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說俠喻看著熒光屏裡的雪山,外面就是雪域,風正怒號著,機甲裡平時溫度適宜,今天卻好像漏了冷風。無處不在的冷意包裹著劍說俠喻還露在外面的皮膚,想方設法地鑽進他的骨頭。奇怪,按理說外面的風應該鑽不進駕駛室才對。劍說俠喻腦子裡考慮著老師上課講過的知識點:“機甲之所以能夠為人所用,是因為它和駕駛員建立了鏈接。機甲的戰鬥本質上還是駕駛者的戰鬥,所以在對駕駛員進行挑選時,除了考察身體素質、反應能力、格鬥能力這些方面,最重要的還是和機甲的契合程度。契合程度越高,機甲就能發更大的效用,就好像武俠小說中常見的人劍合一的形容一樣,你和機甲合二為一,你所體驗到的,就是機甲體驗到的;機甲所感受到的,也就是你所感受到的。” vb$k/8J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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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命蕭疏感受到的嗎?劍說俠喻握了握自己冰涼的手,抬著頭看控制台上不動如山的駕駛者。無數線路鏈接著他有些青白色的皮膚,那雙綠色的眼睛變得極像這座機甲一樣毫無生機。被線路鏈接起來的人像是一具空殼,他的精神全部為機甲所調動,全然不見那個名為“命蕭疏”的人的精神和生機。劍說俠喻第一次感覺到驚慌(後來我們采訪了當事人,當事人說太著急了沒想起來第一次,而當事人的姐姐拆臺說成家的小狗是這樣的)。被線路奪取的生機,被機甲佔據的靈魂,即使切斷鏈接後的命蕭疏能恢復正常,但在駕駛過程中造成的傷害一定是不可逆的。劍說俠喻突然想起來命蕭疏在上課時候多次給他們強調過的關於機甲結合的部分。他主張機甲本身即是為了殺戮而存在的器具,而與機甲過度的鏈接必然會導致人和機甲呈現高度的結合——這不是什麼好事。劍說俠喻清楚地記得西窗月在他獲得劍閒一百月的駕駛機會時強調的東西:不要被機甲操控,時刻記住,你是一個會生存、會有個人經曆、會有記憶的人,不是任何東西的附屬替代。 +4@EJ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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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的劍說俠喻只是囫圇地將這些東西記下了。因為他沒有真正地實現過和劍閒一百月的徹底鏈接,他也沒有喪失過自我。坦白說,他並不能完全地理解西窗月的意思。 1c\$zi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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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看似簡單明了的話語需要同等境地的人的襯托才能體現出其珍貴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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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現在。 :V >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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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命蕭疏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機能退化和機甲的過度鏈接有關係,但最起碼,在他眼中,第四個天物之澤的眼中,這不是什麼好的現象。本能警告他遠離那些觸手樣的禁錮、遠離幾乎是來自神靈的束縛。有什麼東西將他們壓制住了,命蕭疏沉溺在其中,劍說俠喻難以動彈——他們被同樣不可控的、甚至有可能是超脫人力的力量限制了。劍說俠喻的眉心擰成了一團,向來陽光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他焦急又憤怒,不知道到底是為了命蕭疏、還是為了自己偶然發現的這點陰謀。潛藏在本能裡的反抗和暴戾在此時被激發了出來,劍說俠喻冒著全身的骨骼被碾成粉末的危險,開始掙扎著扶著操縱台上的液晶屏想要站起來。千百噸的重壓砸得他頭暈眼花,好似直接作用在內臟上的重力像是攪碎了他的五臟六腑,劍說俠喻艱難地吐出一口血,血濺在控制台上,帶觸屏效用的液晶屏亮起來,劍說俠喻掙扎著爬起來,伸出手去按那個緊急按鈕,試圖讓孤憤搏停下。 p!Hpq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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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情形漸漸恍惚,劍說俠喻迷迷糊糊地想,這樣的天旋地轉應該不是來自機甲的晃動,隨即,命蕭疏的一張冷臉在他面前放大,那樣的暴風雪的氣味鑽進他的鼻腔和肺泡,冰得他皺了皺眉。他想告訴命蕭疏關於機甲和他身體的聯繫,但他張了張口,只咳出了一口血沫,然後閉上了眼睛。 )WD<Q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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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說俠喻做了一個很亂的夢。 8?Z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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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以無序為標準的夢境像極了他看過的那些克蘇魯小說裡的場景——黑暗、荒誕、無序。雜亂的巨型生物在陸地和海洋中橫行霸道,人類幾乎被盡數滅殺,只有少部分像老鼠一樣躲在了下水道,提心吊膽地不見天日。忽然間,他聽見身後轟隆作響,像是機甲戰鬥的動靜。 X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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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孤憤搏的聲音。劍說俠喻為自己能瞬間聽出同類的聲音而高興。他轉過身,想告訴命蕭疏自己在這裡,下一刻,他卻愣住了,他的血液似乎被凍結,徹頭徹尾的涼意瞬間遍佈了他的全身。他難以置信、卻又本能地覺得沒有哪裡不對。 V+DN<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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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巨大的古神的投影。也許正因為其並沒有將本體降臨在這篇大陸上,所以這片土地才得以留存至今。古神的觸手穿刺過了一個東西,因為太高了而看不清楚,但劍說俠喻知道那是什麼。 HD$W\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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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由人操縱著的孤憤搏。 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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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然大物此刻在古神手中也不過是小小的玩物。古神的觸手穿著機甲晃來晃去,很快就失了興趣。於是,古神開始研究新的樂趣。祂轉動著僅有的那顆碩大的、黏糊糊的眼球打量著“手”裡的機甲,試探著抬起另一個觸手卷住孤憤搏的一條手臂,輕輕地撕了下來。 kJ{X5&,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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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神的雲淡風輕不代表其他的物體可以承受來自神的興趣。斷裂的機械手臂應該死冒著刺啦的火星從高空墜下才是,但卻沒有。從高空中掉下來的是一條人的手臂。被撕裂的肩膀上還掛著肩章,血從創口裡源源不斷地流出。劍說俠喻目眥欲裂,他倉皇地抬頭,看見古神觸手上掛著的東西變成了缺了一條手臂的命蕭疏。 8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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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神好像知道人類並沒有機甲結實。祂將觸手放低,好讓掛在上面的生物的軀體避免摔得稀巴爛。於是劍說俠喻看得更清楚了一些,命蕭疏的頭髮散亂地披在身上,冰涼的顏色被血染成了慘淡的紅色和粉紅色。身上的軍裝早已被血痕和血漬糊滿,只有還剩一半的肩章能看出來他曾經是一個戰無不勝的將軍。古神的觸手穿透了他的腹腔,命蕭疏奄奄一息地掛在上面,垂著頭,生死未卜。 o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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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蕭疏!!!” gP?pfFh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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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的嘶吼聲似乎驚醒了昏迷中的人。劍說俠喻看見命蕭疏抬起頭,好像不知疼痛地、將視線茫然地放到身前,忽的,又重新飄忽起來,最後終於落在了他的臉上。 IrM Ws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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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說俠喻第一次看見命蕭疏會有白眼與冷笑之外的第三種表情。他嘴唇上像是起了皮,乾裂著好幾個錯綜的血口。他這樣從高處俯視著劍說俠喻,嘴角輕輕向上一挑,露出了一個釋然的微笑。劍說俠喻呆住,他的呼喚聲被命蕭疏聽到並給予了回應。但是只能止步於此了。 '4ftclz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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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止步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