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3 舊夢前塵，20~22F(完）|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3 舊夢前塵，20~22F(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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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蕩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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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20樓發表於: 2013-07-13 02: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歲寒時節－

冬暮色盡又一春，歲寒時節已至盡，但願來年，他亦能如今朝，歲歲年年永安康。

年關將近，集境諸多習俗雖與苦境不同；然而逢年過節的氣氛與禮俗還是有幾分相似。因此不少商賈農家，皆趁著年前趕這最後一波的買賣好掙得白花花的銀兩過好年。

現已無一官半職在身，卻富裕非常而不在乎身外物的香獨秀難得出門前留下自己的侍女，獨自孤身一人行走在熱鬧集市裡，興味盎然地瞧著這逢年過節便不少見的景象。

四處張望的深眸裡似乎在尋找著什麼般，忽地眼前一亮。

「哈，找著了。」

一句短短沒頭沒尾的話，讓離他近的街上行人聽見了，也只是一頭霧水的看著他一身天青衣衫直巴巴地鑽進眼前一家小小的店鋪子裡。反正這世道不好，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

陰月台上陰月祭，每逢集境重大慶典時，太陰司最是忙得不可開交；尤其是負責祭祀之舞的三位祀嬛，更是連日勞心勞力、策畫這令全集境人民都關注不已的典禮。

台上傾刻間、台下十年功，這說得不只是戲班子的辛苦，就連祀嬛主祭，也是得經過無數次講解與實練才能承擔祭祀之職。

幸得集境大戰後，主持太陰司的祀嬛仍是原來的三人，免去了還得勞心培養新任祀嬛足堪主持祭祀儀式一事。

然而此次祭舞仍是倍受多方注目，新任聖帝也為此派人前來關切過數次。畢竟是集境回歸並平亂後的第一次陰月祭；因此仙殿望夜、關山聆月與玉蝶遙星三人對此極為慎重的奔忙了好一陣子。

幸得總算在年節前夕，將這關乎集境未來一年的祈福祭典圓滿完成。

將祭典測出的一年運勢謄寫於黃絹布上後，仙殿望夜將其仔細捲好、以紅絲線綁妥後，便交予久候在太陰司的執金令帶回，以便上呈聖帝一觀。

辦妥這最後一個步驟並派近衛護送執金令離開後，仙殿望夜轉身欲尋關山聆月與玉蝶遙星商談一些要事，然卻只見偌大殿堂中，僅餘遙星一人在旁側整理著祭祀所用各種器皿，不由得心中一疑而問。

「聆月呢？」

「衛兵來尋人，說天機院那裡有事需要太陰司祀嬛處理，所以聆月姊姊自願擔下這事，便先走一步了。」

「原來如此。那就只好稍後再議……嗯，遙星？」

「望夜姊姊，怎麼了？」

墊腳將手中古冊放置妥切後，遙星側身略帶疑問地看著一臉不豫的仙殿望夜，不明所以地問著。

「嗯，沒事。祭典已過，既然聆月不在，那遙星妳整理完典籍後也早些回院落休息，待元氣養復後，再來商談一些要事，明白嗎？」

長指微抬輕揉自己雙目之間，仙殿望夜不禁懷疑起適才自己是否看走了眼才會認為遙星行走的步伐不太對勁？

「遙星明白。」

再交代了些瑣碎事後，仙殿望夜便離開這間專門用來議事的廳堂回轉自己院落去了，而此時的遙星彷彿也鬆懈了下來似地半倚著木櫃，眉頭輕蹙而細汗微滲。

「看來比想像中嚴重啊……」

愛笑而微翹的唇角此刻有些平直的輕抿，遙星背靠著牆，輕聲低喃。其實她大可直言，然而這是起於自身的失誤，又怎能讓二位姊姊多擔心？若非她應變得當，怕是一個好好的祭典會被她毀了。

「都已執行過無數次陰月祭並順利結束，怎的這次不過因是戰後首次陰月際，竟也能因此而緊張到出錯？遙星，妳真是千不該、萬不該；既是如此，如今這痛楚也只能自個兒生受了不是？」

