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祸天韪x乐寻远】深海沉默ABO（祸乐合集）|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3.20【祸天韪x乐寻远】深海沉默ABO（祸乐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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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死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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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

20樓發表於: 2017-11-03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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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妈呀实在太好吃了，这种强强的设定我超级喜欢，不过怀孕期间不是不会有信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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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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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21樓發表於: 2017-11-03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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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20樓半死桐于2017-11-03 00:07發表的 : uz[5h0c
我的妈呀实在太好吃了，这种强强的设定我超级喜欢，不过怀孕期间不是不会有信期的么 _J-3{a

对啊，之前大侄子都有好好吃药避孕的（这么说有点雷·····）第五章是受伤加上信期，两个人搞完之后大侄子就因为虚弱陷入了昏迷，然后祸天韪就摆了他一道，没有给他喂药吃，然后就怀啦~所以大侄子醒来就超级生气的，但是暂时还需要他的保护（以及一点莫名其妙的不想动手），所以两人在浴室里算是短暂和解了~因此第六章是没有信期的，单纯是出于利益或是一点点感情的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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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22樓發表於: 2017-11-09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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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警

ABO 现代黑道

有崽

（七）

乐寻远撑着镜架吐在水池里。

他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呕出的多半是清水。停用抑制剂的反扑超过他的想象，随着腹中生命的成长，他瘦削的身材与隆起的小腹越发不成比例，营养剂和葡萄糖只能稍稍减缓肠胃负荷的重担，并不能将一切归于轻松彻底的一了百了。

祸天韪倚着卫生间的门框站在他背后，一言不发。他拧着眉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将手掌放在乐寻远的后背上，轻拍了两下。

乐寻远旋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漱口，顺便清理了一下形容狼狈的脸。他慢慢抬起头，镜前灯的冷光洒在他的眼睫上，微微有些晃眼。

“你没事吧。”

祸天韪从镜面的反射中看见他苍白的脸色，以及倦怠无神的表情。乐寻远很少露出这种神情，既没有平日祸天韪所熟悉的温文笑意，也失了运筹帷幄意气风发的神采，他看上去像个旧病不愈的重症患者，被触不到边际的痛苦折磨得疲态尽显。

乐寻远安静地阖着眸，长睫偶尔轻轻一颤，他调整好了呼吸，复又睁开了眼，祸天韪脸上的关心没来得及收下去，被他一览无余。

“别担心，”他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并不打算放弃他。”

“我知道。”

祸天韪把干净的毛巾递给他。

“不然你不会拖到现在。”

乐寻远接过毛巾叠成平整的方块，细致地用软毛吸去脸上残余的水份。他的手腕纤细得可怕，几乎不够祸天韪用力的一握。

“你最近瘦得厉害。”

“正常反应。我的情况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他的指节风铃一般在祸天韪的肩上敲了敲，示意他不要堵在门口。

“再过一个月就会好很多。”

卫生间离卧室的距离在现在的乐寻远看来实在有些远，他选择暂时在沙发上歇脚。祸天韪跟了过来，在乐寻远讶异的目光中给他背后塞了个垫子。

天色渐渐黯淡，没有人开灯。他们就在静默中兀自坐着，直到时钟的分针越过零点，到了乐寻远同下属开视频会议的时候。

祸天韪给乐寻远裹了件很宽松的袍子，领口处缀着一圈绒毛，可以遮盖一下他近来越发消瘦的脸颊。乐寻远懒懒地蜷在角落，为了保持体力不怎么动弹，只往边上偏了偏头，方便祸天韪替他系好扣子。尖尖的下巴磕在祸天韪的掌心，还带着一丝暖意。

“要多久？”

“一个小时。”

“足够吗？”祸天韪仔细地看了看他，最后拉正了领子，“你要布置的事总是很多。”

乐寻远的姿态一贯是一尘不染、纹丝不乱，他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比起事后匆忙补救，不如在一开始就将一切打理妥当。这算是乐寻远对他最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无声无息，而后根深蒂固。

“其实我也不指望他们真的做些什么事，非常时期，多做多错。”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倦色很快从他面上褪去，他又是那个冷静而缜密的乐寻远。

祸天韪敷衍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了一只在嘴边，却没有点火。他揉了一把后脑，确定乐寻远并无异状，才将空间彻底交给他，自己去阳台开了窗抽烟。

