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0 斷絃染秋殤1~17，22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20 斷絃染秋殤1~17，2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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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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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41)

20樓發表於: 2005-11-13 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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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瓊樓禦宇是方界當中最高的建築。

這個“高”不但是象徵意義上，而且同樣具有現實意義。

雕樑畫棟，彩鳳斜飛，自遠方看去還覺雲霧繚繞，令人有月宮神山的錯覺。

忽然落下一張潔白的紗床，周邊雪色的紗帷輕輕飄起，恍如自天外降臨一般穩穩降落在瓊樓之前。

或者世上能讓白雲驕霜放下自負與好潔之心而令其雙足踏地的地方並沒有多少，至於能讓他自願屈膝則更是少之又少；但無論如何，瓊樓禦宇絕對是這些為數不多的地方之一。

白雲驕霜自紗床上走下，在緊閉的門前下拜：

“臣，白雲驕霜，參見天子。”

只聞“伊——呀”一聲，高大的重門，緩緩地在他面前開啟。

儘管無忌天子已有十年的時間未有踏出瓊樓禦宇，但樓中仍舊是一派燈火輝煌，到處金光閃耀，顯示出王者的氣派。

這陣勢，倒是比昔日無忌天子親政時更覺奢華，甚至是……霸道了。白雲驕霜不禁無聲地嗤笑了起來。

華麗的殿宇中橫亙著一道二十四扇的雲屏，雲屏之後便是無忌天子的閉關靜修之所。

“書劍同修百十年，非非是是千萬千。日移月轉孤星在，人間隨處一片天……”

清柔淡泊的詩韻聽在耳中，卻像一陣甘霖，連心都被潤澤了一般。

白雲驕霜知道是天子駕臨，連忙拜下。

屏風之後響起話聲：“白雲卿家，不必拘禮。來人——賜座。”

白雲驕霜站起又謝了座，方才恭恭敬敬地斜簽著坐在座椅上。

“愛卿，人放了嗎？”

白雲驕霜在座上一拱手，說：“已按照天子的旨意放了。”

“嗯……”屏中之人似是在思索，過了一陣，說：“朕有一事，要與卿家研討。左右——你們先下去吧。”

左右侍從聽得天子吩咐，應了一聲之後便紛紛退下了。

等從人盡退，屏後之人的話音忽然變得尖銳起來：

“你就這樣答應素還真放走海殤君，妥當嗎？我認為海殤君不除，始終是一個禍害。”

“放心吧，”白雲驕霜悠然說道，語氣中似已帶了些不屑般輕輕笑著：“如果能夠引出傲笑紅塵，你就會覺得這筆交易很划算了……談無欲。”

“在此地，你應該稱吾‘天子’。”屏中之人似乎對白雲驕霜的態度頗為不滿。

白雲驕霜聞言，略一拱手，笑道：“呵，失禮——罪過、罪過。”

辭別之後，白雲驕霜略一回眸，眼角餘光掃一下那巨大的雲屏，原來卻是一幅月照千江的圖景。

“哈，脫俗仙子談無欲……”他不由得在心中笑道：“相比起你的師弟啊……你尚不懂得，什麼叫‘韜晦之道’……所以，大約也只配當個替死鬼吧？”

***

“你當真非要見傲笑紅塵不可嗎？”

見海殤君雙眉鎖起，眼神中既是懷疑又是威嚴，素還真便知道這次要達成目的絕對不是簡單的事情。

“劣者情知這個要求太過唐突，但若果不是事關緊要，素某也不會提出這個不情之請。”

看海殤君的反應並不積極，素還真雖然不知他與傲笑紅塵的交情到何種程度，但現在也惟有賭一賭了：

“相信前輩也知道，方界對素某所開的條件……當年八陣灘事件，傲笑紅塵是唯一能充當指證的，如果由他出面，那元兇便無所遁形；如果他繼續隱避，那所有的罪名只能落在他的身上。”

說到此，素還真故意頓了一頓，看看海殤君的表情，方繼續道：“當然，能與前輩結交者定是德行卓越的高人，必然不會做出如此小人行徑。劣者不過是想請傲笑紅塵前輩出面作一番澄清，去除嫌疑，以後絕不再騷擾。”