苦笑微微，遙星也僅能認命的以指輕撫還擺放於掌心上的數本古冊，盡力完成歸放回原位的工作。

自天機院離開的關山聆月走在回太陰司的路上，行至半途，似是想到什麼的腳步忽地一轉，反而偏離了回程的道路，轉往熱鬧市集行去。讓那些護送她的兵衛們個個面面相覷，卻也只能乖乖跟上。

只見她佇足流連在每一個賣年節什物雜貨及甜食糕餅的攤位上，對每種應景的小點皆買了一點，便囑咐兵衛幫她買個竹籃子好盛裝起來。

確認所有小東西皆已安放妥貼後，她便揮手打發那些跟著她出來的太陰司兵衛先行回府。

「聆月祀嬛，這不妥吧？若妳在路上出了什麼事，我們幾個可擔待不起。」

為首的兵衛面對她的請求，忍不住出聲詢問。

然而似是早料得他會如此詢問，關山聆月僅是輕淺一笑，以額環銀鍊半遮著面貌的清麗臉龐上卻是不容拒絕的威嚴。

「無妨，我有自保自能。況且你們不希望早點回去與家人團聚嗎？」

「這……」

關山聆月這番話，自是說入了兵衛心裡；然而卻還是有些掙扎的不敢輕易應允。畢竟此事若讓仙殿望夜知曉，可是會領罰的。

「放心，大祀嬛那裡我會負責。你們先回去吧。」

關山聆月又豈看不出他們心裡的為難？

「那祀嬛請多小心，我們幾個便先回去覆命了。」

無法抵抗那看似溫和，實則帶有十足威嚴的眸光，兵衛們也只能敗下陣來的領命離去。

「嗯，去吧。」

目送走數人離開後，關山聆月頓了頓，便也跟著兵衛身後直行而去，然而她的目的地卻並非太陰司。

足似不沾片塵，身姿如行雲流水而瀟灑非常，香獨秀與太陰司守衛打了招呼後，便自顧自行走在這偌大府邸間，熟門熟路地繞來彎去；然而說是走，不如說他是以輕功疾掠而過還來得恰當些。

此刻的他正在前往玉蝶遙星院落之處，經過的護衛們自然也清楚這個事實；畢竟蕪園樓主與遙星祀嬛頗有交情，是集境每個人都清楚的事。也唯有遙星祀嬛受得住這個讓眾人頭疼的集境奇葩了，所以一路上倒也無人阻攔的一路順暢而行。

香獨秀一心專注於前往再熟悉不過的目的地，因此並未多耗費精神於注意這一路行來所遇到的任何一個人。正當他掠過向來被三祀嬛用來議論重要事物的大廳未久，便見那道不陌生的紅衣身影，正緩步走在回自己院落的小徑上。

薄唇輕勾，香獨秀正欲躍步上前打招呼，一抹違和感突然躍入心頭，眉心不自覺地微起波瀾。

似乎、不太對？

凝聚全身氣力，遙星忍著腳踝上痛入骨裡的痛，以自身功體硬撐著不讓自己倒下；然而每行一步，如萬蟻鑽動的麻疼便會竄將而上，令她微微喘息的竟是舉步維艱。

幸好祀嬛身邊平日並無貼身女侍跟隨，因此只要在經過的巡邏衛兵面前表現如常即可。

但隨著益發痛楚的傷處已漸呈麻痺之態時，遙星險險脫力的再也扶不住廊上扶欄向前傾倒而去；就在遙星已作好跌跤的心理準備時，斜裡伸來的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她虛軟倒下的身軀。

「妳怎麼了？」

才一伸手，便碰得滿手溼涼，香獨秀清朗俊逸的臉龐上，劍眉因疑問而斜挑起，認真且專注的看著遙星太過蒼白的表情。

「香樓主，你怎麼來了？」

多了香獨秀扶持之力相助，遙星覺得壓在腳踝上的力道減輕不少；抬頭一見來人，佈滿細汗的臉略帶感激地綻放一抹燦爛微笑，讓那本來顯得蒼白的臉多少添了些血色而顯出淡淡的紅。

