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4 【吞雪現代】辦公室裏的御花園(1-9), 番外(1-14)，26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14 【吞雪現代】辦公室裏的御花園(1-9), 番外(1-14)，2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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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幽子

吾生也有涯,吾坑也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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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20樓發表於: 2014-05-14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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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八　狂暴的雪祭

清晨，陽光透過玻璃送來七彩光束。兩人並沒有在地板共度冷冰冰的一夜，雪熟睡後，Ｊ將他的睡美人抱上落地窗前的沙發，兩人在星空下相擁而眠。

他們睡得很好。陽光沒有吵醒他們，一步蓮華和襲滅天來的腳步聲也沒有。

襲滅天來看得入迷，有些捨不得離開。「真想知道他們夢見什麼？」

「讓他們睡吧！」拉下百頁窗，阻止陽光的侵擾，一步蓮華接著強行把襲滅天來帶離現場。

「別、別急嘛！蓮華，今天是假日，休息一下下不要緊的。」

「不要緊也不用待在這兒吧！別忘了，我們還有工作要做──」手勁忽然增強，一步蓮華整個人被身後的力道拉去。他看到襲滅天來的眼裏閃著異采，那光芒跳著奇異的節奏，就跟他的呼吸一樣急促、劇烈。順著襲滅天來的目光，一步蓮華也捕捉到原本空著的培養皿有了令人振奮的動靜。

沒有電子顯微鏡，他們無法以肉眼目睹融合後的細胞正在分裂──DNA正以驚人的速度形成階梯狀的螺旋長鍊。不需眼見，以特有直覺他知道那個玻璃器皿不是空無一物。

「天來……告訴我，你看到什麼？」一步蓮華停在原地不動，音量也壓到最低，感受到襲滅天來的異樣，他知道胚胎已然成形。

握住一步蓮華微微沁汗的手心，他說，「看來我們今天真的可以休假了！難怪他們倆睡得不醒人事，因為大功告成了！」

「看──像不像藍寶石？」初醒的大地，給了玻璃窗一層藍色光罩。襲滅天來只是輕輕點頭，以額相觸。一步蓮華迅速閉上眼，避開令他振奮的緊張感。

兩人不再交談，安靜走出假日的實驗室。

以為研究所空無一人，先前進入實驗室時並沒上鎖。現在，他們清楚看到櫃台前站著一個高佻的身影──Dr.K。兩人心裏有數，Dr.K的視線並不在他們身上，而是穿過玻璃牆，落在他們身後，Ｊ懷裏的雪。

「所長有事？」襲滅天邊問邊暗自咒罵這面視線無礙的玻璃。一步蓮華則是認真的懊悔只顧拉開偷窺狂，忘了清早的男人跟野獸無異。

「明天是雪的母親，也是我姊姊的祭日，請轉告雪，明天一早我會到宿舍接他。」

從Dr.K未見移動的腳步，以極速降到冰點的銳利眼神，還有沙發上皮革的摩擦聲，兩人簡直不敢回頭，只能一同默禱Ｊ別挑這時候亂來。但臨時抱佛腳似乎只招來反效果──神明惡作劇似的懲罰。

「嗯……」雪的輕吟化做呻吟，不用看也知那叫封口前的餘音。誘人的迴音在幽靜的空間一次又一次投下清晰的地雷。

豁出去了！就算欲蓋彌彰也無所謂了。襲滅天來按向Dr.K的左臂，一步蓮華隨之牽制右臂，兩人一搭一唱，委婉又不失技巧地將他帶向走廊，「所長，早餐吃了沒？今天大廚不在，我帶你去鎮上一家早餐店，那裏的伙食好極了！」

「哦，真的，那家廚師的手藝，你不會失望！」兩人一來一往熱心地建議。

窺出兩人一搭一唱的由來，Dr.K以苦笑回應，「你們兩個很有趣──」但他的心情仍急遽下沉中。

比起Ｊ，襲滅天來覺得他幸運太多了。他是一步蓮華青梅竹馬的玩伴，如同雙胞胎親密的表兄弟，一路走來，他佔盡近水樓台的優勢，情敵這東西根本沒機會出場。此刻他並不知道，再過不久，幸運女神就要棄他而去，命運之神即將賜予他不下於Ｊ的嚴酷考驗。

　　　　　※　　　　　　　※　　　　　　　※

「偉大的航海家，今天怎麼有空？美人魚放你假？」幾個月沒來的小鎮酒吧，人情味仍在發酵，讓人未飲先醉。

「美麗的調酒師，怎麼不說美人魚把我拋棄了？」Ｊ愉快的答腔。

朝他眨眨眼，調酒師給了含媚一笑，「不會的，你這樣的男人誰會輕易放手呢？」

「哈，真榮幸妳這麼看得起我，那麼，再來一杯──」不同以往，Ｊ的笑容沈澱著耐人尋味的幸福。調酒師見慣愛情滋潤的花園，誰能掩飾這樣的人間至福呢？當你所喜歡的人碰巧也喜歡你。

「但是，他今天不在我身邊，不然我真想帶他過來──」Ｊ不得不承認他有些介意Dr.K與雪的關係。

「我說，偉大的航海家，」調酒師按向桌角，傾身靠近他說道，「別說你的美人魚沒來，其實今天你也沒來──你的心根本不在這兒，對吧？」

迷人的調酒師，真是愈來愈會捉弄人了。望了望牆上的鐘，他決定離開，他已經好久沒回去探視封禪，要是唯一的兒子認不得他，反口問他是誰，那他可真是失職到家了。

「下回帶美人魚來見妳──」Ｊ才轉身，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進酒吧，飛快來到他跟前，喘著大氣，抬頭，睜著求助的大眼。

──苿莉？

「老爹……快回去，雪昏倒了……然後你說那個要離他遠遠的所長……」

「發生什麼事？妳說清楚點！」

「沒時間說了，邊走邊告訴你──」

一路上，茉莉娓娓道來午後所見。這女孩說故事的本領真是鉅細靡遺，連微小的枝節也能舖陳得錯綜複雜。

「妳能不能挑重點講？」

「可是……我只會從頭說起呀！」茉莉搔著小麥色的膨鬆鬈髮，訥訥轉動大眼，一臉歉意的傻笑著。

拿她沒輒，Ｊ只能聽她細說從頭，一五一十道來。但是接收愈多資訊，Ｊ的腳步就愈加快，只恨無法立即飛到雪的身邊。所幸茉莉熟悉所有曲折小徑，抄近路的時間剛好彌補她的滔滔陳述。

　　　　　※　　　　　　　※　　　　　　　※

這個下午，茉莉獨自在宿舍閒晃，一幕幕令她震驚又惶恐的畫面赫然出現，還有那個謎樣的紫衣少年。一切都超出她的經驗和心智所能理解。

紫色身影，鬼魅般乍然來到。

「妳知道他們去哪裏嗎？」紫衣少年問道。茉莉細細打量這個奇特的少年，不知為什麼，她覺得他的笑容帶著悲傷，清澈的眼有著說不出的空洞，除此一無表情。

由樹上一躍而下，茉莉望著他答道，「知道啊，但我不告訴你！」淘氣的答話反教少年認真微笑起來。

「一個到墓地祭拜母親，一個去鎮上處理私事。」

吼──知道還問！這小子有什麼毛病？「喂，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老站那麼高，你害我脖子很酸耶！」

少年笑出聲了。這是他第一次聽見自己的笑聲。

「妳希望我站在哪裏？」放下交叉的手臂，少年從高牆飄然而降。

這是傳聞中的『輕功』嗎？已經見識過一回的苿莉，倒不怎麼把少年異於常人的舉止放在心上。「喏──」指著身旁的矮牆，她像女皇般命令道，「坐這裏，我旁邊。」

午後，驕陽熱力減退，南風吹來，涼意趨走炙熱暑氣。

「你來這裏是渡假還工作？」苿莉知道前來小鎮的外地人不出這兩個目的。

少年側了頭，想了一下。「工作吧。」隨著日漸摻雜的個人情感，他給了一個自己也不甚確定的答案。

「你能做什麼？看你連幾個磚頭都搬不動吧！」茉莉對男孩略顯單薄的身子發出質疑。

「我的工作不是搬磚頭，是找人和記錄。」

「好啦！不管你來這裏做什麼，都得填飽肚子，來吧──我們去雪的房間，他準備好多東西給我，我一個人吃不完的。」苿莉一個勁的拉著少年往屋裏走去。

其實雪的房間才是消暑勝地。乾淨，明亮，還有寒梅幽冷的香氣。她也不知這氣味打哪兒飄來，總之，只要雪回來過，就一定有這氣味。

「妳很喜歡雪？」

茉莉搖搖食指，模樣十分逗人，「不是喜歡，是非常喜歡。」她提高音量，在”非常喜歡”四字加重語氣。

打開冰箱，她將裏頭所有東西喬遷至桌上，學起菜市場的小販開始自賣自誇，每樣物件全被她說成頂極美食。

「雪帶回來的全是健康食品，都是『天然』的、『有機』的、『奈米』之類的……嗯，我也搞不清楚，總之，雪很棒，他是一流的營養學家。」賣弄起這些名詞，茉莉甚感小小得意，這些常識都是雪告訴她的。雪，是她深以為傲的偶像。

就在茉莉如數家珍，介紹這些食物富含哪些營養時，紫衣少年竟如旋風掠境將所有食物一氣歸位。

「這是怎麼……」茉莉看得目瞪口呆，不解少年何以淨掃所有物品。

「噓──有人來了！哪裏可以躲人？」

指著衣櫃，茉莉帶著紫衣少年藏進衣架之後，只留小小一縫。

雪的門再度被踹開，自從修好上回被老爹踹壞的門鎖，門板第二次陷於癱瘓。那人，她看過，是老爹要她聞風便逃的Dr.K所長。他抱著雪走進來，就跟老爹一樣，這門像欠他們似的，只有被踹的份。