这里是乐寻远的备用地，人迹少有，往窗外看去，亦是一片灯火阑珊之景。祸天韪深深抽了一口手中燃烧的香烟，吐出一个烟圈来，淡蓝色的雾旋转着上升，最终散逸在广阔的天地之间。

屋里隐约传来些说话的声音，祸天韪无心去听，烟灰在绿植上积了一小堆，在平滑的叶片上烫了一个洞。他支着额有些焦虑地想着，皱着眉头吸烟，试图将挥之不去的危机感随着烟气一同放走。

乐寻远的态度太难捉摸，祸天韪拿不准他心里到底存着什么样的主意。虽然他亲口说他不打算放弃孩子，但祸天韪总觉得他的潜台词别有深意，他了解乐寻远，那是一个摒弃了情感故而坚不可摧的人物。他似乎不能容忍两个跟他有关系的人同时呆在他身边，这句话就好像是在跟祸天韪宣判他会被乐寻远放弃的事实。

搞不懂他。

祸天韪烦躁地掐灭了烟。游戏已经越了轨，他清楚地不能再清楚。Alpha和omega在身体上的互相需索本就不算单纯，再掺合进一个有他一半血脉的孩子，只会让局势更加复杂难解。他自问不如乐寻远绝情，那个孕育中的生命就是他现如今最大的把柄，乐寻远当然不会放弃他，在他利用尽祸天韪最后一滴价值之前。

这是最直接简单的解释，也是让祸天韪最为不解之处。倒不是说他不相信自己的能力，而是乐寻远此举付出的代价太大，近乎荒谬。这几乎不会是一个将付出和收益在天枰上仔细衡量的人能做出的事。祸天韪对此保持怀疑，并且防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然而所有的问题归结于一点，却是用刀尖抵住他的心窝。

祸天韪，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问题最终无解。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祸天韪走回房间的时候，乐寻远已经结束了会议，双手捧着玻璃杯，小口地喝着杯里的热水。

“外面冷吗？”

他在腾起的水雾中对祸天韪微笑，眉眼弯弯，仿佛对他刚刚的躁郁了如指掌。

“还好。”

祸天韪瞥他一眼，这会儿他看上去倒是神采奕奕了。大概是袍子很暖的缘故，乐寻远的颊上染了健康的粉色，从脖颈处透出若有若无的香气来。

他馥郁如同玫瑰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浅的草木味道，含着微妙的苦涩。结合与孕育让他暂时隐去了omega的性征，他闻上去完全是个年轻的beta了。同样的，祸天韪的信息素对他的吸引力也骤然减少，乐寻远自性别觉醒以来，从没有过如此不被干扰、头脑清醒的时刻。他心情不错，苦味也淡了些，但始终存在着，就像海水里的盐。

“我该去洗澡了。”

乐寻远对着他张开双臂，完全不打算费任何力气。

他确实是养尊处优的名门之后，连指尖都是柔润的，祸天韪含住他冰凌一样的指节细细舔弄，仿佛含着一块柔滑的白色奶油。

而乐寻远只是微笑，他抬起手让祸天韪帮他脱去罩袍，以出人意料的灵巧踏入放满水的浴缸里。他被浮力托起，漂浮的感觉减少了腹部的负担，温和流动的热水也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

不过胚胎现在还未成形，他不能泡太久。乐寻远撑着栏杆打算起身，祸天韪就用浴巾把他完全包住。他最近留在乐寻远身边的时间空前的长，跟以前隔三差五就要找理由翘班的态度完全是天壤之别，弄得乐寻远都有些分不清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要抱吗？”

祸天韪跟他开玩笑。

乐寻远扬一扬眉，欣然领受。

“有劳。”

他蒲公英一样降落在柔软的被褥里，带动起一阵轻摇。祸天韪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看乐寻远拿着毛巾，有些困难地在给自己擦头发。他捏了一把乐寻远的后颈，掌心里微微温热，而后顺着挺直的肩背抚摸下去。隆起的肩胛骨如同对立的山峦，还沾着雨后的湿润。水珠滚落在乐寻远纤瘦的脊背上，腰线一路向下收拢，直到无法遮盖的腹部突兀地出现，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那里···有一个孩子正在逐渐成形，这一认知让祸天韪觉得怪异又新奇。本不该存在、却又顽固地存在着，像是树上的瘿结，病态地育成，吸收尽母体的养分。祸天韪不知道乐寻远会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但总之他自己是有些惶恐，担忧他如同担忧流星坠落，不可预知结果。