「有事找妳。怎麼弄得這麼狼狽？」

察覺出些許端倪，香獨秀也沒多說些什麼的便將遙星按在自己臂上的手拉起環過肩，以自己身高的優勢讓她的傷處免去更多壓迫力道。

「沒什麼，只是自尊心作祟才落得吃苦頭的地步。倒是香樓主，多謝你又幫了我一次。」

算上早前妖世浮屠派人闖入太陰司一事，這已經是香獨秀第二次在她危急時出手相助了，遙星滿懷感激地說著。

「哈，小事，浮雲而已，別放在心上。只是我說遙星，作人不要太逞強，認清自己的能力所在，就算示弱求人也沒什麼不好的；畢竟世上要找到像我這麼十全十美的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有困難就該求助，而不是自己一個人撐著……」

攙扶著遙星走在曲繞彎迴的小徑裡，香獨秀一手撥了撥自己額前垂落的金髮後，忍不住開始就此事發表意見起來。

而本就因腳傷而忍耐力大失的遙星在聽了很長一串叨絮與夾雜其中的吹捧時，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這如果沒有人阻止，可能會說上三天三夜也不休止的人。

「香樓主，你真囉嗦。」

「欸，遙星祀嬛，妳這話可真讓人傷心，我可是為妳好呢。」

嘴上說著傷心，然而嘴角微翹的弧度可看不出有任何一點難過之意；遙星自然也明白香獨秀不過說笑而已。他心胸開闊，又怎會記掛這點瑣碎小事？不過是鬧著玩罷了。

「是、是，多謝香樓主關心，但我的腳真的是很疼；能否先收起說教這事，等我替傷處上了藥後再請香樓主全本說書？」

「不早說。」

笑斥了遙星一句，香獨秀乾脆一手攬過遙星的腰，足尖一點、一踏，幾個飛縱起落，人已消失在這曲曲迴迴的廊道裡。

而正巧路過的護衛映入眼裡的，也僅有那一閃而過的淺藍色微光，哪還有個影來？

將藥膏倒在已熱敷過的傷處並推開，遙星不自覺偏頭地想著那送她回房並吩咐守在門外的女侍備妥熱水後，叫她稍等他一下便轉身離開的蕪園樓主，心下十分好奇他這來去匆匆是為哪樁？

「不是說有事尋我？怎的又轉身離開偏又叫我等他？」

按理來說，太陰司除了議事殿外，餘下之處若非守衛者，是不得有男性進入的；然而對香獨秀此人，遙星自是十足信任，也清楚他的為人，與他共處一室並不會引來什麼奇怪的流言；更甚者，也要有人看到他進入才行。

畢竟以香獨秀的身法，要讓人輕易捕捉到其行蹤，也未免太失格；然而當他將她送回房後便離開僅叫她等他的的這等行徑，倒真讓人完全摸不清頭緒的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她兀自推敲著種種可能之時，那道還在她思緒中停留不去的天藍色身影再度推門而入。

「咦？妳還沒上好藥？」

向來兩手負背而行的人，此次再入，竟是手提著個沉紅色的竹籃，這可讓遙星有些驚訝了。

「香樓主，那是什麼？」

以巾帛快速纏上腳踝並拉好衣裙後，遙星倚著床柱，頗感興味地看著那正將竹籃擱放於鋪了花巾的圓木桌上。

「一會兒就知道了。」

背對著遙星，香獨秀手中正忙著將那以白瓷盛裝著的東西端出。

「喏。」

甫轉身，一碗冒著熱氣而香味四溢的吃食便出現在眼前。遙星終於忍不住輕咦出聲。

「香樓主這是？」

綠色菜葉間，是圓潤白胖而不曾破碎的糯米糰，清澈湯頭中點點螢光是沾了些油的原因。

「過了年便是春，細想回歸集境以來，就妳是我最熟悉的，所以趁這寒時末尾來訪；今兒個除夕本想邀妳前往蕪園吃個便飯，不過見妳腳傷也就作罷。反正在太陰司過也是一樣，蝶兒花兒那二丫頭自有打發時間的能力。」

坦白而毫無作戲之態的誠懇面貌，香獨秀這話說得切切實實，反讓遙星受寵若驚了。

「能讓香樓主認可，是遙星之幸。這糰子是香樓主親手做的嗎？」

伸手接過這還燙著的鹹湯圓，遙星以銀匙舀了口湯湊近唇邊吹涼時，忍不住低聲詢問。

「哈，雖然我文武全才、人品相貌不俗，但說真的，這爐灶之事我還真是不會。雖然材料是我親挑，卻還得仰仗我那二個好侍女幫忙才煮得成。嚐嚐吧，來之前我試過味道，還不錯。」