「雪──別說話，乖乖吞下談醫師的藥，我們再談好不好？」

雪指著接近天花板的小小藥櫃。天！她居然一直沒注意到雪有一個多到塞滿藥品的櫃子。

吃過藥，面容蒼白的雪似乎急著說話，拉著Dr.K的衣角，示意他坐下。Dr.K順著他，身子探向床沿，埃著雪坐下來。

「有時候你真不聽話，實驗成功了也不告訴我，你究竟想做什麼？」Dr.K的手掠過雪的額際，梳理雪散亂的頭髮。但雪揮開他的手。

「舅舅……把胚胎放回母體吧！我不在乎我的病能不能好，我要他活下來，像一般人那樣好好活下來──」

「雪，我不能答應你，這樣做會引起可怕的論戰，光是應付生物倫理委員會那些人，你會疲於奔命，何況你還是中堅分子，你想一想，叛徒這個字眼──」那些自詡悍衛人權，只顧生物倫理，不顧活人生死的頑固分子，他徹底不屑。「我只在乎你的病能不能治癒。」

但是，雪拒絕扼殺新生命。他就是無法以醫療角度看待這個不斷分裂、成長的小小胚胎。

「想想看，你的病就要治好了，他就是你，你的身體全然接受自己的基因──」Dr.K熱切握住雪的手，激動不已，雪也一樣，他無法置信剛才所聞。

不管是來自病人的基因，還是健全的骨髓基因，甚至提供研究用的卵子，全是暱名捐贈不是嗎？為什麼跟他有關？

「是我……？為什麼會是我？」

「雪，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安排。請原諒我的私心，我不能眼睜睜見你一日一日虛弱下去，更無法忍受你像姊姊一樣，突然離我而去──」Dr.K語氣哽咽，無法再說下去。他看著雪，深烙心底的愛意再也無法遏抑。這份愛意，打從他被雪的爺爺奶奶收養的第一天起，就已開始滋長。他深愛這個收養家庭，他在這裏得到一切，親情、溫情還有最好的教育，這個家全都毫無保留給了他。

他渴望和這個家族的血脈產生連繫，但是，姊姊再怎麼疼愛他都只當他是弟弟。日復一日他被這份感情折磨，直到姊姊嫁人也沒有一點消退。就在姊姊突然病逝，一年後姊夫也跟著撒手人寰，那天，一個遠親在雨中牽著雪的手，將年幼的雪交到他面前，「他現在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好好照顧他──」

他強作鎮定，到現在這份如獲至寶的喜悅，仍令他思緒翻騰。他生平第一次感謝上帝，感謝神將雪帶到他面前。雪的一切像極了姊姊，他並沒有當雪是她的化身，只是這份感情就這麼自然延續到雪身上。

「雪，別掙扎，讓我好好看你──」

Dr.K扣住雪的雙手，撩起雪的襯衫，私自解開前三顆鈕扣，瞬間妒意蔓延狂燒，一個個瘀紅的痕跡在他眼裏跳著火光──這些，還有那些，都是Ｊ今早留下的吻痕。

「告訴我，你和他怎麼回事？你讓他這樣對你？」果真像談無慾所言，雪戀愛了嗎？那麼這人毫無疑問是Ｊ。

不待雪答話，Dr.K忿然扯落整排鈕扣，「我愛你，我好愛你！」他無法忍受雪選擇他人，一個麗莎已夠叫他頭痛，現在雪的對象居然是個男人！早知他能接受男人，他何苦忍耐這麼久？

「舅舅……別這樣！」又病又弱的雪只能發出低微的呼喊，這兩個月來他耗盡心力在實驗上，體力早已不勝負荷，如果不是意志力驚人，他可能已經倒下。但Dr.K拒絕他的懇求，想到今早目睹的一切，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雪，不要反抗，我會讓你接受我的──」狂暴的吻如雨落下，像要掩去Ｊ留下的印記。

心急的茉莉幾乎要奪門而出──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雪被侵犯，這人是瘋子，他憑什麼非得要雪愛他？如果雪愛的是老爹，他就應該退出，祝福他們才對。

正當她準備推開櫃門，阻止這場不堪的暴行，紫衣少年拉回了她，搖著頭，驚人的力道隨之將她按回。她不懂為什麼他要阻止她，直到看見那抺若隱若現的弧線勾勒出自信與安全，少年為她擦去眼角驚惶的淚水。

順著他的手勢，全身抖動不已的苿莉閉起雙眼。下一秒，她聽見許多聲音，但是裏頭沒有雪的，也沒有Dr.K的，就連她雷鼓般的心跳聲也消失了。

慢慢的，一陣又一陣的微風將她喚醒。

睜開眼，她已攤平在樹下的草坪上。坐起身子，她慌忙尋著雪，但是沒有，眼前的景致和昨天的，前天的，還有大前天的並無兩樣。

「雪呢？」她感到暈眩，便用力敲了敲腦袋瓜，試圖把它敲得清醒一點。

「妳放心，他沒事，人在房裏睡了。」說完，矮牆上突然出聲的紫衣少年旋身而起，像陣輕煙般，苿莉一眨眼就失去他的蹤影。

「等等！」想起什麼似的，她趕忙起身追喊，隨後在少年飄然而立的外圍高牆上找著他。苿莉朝他用力揮揮手，叫著，跳著，圍攏手心朝他大喊，「謝謝你！請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苿莉聽得很吃力，但耳聰目明的她還是完整收下這個名字。

「我叫做宵，我是……」風起，喉頭一陣苦澀，後面的話他全交付微風代言。

「苿莉，我是……妳的朋友。」他很想告訴這位熱情坦率的女孩，這是他第一次交到朋友，他真的很高興。但有些事他還說不出口，讓她知道真相似乎無益於她。

──我是人造人，我的任務是帶回融合體，還有製造融合體的兩位科學家……

[ 此帖被憂幽子在2014-05-14 20:5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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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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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14-05-14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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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九　隱藏的角落

夜雨把深夜浸得透涼，淋漓痛快下了一場雨之後，盤踞天幕的烏雲還捨不得放出皎月。今晚，夜好黑。

談無慾站在窗前，耐心等待雲散月明。剛才起風了，就快了──

今天是故友的祭日。他不禁想起雪的母親臨終前一再囑託之事。她的心頭一直放不下那個人。

那人不是雪，是Dr.K，她的弟弟。雪和他的母親一樣，無欲無求，除了執著於保護身邊的人，天底下沒什麼好讓他們煩心的事。

風來，簾舞。激起陣陣輕柔的銀色髮浪，身後也傳來騷動。他知道Dr.K醒了。他沒回頭，將半啟的窗戶完全推開，月光盡情傾灑。

「不用擔心雪，他在宿舍歇著。事實上，是他要我過來看你──」

午後，談無慾也去上墳，當他到達時，Dr.K正帶著雪驅車離開。暗忖這兩人不應這麼快離去，他也不敢久留，隨後跟著回到研究所。他繞了好一會兒，直到發現Dr.K的車，不但車門大開，連車鑰也沒取下，不祥預感襲來，他急奔那扇門板歪斜的寢室。然後，一股暖流流進他憂心如焚的心窩──他看到雪倚在一個男人胸口，強而力的臂膀環上他。

「幸好你沒事……」

儘管細如蚊蠅，他還是聽到雪對那男人說，「我不會有事，因為……你讓我開始眷戀生命──」

苦笑聲打斷他的沈思。

「醫生──既然你會來此，表示有人陪著雪……沒錯吧？」Dr.K支起身體，移向床沿，但腦袋還是沈甸甸，沒幾步就癱在椅子上。

「我想那人你不陌生，他真的非常關心雪。」

「關心而已嗎？聰明的談醫生不可能看不出來吧！」

是的，那人毫不掩飾他對雪的愛。他看得再清楚不過。但現在不是討論兒女情長的時候。Ｊ把一切告訴他了。時候到了，他非得聲明一些事。談無慾說著，Dr.K則靜靜聽著。

「你跟麗莎是怎麼回事？我查過了，她懷孕了，但孩子的爸不可能是雪──」

「對，沒錯，孩子的確不是雪的，是我的──所以呢？」瞞不了的就直說，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意外的坦白，談無慾只覺痛心疾首。他早已猜到實情，他難過的是Dr.K明明這麼悲傷，這麼無助，還是一臉漠然。這是由絕望深谷發出的吶喊，不是嗎？

「你不愛她，對吧？」

「醫生，我不可能再愛了，我的心裏只有他。」答得不經思索，乾淨俐落。

談無慾不禁深深一嘆。「何苦折磨自己呢？你這樣，怎麼對得起你姊姊？她是這麼愛你，甚至指名把一切留給你，即便你仍保留原來的姓氏。知道嗎？臨終前她最放不下的人是你──」

「我也好愛她！談醫生──她愛的我也都愛……」言下之意，他明白，那是指雪。

「不，你是在折磨自己，折磨麗莎，還有雪──看來你對雪的痛苦一無所知，你以為他不知道你和麗莎的關係？」

「你──雪都知道？不可能……」

「他在當傻瓜，天底下絕無僅有的傻瓜。」

「……」沉著聲，他深深吸口氣化解喉頭的哽咽，「告訴我你知道的，拜託你──」

「是麗莎告訴雪。她說她心裏已有了人，肚子裏也有他的孩子，但那人並不愛她，更不會娶她。她希望這輩子有機會為人妻，為人母，但她沒有勇氣獨自撫養這個孩子，所以雪提議結婚，麗莎也接受了。那天他開心的跑來告訴我他要結婚了，下一秒卻痛哭失聲，哭得好無助，我問他究竟為什麼要娶麗莎，他說──他不能讓麗莎拿掉你的孩子，他非得娶她。我勸過他了，就算他樂於幫著麗莎跟你牽扯不清，不愛就是不愛，小孩只能綁住親情無法綁架愛情──」