“做吗？”

乐寻远擦干了头发，转过头问他。

“嗯？”

祸天韪难得没有跟上他的思路，愣了一下。乐寻远看到他的表情，小小地眯了下眼，祸天韪总觉得他那意思是指他什么都清楚。

但他到底在清楚什么呢。祸天韪自己都不知道。

“已经很久了吧。”

他将枕头垫在身后，有些吃力地靠上去。

“你···可以？”

祸天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无所谓。”

乐寻远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小心地侧躺下去，对着祸天韪扬唇一笑。

“反正是你的孩子。”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祸天韪才能想到他不过是二十多岁，即便是omega，这个年纪怀孕也有些小了。更别说常年服用抑制剂所导致的生理机能紊乱，他的那套器官跟他的心智相比，几乎落后了一整圈的成熟。

祸天韪的感觉倏然变得复杂起来，也许乐寻远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刀枪不入。这个念头当然很危险，但它既然浮现，便已势不可挡。祸天韪没法儿把冒出头的想法再原地按回去，便只能硬生生地受了这一道疮疤。

他躺在乐寻远身边，未长成的青年冷得像一块冰。乐寻远靠着枕头侧卧着，睫毛整齐收束在眼睑下，颊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从额头到下颚都显得干净而无暇。他似乎察觉到祸天韪的目光，轻轻呼了口气，朝他肩颈处滑下来。

祸天韪僵硬着接住了他，有些无所适从。乐寻远盘踞在他身边，如同吐出红信的蛇，隐隐的寒意从后颈上传来，像是被不存在的分叉舌尖给舔了一口，祸天韪不由自主地调整了下肩膀。

“怎么了？”

乐寻远随着他的动作更深地陷进被子里。

“总觉得你会咬我。”

话音刚落，祸天韪立刻感觉肩上传来一阵刺痛。乐寻远狠狠地咬了下去，几乎刺破表皮尝到血肉。他施施然松了口，没忘记用舌尖舔舔消毒。完成了一系列工序后，他才半抬着眸看向祸天韪，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都有点不像他，是激素的作用吗。

祸天韪微皱了眉，盯着乐寻远看了很久。

但这同他有什么关系，他其实不必在意。他不是没有见过其他的omega，比如魔剑姬，她在嫁与锋魔之后同先前几乎判若两人。信息素是个无耻的败类，从不与人的理智正面相抗，它见缝插针，得寸进尺，把谎言演绎成真实。人是种可悲的生物，他的每一种感官都可能欺骗自己，包括他并不忠诚的那颗心。

这时祸天韪倒有些期待乐寻远去杀他了。这样的话，他便永远恶毒，永远冷酷，永远理智至上，不被任何无用的激素所扰动。

他固然喜欢他的外貌，喜欢他冷静的头脑，但与此同时，更被这些极端反差的特质所吸引。他注定要死在这股无穷的吸引力上，就像猎手将自己陷进捕猎的网。

“忽然想起来···”

乐寻远的说话声打断了祸天韪的思绪，他的声音倦倦的，带着逐渐浓起来的睡意。

“有件事需要你帮我做。”

他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事？”

乐寻远总是给他意料之外的惊喜，祸天韪来了兴趣，用指腹在他冰凉的颊上刮了刮。乐寻远困得厉害，不堪其扰，把脸彻底埋进枕头里。

“听说非常君就是越骄子。”

“所以？”

“他已经跟白道彻底撕破脸皮了，估计这几天就会有一场大规模的械斗。”

他顿了顿，又说。

“异斩魔弯需要一个人去替他试刀。”

祸天韪微微一怔，一番思索之后却是忍不住想笑。他对危机的感应实在很少出错，果然越是迫近，越是强烈。

“我比较适合？”

“啊，也是，”他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你还怀着我的孩子。”

“希望你可以把他生下来。”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他。”

“那就够了。”

反正也是九死一生的旅途，无论真话假话，都无所谓了。

“什么时候出发？”

祸天韪半撑起身，已经打算穿衣下床。乐寻远却按住了他的手臂。

“明天吧。”

