人與人之間不愉快了，愛這種東西消失得比什麼都快，所以愛是最虛假也是最無謂的。」凝淵輕輕頂上赤睛的額頭，貼上赤睛的鼻尖，親密地摩娑著，「赤睛，聽了吾這番真理，現在你能分辨吾究竟是愛你，還是不愛你嗎？」

　　赤睛遂閉上眼，不看凝淵。他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回答了，也沒有價值。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Continue】

今天終於想到外篇要寫什麼了，不劇透！總之會偏小白甜文那樣的感覺，敬請期待XD

話說這一章是，嗯……-.-""""（有種一開始吃肉就停不下來的感覺|||）
（下一章沒有H!!!!!!!絕對沒有!!!!!!!!!!說好的「修仙」緣呢？難道不是修真文那種禁慾到令人牙癢癢的感腳嗎!!!!!!!）
我就說我要開始甜文了，但……為什麼感覺並不是如此？（因為我對這一對的感腳從來就沒有甜過嗎@@？）

子夜歌，如題名所見，夜晚才聽得到的(ry
咳咳咳……！
原本這章節名是想表示比較接近尾聲的感覺，不過因為我的大綱又憑空增殖了兩張，所以我還是剩三張大綱=_=
而且我寫的時候還會一直添內容……難道真的要超過十章嗎？如果十一章或十二章完結，感覺就很醜，囧。
不過如果能完結，就該滿足了，不論是幾章都開心= =b（模擬考就在下星期三的苦逼高三生表示完結遙遙無期）

無論如何，歡迎各位看文的妹紙各種勾搭，哈，我最喜歡大家圍觀了（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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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

27樓發表於: 2011-09-03 13: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總覺得赤睛其實不大懂魔咩再幹嘛耶~
快開始吧~~甜文快出來吧~~

不是只有被傷的那個人會痛
傷人的那個呢....
他連喊痛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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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7)

28樓發表於: 2011-09-10 10: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27樓cynthin于2011-09-03 13:08發表的 : $`
總覺得赤睛其實不大懂魔咩再幹嘛耶~ uO6_lOT9n
快開始吧~~甜文快出來吧~~ *8N~Zmz

魔咩超無聊的,沒有人懂他在幹麻XD
說到甜文,我不知道第十章算不算好結局,不過我覺得應該沒有到甜
也許非得等到番外才會甜吧~

***

【魔赤】修仙緣　《篇九‧好夢留》

　　這時，氣氛十分曖昧，空氣也燥熱得令人心煩，赤睛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加劇了。

　　凝淵的眉目簡直美得有些狐媚，此時已經露骨地向赤睛表達了一切慾望，照理來說，是人都沒能忍住與如此佳人共度帳暖春宵的慾望－－偏偏赤睛把持著文風不動。

　　於是曖昧褪熱成尷尬，凝淵的雙眉緩緩垂下，低啐一聲，「赤睛，這是第一次，你讓吾如此心煩。」

　　赤睛不語，輕輕推開凝淵，便自王座上走了下來。他不是個戀慕權力或聲勢的人，也就不喜歡停留在王位上，但凝淵也許需要王座才能存活，因為他總是以操弄所有人為己任，透過如此他才能尋得一絲開心。望了凝淵一眼，雙方欲語，話湧到喉頭又戛然而止，赤睛只好將全身打理整潔，撇頭走了。

　　在赤睛走的路途中，佛獄又下起綿綿細雨來。佛獄下雨的次數極少，要說到令佛獄子民們印象深刻的一場雨，無非是人們都聽聞過的－－當四魌界有名的楔子入殮之時，無情的天地竟也起了愁絲般，滿天飄起一陣鬱悶的綿綿細雨；對赤睛而言，他比較記得的一場雨，則是停留在凝淵激怒太息公，還對著貪邪扶木找死的那天，因為當時自己在徹骨冷雨中飛行著尋覓凝淵，太冷了，令他印象深刻。

　　記憶飄回遙遠的那一日，凝淵滿身是血，奄奄一息倒在地上，要說他與圍剿之戰那次有何不同，便是那次凝淵確實沒了生存意志。在懸崖邊倒臥的凝淵看起來很脆弱，他當然不需要任何人幫忙，但在赤睛眼裡看來，他無助又迷惘。赤睛知道，不論面對多少次的生死關頭，自己都會毅然決然選擇讓凝淵依靠；赤睛情願保持著一心憐愛，盡自己的全力去繼續保護他。