怎樣也想不到，自己的無情成了雪的包袱，望著天花板上叮噹作響的風鈴，久久說不出話。最後，他將十指埋入髮裏，仰頭苦笑。雪……你好傻，我試過了，我真的無法愛她──

「我勸過雪，但他還是執意與麗莎結婚……他怎能心甘情願被人利用，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回溯之中，Dr.K仍難掩憤怒。

「雪不是不知情，他說他必須承擔你的過錯，因為這一切由他而起，而你是他的家人，是他最親密的舅舅──」

他已經說不出話了。麗莎一死，他以為這個秘密永遠也沒人知曉。原來，雪都知道了，在他擁抱麗莎的那一晚。

那一晚，麗莎來找雪，進入雪的房間後換上薄紗睡衣，站在房門口詢問雪何時回來。他要她別穿成這樣，雪不喜歡輕浮的態度。「有什麼關係？雪已經抱過我了，就在這張床上。」麗莎笑著，笑得如痴如醉，炫耀似的告訴他雪如何在她身上留下甜蜜的印記。鬼迷心竅的他就這樣把她當成了雪，鑄下大錯。最後，當他無意喊出雪的名字，麗莎聽到心碎聲，她的心化為再也合不攏的碎片。

「他是很傻，但你要他如何？眼睜睜看麗莎拿掉孩子？你明知他不可能坐視不管。他是那麼善良，阻止不了殘忍的活體實驗之後，他才投向哲學的懷抱。他在遺傳和人工智慧的表現一向出類拔萃，雖然外頭流傳是因為他擁有純正的科學家血統──但你知道不是這樣，他的確付出極大心力。」

「我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雪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一直就像個孩子，我有時幾乎分不清是他的舅舅，還是他的老師、他的父親……」

「因為不知自己還剩多少日子，雪始終不敢和他人建立感情，只是維持好關係。如今他找到了至愛。你和麗莎帶給他的痛苦就到此結束吧。好好休息，我先回去，明天我會再來。」

「等等醫生──你沒告訴我，我怎麼會在自己房裏？」看來他完全清醒了。

「詳情我也不知道。找一天來醫院讓我幫你詳細檢查吧，這些年為了雪，你也累壞了。」談無慾將人扶回床沿，小心叮嚀。

如果不是雪再三交待別告訴Dr.K紫衣少年的事，他就要脫口而出了。那人不是一般人，極有可能是數年前被打入冷宮的人造人計劃，經由某個地下組識開發的實驗成果。這件事他是由雪的父母口中得知，或許雪也猜到了。

「雪，你的記性真令我刮目相看──」翻動口袋，指縫夾著雪暗遞給他的RC識別證，談無慾快步走入實驗室。

　　　　　※　　　　　　　※　　　　　　　※

Ｊ半步都不敢離開雪。談無慾來時，雪清醒了一陣。為了讓他恢體體力，還有安靜下來，談無慾還是讓他睡了。

Dr.K那邊，談無慾欣然答應幫忙探望。至於那個生氣勃勃的小生命，Ｊ再三保證等雪一睡醒就到實驗室。

但是，雪的額頭、身軀仍不停滲出薄汗。或許是惡夢驚擾他的睡眠，到了半夜，雪睜開眼。

──有人在他身邊，這種感覺真好。

雪側躺著。靜靜看著Ｊ，發覺他真是好看，好好看。手指沿著深邃的眼，粗獷濃密的眉，高挺的鼻，最後掠過堅定的唇，禁不住想起他的吻──在小船上，在實驗室裏，還有在隔壁房間，不告而取的早安吻。

還好，他現在是睡著的。

這個男人就算什麼都不做，單用眼神就足以剖開他的心。遇見他之後，雪對自己的存在感愈來愈強烈。他該怎麼辦？他真的可以接受他的愛嗎？

雖然沒人看見雪還是臉紅了，悄悄閉起眼，下一秒，還來不及看清，Ｊ已壓在他身上。「偷看我嗎？換我看回來──」Ｊ的手不經思考就懂得該做什麼。

「為什麼看臉要動手？」他實在不知怎麼回答雪，現在不管是清晨還是半夜，只要和雪獨處，他隨時都是野獸。如果雪不阻止他，他不保證每次都能維持理智。

雪伸直十指交握的手，將覆蓋而來的身軀微微推起。Ｊ以為還不到時候，慾望就此退去，但下一句，雪的邀請又把他捲入慾望深淵。

「幫我洗澡好嗎？等會我想去看他。」

「好！」他答得好迫切，好本能。等他察覺時，雪已走進浴室，嘩啦啦的水聲發出最單調卻也最誘人的旋律。

進入浴室前，他只讓房間的立燈亮著，連浴室開著的燈也關了。他對自己設下防範，不想讓雪瞧見蓄勢待發的慾望。雪還沒準備好和他一起經歷交融的歡愉，他不想給在雪的記憶裏留下不快與突兀。

但是他真的想太多了，一踏進浴室，理智就燒成灰，Ｊ不由自主從身後抱住雪，貼上潔白的身軀。一會兒才認真幫他清洗。像作夢一般，雪由著他，赤裸的兩具身軀像游魚一樣黏膩交纏。清香的泡泡成了催化劑，喚醒原始的本能。他本想衝回房間自己解決，但雪打開了身體，抬高臀部企圖納入他的灼熱，瞬間，他蛻化成野獸，一舉而入，至深的狂喜在兩人體內湧進湧出。

水聲仍在喧嘩，滑過兩人身軀，再沖向地板。水流退去，兩人從浴室回到床上，又是一次。

沉溺於Ｊ的呵護，過去壓抑的渴望一個一個甦醒。他覺得好幸福，美夢成真的幸福。因為Ｊ滿足這一切──就算要得愈多，沉淪得愈深，他也不在乎了！

「唔──我們再洗一次吧。」Ｊ想抱起雪，環頸而來的雪卻封住他的口，瘋狂的熱吻過後，他已墜入香氣誘發的濃濃睡意。

為他蓋上被子，雪輕輕說道，「對不起，我不能讓你為我冒險。」

掩門之前，雪不自覺回頭，深情凝視他所愛的人。

「我愛你──」他已把全部給了Ｊ，他現在可以大聲宣告，在月光下，在眾多星子的祝福下，還有剛走到Ｊ房門口，揉著眼睛，想要喊住他卻被他制止的茉莉。

　　　　　※　　　　　　　※　　　　　　　※

門，果然開著，殘破的大開著。RC實驗室的隔音牆真的做得太好了，這麼強大的破爆力居然一點聲音也沒外洩。

紫色身影靜坐矮櫃一角，似乎在等他到來。

「你嚇到他們了。」雪走進魚缸，似乎在對魚說話，一下又玩起水面的浮球。隨後轉身問道。「你……是苿莉的朋友？宵──」

沉吟半响，角落的人影回道：「我是夜的使者。」

「誰是夜？」

「夜是我的天，他賜我生命，不斷重生的生命。」

「宵，你是人造人，對吧？」

宵沒回答，從櫃子下來，一步一步接近雪。

「你變了！」讀著特戰型防風鏡傳來的指數，宵的語氣帶著讚嘆。

「多謝誇獎。那麼，是否可以給我獎品？讓條路給我。」

兩人終於近距離接觸。宵把手放在他肩上，像對同伴一樣溫柔。「雪，我不需要給你，你和他，都要一起走我的路。」

雜訊干擾聲劃過短暫沈默的空間。隨後，宵胸前的擴音器傳來低沈喝令。「宵──別浪費時間！剛才……經過嵌合的複製體怎麼把心意傳達給他？我要知道這個！快，把他們都帶回來！我要親自實驗！」

「另外一個呢？」

「別管他。只要一個來，另一個就會自投羅網。你說他們……分不開，不是嗎？」

通話停止。來去隨風的身影將實驗室所有器材化為碎片。這是宵第一次在人前展現過人力量。但雪不為所動，宵完全找不到他和進來時有何不同，所有指數呈現靜止。難道複合體不在這裏？不，不可能，既然他隻身前來，還帶著驚人的覺悟。

但他也沒忘記，雪是RC的組長，以他的個性必定盡己所能保護大家。一對一，他未必穩操勝券。「雪，勝過我對你沒好處，今晚帶不回你跟他，黑暗異邪的主人不會就此罷手，到時破壞就不止於此，對於礙事者，不管相干或不相干，他都不會手下留情。」