「……謝謝。」

瑩瑩大眼裡水光瀲灩，是為這毫不掩飾的善意與看重，遙星雖不明白自己何以能入得了那向來目光甚高的人的眼裡而成為知己，卻也明白這人實說實做的個性。他若認了玉蝶遙星這人，便是永遠的相信。

這般看重，讓遙星有些驚訝有些欣喜；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表示，因此也只能回以短短二字以為應答。

「道什麼謝呢？待過幾日妳傷好又不忙，我可還指望妳陪我一同上生死峰，看春景前的最後一場瑞雪。畢竟那裡是妳的故鄉，由妳領路最是方便。」

「香樓主盛情之邀，遙星自是奉陪。」

「那就這麼說定了。」

香獨秀舉掌示意，遙星自也不忸怩地抬手輕擊，定下這一場邀約。

二個人就著燭火，在年關歲末寒盡之時，就這樣聊了個夜深人不知。

百無聊賴地翻著已經看過不下數次的書冊，千葉傳奇皺眉思考，想著是否該上太陰司再多借幾本冊子回來？

然而今日情況特殊，就不知那人在是不在？

還在思考著該與不該，卻忽聞敲門聲響，千葉傳奇蒼白的圓臉上眉梢一挑，將書冊隨意擱放後，便起身走至門邊拉開一個寬度。

只見一襲深紫正微帶淺笑的佇立眼前，是他剛剛還在腦子裡兜轉苦思的那個人。

「千葉傳奇，介意今日撥個空陪我過節嗎？」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堅持自己所相信的，又怎麼能夠說服別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原來曾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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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蕩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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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13-07-13 02: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半城血色－

那年，集境下了一場雪，一場意外而來的雪；皓皓雪色襯著高懸天際、即將西墜的東烏，映照滿城清寂。

一襲天青，本該是風雅瀟灑，卻因沾附塵泥土垢在身而顯得狼狽萬分；香獨秀前行的腳步不曾稍歇，其形如風掠草葉般的迅速。

他心無旁騖地趕在歸處的徑道上，直到口乾舌燥讓他終於不得不放棄趕路，進而就近尋一方天地打算好好休憩一番時，眼前所見之景，讓他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連日風雪，讓向來氣候稱得上溫和的集境一夜間，諸多景象便被茫茫白雪給掩覆；就連向來熱鬧的市井大街上，也僅有寥寥數名屬於三儀三司傳令兵的習武之人走在平常人舉步維艱的厚重積雪裡。所幸雪已停，待雪融後便可順利步行。

玉蝶遙星披著將她裹得厚實的雪氅站在蕪園外，聽著幾日來已重覆聽過無數次的答覆。

「遙星祀嬛，真抱歉，公子還沒回來呢。」

應門的花兒微皺著臉，面帶十足歉意地看著已來過數次，卻總是無功而返的人。

「無妨。今日前來也僅是碰碰運氣，畢竟數日前香樓主以一紙信函邀約，我擔憂他有何急事欲尋，是以才日日造訪；而今想來應是沒什麼要事，又或者是他貴人多忘事轉個身就不記得了。」

微聳肩，遙星語帶些許笑意地說著那真的是不長記性的蕪園樓主。其實太陰司近來因這場意外降下的大雪正忙得不可開交，若不是為他一紙信函之邀，她也不會連日來撥空造訪，卻又日日碰壁。

「不過公子從來不曾這樣，一句話也沒給個交代就離開的。以前就算他去苦境遊歷，好歹也會留個口訊給我跟蝶兒等人；但這次他轉個身就不見，讓人忍不住擔心。就算我們都知道公子武功高強冠集境，只有他氣死人而不會有人動得了他。」

這番自然流露的話，聽得遙星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話中似是讚賞，卻又讓人覺得這家的婢女真是連說句關心的話都要眨損一下自家主人才行的可愛啊。

深吸口氣，才勉強將差點竄出喉口的笑意給壓回後，遙星望了望天色，確認時候不早，便微帶歉意地擺手。

「抱歉，我尚有要事得回轉太陰司處理；要不這樣吧，就麻煩妳幫我帶個口信給香樓主，說若是他有事欲尋，不妨直接前來太陰司。畢竟近來聖帝那裡為了降雪一事煩心，太陰司得優先處理這件要務。」