[ 此帖被流景在2017-11-09 23:1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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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7-11-09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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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樓主要悲劇結尾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對已經冷到北極圈居然還要悲劇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想就好刺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又好想吃happy end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滾
太太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已陷入語無倫次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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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17-11-10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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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3樓5547123于2017-11-09 22:50發表的 : ~TjTd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樓主要悲劇結尾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d{DBG}/Yg
這對已經冷到北極圈居然還要悲劇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t}gK)"g
想想就好刺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6+Y@dJnPT
可是又好想吃happy end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滾 n yNHjn |W
太太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已陷入語無倫次狀態 +'UxO'v3]

摸摸~冷静一下
如果想看bad ending的话，就停在这里好了。
下一章的话会给一个开放式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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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17-11-28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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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崽

（八）

祸天韪的掌心落在他的额头，两人的温度一时交融，分不出谁高谁低。乐寻远懒懒抬眸，一双眼半睁半闭，鸦羽般的长睫极缓慢地掠过，仿若拉开一场无声的序幕。他微皱了细长的眉，颊上还带着暖意融出的粉，非常、非常的好看。

“你要走了吗？”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哑。

“再两分钟。”

祸天韪撩开他额前的碎发，让他的眉眼巨细无靡地显露，而后左右端详着，像是第一次见他。

“看出什么了？”

乐寻远顺着托起他下颚的力道扬起脸，祸天韪的气息在呼出后变冷，落在他身上，似有重量。他不由自主地避了一下，却被牢牢制在原地，有人不许他逃。

视线顿成牢笼，即便移开目光，也能感知到阴影的笼罩。乐寻远收敛了表情，索性与祸天韪对视。

一个即将要去死的人，他凭什么要畏惧。

他不欠他什么。

祸天韪却笑了。

“你怕什么。”

战场的硝烟被他吹拂到乐寻远耳后。

“不是早就提醒过我，要做好为你而死的准备吗？”

“我可是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祸天韪的眼里没什么激烈的情绪，同平时一样，脸上露出那种令人生厌的、除了趣味外什么都无所谓的笑。他揉着乐寻远的后颈，将披散下来的柔顺发丝搅成混乱的一团。乐寻远只沉静地看着他，眸中暗火隐隐，于是那碧色就也荧荧烁烁地闪耀而起。细碎切割的光点精雕细琢，用以表情达意，祸天韪只觉他浪费。

多么动人。

多么虚伪。

“我要吻你了。”

他宣布道，同时遮住乐寻远的眼。

那是个简短的吻，没有任何缠绵和留恋，甚至比起先前的那些都不够看。一触而分的唇吻过空气，几欲失却碰撞，十分老套，十分怀旧。

乐寻远微微一僵，指尖反射性地颤栗了一下。

一下而已。

他太习惯说谎了。辗转在黑白两道势力之间，他早就看穿了惺惺作态的同类。每个人都说过谎，每个人都在说谎，只是以为不会被发现，或者更可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作假。他从来自信，不曾看错他人的真伪。

可他在这个吻里颤抖了。

因为这不是假的。

祸天韪真的会去，他会为他死。

乐寻远为着那一点承诺的真挚，生出一霎时对自己的厌弃。

他替祸天韪质问自己，为什么，这副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得那么彻底。

没有答案。

被牺牲的另一方混不在意，他不需要答案。在确定了乐寻远仍是当初的乐寻远后，他便轻轻巧巧地感到满足，像是终于验证过宝物的价值，为它不是赝品而乐得去死。

乐寻远为他的态度而愤怒，哪怕这怒气来得莫名其妙，并且无处发泄。

祸天韪无视他转变的脸色，只是笑着靠近，他的掌心贴上乐寻远隆起的小腹，隔着一层薄薄的皮，小心翼翼地移动。

“时间太紧了，没想好他的名字。”

乐寻远垂了眼，覆上他的手背，神情复杂起来。

“你可以想好之后告诉我。”

“哦？”

祸天韪上下打量他一番，嗤笑道。

“还有以后？”

他咬了下乐寻远的耳垂，笑时的气声留在他耳廓，而后顺着脖颈向下，尖利的獠牙抵住乐寻远的颈侧，缓缓没入，直到破开皮肉、溢出血点。

痛像蚊虫蜇咬，初时并无感觉，也许是他已习惯。

祸天韪舔去唇上腥甜的血，安抚似的抚过乐寻远的脸颊，指腹蘸取一点肌肤上的温度，抹开淡薄的色彩。

“再见。”