雜訊又起，這次是冰冷無情的指令。「宵──最多，再問他一次，他若說不，就殺了他。我不要不聽話的玩偶，複製體我們可以慢慢找。」這人，宵的主人，肯定是個冷血瘋子。

「雪，我不想對你動手。」宵的表情有些痛苦，到目前為止，即便他的主人夜重生下達格殺令，雪仍舊無動於衷，他的覺悟似乎凌駕生死之上，這是宵第一次恐懼雪的意念。

走廊傳來輕快的腳步聲。宵，比雪更快攔向來人，是苿莉──

「妳來做什麼？」

茉莉氣喘吁吁瞪著他回道，「宵，我不許你傷害雪！你真的讓我好生氣，你……一分鐘之內別跟我講話！」

就在苿莉叉腰氣呼呼擋在雪面前，空中傳來螺旋槳的盤旋聲。迅速落到地面的黑影團團包圍整個實驗室。

樹影不尋常抖動。雪知道有人來了，而且是一大群。

「宵，你的主人動作真快。」

「是的，他們就要速戰速決解決這裏──他得不到的也不會讓其它人得到。」

環境指數快速變化，宵嗅到不尋常的火藥味。但這次是雪比他更快，一手拉著一人，打開先前宵坐著的壁櫃，打開逃生門，跳入地下通道。這是被拿走識別證的Dr.K預先安排的一個通道，對於實驗室的進展他始終瞭如指掌的原因。至於雪如何得知，就在宵穩坐壁櫃，跳下也不見動搖之際。這裏所有東西都是可移動式，包括櫃子茶几這些簡單擺設，除了經Dr.K改裝的逃生門。

「苿莉，聽好，妳一上去就趕快回到鎮上，用妳最快的迅度，不管發生什麼都別回頭。然後攔車，到這個地址去找一步蓮華叔叔，有點遠，但妳不用擔心，他們會幫妳付錢。都記住了沒？」

「雪，我好怕，我怕走不到鎮上，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茉莉嚇得全身顫抖。

「聽話，我還要去找妳的老爹，這麼大的騷動他不可能還睡得著，他一定被抓走了。我得去救他，而妳得幫我討救兵。看──這回我和老爹都得靠妳了，所以妳一定要做到，好不好？」將苿莉拉入懷中，送上親吻，「這個護身符給妳，妳會一路平安的，況且宵會保護妳。」將附有圓球的墜子掛上苿莉顫抖不停的頸子，雪不向著出口，而是回頭朝實驗室走去。

「雪！你要小心──」平常大嗓門的苿莉嚇得只能發出微弱的沙啞。

雪一離開，苿莉繼續倒在宵懷中大哭，她不明白雪何以不跟他們同行，但雪勇敢的身影就是讓她想哭。宵知道，卻什麼也沒說，雪在為他們爭取時間，分散這隊威猛精兵的注意。

「苿莉，雪是一個既溫柔又聰明、勇敢的人，我現在終於明白妳為什麼這麼喜歡他──」

身體構造異於常人，擁有多項特異功能及特殊裝備的宵，怎樣也料不到IQ指數不高的茉莉，只以寥寥數語，徹底顛覆他唯命是從的信條。

「宵……我這麼笨，又什麼都不會，但雪一樣喜歡我，我不知道雪他底有多優秀，我只知道他給我的關懷沒有條件──」雪大概也沒想到承繼這項家族傳統的人，下一個會是苿莉。

為了回報雪的心意，宵，背起茉莉，直奔出口。

眼看出口就要到了，宵卻停下腳步，要苿莉噤聲。

那是他熟悉的氣味──鬼祚師，夜重生的左右手之一。「宵，你的動作太慢了！我已經擒到另一人，另外那個，你在這裏守住出口，我到上面攔截他。」

「知道了。」

幸好他及時摀住苿莉的嘴，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現在，他必須以速度爭取時間。迅速扯落一塊衣袖，幪好苿莉的眼睛，宵仔細交待。「我現在要帶妳回鎮上。妳只要數到三十，就會到達小鎮。中間不可拿下布條，也不可偷看，妳做得到嗎？」淚眼汪汪的茉莉用力點頭，表示完全同意。其實宵只是擔心嚇暈她。

可是宵仍然把她嚇哭了，那個哭聲，大到他自己都快暈了。

到了小鎮，宵取下布條，拿出小刀放進茉莉右手。

「宵……這刀子要做什麼？」苿莉的手抖得比落葉還兇。

「苿莉別哭，我很想送妳到目的地，但我必須趕回去，或許我還能幫上雪。後面要靠妳自己了。這把刀並不可怕，它是我能為雪做的一件好事。妳看，我的右眼是不是跟左眼不太一樣？它是一個記錄器，我若自己毀了它會引起壞人注意……」真好笑，自己不就是壞人之一嗎？「妳明白嗎？這個記錄器擁有雪在研究所的一切記錄，我們必須毀了它對不對？」

苿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隨即搶白說道，「可是不能傷害你的眼睛──」

「不會的，苿莉，我是人造人，我的身體每一部分都可以重新製造。保重了，我的朋友──」

這是茉莉意想不到的動作──宵舉起她的手，用力刺向自己右眼。怔怔望了宵幾秒，雙膝發軟的她就這麼跪地大哭，像要哭盡她這一晚承受的悲痛。

沒空安慰苿莉，宵以身上的衛星通訊裝備攔截附近交通資訊，再將人送到預約路口，這種小鎮，三更半夜準是招不到車的。

就在宵火速趕回研究所時，他並不知道他已無法再為雪做任何事。

[ 此帖被憂幽子在2014-05-14 20:4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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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14-05-14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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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　破碎的螺旋

心底傳來回音，他反覆默誦苿莉讓他不解的話語。他是人造人，按照夜重生的需要被造，為順服他的意志而生，任何主觀的意識都是多餘。只要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稍有差池，或者程式出現漏洞未能將他改造得盡善盡美，夜重生一概視為瑕疵，為此大發雷霆。

宵一直很擔心自己不夠好，不夠完美。他無法想像要是他的脾氣像Ｊ，體能像雪，智力像茉莉，那麼，他的下場會如何？

──無條件愛著一個人是什麼感覺？無條件被一個人愛著又是什麼感覺？他真的好想知道。

──對了，雪有危險，他得趕回去才行！

莫名其妙來了一堆人。宵戰戰兢兢搜尋雪的位置。很快，他找著了。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個地點。夜重生派了七人前來，加上他和雪，被擄走的Ｊ，在場一共十人。

再次打開收訊器和防風鏡，宵恢復特務身份，但心底保留的那一份感動驅策他尋找雪、保護雪。

現在，所有人都圍繞著實驗室，包括鬼祚師和被挾持的Ｊ。但宵並不往實驗室走去，他知道雪並不在那兒。實驗室有一個與研究所相通的通道，只有所長和RC四位成員能自由出入。這次宵沒有使用任何儀器，憑直覺走進所長辦公室，果然看到他期盼的身影。

雪癱坐在地，由於白天宿疾復發，幾個小時前又因體力透支，他真的累極了。

「雪……」宵喚著這個名字，高興他正看著自己，如果可以他真想多喚幾聲。

可是為什麼他走不動了，他已經回到研究所，雪就坐在他面前，朝他走來，他想張口卻發不出聲，身上的收訊器傳來最教他束手無策的一個人，他的主人夜重生……

夜重生喚住雪，低沉有力叫喚他的全名。「慕晴雪博士，有個人在我手裏，你確定你走對方向嗎？」停頓幾秒，夜重生繼續說明，「我只問你一句──要人，就立刻走出研究所，肯是不肯？」

他聽到了，雪的脈博跳得好快，快得像要用盡所有力氣。「我跟你走，只要你先放了他。」這是雪開出的條件。

「哦，真遺憾，我想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慕晴雪博士──」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鬼祚師帶著半昏迷的Ｊ圍攏而來。這時宵又恢復行動自由，眼前出現不可思議的指數──雪第一次出現攻擊指數，數值還在急遽攀高。這些數字是一種綜合分析，藉由對方的呼吸、血壓、脈博、心率、體溫、肌肉反射和瞳孔變化等，預測生物的意志與動向。如果能觸及實體，就能回傳更多訊息。

「我在思考，很認真的思考，如果現在結束這小子的性命，你臉上的表情肯定很有趣。」依舊不帶感情，這是耐性用盡的宣告。

「那你就動手吧。只不過我的表情無法讓你欣賞。」

雪拿下雅典娜雕像手上的長矛，抵住自己喉嚨，宵立即撲上，連矛帶人，聞著雪身上的香氣死抱不放。完全讓他始料未及！原來雪的攻擊指數攀升是要傷害他自己──

冷笑揚起。「慕晴雪，你寧可當這這小子的陪葬品也不肯為我工作，是嗎？」他搞不懂科學家哪來這麼多情感，罷了，他也不想知道這些。「宵，回到鬼祚師那邊，我要你親手做一件事──」說完，夜重生示意另一邊的鬼祚師讓Ｊ清醒。

「雪──」宵無法多言，只是跪在雪的面前，像是來負荊請罪。雪搖著頭，拆下領巾，為宵包紮傷眼。他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剛才宵不該阻止他的。如果他死了，夜重生就無須帶走Ｊ。一旦到了他們的地方，要不成為傀儡，要不成為屍體。他跟死亡周旋很久了，能活到今天，遇見讓他生命完整的那個人，他已全然滿足，了無遺憾。

宵依照指令將雪牢牢綁上坐椅才走出去。他也擔心雪做出傻事，今晚唯獨這個命令他沒有陽奉陰違，很徹底的執行一遍。

走到外頭，七雙睛明利瞳在他周身打轉，他感受到強烈質疑。以為這些同僚是責怪他辦事不力，害他們得在大半夜臨時出勤；他忘了他身上包紮著傷口，這些人其實是因為從沒見過他負傷，才一個個睜大眼。

鬼祚師冷峻的眼神在他身上投入怪異的陰影。一會兒，他的收訊器傳來夜重生輕蔑的笑聲。

「宵，你真是不聽話呀！想不到你竟傷成這樣，這就是你輕信他人的代價。我說過，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怎樣？失明和失血的滋味如何？就算是人造人，人類的感覺你全都有……現在的你，很痛吧？」失血等於流失能源，這是宵行動遲緩的原因。掏出懷中皮囊，鬼祚師依照夜重生的指令為宵注射補血劑，重新啟動他的能源開源。