沉吟了一陣，海殤君說：

“吾不妨對你坦白言明，傲笑紅塵具體的居處吾也不清楚。當日他只告知我大概的方向，至於能不能找到，全憑你的機緣。另外……請你記住你的諾言：此事一畢，絕不再擾！”

綠徑，顧名思義，便是一條洋溢綠意的狹長小徑。

綠，本是象徵生命，象徵希望。但海殤君卻並不想知道，這綠的盡頭究竟埋藏著什麼。

“這條小徑……好像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呢。”

素還真一邊走，一邊眺望著兩邊高聳的石壁以及攀爬在其上的綠蔓，似乎倒是饒有興味。

海殤君也不答話，目不斜視，只大步前行。這地方他雖然是第一次來，但卻幾乎不假思索地走向正確的方向。

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一些東西，多看了，自然就會記得；何況，有這麼多年的時間……他想道。

“到了。”

海殤君忽然停下來。

“吾所知曉的，到此為止。剩下的就要靠你的領悟與造化了。”

素還真走上前來，看見道路的盡頭放著一個紅色大鼎，足可裝得下三四個人。鼎上刻著十六字的篆體紋飾，正是：

陸地行舟，水面跑馬，黃沙飲泉，刺心為家。

“‘陸地行舟，水面跑馬’……”素還真注視了那十六個字一陣，不禁笑道：“這般的倒行逆施，卻真是為難啊！”

說罷，雙手卻按在鼎上，一運勁，鼎內竟升起一幅鼓漲的紅色布幔，似有一團熱氣包裹在其中。

“進去吧。”素還真笑道。

海殤君不由得暗暗讚賞起這素還真的才智，但也不形於色，隨後也躍入鼎中。

布幔扯起盛著兩人的紅鼎冉冉升起，然後慢慢在空中漂浮起來。

日正當空，火辣辣的如同炙烤一般讓人難以忍受；俯視其下，卻是一望無盡的漫漫黃沙，不時卷起陣陣煙塵。

粗礪的沙粒劃過面頰，與嚴冬割人的利風相比也不相上下。

通常隱士所居，無不是選擇青山綠水等明秀之地，一來可放縱身心，二來可頤養性情。但這艱險的沙漠，不過是讓本就抑鬱的心情更加難以釋懷而已。

心有所想，不覺便脫口而出：

“素還真，你可知傲笑紅塵為何要選擇此地隱居？”

素還真聽了，心中不由得想道：這海殤君也真沒道理……這種問題最好當然是去問傲笑紅塵自己，既然你作為好友的也不知道，我更加是不可能知道啊——

不過，作為“掌握文武半邊天”的人，又怎能回答“不知道”這三個字？於是就說：

“素某雖然不曾見過這位先覺，但對他的傳說亦有耳聞，可以略猜一二。”

“不妨。”海殤君說：“說出你的看法。”

素還真說：“通常，人會選擇山明水秀的地點作為歸隱的別業。但是傲笑紅塵在苦情折磨下，安逸的生活並不能使他的心情得到平靜，所以他選擇了險惡的生存環境作為一種自我放逐的方法；再由五行的觀點上而言，塵者細沙也，乃是土之屬，所以他應該藏身在此。”

“呵，你這猜測不只是‘猜測’了。”海殤君笑道：“那你是否也能說說他的命運？”

素還真見海殤君展顏，便繼續拉開侃侃而談的架勢：“如果單獨以天外方界六絃而言，白雲驕霜與愁月仙子皆屬水，傲笑紅塵屬土，而血雨風生屬火，土克水，水克火，所以註定了愁月仙子之事，會克血雨風生，讓他喪命。而傲笑紅塵本身也註定無法與愁月仙子廝守，甚至連摯友的白雲驕霜都會因為他而陷入險境。而前輩你，同樣屬水，與傲笑紅塵聚少離多，一旦交往又會陷入危機。”

海殤君似是在聽，又似是在出神，等素還真住了口才不禁笑道：“看來這些年，兄長對五行易理頗有鑽研嘛，如果依你這套理論，倒也怪不得他不願向吾透露具體的隱居地點了。”

素還真向下望了一望，說：“要到了。”

紅鼎降下，惹起漫天的沙塵。待沙塵落定，眼前卻見浩瀚無邊的沙海上矗立著無數棵仙人掌。看這些仙人掌的排布，顯然是有人種植的。

海殤君一眼就看見蹲在仙人掌旁邊的一個人。那人身得粗衣麻布，頭髮面目都被一條已被風沙染得發黃的白色長巾裹定，僅露出來的雙眼只專注地看著他手植的仙人掌。

雖然心中已有所預感，但海殤君還是想確定一下。於是不禁上前問道：“這位朋友，請問附近有人家嗎？”