“我的玫瑰。”

他甚至体贴地拉了窗帘，做闭幕式。

离开地毫无挂牵。

而乐寻远会借着他的东风，一步登天。

他仍是照着平时的作息起居，等到铃声响起时才下床洗漱。祸天韪走得不彻底，昨天换下的外套还搭在椅背上，一只袖子垂到地板，边缘处有些磨损。乐寻远把衣服捡起来，在口袋里摸到空了一半的烟盒和打火机。他抽了一只香烟点燃，烧灼起来的烟草即刻飘出白色的冷雾，是他已很熟悉的气味。

乐寻远也不抽，只是把它放在桌上，看它烧到底，断为一截截易朽的烟灰。苦涩的烟草香气钻进他的肺，渗入血液奔流扩散，五脏六腑，无一幸免，包括那个未长成的孩子。

他们被这味道围绕。

一支烟燃尽的时间可长可短，乐寻远不怎么抽烟，不知道这算是快还是慢。他想给祸天韪打个电话，问一个无聊的问题，比如抽一支烟需要多长的时间。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看见了祸天韪的手机，垫在钥匙下面，一齐堆在玄关的鞋柜。

昂贵的红木上还印着几个未褪的指纹。

他忽然很想吐。

也许是之前燃起的烟雾。乐寻远这么想着。

他闯进浴室，撑着镜架干呕着，快要呕出胃里所有的东西，连同他小腹里顽固生长的瘿结，前所未有的反应剧烈。他死死地攥着水池，指甲用力到迸出白色，极力抑制仍是忍不住生理性的反胃，仿佛有什么在跟他较着劲，想逼他呕出些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但他没有。

他什么都呕不出。

这一次，不会有人轻拍他的背，递给他毛巾了。

乐寻远知道这一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会撑过去，就跟以往一样，用血肉之躯穿过荆棘，在足下辟出一条新路，哪怕鲜血淋漓，哪怕众叛亲离。

他接了一捧水洗净脸，细致地擦去水珠，镜中映出一张冷静自如的面容。

时钟倒转，一切未发生。

他假装自己不是收割祸天韪生命的元凶。

自从人觉非常君的身份暴露之后，乐寻远便无需再同他虚与委蛇。这正是他的极好机会，可以一举夺回所有掌握权，一跃而成地下世界里最隐蔽的头目。别人在明，他便隐在暗处蛰伏，随时伺机反扑。

非常君死了，异斩魔弯死了，曾威胁到他生存的人败在孤注一掷的械斗当中，尸骨不留，消亡成一卷案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成了最后的赢家。时间的分寸安排地刚好，穿针引线一般顺应着他的状态，不早不晚。

乐寻远很早以前就很清楚地知道，他最好不要跟任何事情有所牵连。如果一件事有罪魁祸首，或是可以循着线索牵扯出什么瓜葛，那就是他最大的过失。他已经犯过一次错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他一向是个善于吸取教训的人。

一年后，乐寻远收养了一个孩子。

组织里议论纷纷，关于这个来得突然的养子，关于祸天韪离奇的失踪，关于他的女人或是男人，不得闲的口舌虚构了许多奇诡的可能。但他们也只能议论罢了，没有人有胆量真敢去问乐寻远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同一类人，彼此心知肚明，谁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无论肮脏还是高尚，谁的手上干净？善恶混成一团，一并掉入阴暗的地下水道，在光鲜亮丽之下延续着罪恶，直到白变成黑，才可汇入大海。

说到底，祸天韪的死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那个孩子是谁重要吗，人人自顾不暇，哪有那么多没用的好奇和闲情逸致，知道了能怎么样，想靠这个牟取利益吗？可乐寻远已然今非昔比，只要他还坐在这高位上一天，你能拿什么同他斗呢？

那个孩子没有名字，不过他也不需要名字。他是组织里所有人的小主人，除了乐寻远，没有人有喊他名字的资格。他们只需要低着头，而后谦恭地应声即可。至于那孩子显眼的鬼族血脉，他没来得及坚硬起来的犄角，聪明人该知晓如何视而不见。

乐寻远很慢地削着一个橙子。

他的手很稳，简单的动作被演示出几分艺术感。

空气一寸寸地下沉，看不见的黑洞抽去房间里的氧气，氛围逐渐变得凝重。在屋子里站着的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了窒息。