Ｊ已恢復神智。靜靜觀察眼前這些陌生的臉孔和對話。透過鬼祚師身上的衛星收訊，夜重生也看見他了。

「宵，告訴他，一，交出複製體，那麼他和慕晴雪都可以離開。二，兩人留下，直到下一個複製體誕生。三……就不用我多說了，如果他們執意選擇這條路，你就成全他們。」對醉心複製科技的夜重生而言，他不允許任何人超越他，他要站上顛峰，尤其不能忍受在他所不知的地方秘密完成他最熱衷、最痴迷的複製人。

「給他一點時間考慮，我相信他會答應。」宵擅自為雪背書，Ｊ發出嗤鼻一笑。他轉向Ｊ，這個男人讓他首次嚐到嫉妒的滋味。

雪不可能交出他倆的心血，Ｊ比誰都清楚。如果沒猜錯，他知道雪會如何做。

「宵，你離開時，將他綁好沒？萬一他又想結束生命，我可能得花上好幾年，不，甚至數十年才能完成複製人，我實在不想等那麼久……」

好了，現在Ｊ全弄明白了。他站了起來，伸了懶腰，對這些人說道。

「何必搞這麼複雜，還勞師動眾呢？各位──」眼前，Ｊ只有一次機會，就是徹底點燃夜重生的希望。「交給我吧，你們是拿他沒辦法的，裏頭那人固執得很，不然你們也不用大半夜在這裏開什麼會吧。我會說服他，這一切我都不在乎，什麼技術，什麼複製人，對我都是狗屁──」

「那麼，你要什麼？」夜重生對這男人頗感意外。

「我只要人，只要慕晴雪這個人。這就是我要的。」

「呵……原來你們是這種關係。」想起這兩人所有親暱舉止，宵忽然心跳加快。由宵轉紅的雙頰，夜重生明白這是真話。宵先前也說過這兩人分不開，想必這是原因了。無妨，這跟他的計劃沒關係。重點是這兩人完成他夢寐以求的奇蹟，夜重生打從心底佩服，他決定慈悲一次。

「好吧，宵，看在你這麼欣賞慕晴雪的份上，我就不為難他們。這兩人就交由你帶回，我得準備替換你的右眼。記著，下回不要給我找這種麻煩，眼球和記錄器都是高度精密儀器，都很費事──」

少了夜重生從中作梗，Ｊ放開步伐，直奔研究室。

「雪！」他一再呼喚，像要將心意先一步傳達給雪。他馬上就會回到雪身邊，不會讓他一個人孤軍奮戰。

看到Ｊ，眼前的世界模糊了起來，落入Ｊ懷中那一刻，雪的身子直墜天堂。

「雪……我也愛你──」Ｊ迫不及待先給這句答覆，他聽見了，在雪掩門離去前。那時的他，分不清是蔓陀蘿令人暈眩的香氣，還是雪的告白讓他樂暈。

月華在相依偎的兩人身上流轉。

「你為什麼回來？」

「因為你在這裏。」

「你又為什麼來？」

「雪，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跟這個世界說再見，你可以跟所有人道再見，只有我不行，我永遠不准──」很久，他不曾給過這種地老天荒的誓言。

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夜夜擁抱回不到的過去，他受夠了。

他現在只想好好看看雪，抱抱他，再一次將他融進自己體內。

「包袱那麼重是飛不遠的……雪，放下一切，把你交給我吧！」

　　　　　※　　　　　　　※　　　　　　　※

這是他開業以來，第一次載到還沒上車就哭，哭聲幾欲掀開車頂的客人。後座無端冒出一座小噴泉，一上車，司機便塞了盒面紙給苿莉，眼看面紙就要用完，他的客人還沒打算停止灑淚，還是不斷拿出面紙猛擦淚水。

好吧，就算收到罰單也無所謂，測速器已在他的記憶中短暫消失，司機只管猛踩油門，加速衝向目的地。

四十分鐘後。他沒高呼萬歲，卻一口氣喊了這三句──「到了！太好了！得救了！」

「小姑娘，到了，已經到了！」還在抽泣的茉莉迅速跳下車，對她來說，情緒是一件可以輕鬆轉換的事，尤其當眼前出現另一番景致。

「呃，妳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付錢！對吧，我沒說錯吧？」司機心想，至少得拿回油錢分攤罰單吧。

「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找人付錢給你。」苿莉做了簡單說明，正準備叫門，轉身就撞上結實的胸膛。那是她見過好幾回的襲滅天來。咦，這裏不是蓮華叔叔的家？

「妳真的很吵！走到哪吵到哪，妳還用得著叫門嗎？大老遠就聽見啦！」看著瞪大眼的苿莉，襲滅天來繼續抱怨：「怎麼？我有欠妳什麼？要妳大大夜跑來討債──」當然，他知道沒有，苿莉是Ｊ跟雪愛心普及的對象，要欠也是欠這兩位。

回到屋裏。一步蓮華已坐在客廳等候。見到他，苿莉又開始大哭。苿莉的選擇很明顯也很明智，襲滅天來的確不是哭訴的好對象。

「別哭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她該從何處說起呢？從遇到宵？還是雪跑出房間？但是除了細說從頭，挑重點講這事她始終學不會。

一步蓮華要她坐下，倒了水給她，但她還沒開講，襲滅天來黑森森的眼就直盯著她胸部。這不是好色，是好奇，一把扯落苿莉胸前的護身符，這是不久前雪交給她的藍色水球。

「記得嗎？蓮華，雪說他喜歡水聲，所以將魚缸安置在他旁邊，有時就像這樣把他放進水球，不過這次球體長得不太一樣，看來這是應變措施──」

「研究所一定出事了！我們得回去。」

「蓮華，回來！我們沒那個時間。他不能在水球久留，而且分化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他必須儘快回到母體才能正常發育。」

坐在沙發，雙腳構不到地，茉莉來回搖著雙腿，「你們在說什麼？魚嗎？」

「不是魚，是妳弟弟──」顧不得茉莉有多吃驚，襲滅天來只管說出實話。平常一步蓮華會好意提醒他，現在他也沒心思顧及旁人眼光。

如果雪和Ｊ的心血化成泡影，他們可就罪過了。「事出突然……我們該到哪裏找？」

「苿莉，妳月經來了沒？」襲滅天來倒是看到近在咫尺的一線希望。

「啊？我已經十六歲了耶，那是去年夏天的事，剛開始我還嚇了一大跳，以為生了什麼怪病……」

「好，停──」襲滅天來及時出言，不趕快打斷苿莉又會沒完沒了。

十六？好像有點早，不過沒辦法，眼前沒有更適合的代理孕母。

望向一步蓮華，他決定把解說大任轉交給有耐心、有愛心，不會對未成年少女發飆的善心人士。事情到手，他有得忙了──他得立刻更換水球溶液，還有準備植入母體的一切工具和用品。

一步蓮華並沒費太多唇舌，就得到令人欣慰的答案。「我願意！如果是雪的孩子──」尤其襲滅天來保證這孩子跟雪一模一樣時，苿莉興奮得兩眼發亮，巴不得已經懷胎十月，孩子呱呱落地，把他哄著抱著逗著。

「咳，其實妳旁邊這位很想代勞，可惜妳有的他沒有──」

一步蓮華幾乎想拿膠帶封住他的嘴。襲滅天來對實話有種奇怪的偏執，偏要挑不該說的時候，甚至態若自如到令人傻眼的地步。但這樣的他卻帶給一步蓮華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因為這正是他所熟悉的襲滅天來。

既然苿莉欣然同意，看來也不用讓一步蓮華跟苿莉說明什麼了。順手摟住一步蓮華，襲滅天來感慨萬千說道，「哎，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啦！」他真心羨慕茉莉。

[ 此帖被憂幽子在2014-05-14 20: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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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4-05-14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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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一　最後的擁抱

天幕之下，相同的穹蒼，熟悉的景物，卻是置身異度空間的心情。眼下，頭一回把桌當椅，把胸膛當靠墊，這股力量是最溫柔的鎧甲，暖暖包圍他的心，也是最有力的盾牌，為他阻擋狂風暴雨。

他曾失去至愛的親人，失去渴望和他共度一生的未婚妻，到頭來，一個單親爸爸自告奮勇成了他的男人。什麼規則都消失了，他可以為自己而活，不顧一切追求所愛──想到這裏，他露出法外之徒的笑容，原來自己也有不乖的時候。

特別是剛才他們還速戰速決做了一回。宵告訴Ｊ，他只能等待一個時辰。
一個小時要當一輩子來用──Ｊ說這是老天爺送給他倆最後的禮物，要盡可能善用。

「你好像很開心？」
「嗯……開心得想唱歌，你信不信？」
「你唱──我想聽。」
「你要我唱我就唱，沒個性。」
「呵，你要個性就全留給你，不跟你搶。既然你不唱，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J對著懷中人說起一個荒誕不經的故事。

從前有隻魚兒，羨慕風的來去自如，不知不覺他懂了眷戀這回事。
一開始，魚兒只是傻傻地守在水面等風經過。
這時他會跟自己說──其實，我只是想多曬一點太陽。
後來，他追隨風的氣味，總要游好一陣才肯停下。
不久愈游愈遠，有一天當他回到家時，一動也不動癱在那裏，這時他懂了筋疲力竭這回事。