那人只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又低頭護理著他的仙人掌。

一眼，只有一眼，但已經足夠了。

這時，素還真也敏銳地覺察到眼前這人的身份，於是上前道：“朋友，你想把仙人掌種成一個字。但筆劃好似歪了。”

那人並不理會，素還真微微一笑，續道：“你要擺一個‘愁’字，這數十年來只擺出一個‘秋’，還有‘月仙子’三字，恐怕還需要一段很漫長的時間。”

那人隨即霍然站起，轉身就離開。

海殤君馬上喊了聲“兄長”，見那人沒有回頭，便對素還真說“你在此等候”，立即就追了上去。

那人一直走到一間小木屋，開了門，走進去，才停了步。

海殤君只是站在門前，看那人背對著他，一圈一圈慢慢解下裹在頭面上的長巾。

白中滲黃的長髮披散下來，顯得粗糙又淩亂，就跟這個荒涼沙漠上的所有物事一模一樣。

抑不住心中的隱痛，只能一點、一點加強手掌捏在門框的力度。

“賢弟，你別來……可好嗎？”

那張臉終於轉了過來，添了風霜，添了滄桑，但那一種淡淡的卻溫柔的笑意仍那麼熟悉，依然如昨……

勉力，壓下了聲音中的顫抖：

“好，弟……一切都好……”

***

兩天後，傲笑紅塵現身於八陣灘，與白雲驕霜、不死魔僧共同揭穿談無欲謀害無忌天子、意圖奪取方界治權的陰謀。

此後，傲笑紅塵重返天外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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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05-11-18 0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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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本來，吾尚有事要與你說。”白雲驕霜微笑著對傲笑紅塵道：“但你方才回來，還是先去一趟還月亭吧。”

傲笑紅塵聞言，不由得甚是感佩白雲驕霜的細心周到：分別多年，音信未通，卻仍能有好友如此相知，實在令他心中由衷感激。

於是手一拱，身一躬便要拜下。

“哎，何必客套？”白雲驕霜連忙將他扶住，笑道：“吾尚有事脫不得身，今夜再設宴為你洗塵，多年不見，自當暢談一番。”

“說的很是。”傲笑紅塵亦是一笑，一者表示同意，二者表示不介意他的失陪。

相互揖別，兩人便分道而行。

四絃在八陣灘上奉了化身光影的無忌天子的命令：方界在中原的勢力全部撤出，釋放拔骨塔中的一干罪者，另外，正式委託白雲驕霜統管天外方界。

天子還是一貫的慈悲，寬容，不與人爭。

當時聽海殤君說起近年來方界的所作所為，傲笑紅塵還有些存疑；後來證實原來不過是談無欲那小人在背後弄鬼，把好好一個方界搞得烏煙瘴氣。

所幸是得知天子無恙，這才讓他約略寬懷些。

在沙漠的時候，海殤君再三對他說，待八陣灘之事一畢，有我在，無人能阻吾兄歸隱之心。

其時他只是輕輕一笑，如果是我決定的，就沒人可以阻止。

其實就算沒有海殤君的保證，只要是為了方界與天子的令譽，這一趟八陣灘他就非去不可。

因為無論是方界還是天子，在他傲笑紅塵心中的意義一直都沒有變：雖然他從來未曾這樣說過，但他認為那就是他理想中最完美的代表。

只是，當他站在八陣灘的地面上時，也並非是全無顧慮的。

他從未想過該如何面對他尊敬的天子與昔日的同袍好友，也不知他們將如何看待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過。

他未嘗是矛盾的，但起碼是惶惑的，惴惴不安的。

不過這些惶惑與惴惴不安過不多時便煙消雲散——

他第一眼看見的，是白雲驕霜滿是驚喜的神色；而天子，絕口不提那段往事，只溫言道，希望他能回到方界，重建昔日的和平。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還有重返方界的一天。

但只要是天子的希望，他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天外方界，這個曾經令他熱愛，又曾經令他逃避的地方。

這裏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過：依舊曲折的溪流，依舊高聳的樓閣，依舊濃濃的綠蔭，依舊淡淡的遠山；