「遙星祀嬛請放心，公子一回來，我定將這番話如實轉告，順便幫妳狠狠修理他，讓他知道姑娘家的約可是爽不得的。」

花兒拍著胸脯保證，畢竟遙星祀嬛雖身居要職，卻從來不以身份壓人，待她們又客氣，讓她們這幾個專伺香獨秀的婢女可喜歡得緊。所以自家主失了別人的約還不打緊，失了遙星祀嬛的約可就不能輕放而過了。

「哈，那遙星就在此先行謝過。待有空之時我再來造訪蕪園，聽聽妳們說些日常瑣碎事。」

終是讓那聲笑逸出了口，玉蝶遙星笑著點了個頭後，便拉緊保暖的雪氅，轉身離去；緩慢的步伐在蒼白的雪地裡，印下一個又一個淺淺的痕印。

看著遙星獨自轉身離去的背影，花兒莫名地輕嘆口氣後退回門後並將之拉闔，隔絕出裡與外的分明。

沿著僅容三人通過的小徑離開蕪園時，遙星已擱下前來尋找香獨秀的意念，開始解起今日祭祀過後，由陰月石浮現而出的謎題；畢竟集境首度遭遇如此風雪，所以不只聖帝，連太陰司也是嚴陣以待。

「幾年前的那場戰役，定是讓許多安居樂業的百姓們都嚇壞了吧？」

集境其實是個資源不豐的境域，比起以修練為主的道境、儒佛滿街跑的集境跟地大物廣的苦境來說，集境就是個地狹人稠、資源不豐的地帶。所以古有武皇，前有虓眼軍督才會一直積極想侵略苦境，以謀求更多的資源。

「即使這些引戰者本身的出發點是好的；然而戰爭一起，受害的始終是百姓，說什麼都不是些對的事。但願這次的雪禍並無其他用意才好。」

指尖露在雪氅外，遙星在解著問題的同時，也無意識地以指抵著下頷分心想到早已過去的大戰。生命一旦逝去，就再也難以追回了；懂得把握當下、活得寫意暢快才是人生。

所以她偶爾也會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教養環境，才能造就出香獨秀這般獨一無二的個性？不過蕪園樓主在集境成名已久，至今卻仍舊無人知曉他的來處，也無人敢去探問這事的讓他的過去成為集境人心中的不解之謎。

「然而所謂的背景，其實也只是造就的前塵；而要邁步前進，靠的始終是自己的努力。這樣想想，似乎不知道也不是什麼多重要的事了。」

思及此，遙星兩邊唇角微微勾起，綻出一抹笑來的自嘲自己偶爾浮現的執著。畢竟她再怎麼修行，也始終不及那個心胸開闊的人。只是他究竟是去了哪裡？雖說如花兒所說不須擔憂他的安危，但香獨秀確實不曾約了她卻無故失蹤的。

「會是遇上了什麼棘手的麻煩事嗎？但他並非愛淌渾水之人，亦非有閒事而不干預會難受之人。」

愈想愈覺得不甚對勁的遙星正欲趕回太陰司測算一下時，卻見前方迎面走來的那人，不正是她數日造訪未果的蕪園樓主？

「香獨秀？」

略感錯愕地站立原地，遙星不自覺脫口而出喚著這…該怎麼說？就是與平日形象很不相同、難得顯得有絲狼狽的香獨秀。

「咦、喔，原來是遙星祀嬛，真是糟糕，讓妳見到我這副失禮的模樣了。」

嘴上雖說著失禮，但香獨秀臉上卻未見半分忸抳地拿著同樣沾了塵的巾帕拭著自己臉上的髒污，一邊同遙星打招呼。

「你是遇到何事否？怎麼弄得如此狼狽？」

見他如此狼狽，遙星亦取出乾淨的帕子幫著清理他一身髒污；雖是覺得有些驚奇於他的模樣，但更多的是不解。是遭遇了什麼強敵嗎？否則怎會如此？但集境已與苦境分離，集境中目前應當無人可與之匹敵才是啊。

「哈，這事說來丟人的緊，其實這全起因於數日前我見難得天降瑞雪，這番景象以往在集境是看不到的；因此一時興起便前往探看風雪之因，卻不意誤入天然迷障之中，繞了好久的路才走出來。」