終於，風注意到他，放慢了腳步。
過了幾天，風忍不住問他說，「你這麼想追上我嗎？」
紅暈漲滿魚兒的臉，魚兒輕輕點頭。之後風不再問他問題，只是由他跟著。

「海裏好玩嗎？」風問他。
「海水讓我很舒服，或許你來到水裏就知道──」魚回答他。

但是風永遠到不了海裏，魚也離不開水，他們來自兩個世界。
風愈跑愈快，魚也愈游愈快，比以前更賣力追著風。
只要聽見風的腳步在水面奔馳，魚兒就會快速探出水面。

這一天，魚兒眨眼眨得特別厲害，風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海水太鹹。
風知道他在說謊。
「你在哭吧？雖然我看不到你的淚──」
魚兒知道自己沒有哭，眼淚會跑出來是因為心裏下著雨。
「你不喜歡我跟著你嗎？」他終於說出口了。
他真的追得很傷心，也試過了，但不管怎樣就是停不下來。
海面刮起一陣小小旋風，是風繞著他轉，裏頭有個聲音對魚兒說：
「傻魚兒，我跑這麼快是為了讓你感覺我──」

愛一個人要這麼費力嗎？這世界果真沒有所謂公平，只有抗拒不了的現實。雪輕輕嘆了口氣。

「你對你兒子說這種故事嗎？對五歲的孩童？這太難懂了！」雪忍不住笑他。

「別笑，這故事只說給你聽。你的臉上就寫著裝傻，我看得很清楚！」接著Ｊ不厭其煩重申他的宣告，「你聽好──雪，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他不曾如此清醒，不曾活在似真似幻的幸福美夢裏。極致的快樂讓人情願在這一刻死去。

「我已經決定了。」
「我知道。」
「那還不放手？」
「又來了！老愛明知故問──」
「你兒子怎麼辦？」
「不用擔心他。他跟我不一樣，他只有外表像我，骨子裏像他母親，絕不會吃虧的那種人。」
「說得好像被你兒子的母親拐了。」
「雪，如果我說我對愛情這事很遲鈍，你信嗎？」
「不信！因為不像……」
「呵，那是因為你是我第一個追求的對象，以往可都是別人自動送上門來──」
「你真厚臉皮。」
「你很榮幸，全被你看見了……對了，我們的寶寶呢？」
「現在……他應該在我們的伙伴那裏，我相信他們。」
「你相信我就相信。你看，沒錯吧，我真的很好拐──」

有人說甜言蜜語全是沒營養的廢話，他不否認，但他覺得這是最真誠的廢話。

黎明前，羽化的小黃蝶慢慢爬出牠的蛹，將夏天送到了盡頭。雲幕一開，晨曦引領牠飛向花陰，在享受天然花釀前，不知情的小黃蝶拍著翅膀來到窗前，傻傻望著自此長睡的兩人。

就這樣，天明了，蟄伏的夜再也無法張開雙翼。

　　　　　※　　　　　　　※　　　　　　　※

天剛亮，再過三個小時，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就會陸續回到這裏。

Ｊ和Ｘ在黎明前雙雙離開人世。夜重生以雷霆之勢駕臨研究所。但他絕口不提另一個原因──宵的眼淚。

第一件事，他親自審視宵的傷眼，安靜搜出每一條蛛絲馬跡，直到宵的傷眼透露出異常訊息。

「宵，你長大了。」該驚嘆嗎？夜重生的語氣卻是不以為意。

「我……長大了？」宵低下頭。

「你真的長大了，懂得保護你喜歡的人，不是嗎？」

抬起宵的下巴，聲音低到只有兩人能聽見。「宵，我好像忘了告訴你，你的右眼具有自動保護裝置，除了將你破壞殆盡，應該沒人能讓它失去作用。這些記錄不過是慕晴雪的生活瑣事，為什麼你寧願忍痛犧牲右眼呢？你不想讓我看見什麼嗎？是這樣嗎？」

他根本用不著問為什麼，他不但猜到宵的心思，也猜到Ｊ和Ｘ寧死不屈的另一層用意。這一切，明顯得直指一個答案──複製人就是使用雪的基因。

第二件事，夜重生限制宵的行動，讓他只在一旁看著。接著命令鬼祚師進入研究所，將保存液跟低溫樣本盒這兩樣東西交給他。「去吧，東西到手立刻離開。」

看到這裏，宵比誰都清楚夜重生要做什麼──他要鬼祚師從雪的身體取樣。若真是這樣，雪的心血就白費了，複製體將存在永遠的威脅。

「宵……我不知道你這麼容易感動，只不過借用他一點細胞，你心疼了？」察覺到宵的激動，夜重生以鄙夷的口脗說道。

不，那不只是單純的細胞，他知道夜重生不會放棄追蹤複製體的下落，更知道這是製造微型機器人的必需材料。拜奈米科技恩賜──醫療用的微型機器人因此問世，為的是解除侵入性檢查對人體造成的生理痛覺。一般來說，身體會自然排斥外來異物，也會毫不留情對它們下達逐客令。

除非，微型機器人有著和自己相同的基因，這麼一來，排斥作用就會消失，這個人將會完全接納微型機器人，視為身體的一部份。

巨大的黑影還未籠罩這個尚在胚胎階段的小生命，就已狠狠啃噬著宵。

「燒了這裏！」

最後一道命令下達時，宵的痛苦達到極限，沖天火光中他跪倒在即將灰飛湮滅的實驗室之前。

　　　　　※　　　　　　　※　　　　　　　※

媒體並不想低調處理這件意外，但這項備受爭議的再生醫療研究原本就是秘密進行，相關單位為避免成為輿論焦點，盡可能封鎖消息。

談無慾按照雪生前的遺願，將他和Ｊ合葬在母親墓旁。Dr.K從頭至尾沒表示任何意見，直到入土那一刻，他忽然抱住棺木，發瘋似的嚎啕大哭。

「醫生……為什麼命運要跟我開這種玩笑？我愈想保護他，就愈是傷害他……愈想醫好他，他卻這樣走給我看……」

天人永隔，不是千里，是一處到不了的彼岸。他再也無法把悔意傳達給雪，這一生中他最愛的人。

　　　　　※　　　　　　　※　　　　　　　※

郊區一間安靜的私人別墅，是一位專治不孕症的婦科醫生所有。兩個月前，他的好友襲滅天來忽然深夜造訪，正準備出國的他，沒空討價還價的情況下，只好快速安排好一切，並將房子暫借三人，唯一的條件是確保通訊隔絕，他可不想自己的房子成為是非之地，回來時面目全非或者夷為平地之類。所以這些日子研究所發生的事，三人一概不知。

「看到了嗎？就是那個小白點。」一步蓮華正輕聲安撫躺在診療台上的茉莉。

兩週前，茉莉出現懷孕徵兆，她開始害喜，不斷嚷嚷不舒服，一下這裏暈，一下那裏痛，吵得襲滅天來一個頭五個大。所幸，這吵那吵就是沒吵著回家。

「苿莉，我們得先幫妳辦理休學，這一年，得委曲妳跟我們同住。學校那邊還好處理，我們擔心妳母親那邊……」一步蓮華想得很多，想得很遠，這點委實不如襲滅天來跟苿莉來得有默契。

「學校那邊交給蓮華叔叔，妳母親那邊就交給我好了，不，交給萬事通的鈔票，我想就能完美解決！」

「咦，天來叔叔，你好了解我媽。」這是苿莉覺得襲滅天來最好溝通的一次。

「不是我了解她，是錢了解所有人。好了，我先出門擺平這件，辦完事就回來。」

透過腹式超音波，螢幕上顯示一個忽大忽小的白點，苿莉指著它問道。「那個白點……好像在動，真奇怪！」

「一點也不奇怪，苿莉，這表示他有了心跳，通常七到九週就會出現心跳，妳現在就是處於第九週。」一步蓮華耐心為她解釋。

「心跳？這是小雪的心跳？」

多不可思議，她居然要生寶寶了！茉莉好奇摸起自己的肚子，急著感受小生命的存在。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口閉口都是小雪。於是寶寶尚未出生，小名都取好了。襲滅天來也很熱心擬出一籮筐名字，但每一個都埃了一步蓮華結實一拳──雪梨、雪茄還有雪撬，全被打回票。

「你就不能正經點嗎？」

「開開玩笑，無傷大雅嘛！呃……其實雪泥跟雪糕也不錯，天氣怪悶熱的，取這名字多涼爽、多可口呀！」

笑鬧聲中，當茉莉提議「劍雪」這個名字時，三人同時想到Ｊ，也點了頭。

　　　　　※　　　　　　　※　　　　　　　※

秋天來臨，一個晴朗的午後，茉莉挺著圓弧狀的肚子在院子裏散步。

正在廚房準備點心的一步蓮華忽然聽到她大叫一聲「有鬼啊──」，急忙衝向院子時，就在掩面的苿莉身後，他看到一張陌生又奇特的臉孔。

擔心茉莉受驚影響胎兒，一步蓮華把她摟在懷中，好言安慰著。「別怕苿莉，只是一個老人家，我問他要什麼，妳先進去屋裏，好嗎？」

這人雖然長得五官受損，談吐倒是十分文雅，也非常溫和可親。

「冒昧打擾了！真抱歉，剛才嚇到你家女兒──」

「請問你是──」

「我叫六醜，今天特來拜訪一步蓮華和襲滅天來，請問他們在嗎？」

六醜？他不認識這人啊！仔細打量，還是沒印象。就在他準備問明來人來意時，老人從容轉身，回身時相貌丕變。一步蓮華一眼認出這是雪的主治醫生──談無慾。

「是你！談醫生──快進來！」

「呵，幸好你認得我，不然我可沒帶身份證給你臨檢喔。」談無慾打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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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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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24樓發表於: 2014-05-14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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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二　日月交明的守護