但這裏的一切又仿佛已絕然不同：沒有了曲水畔流觴取樂的好友，沒有了樓閣中梳妝的佳人，沒有了綠蔭下悠長動人的箏聲，沒有了遠山邊渲染出斜暉的夕陽……

觸目所及，舊物依然，舊人杳然。

如若不曾回到方界，他再不能體會出什麼叫做“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不消多久，傲笑紅塵信步便來到了還月亭。

還月亭的景物與當日毫無二致，樓臺庭院打掃得十分潔淨，顯然是時常有人精心維持著的。

傲笑紅塵注視著亭畔的一株桂樹，眼見鬱鬱蔥蔥，子滿枝頭。

多少年了，他終於又回到了此地。

只是他，是否還是當初的傲笑紅塵？

“仙子，許久不曾來看望你了……”

燃起三縷清香，插在墳前的泥土中。又取出一罐小小的紅漆，一支新開的毛筆，一筆一劃，細細描摹著墓碑上已顯得有些模糊的字跡。

在沙漠隱居的那段時候，他學會了去想，想了很多。

當一個人專心做某件事情的時候，思路就會比平時清晰得多；心情，也平靜得多。

就像他在沙漠種著那些綠瑩瑩的仙人掌，也就像他現在用紅漆描著當日墓碑上自己留下的字跡。

過往的影像，一格一格在眼前回放，一遍一遍細細地看，一遍一遍細細地思索、品味、琢磨……

往事如流，倏忽而過。從前的人生路走得太快、太匆忙，以致沒有時間去認真想過身邊的一切。

而現在有的是時間，盡可以讓思緒一點一點、慢慢沉澱下來。

過往曾經歷的事，越來越清楚；過往曾確認的感情，越來越模糊。

也許，一直以來他所愛的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相似，卻絕不相同。

但至於說有哪里不同、不同在何處，他又不懂。

或者始終，他依然是不懂。

就像記憶中產生了一個無法解釋的黑洞。

那些仙人掌擺成字體，究竟是愁月仙子的“愁”？抑或只是那個永難忘懷的季節？

他也不懂，只知終歸是“離人心上秋”。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

聞聲，傲笑紅塵知是白雲驕霜，便不覺歎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筆和漆罐。

“抱歉，”白雲驕霜走上前來，微笑道：“看來卻是吾打擾了。”

“無妨，你又何必見外呢？”傲笑紅塵亦笑道：“适才不是道，你有話與我說？”

“是。”白雲驕霜取出一白綾包裹的長狀物，解開，赫然卻是一柄長劍。

“瑟刃？”傲笑紅塵不由得驚訝道：“為何會在此？”

“這嘛……”白雲驕霜沉吟了一陣，神色肅然地說：“至友之間，吾也不妨對你明言。本來非方界之人擅自攜帶方界之寶，就理當拿問的。況且當日海殤君擅闖方界，意圖解救鬼王棺，觸犯了方界之界規，故被談無欲判予拔骨之刑……”

“什麼？”傲笑紅塵聽聞此言，立即大驚著截斷白雲驕霜的話。

怪道再見海殤君的時候見他容色憔悴，大不如前。當時想到海殤君平素自負，不好直接詢問；又想他或許是為正道奔忙操勞，故而精力有損；哪曾想到他竟受了拔骨的酷刑！

“放心吧。”白雲驕霜見傲笑紅塵神色緊張，便解釋道：“現在談無欲已去，天子又下令釋放所有罪者，他已沒事了。”

“啊……不，是我的疏忽……”傲笑紅塵也覺察到自己适才失態，略整一下思路，說：“這劍本是由我帶出方界的。當初愁月香銷玉殞之後，我心灰意冷步出方界，打算就此歸隱紅塵。當時海殤君要趕來弔祭小妹，認為在血雨風生的背後應該另有主謀，我不該就此放棄愁月之仇。他決心追查殺害月妹的真正兇手，便向我討取瑟刃，意圖以劍為餌，引出兇手。當時我也想起不該將方界鎮宮之寶帶走，便將瑟刃交予他，並請他在事成之後，再將瑟刃交還方界。”

“哦，原來如此，那海殤君倒也太大意了，也怪不得你的。”白雲驕霜微微笑了一笑，道：“這劍多年來都在海殤君身上，想必那兇手也一直未露面了。”