「連實力深不可測的香樓主都會受困於迷陣中，倒令人開始好奇起所謂的天險究竟是如何？」

「祀嬛此言差矣，武力再強，終究只是個人，遇到天險也仍會發生力有未逮之事。」

由著遙星為他擦去沾在金髮上的一點泥垢，香獨秀聳肩而毫不在意地說著。

「我想，這世上除了香樓主外，應該沒有幾個人能在面對這般光景時，還能以如此平和且從容的態度面對吧？」

一邊為他拭著塵垢的同時，遙星一邊看著他漫不在乎的神色，不覺打趣地說著。

「人生到處從容啊。」

微甩金髮，香獨秀自信非常地以自己的口頭禪為結。

「雖然受困於天險中數日，不過此行倒也不算無收獲…嗯，算算時間再慢可就來不及，遙星祀嬛，我帶妳去一個地方。」

「呃，香樓主不先趕回蕪園沐浴淨身嗎？花兒、蝶兒她們很擔心你。」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邀約，遙星忍不住反問那理應先行回蕪園的人；畢竟他素來愛潔，沒道理在一身髒亂的情況下提出邀請。況且她原先的打算是回太陰司處理尚未完畢的事務。

看出遙星眼裡的不可置信，香獨秀輕笑一聲。

「待會同樣會髒，不如就一次亂個徹底後再回去我的浣愁池好好洗淨一番。至於我們即將前往的方向，妳放心，那裡離太陰司很近；若妳尚有要事待辦，去去便可順路而回，絕對不會多耽擱你多少時間。」

「這、好吧，那就請香樓主帶路了。」

所有問題皆已被那心如明鏡的人給安排妥切，遙星再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因此只見她輕應一聲，算是允了他的邀請。

「手握緊了。」

示意遙星伸出手並搭上那已等候多時的掌心，香獨秀語甫落，天青色身影便如箭矢般疾射而出；不過眨眼，已不復人影佇立，僅留下雪地上二雙淺淺足印昭示著不久前才有二人並肩而立的情形。

時為金烏西墜之刻，遙星未曾料想到香獨秀竟是帶她來到昔年早已破落的武皇舊居。巍峩殿堂早因三儀三司遷址而廢棄多時，剩下的，除了飄浮於空氣裡的粉塵外，便是昔年一呼百諾的過往風光。

輕功冠居集境一絕的人拉著她躍上城牆最高處後，便在城廓石欄上坐下，眺望遠方那本是熱力十足，如今身周佈滿濃橘至似火豔光的一輪火球。

她順著他的指看向前方，尚不覺有何奇異之處時；然而這樣尋常的景象卻在日陽將沉未沉之刻有了變化。

以為再自然不過的景色，如今正籠罩在一層皓皓雪色之間，凝結的晶花折射出殘陽的火紅，反射成一片壯闊似血的山河，又像是在火中焚燃的都城；自然的浩瀚之美，與意外而來的雪景融合成一幕令人感到驚心動魄的瑰麗。

眼見此景，遙星內心震憾無比，卻不知該如何以言語形容她此時此刻的感覺。

「走出天險後，我在回程的路上於此休歇一番，不意發現這幕風光。古往今來，眾多英雄豪傑所爭、所求，不過就是如此江山；然而無論贏或輸，終究爭不過蒼天一筆畫，那又何不笑看一朝山河動，將那四時美景與君同呢？遙星妳說是吧。」

那人的側臉同樣浸潤在鮮豔的紅裡而顯得模糊不清，卻又似是超脫紅塵外的清朗；遙星與他並肩坐於城欄之上，抿唇未語的僅是含笑點頭，算是附議他這番話。

儘管潤澤霧溼了她的眼，但她永遠不會忘卻曾經與他共看的那幕山河奇景。

而後──

「差點忘了，香樓主前些日子遣人送來一封信，要我前往蕪園，不知是否有何要事？」

當香獨秀堅持她一個姑娘家不適合走夜路而執意送她回太陰司的路上，遙星終於想起要問的事。畢竟他自邀約後便不見人影，雖說困於天險乃是不得已之事，她本著審慎的態度仍是問出了口，以免真漏了什麼要事未行。