乐寻远是个beta，这已经是众人所公认的事实，他不该有气味，也不该有对其他属性的压迫力。但每个人都在鼻尖嗅到了硝石擦出火星的刺鼻气息，被勉强掩盖在清淡的草木苦味底下，如同昭告自己存在感一般威慑着。

他到底是什么？

“小少爷呢？”

没人开口。

那张印了火漆的信笺就摆在桌上，封装着一个古老的咒语。

唯一坐着的那个人削好了橙子，均匀地放在白瓷盘子里，取了手巾擦去指上沾到的橙汁，自然地遮掩了一下后颈。他将修长洁净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声音轻微，听在他人耳里却如警钟一般轰然震响。

“六点之前，我要见到他。”

“我相信各位的能力，能将我的养子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请各位，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否则···”

他忽而微笑起来，一如既往的温文艳丽。

“哦，我忘了。”

“在这里是没有否则的。”

他将那封信扔进垃圾桶里。

众人迅速作鸟兽散。

现在还拿信封来谈条件，该说天邪众已经老迈到跟不上时代了吗？

乐寻远冷笑一声，点了只烟。

他仍然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掸动手指，让烟灰覆盖了火漆的印章。

离六点还有半小时。

一辆车停在门口。

“父亲。”

失踪了半天的小孩子从车上跳下来，摇摇晃晃地跑了两步，扑进乐寻远怀里。

“嗯。”

“今天过的怎么样？”

乐寻远被他小小的角抵着手心，微微硌痛。恍惚间，他想起另一个人来。

有些细节就像刚破开的橙子，连溅出的汁水都新鲜。

“很好呀。”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哄的。乐寻远替他整理了围巾，又问他说。

“有没有哪里痛？”

稚嫩的脸往旁边一歪。

“没有哦，他们对我很客气。”

“你记得那些人的脸吗？”

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白嫩的颊上被冻得有点红。乐寻远摸了摸他冷冰冰的脸，耐心地等着他回忆。

“我记得，”他在乐寻远腰间蹭蹭脸，无辜地眨巴着红色的眼睛，“一个都不会少，一个都不会忘。”

“父亲教过我的嘛。”

“如果再见到他们，我会把他们都认出来的。”

“很好。”

乐寻远给他带上毛绒帽，遮住突出来的尖尖犄角，温热的掌心握住他带着手套的小手。

“谁带你回来的，效率不错。”

“诶，”小孩子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帽子的穗猛地晃了一下，“那不是父亲的人吗？”

“我没见过那个叔叔···”

“他人呢。”

他的声音在北风中冷硬起来，小孩子围着乐寻远蹦跶了一圈，去牵他的手，他却不动。

“父亲？”

“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小孩子立时局促起来，小皮鞋不安地踩着地上的雪，嘴里嗫嗫嚅嚅，挤出几个字来。

“···不记得。”

乐寻远觉得有些好笑。

他知道问不出什么，也懒得继续纠缠。同小孩子生什么气呢，反正总是很好哄的，不用他说，自然会有人好奇，谁有兴趣谁就去查吧，有什么关系呢。

“回去吧。”

有人想要结束，可他还没应允过闭幕。

难道是他脾气太好，使人以为他软弱可欺，连利用也不可利用到底。

“父亲。”

小孩子摇摇他的手，示意他先走。

“我说的话，你都认真听了吗？”

“当然啊。”

“那好。”

“父亲今天再同你说一件事。”

“如果有人同你说他可以为你去死，你不要信。”

“除非他真的死在你面前。”

“记住了吗？”

乐寻远怕台阶绊到他，抱着他上楼。

“嗯。”

他庄重地点了点头，而后皱了眉，露出不胜苦恼的神色。

“怎么了？”

乐寻远把托盘推到他面前，小孩子便对着微微干瘪的橙子发呆。

“如果他真的死了呢···他对我这么好，如果死掉了···我会很伤心的。”

“所以你现在就要学会，不为任何人伤心。”

“是不是很简单。”

他摸摸小孩的脑袋，从毛绒绒的外套领子里收缴了一个窃听器，很普通的货色，即使碾碎也不会爆炸。

何乐而不为，他用指尖捏得粉碎，确信另一端会响起异常刺耳的杂音。

——end

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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