傲笑紅塵點了點頭，說：“我也這樣想。唉……就算是仇恨，我已不想追究了。”

“在你心中，那是遺憾、是內疚、是自責……”白雲驕霜一手搭上傲笑紅塵的肩膀，拍了拍，溫言道：“就算不是仇恨，是時候，也該放下了。”

手掌，覆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傲笑紅塵衷心說道：“謝你了。”

一怔，手在那溫暖的掌間多停留了片刻才似無意地抽回來，歎道：“我時常懷念當初，你與仙子兩人合奏大小鹿鳴箏，清音絕妙，有雲霞翩連之態，使整個天外方界有如天上宮闕一般。真希望，那樣的時光能再回來。”

雖知白雲驕霜是好意，但到底是觸及了點隱痛，傲笑紅塵一皺眉，道：“哈，故人已死，怎有可能重現箏音？”

“你不相信？”白雲驕霜問。

傲笑紅塵只笑不語。

“總有一天，吾會讓你相信的。而現在……”白雲驕霜優雅地笑著，然後將那柄瑟刃捧到傲笑紅塵面前：

“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傲笑紅塵將瑟刃接過，又恭敬地奉在愁月仙子的墓前，輕輕吟道：

“‘半箏永隨花中泥，瑟刃已成忘情詩’。愁月，才是瑟刃真正的主人。”

他要帶著已逝去的愁月仙子的希望去盡力重建昔日的方界——至少，他覺得自己應該這樣想。

***

雲渡山上，雲波浩淼。一藍一白的兩個身影在山巔靜靜凝立。

頭頂的蒼穹，星羅棋佈；而天機，便在點點星斗間若隱若現。

一聲輕歎，劃破兩人之間的沈默。

“唉……好友，天數有定，你不應再涉紅塵啊——”

“哈……”

作為回應的，卻是一聲帶著輕藐的笑。

獵獵山風吹得髮絲袍袖愈加狂揚，更使挺拔的身姿顯得傲岸不群。

“修道人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何況吾當日誓言為你擋下三劫，現在尚有一劫之約。此約一日未踐，海殤君一日不卻塵緣。”

“吾已說過，你早已不欠梵天什麼。”

“誓言非是遊戲。況且除魔衛道，本是我輩中人當為之事。好友，無須多慮！”

僧人只得閉了眼，不再多言。

星象所示，藍髮好友的禍劫將至，遲則一月，快則數天。

那是由當日所預言的心魔引動的、解不開的死劫……

僧人想對他說，好友，你將有禍劫臨身；

僧人想對他說，好友，如能除去心魔，此劫或有可解。

但他知道，這些話對那個自負的藍髮好友並無作用。

他的自負，並不是為了掩飾事實的真相，而是因為他一直對事實知道得很清楚。

太清楚了——清楚得讓僧人覺得：他其實在期盼著那一時刻的到來，那個，最後的時刻。

修道人知道，死亡是一個終結，自此與塵世，再無紛擾；

但僧人卻知道，死亡並不是終結，卻只是下一個輪回的開始。

心魔一日不除，痛苦就永無終止的一天。

“嗯？”

遠遠地，似傳來了一陣樂聲。

悠揚的，也是哀傷的。

忽又聽得急促的一陣繁弦，聲音漸強，才辨得出原來是兩段相和的箏音。

“啊——”

一頁書連忙回頭，卻見海殤君已是單膝著地，一手支著頭，雙目緊閉，滿面痛苦之色。

看此情況竟像當初入魔之時一般，一頁書不由得心下駭然，連忙扶海殤君坐下，一邊助他疏導體內混亂的內息，一邊借機縱出一縷神思深入海殤君往日禁鎖在心中的層層迷夢。

濃霧，慢慢變得稀薄；神思所見，逐漸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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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41)

22樓發表於: 2005-11-21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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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秋，無邊的秋色漫蓋四野。