　　漫無目的地四處轉悠著，身體很自然地隨著意識，飄發到記憶裡的懸崖邊。漆黑陰森依舊，比起印象裡的卻要少了幾分戰慄，多出不少蒼涼，再加上現在的霪雨霏霏，很能跟赤睛無奈的心情相呼應。赤睛還以為自己是那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而今他馬上就認識到，自己果然沒有想像中的要來得那麼有能耐，單一個凝淵的存在就使他心情擺蕩不定。

　　雖說史家甚少推斷「假如某某之戰沒有發生，情勢會不會大轉變」之類的空談謬論，赤睛窩坐在崖邊，還是不禁心想：假如咒世主從不解封，也許佛獄還能留存得更久；咒世主必定抱有一個復國的希望，他是何其英明的君主，居然會做出這種錯誤的判斷。滅亡的除此之外，赤睛知道，還有他與凝淵之間曾維持的一段平靜，以及他留在佛獄近乎一生的回憶，都跟隨「火宅佛獄」四字的滅亡，煙消雲散了。

　　原來兩人之間的平衡這麼簡單就崩解－－赤睛寧可自己從沒希冀過所謂的平靜，那根本是個跟凝淵口中的「愛」同等薄弱的假像。凝淵的本心從未變，變的是愚蠢的自己，誰叫他竟痴痴以為自己抓住了某種持續流動長達上百年的淡薄情感，便將其看得尤其珍貴，可是那根本上不了檯面－－被凝淵當作玩笑的東西，之於自己就只剩下癡妄。

　　一切都不在乎了，如果凝淵要再以這種與玩弄其他人無異的態度來對待他，赤睛覺得無所謂。反正能主導凝淵這個人的，除了興趣還是興趣，凝淵還肯多少出言玩弄他，這表示他好歹還保持著一點興趣吧，除了博得他的一點關注以外，哪還能奢求從他身上再得到什麼？哪怕付出得再多，也只會像丟入深水潭那樣，靜靜地沉默在深黑的水影中，不再復見，這時就顯得先付出的那一方像個傻子。

《好夢留》

　　赤睛享受著這種孤寂的時光，他正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但是隨著冷雨淅淅瀝瀝打在身上，一陣嚴重的睡意席捲而來，赤睛還以為自己已經在繭裡把一生的份量都睡飽了，可惜，現在也許是心也累了。於是化成龍，修長龐大的龍軀劃過長空，赤睛搖搖晃晃地回到自己很久不曾歸來的房間。

　　第一眼看到，他有些驚訝，這房裡竟是一塵不染的。不過稍微想想，就能知道像寒煙翠這麼細心的人，這些年裡應該都有派人來打掃過他與凝淵的房間。想至此，赤睛愈發為寒煙翠感到不值。那又如何？凝淵說得不錯，那是已經逝去的人。

　　草草沖了澡，洗淨身上的黏膩感，赤睛哆嗦著縮回床上。方才那場細雨看似毫無影響力，仍影響到赤睛屬火怕寒的功體。在床上輾轉著，赤睛卻捫心自問，這是因為雨，亦或是一旦沒待在凝淵身邊，就容易受寒的緣故？

　　「……難道我真是非他不可？」

　　暗寂一片的房裡，唯一的光源是牆角搖曳著影子的紅燭。赤睛癱在床上，心緒流轉著。自己也真奇怪，明知道屬火的功體不適淋雨，為何剛才偏偏窩在鳥不生蛋的懸崖邊白白淋了一個時辰的雨？赤睛常說凝淵是個瘋子，現在則是覺得自己白痴的行徑跟凝淵一樣算得上個瘋子。

　　才闔上眼，清空思緒，當黑暗倏地蓋住全部視線，赤睛很快就墜入夢鄉中。視線重新清明之時，天空澈藍一片，那是位在四魌天樹底部的火宅佛獄，千百年都奢求不著的純粹美景，就好像……想像中不曾遭到戰火波及的苦境。

　　絮碎的白雲在天邊緩慢飄動，好似戴著白色絨帽那樣圓鼓鼓的，陽光溫暖和煦地照耀每一吋大地，春風吹開稍嫌燠熱的空氣，為綠草帶來清新氣息。呆立在隨風擾動的青翠草原上，赤睛不敢相信自己現在身在何處。果然是夢境，因為一切景物看起來都太假了。