「呃……坦白說，我忘了當初找妳何事了。既然我會忘，代表這是小事，遙星就別放在心上了，忘掉吧。」

無言以對，是遙星當下唯一能給的回應。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堅持自己所相信的，又怎麼能夠說服別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原來曾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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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13-07-13 0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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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夢前塵－

他是名聞集境的傳奇人物，也是令眾多集境人民頭痛的麻煩；自幼，她便在集境記載的簡史上知曉這個人，一個能夠隻身橫掃三千兵馬、解救聖帝的劍中奇葩。她與他未曾相識，卻仰慕於被人記截於紙上的身影。

生死峰，是歷代祀嬛的祖居處；被挑選為下一任祀嬛的三名少女也同樣來自此處。即使她們都還小，十五、六歲的年紀本該是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卻必須因此而開始背負著集境未來的重責大任。

所以一旦被選為下一任祀嬛人選後，便得接受來自太陰司的多方指導，包括學識的充實、武力的精進與觀術測算、施行祭典的能力。這種種接連不斷而來的繁重訓練，為的就是在祀嬛們卸任後，接任的祀嬛可以立即上手。

因此承接下這份職責的少女們都不敢說苦，也不能說；畢竟她們維繫的是集境的集境的穩定，沒有喊苦的權利。因此無論是年紀較長的仙殿望夜，或是最小的玉蝶遙星，她們皆是默默努力地汲取著身為祀嬛必須學習的知識技能。

長年生活在太陰司中，她們習得了很多、也知曉了許多；包括權利鬥爭，也包括昔年聖帝一統集境時的故事。

而在那一段金馬干戈的戰亂時代，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便是屬於蕪園樓主的傳說。他是享譽盛名的集境第一劍客、他是單身直入殘宗兵營、勇戰三千兵馬救出聖帝的英雄，他是…許許多多的傳言加諸其身，讓他成為集境不朽的傳奇。

這種種猶如鄉野傳奇的盛名對仙殿望夜與關山聆月來說，不過都只是集境的歷史之一；然而對年紀較小且個性活潑的遙星來說，卻對這樣一個僅在文字中得見的人物產生了好奇。

於是除了每日必備的功課外，她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四處打探關於香獨秀這個人的所有事蹟。

她曾經抱著好幾本自己謄寫下來的文本在學習時間結束時，跑到上一任祀嬛身邊，央求著她為她說說蕪園樓主的事蹟；也曾在偶爾離開太陰司的時間，假藉喫茶之便，至茶館裡聽人談論關於香獨秀的種種事蹟。

知曉得愈多，她心裡的好奇與對此人年紀輕輕便能成為集境不朽的傳說而產生的仰慕，更是經年累月地堆疊起來。即使多年後，她已成長為一個落落大方的姑娘，香獨秀三個字卻始終是她心中份量頗重的存在。

那是一種年少時堆積而生的情感，也是一種對英雄的崇拜。即使在成長階段裡，她或多或少知曉了在集境諸多人眼中，香獨秀三個字更代表著麻煩。但這與她仰慕其人的心情無礙，只有讓她更想親見此人以驗證傳說的真實性。

直到那一日，她在天機院中遇見了他。

奉仙殿望夜之託，前來天機院說明妖世浮屠一事的玉蝶遙星一踏進殿堂，便覺一絲若稍一不慎便將爆發而出的緊繃氣息。除了站立於大殿之中的天青色衣衫男子神色一派淡然外，其餘人等皆是面色凝重，甚至有些人怒眉騰騰。

不明所以的遙星環顧在場眾人一圈後，便直接朝正坐於主位上的天機院主述說自己的來意。

在說明妖世浮屠有所變化、及影響集境的時間延後時，遙星覺得周遭人似乎皆似鬆了口氣般的不再如初始那般氣氛緊繃。唯一未對這番話有任何反應的，應當只有那個一開始便不曾有其他情緒的人了。

疑惑與不解讓她向新任代殿主打了聲招呼後，主動開口詢問了此人名姓。而當她開口詢問之時，不曾設想此人身分，自然便不曾預想過會是那個傳奇中的人物──

「我是蕪園樓主．香獨秀，遙星祀嬛幸會了。」

再平淡不過的語氣，卻如同雷擊般直刺入耳廓深處；她表面看似平靜，然而內心卻為了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而掀起無數漣漪。