遠望，似是滿山燒灼著烈焰；待細看了，才知是層層疊疊、數不盡的血色丹楓。

琤琤琮琮，絃索聲聲急促催逼，琴音跌宕起伏之間似潛藏著無限的焦慮。

是誰在彈琴？又是誰在心焦？

濃濃的血色中看不見人影，只有跳動著的、也似流動著的楓紅。

丹楓的輪廓忽然變得模糊，鮮紅與暗紅的顏色互相聯接。

腥風，迎面撲來。

那是血，真正的血，那樣觸目驚心地一直蜿蜒流淌，竟成了漫漫的一條血路。

那一條血路，一路飛馳，不知走了有多久。

只見過了一片楓林，還是一片楓林；踏完一路的鮮血，仍是一路的鮮血。

滿眼裏，儘是刺目的紅；擊在心口，竟是一下比一下、更沉重的鈍痛。

為什麼會這樣地痛？

為什麼仍要不停地奔逃？

兩邊的景物似是相同的，但心中卻又認定著決不相同。

不同，不同！

只有是不同，才可以讓自己相信，這一路走下來並無錯誤。

楓色，血影，重重疊疊，疑幻疑真。

這究竟是來路抑或去路？儘是那樣的鮮血和丹楓，又怎能辨認得出？

這此間究竟是一人還是兩人？心中是如此淒冷，為何身體仍能感覺出相依的溫度？

沒有人能夠知道。

只知道在如此天地間，唯一真實的只有深深的悔恨、深深的寂寞。

***

血色，慢慢地淡了、淡了……淡得只餘下一點胭脂般的色調，潤潤地薰染著黃昏的天空。

然後漸漸地有了蔥綠的顏色，有了一個模糊的、白髮葛衣的身影。

春風十里，落花如許，池塘映翠，柳枝凝碧。

模糊的人影變得清晰，清晰得能看清那雙在琴絃上撥劃著的手。

那是一雙劍客所特有的手：很大，也很乾淨，手指長而瘦，時見突出的骨節，顯得很有力量。

紛紛的花瓣，灑落在琴絃之上。

那雙手，一撥一劃，輕拂開落瑛，又瀉下一連串清脆的音符。

那曲是舒展的，開懷的，如同這春天的天氣；但這中間又暗藏了一種激越，奔放的，難以宣洩。

琴聲越是柔和淡泊，那激烈的感情撐在胸口便愈加難過。

是知己相互默契的快樂，是感情不能言說的苦澀。

一時間，幾縷藍色的髮絲自面前掠過。

“卟”一聲。

流淌著的暖水上方，冰層斷裂的聲音。

***

琴聲，忽然變得柔媚又朦朧。

似是靈巧的十指在絲絃上纏綿粘抹，時而留連輕撫，時而以指尖曖昧地勾牽。

燭火，卻冷冷幽幽地燃燒著，如同這其中唯一的旁觀者，只是冷靜地看著，卻不代表任何形式的審判。

窄窄的暗室中，連靜寂的空氣仿佛都帶著魅惑的味道。

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如紙。

嘴唇，微微顫抖而帶著烏青的顏色。

那半睜不睜的眉眼，明明是那樣地痛苦，為何在此刻偏偏成了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這種力量，令人迷醉，令人瘋狂，令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鮮血，仍自傷口裏汩汩滲出。

那從衣衫上撕下來用作繃帶的布條，早已擋不住這點點豔冶的顏色在肉體上慢慢地潤濕、蔓延……

突然，琴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卻是海殤君那深沉如古井中傳出的聲音：

“夠了。”

神思被斥出，一頁書只得收了掌。

“你醒了……”

心中卻是暗歎著：只差一點，一點而已……功虧一簣，或者，卻也是天意。

海殤君拾起落在一邊的羽扇，旋身站起，一派神色悠然。方才的一切，仿佛根本就不不曾發生過一般。

“讓好友費神了。”他笑著，微微欠身一禮。

“哈，好友之間何必客套？倒是……”一頁書面帶微笑，語氣中卻不無挑釁：“海殤君，這段箏音引動你心中的遺憾啊！”

海殤君閉了眼，只是淡淡一笑：

“紅塵情事揮不盡，觀世不笑——是癡人呐……”

***

當傲笑紅塵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心中的感覺不是光用“驚訝”所能形容的。

他本以為，那樣近乎完美的容貌、箏藝，在世間上應已無第二個。

如果不是白雲驕霜在此時出現，說“此女乃是吾特別尋來的”，他大概要以為這是愁月仙子幽魂現形了。

他在當時就發了火。

他不知道，為何當他明白眼前這個女子不是愁月仙子，而只是一個名為“袁冬曲”的普通女孩時，會如此動怒。

是因為覺得白雲驕霜誤解了他對愁月仙子的感情，還是他內心裏不容許有另一個女子與愁月仙子一模一樣——他也說不清，只知道在發過火之後，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或者他只是為“白雲驕霜特意為他找來一個和愁月一樣的女子”這樣一件事感覺到憤怒罷了。