　　「翠姊姊，等我！」

　　一聲甜嗔，劃斷赤睛打量四周景物的思緒。溯著聲音抬頭，只見一個金白交融的娉婷身影輕跳而過，飛揚的白色絲帶打起花落如雨；那女孩正在追逐的對象，則是另一個正在前方等待她的女孩。

　　「湘靈，小心點，別摔著了！」

　　嗓音還是這麼溫和、細心，赤睛睜大了眼，不敢相信看到的人是誰。那不是王女嗎？死者怎麼可能會復生？

　　才在疑惑，卻見寒煙翠身後還站著咒世主，即便一身厚重深玄不變，陰沉的臉此時卻彷彿受到陽光感染似的，多了分和煦，帶著一分平和與淡笑。

　　禳命女急急欲與寒煙翠會合，卻被腳下的花給絆倒了，就在寒煙翠正著急時，咒世主卻催動邪力，把禳命女拉了回來。

　　好不容易站直身子，禳命女鬆了口氣，「王，多謝你…！」那語氣聽來有些羞赧。咒世主受到道謝，也不甚習慣，僅僵硬地點了頭。

　　這次，不再讓禳命女來找她，寒煙翠逕自去迎接，好好地握起她的手，盡帶柔情地望著禳命女，「好了，湘靈，我們一起走吧。」說著，牽著禳命女，兩人步伐舒緩地並肩而行。直到她們視若無睹地掠過赤睛身邊，赤睛一陣錯愕。

　　再放眼望去，這個境界裡其實還有不少人，大多都說不上名字，共通點是面上的表情都很放鬆，或者散步，或者玩耍，也有人坐在涼亭裡吟詩作對的，優美的環境令人心暢神怡，所有人一同愉快交談，或者品茶，或者下棋，人與人之間終於能從此放下仇隙。

　　赤睛不禁心想，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仙山？是往生者去的地方？

　　假如死亡真能使得生前受到諸多折磨的人獲得真正的幸福，那麼凝淵的所作所為，能否算是種……救贖？

　　心裡忽然酸澀一陣，赤睛苦笑著，假如也能與凝淵如此生活，要他死又何妨？

※

　　凝淵發現，他能暫時拿赤睛尋樂，但他的心終究放不下赤睛。還記得好久好久以前，凝淵曾問過赤睛，自己對他而言算是什麼？赤睛這麼答道：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的麻煩。假如真是如此，那麼凝淵也必須有些訝異地承認，赤睛則是他一生唯一牽掛的事物，儘管他從不相信自己，自認那牽掛僅僅一絲一縷，比任何事物都要不牢靠。

　　他推開赤睛的房門，房內十分溫暖，令人昏昏欲睡，床上有個縮在被窩裡的白白影子，凝淵走近，只見赤睛已經熟睡，他輕輕坐上床畔，依畏著赤睛蜷縮成一球的身子。真要說什麼肉體接觸，那倒不必要，僅僅是這麼靠著，就令凝淵一陣安心與滿足，從來也只有赤睛能帶給他如此感受。

　　燈芯已屆燃盡，燭影的搖曳格外激烈，凝淵抬眼望著牆上巨大的影子，他和赤睛本是兩個人，卻被燭火照得融在一塊兒，彷彿是同一個人。

　　凝淵也試著盡量在意赤睛的想法，但是假如這段時日將是他生命的最後一段華采，那麼凝淵希望即使是赤睛也不該打斷他……必要之時，為了繼續進行他所喜悅的毀滅，他情願把赤睛趕離身邊－－假如赤睛算得上他的愛人，他卻隨時都有可能把赤睛趕走，所以凝淵知道自己從來是個自私的人，與愛沾不上邊，也就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何其輕鬆地品評「愛」這一回事。

　　依靠了一段時間，竟是一陣睡意襲來，凝淵於是自另一側輕巧地爬上床，從後方將赤睛攬進懷中。剎那間，燈火忽暗，又大放光亮，再接著，就陷入全然的黑暗之中。彷彿所有的空間與物件都消失，只餘懷裡溫熱的人是唯一存在的真實物體。

　　他埋在赤睛的髮絲間，呼吸著剛洗滌淨的香氣，卻聽到幾聲輕輕的啜泣。赤睛還沒醒，他的泣，也遙遠得好似在夢中。

　　赤睛的哭泣不明所以地緊緊揪住凝淵的心，這種揪心之痛，卻使得凝淵的心緒暗暗沸騰著。藉由後悔來喜悅自己，更確切地說，是藉由毀滅來喜悅自己－－摧毀全世界固然是目標，但摧毀他自己才是真正的結局。只怕好不容易終於能達到那種境界之時，赤睛會阻止他，同時赤睛也會飽受煎熬。