那是她仰慕多年的名字、一個深深刻印在腦海深處的想像背影，屬於集境歷久不墜的傳奇。

她看著一派瀟灑不群與她招呼的他，淡淡笑了起來。

「所以，小丫頭就這樣一頭栽進名為香獨秀的癮中？單看一些鄉野傳奇、說書的吹捧，真的可以深刻瞭解進而傾慕一個人嗎？」

單手撐著下巴望著被他纏得煩了，於是不得已說出年少時被選為下一任祀嬛時的往事，卻莫名其妙離題到玉蝶遙星的關山聆月，千葉傳奇不以為然的撇著唇角，實在無法想像竟然有人可以如此輕易便寄託情感在一個當時還不熟的人身上。

「只要是人總會對英雄有著一種崇敬信仰的心情；年少時，我也會仰慕所謂的英雄。而變調的情感應是來自深刻的相處，畢竟自她與香樓主相識以來，便不斷蒙其所救；集境回歸後，亦與香樓主互動頻繁，或許感情便是如此滋長。」

收拾著已冷卻了的茶水，關山聆月輕聲說著自己的看法；畢竟遙星不是個烈性子，雖然率直，卻也同時心細如髮的是個體貼的姑娘。若香獨秀僅僅是武功一絕的單純武夫，怕是絕對吸引不了她的。

只是身為祀嬛，她們有必須擔負起的責任與義務，直到下一任祀嬛人選接任屬於她們的職位。那是每一個被選中成為祀嬛人選都再清楚明白的事了。遙星自是清楚，也不曾因此而動搖原本的信念。

眼神微闇地看著那張正輕蹙著眉思考的側臉，千葉忍不住撇唇。他可不像玉蝶遙星那樣，喜歡一個人卻因為所謂的責任而全數放心裡；況且以香獨秀的思考模式，怕是即使有情，卻到天荒地老都不會發現自己動了心。何必？

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即使手段用盡也絕不將希望擁有的人事物放棄；他是日盲族的傳奇、他是太陽之子，沒有什麼可以為難他。

所謂的責任、所謂的義務，不過都是凡人自限、自縛的枷鎖，他不屬天、不屬地、不屬三界、不屬陰陽，他是他自己，千葉傳奇，所以種種教條義理，在他眼前皆是無用之物。總有一天，他會得到他要的。

在那已回復清明神色的人轉頭望向他的同時，他僅是詭譎一笑，牢牢握緊她蹙眉伸來的手指。

屬於他的，怎樣也跑不了。

而被談論的人，此刻正坐在蕪園深處的涼亭裡，埋頭書寫著她帶來的一些卷軸。

偶爾，當她遇到瓶頸時，最先想到求助的對象必然是上頭二位姐姐；只是近來紫宸殿方面傳喚頻繁，仙殿望夜時常不在太陰司；聆月姐姐也因暫代望夜之職兼之自己的事務而忙得不可開交。因此在這當口，她便會來蕪園一趟。

雖說香獨秀早已言明除非必要否則不管事的立場，每回她抱卷而來時，也僅是放任她佔著涼亭書寫，兼之整理自己複雜混亂的思緒；然而就是這份信任，信任她不會帶給他困擾的心情，讓遙星總能靜下心來處理所有困擾著自己的事。

而當她釐清所有困惑著她的事後，那人又會巧妙的跟在捧著托盤前來的女侍身後，笑容滿面地邀請她一嚐他又自哪裡帶回來的珍品美食；或是茶水、或是甜糕，皆是尋常難以得見的珍稀。人生在世，他活得簡單也活得痛快與享受。

然後，在茶煙微裊裡，靜靜聆聽他神采飛揚地說著他的一些生活瑣碎；輕煙朦朧了她的視線，看著他不曾變化的氣韻，想著當年僅因文字而心動的自己那不斷紀錄他所有點滴的輕狂。

那是一段年少歲月的陳年往事，也是她穩穩收妥在心裡的情感；歲月江山轉眼過，不留人間到白頭。能在顛沛流離後聚首相知，便已勝過世上千千萬萬，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路，一生安穩並肩走，她已無奢求。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堅持自己所相信的，又怎麼能夠說服別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原來曾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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