帶著一紙「工作契約」以及萬事皆可談的現金支票，襲滅天來以「老闆」的身份出現在苿莉家門口。取信苿莉母親對能言善道的他猶如探囊取物，想多費唇舌也沒啥機會。不到一小時，他就將整件事敲定，休學一事自然交由人家家長處理即可。

「唉，有其母必有其女，都一樣好騙……但是女兒可愛多了！」

走出苿莉那間狹長陰暗的老家時，他已無事一身輕，漫步街頭，襲滅天來隱約發覺這座小鎮悄然換了模樣，街景依舊，不同的是疑雲籠罩的氛圍。

他想起一直未回覆他消息的Dr.K。辭呈他沒批，Ｊ和Ｘ的消息也沒給，電話怎麼打都是停用，由苿莉口述的獨家報導，實驗室到底亂成什麼樣他已有底，但也不該從頭至尾只有一封簡短的email。

【請照顧他。勿回研究所。勿透露行蹤。我會再和你連絡。雪。】

襲滅天來挑了一個遮陽傘大開的座位，坐在露天咖啡的一個角落小憩。舔了舔杯口上的濃醇液體，想起好久沒和一步蓮華這樣悠閒散心，不免感嘆多管閒事的高昂代價。稍一側頭，由前方客人手中的報紙赫然出現讓他震驚、錯愕的偌大標題。

【經過多方蒐證，檢方已確認ＲＣ實驗室的發言人為兩個月前火場喪生的慕晴雪博士】

一飲而盡苦澀的黑咖啡，他快步走回車子，以臨界罰單邊緣的速度開回郊區。那麼，那封電子郵件肯定不是雪發的……雪已經不在人世了……不可能是意外！他相信那絕不是單純的意外。

現在可好，他和一步蓮華都成了託孤對象，一個再過不久就呱呱墜地的嬰兒，半大不小的茉莉，不只這樣，還有可能包括Ｊ的兒子封禪。以為這輩子只會有家室，不會有家累，他可沒有心理準備和一步蓮華走到兒女成群的地步。

搬家！──沒錯，他必須立刻回去把他的家累全數遷到安全之地，危機感威脅著他，所有的自信消滅於一瞬，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平凡男人，保護家人是他責無旁貸的重任。除非儘快離開這塊是非之地，他心中的大石怎樣也掉不下。就在襲滅天來又踩一次油門來到城郊之間的交叉路口，一輛警車也由左後方加速朝他逼近。

「拜託！別挑這時候飆車！」

襲滅天來決定先甩掉他，無奈對方緊咬他的車尾不放。

就在對方和他平行之際，瞄了一眼還在安全數值內的時速，襲滅天來打開車窗，由鄰車望去，他看到一張年輕的臉孔和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沈鬱。那人回望他，隨即朝他車內丟進一個布囊。東西一落進車內，瞬間花香撲鼻，那陣清雅的芳香幾乎讓他踩下剎車。他認得，那是雪隨身攜帶的香囊，經過乾燥處理的芬芳臘梅。

他停，對方亦停。襲滅天來將車子停靠在路肩，對方隨即打開後車廂，在他車旁豎起故障標誌，拉住他就往警車裏塞。

「你的車已經被定位追蹤了。」
「什麼時候？」
「一杯咖啡的時間夠多了。沒時間了，車上再跟你解釋。」

襲滅天來頓了一下，「你是宵？」按照苿莉鉅細靡遺的形容，這人很快就和他印象中的『宵』對號入座。那麼他不是來開罰單的，他是茉莉的朋友，曾經保護她和雪的人。

對方一點頭，襲滅天來立即跟他上車。

「首要之務，就是清除衛星訊號－－」車門一關，宵在警車的掩護下超速前進，飛快開進市區。這時紅燈亮起，停在十字路口的他似乎有點不耐，但硬闖的結果只會被硬攔。趁著右方車道一輛大貨車擋下測速鏡頭，藉由這個及時護盾，宵在眾目睽睽下切入對面車道，火速朝最近的警局開去。

「噢，真刺激！你比我還敢……勇敢！」襲滅天來一點也不介意宵的大膽橫行，不管在非常時期或平常時期，滿腦子古怪的他都熱衷使用非常手段。

一下車，宵直奔警局，兩人以借用洗手間名義，前門進，後門出，攔下計程車，又往郊區奔馳而去。

「真意外啊，一夕成名自己都不知！」一下子就忘卻心中大石，襲滅天來覺得這場追逐遊戲蠻刺激、蠻好玩的。在單純的學術領域裏，多的是像Ｘ，像Ｊ，像一步蓮華和襲滅天來這樣天真的科學家。

接二連三換車，看來目前障礙都已消除，但宵還是一刻也不敢鬆懈。「我無法久留，等會你一到家就帶他們離開，收拾東西往北方去。」

「北方？百橋城？」襲滅天來不加思索回答。

宵陷入短暫沉默，他實在太驚訝了。「嗯……你說對了，就是衛星定位最頭痛、死角最多的百橋城。」

宵不只訝異襲滅天來的聰明，更驚異他似乎具有透視黑暗的能力。由襲滅天來的臨場反應，他不得不承認，襲滅天來和夜重生身上都有這種捉摸不定、處變泰然的特質。難怪雪放心將複製體交給他，一個是黑暗中的霸者，一個是光明中的強者，或許他真能跟夜重生抗衡也不一定。

但雪和Ｊ為了保護新生的小生命，更為了維護靈魂的自由，他們已經付出最大的代價，那麼，襲滅天來呢？他有必要非和夜重生對立不可嗎？他的光明究竟從何而來？這是宵最感好奇之處。

「我自己下車就好，你再不回去也會被質問吧？」關上車門，襲滅天來補上這段話，宵更是大感意外。「小帥哥，恕我冒犯，你愛上雪了嗎？呵，真可惜他已經名草有主了。這樣吧，等劍雪長大，我給你優先追他的特權。反正你又不會老，等個十年二十年不要緊吧，哈──千萬要保重，來日方長，我很需要你的幫忙。」

愛情，素來是傻事的源頭，襲滅天來的身上也有這條繩索，因此他格外明白宵的心情。話說這位寡言的少年也太早熟了，製造他的人想必加諸他一段為期不短的嚴酷訓練。

第一次被人看穿心底的秘密，宵說不出這種複雜的感覺──對於愛，他還只是懵懵懂懂地憧憬著。但有件事他真的非常開心，那就是他聽到和雪相似的另一個名字，『劍雪』。

真的好像！低頭笑了笑，他朝襲滅天來揮揮手，車子便加速離去。

襲滅天來進門時，一步蓮華紅著眼眶從苿莉房間走出，化身六醜的談無慾正要告辭。望著平安無事的情人，襲滅天來心焦的火焰終於平息。至於站在情人身旁那位整型失敗人士，不免被他消遣幾句。

「怎麼？談醫生，你也被跟蹤啦？嘖嘖嘖──可是你化身成這樣會不會欲蓋彌彰呀？」不待六醜說明，襲滅天來已知他的處境。

「別笑了，我和所長現在是活生生的誘餌，國科會以保護人身安全的名義嚴格控管我們的行動，防止我們和黑暗異邪有所接觸。」

「真奇怪，為什麼我和蓮華沒事？」

「你們嗎？你們兩人三個月前就被開除了，雪在生前就安排好一切，讓自己成為研究計劃的主導人、發言人，他將所有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要不是礙於技術困難，Ｊ的存在絕對必要，我想他也會將Ｊ踢出名單。研究所那邊所長會想辦法擋下，但遲早他們還是會找上兩位，現在我們只能小心預測，小心行動。」

大致了解狀況，襲滅天來還剩一個疑問。「明白了，不管他們是爭面子還是爭裏子，反正我們現在的處境就叫腹背受敵，對吧？可是連你都能找到我們，那……」

刻意質疑只為轉移話題，他不想當著一步蓮華的面前詢問六醜這個問題，研究所那邊不可能親自執行監控任務，一定另行委託什麼見不得光的組織。只不過話鋒一轉，就對準談無慾這個最近的箭靶，他也沒辦法。

「什麼叫”連你”？我也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你們啊！」

沈吟一會，襲滅天來想起什麼似的，「哎呀！差點忘了你是婦科八卦聯盟會長，不過我這朋友只能算是邊緣會員，這樣你也能猜到找到，佩服佩服！」

「錯了、錯了、錯了！」連喊三錯，談無慾急忙撇清他和某人的關係。「不要亂加八卦二字，我跟婦科這種東西一點關係也沒有，會長也不是我，是一個名叫素還真的『閒』人，我只是不幸跟這傢伙同校同班，實習同梯，畢業後又在同一家醫院任職，同住一個屋簷下，不得不受他連累──」

「哈，看來我們同病相憐嘛！」握住一步蓮華的手，他真心感覺這是無比幸福的連累。

和六醜約定好連絡方式，以及請他代為打聽封禪的下落，兩人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前往陌生的百橋城。醒來就喊餓的苿莉也沒多問，生性好玩的她，聽到要去一座到處是橋的城市，高興的在屋子裏跳來轉去。