　　毀滅故鄉，毀滅回憶，毀滅一切鍾愛的事物看來是種命運，親手摧毀這一切總讓凝淵倍感痛快，但他心裡隱隱害怕著，自己總有一天也會將赤睛親手摧毀，在那一天到來以前，他會選擇先毀了自己……赤睛絕對無法陪伴自己走到這段最後的路程。凝淵以為自己不殺赤睛，是因為不忍心，可他自從離開了那個繭，就好像夢醒一般，忘了夢裡許過的誓言、忘了在心裡曾留給赤睛的承諾。

　　為了止住赤睛的哭泣，他把赤睛翻過身來，柔柔地封上他的唇。

　　哭泣驟止，赤睛漸漸醒了過來，一對水瀲的眼圓睜。隨著凝淵收緊懷抱，赤睛又慢慢地闔上眼。不需任何言語，僅一個吻，一道交流的目光，足以封緘雙方紊亂的思緒，引導他們攜手一同墜入夢淵。

　　翌日，不需要任何理由，赤睛又回到凝淵的身邊。凝淵見赤睛的神色許是好了些，雖然有些關心，仍是裝作事不關己地問道：「你看起來精神不錯，是因為作了好夢嗎？」

　　赤睛沒有否認。他以為昨晚偷爬上他的床，那個長著羊角的溫柔的人，不過也是夢裡的幻象罷了。「如果與你有關的夢，也算是個好夢的話。」赤睛的語氣毫無起伏，面上看不出喜悅與否，僅僅這樣回道。凝淵就笑了。

　　凝淵勾了勾手，赤睛靠近了幾步。當赤睛湊近，凝淵便拉著他，令他躬身，並在他耳畔低聲問道：「赤睛，昨天對你說了許多無情的話，你會怪吾嗎？」

　　他在說什麼廢話？赤睛瞪了凝淵一眼。「你說什麼話又關我什麼事？」

　　凝淵笑了搖搖頭。「赤睛，近日看你很是不安，假如你想要吾給你任何承諾，那麼吾承諾你，等近日的事結束，吾為你蓋一個王國好不好？」

　　赤睛的表情很詭異，他不敢相信自己聽見凝淵說了什麼，「呃，不錯的想法。」他頓了頓，「只是這個王國只有你跟我，你不會覺得很無聊嗎？」

　　「有你就夠了。」凝淵懶散地笑了笑，雖然他承認得很不地道，不過也許是真心的，「吾可以玩弄所有人，但終究屈服於你，你看吾現在不正在央求你的諒解嗎？看來吾還是無法掌控你，就算能，恐怕也是你默許吾的，只是吾還不自知罷了。」

　　「你難得說出這種聰明的話。」赤睛微微點了頭，心情的起伏漸大。「不管這是不是事實，反正都是你在說。」

　　聞言，望著赤睛，凝淵木了一下，隨即又恢復過來，「赤睛，吾和你，究竟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對赤睛而言，這答案當然顯而易見，對凝淵來說，他卻開始迷惘。「這很重要嗎？」赤睛回問道。

　　「嗯。」凝淵回道：「赤睛，吾問你這問題，是因為吾在意你。」也許今生他能耍弄所有世人、作他們的主宰，而赤睛總是那麼淡然，有時附和的，有時退讓，凝淵卻隱隱感覺到，他是被赤睛掌控著的，而他並不討厭這個感覺。

　　「那又如何？」微瞇了眼，簡短快速地，赤睛果決道：「我不在意你。」

　　這話特別冰冷刺骨，是個殘忍的玩笑，一如他們之間的關係，如履薄冰，隨時都可能翻覆。短兵相接一般，凝淵隨即果斷應道：「你騙人。」

　　赤睛眉頭一鬆，笑得不動聲色，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嗎？他為了凝淵不知心煩了多久，難得聽到凝淵說出一句像樣的人話，看來凝淵還是都懂，只是有時裝作不知道。