其實，他並不討厭這個聰明而又溫柔的女孩。

她雅擅音律，善解人意，而那飄零的身世卻又是如此堪憐——如果要將她逐出，只不過是把她重新推入火坑而已。

只是她實在是和愁月長得太像，像得連他有時也無法分辨。

而當他認出這只是袁冬曲而不是愁月仙子的時候，只有更深地確認“愁月仙子已死”這個事實而已。

愁月仙子已經死了，是他的錯誤間接導致了她的香銷玉殞；而更是他，直接殺死了作為結義兄弟的血雨風生。

這是在他心中，永遠不能解開的一個結。

雖然白雲驕霜對他說，無論是遺憾、內疚、自責，都是時候該放下了。

他也能明白白雲驕霜的一片好意，但白雲驕霜並不瞭解他。

深入骨髓的創痛，就算皮肉已經癒合，也不能算是真正的痊癒，更不能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袁冬曲那張分明與愁月仙子一模一樣的面孔根本是令他無從逃避。

今早，當袁冬曲不顧他的禁令，動了愁月仙子的遺物的時候，他又一次地對她發了火。

當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本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卻見她雖是噙著淚，但抿著嘴，沒看他，一言不發地離開。

他到底是為什麼而動怒？為什麼而堅持？

他覺得，他似乎是在頑固地維持著一個即將傾頹的信念，令它不至於馬上土崩瓦解。就像這個信念是在掩蓋著一個可怕的事實一般。

但是，無論如何，為著身邊關心他的人，也為著這個無辜的女孩，他有責任去面對：不管是過去的傷痕，抑或事實。

他在袁冬曲的房門前，站了許久，才抬起手來，敲了兩下門。見沒有回應，又敲了兩聲。

“公子，有事嗎？”

是袁冬曲的聲音，或者仍是在生氣，所以只隔著門板說話，並不出來開門。

“今早的事，是我語氣太重……”傲笑紅塵遲疑了一陣，見屋裏沈默著，便道：“今天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們要離開方界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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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thfri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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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3樓發表於: 2007-08-02 21: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后知后觉的跑来看，还是决心把这篇文章顶上去。
开始看霹雳的时间不长，不过因为从前面看起的缘故，对傲杯相当有爱，在晋江搜索到这篇文，超级喜欢阿，留了评论，没想到能在36雨看到，这貌似是一个老坑了，作者真的不想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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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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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41)

24樓發表於: 2007-08-03 08: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下面是引用13thfriday於2007-08-02 13:24發表的: V|>u,
后知后觉的跑来看，还是决心把这篇文章顶上去。 A#W%ud4
开始看霹雳的时间不长，不过因为从前面看起的缘故，对傲杯相当有爱，在晋江搜索到这篇文，超级喜欢阿，留了评论，没想到能在36雨看到，这貌似是一个老坑了，作者真的不想填了吗？

晉江的評論我有看到^^
看見如此稱贊，其實是讓我覺得相當慚愧的……
一開始會寫這文，一方面是如同文案上所說，是因為《愛不了忘不了》這首歌，另一方面也覺得海殤君退場那一段的臺詞實在是太太太太……太腐了！（喂）

但是慢慢寫到後來……我覺得我寫的傲笑和海殤都和我所認識的他們有差距
舉傲笑的例子來說。因為我個人喜歡的類型大部分都是正直耿介型，比如韶雲，比如藺無雙，比如玄真君（呃……似乎現在不能算在這類了orz），所以一直就很討厭這些人被寫得很弱智很白癡的樣子。但是到我自己寫的時候，我卻發現自己無法體現出他身上的優點，只能表現他不斷被晃點orz天曉得我真的不想這樣子啊啊啊～
雖然說既然都是耽美了，不同乃是理所當然——但也許是我個人的偏執，對於這些差距既是無法忍受也感覺無能修補……
於是只能一直放著……或者某天我覺得自己有能力繼續完成這個故事，那麼我還是會盡力寫完的
但是現在……還是繼續先讓我放著吧（大毆）

總之，無論如何，還是感謝你的支持和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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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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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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