　　「赤睛，吾總是喜歡讓你感到悵然若失，看著你的表情，吾就知道你時時刻刻都掛心著吾。」凝淵甜甜地笑著。

　　赤睛不置可否，只是看著凝淵，若有所思。

　　「人總是對得不到的事物充滿興趣，認為得不到的才是最美的，這就是惘然的愛，你應該要認同吾的看法。」

　　惘然的愛很美？那之前說愛消失得比什麼都快的又是誰？

　　赤睛不吃這一套很久了，他只說：「你這人就是無聊，總喜歡兜兜轉轉，害得我總是需要和你糾纏。」

　　「恨與愛總是一體兩面，不論是純粹的哪一方都太不夠意思，愛恨交蹉不是更有意思？就像夢境一樣動人。」說了說，凝淵往上望著赤睛，輕輕攬著赤睛的腰，靠了靠，「……這夢還真是太長了些。我們還有多少時間，能回到現實？」

　　「就跟你沉眠的時間一樣長吧。」赤睛隨意回道。

　　「你果然很聰明，總是能說出令吾滿意的答案。」

　　「謝謝誇獎啊。」

　　最後，央不住凝淵那近似撒嬌的行為，赤睛實在忍受不了凝淵的時好時壞，卻又忍不住在王座邊擠了下來，任由凝淵埋上他的肩窩，環抱著他的身子。

　　明明確實感受著凝淵的體溫，重量，氣息，甚至是他攀在自己身上的黏膩，赤睛卻感到有點不真實，好像這種安逸往往是無法持續太久的。凝淵說，這是個夢，不是嗎？夢總會醒，夢醒以後，就忘光了。

　　赤睛也寵溺地回抱了他，輕撫著凝淵骨感的背脊。還記得凝淵窩在他的大腿上睡覺的那一次，比起一頭長角山羊，他還比較像一隻嬌貴的貓，他的個性也的確像是一隻養尊處優的家貓那樣難以搞定。

　　赤睛的懷抱溫暖而寬敞，這樣的付出與關懷，像父母，像兄弟，也像是朋友，愛人，或是英雄惜英雄，各種穠蜜的情感都適用，反正他們的關係本來就不是單用其中一種就能解釋的。這種時刻，彌足珍貴，就不知道還能擁有多少。假如還能再像現在這樣一响貪歡，赤睛真希望自己和凝淵都能活得很長很長，他安慰地自語道：「那麼我們的人生，也才剛開始呢。」

【Continue】

好不容易終於把剩餘的大綱在這一章用完了。其實我已經看膩了心戲還有對話，但我寫的大綱大多都是這個=_=
無論如何，這章只是個過渡，「下一章完結」，保證看得大家轟轟烈烈！慢慢期待吧（我很認真的）
可以在第十章這個完美的數字迎來結局的話我會很開心的TvT！

我想，耗費了這麼多的篇幅，這兩人的情感我應該也已經敘述得夠了。大家應該都能明瞭，雙方其實皆是用情至深，只是赤睛不相信凝淵的感情，凝淵也不相信自己的感情，兩人之間看似沒什麼情愛可言，互動卻又是極為甜蜜的（唉，我在說什麼啊……囧|||，難道我這人就是這樣，任何配對都只習慣自己寫的那種方式嗎？）
我就不照著劇寫了，因為我最主要的目的是要補述劇裡沒有提到的時空，下一章我會直接從火山口那裡開始，會與第一章開頭接軌在一起。
終於快要完結，我的心情真是既雀躍又怕受傷害，希望能把下一章完結篇寫成整部當中最好看的那一章。

下面講一點有點悲催的，我自己的近況（囧）

雖然我壯志滿籌，但是我媽常常來機機歪歪毛，一直說她要把我的筆電沒收（我哭T_T）
明明我都是在假日空暇時才打文，平常待在學校的時間巨長，我算過，以後整個學期我的假期只剩下十三天了！（其他日子全部都要去學校）
不也就只剩下十三天可以打文嗎，那讓我打打文會怎樣！沒打文我覺得自己簡直像條渣，生活都沒了重心，遑論學習？
我的成績其實也沒退步，可是她就說我只要打文，一定會把心思放在文上，所以一直說要沒收電腦沒收電腦沒收電腦……
該死的，大家給點意見吧，我要怎樣才能說服我媽讓我繼續打文啊囧？（電腦被沒收的話我就不能打第十章了～～～～）

櫻花落盡階前月，象床愁倚薰籠。遠似去年今日，恨還同。雙鬟不整雲憔悴，淚沾紅抹胸。何處相思苦，紗窗醉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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