「拜託一下，妳肚子裏的劍雪可能受不了妳這跳法！」襲滅天來這一喊，茉莉馬上乖乖坐下。

現在『劍雪』這個名字比什麼善意勸導都管用，雖然是以姊姊的身份懷胎九月，苿莉的母性並不輸給任何一個女人。幸好也是如此，否則襲滅天來真會不客氣打她屁股。

　　　　　※　　　　　　　※　　　　　　　※

夜霧之中，三人搭上末班的特快車。火車在夜裏疾馳，三人在車廂裏坐的坐，躺的躺，沉浸天倫之樂。

苿莉枕在一步蓮華的膝上，摸著鼓起的肚子，像平常一樣告訴他所有感覺。「蓮華叔叔，今天小雪踢得特別厲害，我想他跟我一樣興奮哦！」

「興奮是沒關係，別跟妳一樣聒噪就好，不過應該很難啦！」想起不多話的雪，襲滅天來安心說道。

「蓮華叔叔，你看──天來叔叔又在嘲笑我了！」茉莉朝他做了一個鬼臉。

「真不簡單，我以為妳聽不懂咧。」這次茉莉拿了紙團扔過去。這兩人一天不鬥嘴好像會生病似的，通常一步蓮華只做壁上觀，暗笑這兩人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

「但是蓮華叔叔，都已經過了三個月，雪和老爹為什麼還不來找我們？」

對於茉莉想到就問的每日難題，兩人已作下決定，在劍雪出生前，無論如何都要瞞到底。噴泉也好，瀑布淚也好，對孕婦和胎兒一概不好。

就在茉莉睡著後，襲滅天來低聲喚他。「還裝睡？過來──」打從有了苿莉和小小雪之後，兩人獨處的時間相對減少，此時此刻，窗外的夜色格外撩人心扉，光是『看』並不夠，襲滅天來渴望擁抱情人，有時就連肉體的親密結合也比不上一個安靜的擁抱。

百橋城在晨曦中醒來，這裏比三人的想像加起來還要美。到處都是波光、水聲、划漿聲，車子在這兒無用武之地，往來全靠水面上的拱橋和水面下的船隻，雖然生活機能較為不便，但在這裏過日子無疑是－－渡假。

暫時將一步蓮華和茉莉安置在旅館，襲滅天來獨自外出尋找住處。既然要待個一年半載，不如租間合宜的房子。就安全考量，旅館這種人來人往的是非之地也不可久留。

他很幸運，只花一個下午就找著了。這是一間二層樓的房子，因為臨海加上漲潮之虞，這裏的房子一樓沒在住人，最多只有商店。二樓有前後陽台，四處都是小窗和花台，走出巷口是一座雕像環繞的噴泉廣場。市集也在附近，步行五分鐘即可到達，方便一步蓮華就近採買日常用品。

安置好一切，襲滅天來用過一步蓮華親手做的可口晚餐，就筋疲力遏倒向沙發。

「呼！好重，好重──」茉莉很想把襲滅天來從沙發拖向房間，可惜徒勞無功。聽見客廳傳來奇怪的聲音，一步蓮華趕緊從廚房走出。

「茉莉妳別亂動──等下我來就好。」

「可是……你也拖不動天來叔叔呀！唉，如果你是男的就好了！」苿莉八成被襲滅天來傳染，口氣也很像那個睡死的。

「茉莉，不是如果，我『本來』就是男人好嗎？」他忍不住鄭重聲明。

來不及脫下圍裙的一步蓮華，不知自己有多像家庭主婦，還有這些日子他幾乎成了兩個孩子的娘。

清早，屋子每個角落都可聽見清脆的笑聲，看著一步蓮華和茉莉忙著布置新家，襲滅天來只有難以形容的喜悅。這一切只因一步蓮華幸福的笑容。為了這個笑容，要他赴湯蹈火、上山下海他都不會推辭。

「對了，明天六醜叔叔要來，早上我要到市集一趟，妳要跟我去嗎？」用力點頭，只要有出門的機會，苿莉從來不乏興致。事實上，她愈來愈喜歡這個和靄可親的醫生，接下來的半年，只要看見六醜，她總是拉著醫生說個沒完沒了，詳細的程度足可比擬全院病人的病歷總合。

「我看──這胎教不好，以後小雪不會也這樣纏著醫生吧。」襲滅天來站在廚房門口對著鍋盤之間的一步蓮華說道。

端著熱茶走出，一步蓮華在他耳邊回句，「我倒覺得你問題最大──」

難得一步蓮華調侃自己，趁他不敢輕舉妄動，襲滅天來樂得張臂把人抱個滿懷。「那你就好好治療我吧，從現在開始我的醫生就是你了，呵！」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平凡安寧的家庭生活轉眼也跟著將盡的寒冬來到尾聲。

　　　　　※　　　　　　　※　　　　　　　※

梅雨過後，這一天，陽光露出笑臉，已經大腹便便的苿莉還是活力十足，一早就吵著兩人帶她出去走走。

或許是這天白天玩過頭了，晚餐茉莉一口也沒動。到了晚上，她覺得肚子又餓又痛，但痛感遠大於飢餓感，而且痛的次數有增無減，頻率也愈來愈近。見情況不對，一步蓮華急忙要襲滅天把茉莉的情況告訴六醜。

現在，離預產期還有一個月，小雪若在此時出生等於早產，非得送醫不行。那麼醫院那邊很快就會發現茉莉是代理孕母，而且是未成年的代理孕母。消息一旦傳出，勢必以最快速度引來研究所和黑暗異邪這兩幫人。

那是一座古老的電報機，他在一間老舊的旅館找到的。襲滅天來以暗號打出所有重點，等了許久才收到六醜回訊。

──好吧，也只能交給那個人了！

深夜，苿莉仍在喊痛。

有人敲門。一步蓮華搶先奪門而開。「醫生……」以為六醜來了，但是眼前站著兩個身披斗蓬，蓋著帽子，一黑一白的奇怪男人。

帽沿雙雙掠後，由屋內照射過來的燈光，一步蓮華這才看清來者何人，一個的確是六醜，但他又恢復談無慾的樣子，另一個他沒見過。

「這是他的條件，要我恢復談無慾的樣子才肯前來。」往旁邊一站，談無慾指著身後的男人說道。

「這位是……」

「首屈一指的婦科權威，素還真。有他在，你們放心吧。而且為了安全抵達你們這兒，他難得大發善心，特地帶來你們想不到的禮物。」所謂的禮物就是兩人身上穿的斗蓬。

擔心一步蓮華操心多一人知道小雪的情況，所以襲滅天來並沒事先告知素還真要來一事。進屋之後，兩位醫生先行探視苿莉，沒幾分鐘，素還真便將所有人趕出房間。

「哎哎……都快生了才叫人！而且還是早產！」素還真忍不住驚叫出聲。算了，想必這兩個大男人也毫無經驗。「交給我吧！你們三個男人不便在此觀摩，請移駕客廳──」

坐下之後，談無慾告知兩人斗蓬的秘密。

「這種特製斗蓬不但可以隔絕衛星追蹤，彼此還能感應對方。就算一時失散，也能很快找到對方。設計這兩件特異服裝的人叫做屈世途，是素還真的好友。為避免有心人濫用，這位偉大的發明家已經決意停產，世上只此兩件。」

「醫生，我們已經麻煩你很多了，這種大禮我們不能收下。」

「呵，我是為了劍雪不是為了你們。本來我是很想帶回劍雪，既然雪將他最重要的寶貝託付你們，我也不好違逆他的心意。你們的安全就等於劍雪的安全，不要拒絕，不然裏面那個小心眼醫生，會翻桌、翻臉，還會──」

「還會翻白眼──」房門一開，額汗不已的素還真突然瞪他一眼：「談醫生，不要只顧說我壞話，快拿保溫箱給我，這種天氣小傢伙承受不起。」

抱起保溫箱，談無慾走向門口，輕聲探問，「我也可以進去？」

床邊的素還真回頭看了他一眼，「可以，但是不要談無慾，咱們的小媽媽嚷要看到六醜醫生才放心──」這分明是故意整他嘛！

黎明前，苿莉房內騷動不止，她的喊聲很大，沒多久房內傳來更響亮的哭聲，那是初生嬰兒特有的啼哭，但哇哇哇的幾聲後就安靜下來。

素還真一聽，毫無困難為在場三人辨聲解釋。「他睡著了，怪了，好像他比我們還累──」這個我們是指他和苿莉。

看到走進房內的襲滅天來和一步蓮華，累壞的苿莉朝他們微笑。她知道小雪平安出生了，現在她也要好好睡上一覺。

「多虧了她！幸好這孩子夠勇敢，體力也夠好，否則我也沒把握這麼順利接生下來……我想她的健康要歸功二位的細心照顧──」望了一眼巧思布置的育嬰室，還有站在保溫箱旁、柔情注視嬰孩一切舉止的一步蓮華，素還真當下明白這人就是最大功臣。

雖然未曾照料過任何嬰孩，一步蓮華卻問出育嬰的首要問題──心理上的安全感。「醫生……我什麼時候才可以抱抱他？我實在不想他在保溫箱待太久，可以嗎？」

「可以，照我的話做就可以。」並非不忍拒絕一步蓮華，實在是他的慈愛正是嬰孩最需要的呵護，最重要的安全感來源。為避免疏漏，素還真寫下所有嬰護事項。

「苿莉呢？她沒事吧？」

「沒事，她是自然分娩，等她醒來馬上就會活蹦亂跳給你們看。不過你們得強迫她安靜躺個兩三天。」素還真推斷得分毫不差，接下來的三天，苿莉果真吵得比產前任何時候都要兇，卸下產子重擔，她實在迫不及待下床活動。

素還真和談無慾離開百橋城時，已是日正當中。

新生的喜悅充塞心田，但兩人不僅無法交談太久，還得藏身橋墩低聲話別。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耶，說這話就太見外了。以後有用得著談醫生的地方，在下絕不會跟你客氣。」

「我相信──相信你會連本帶利討回。」

「哈哈，知我者莫若你。那麼以後要看到『談無慾』的機會不多了，是嗎？」

「你很介意嗎？」

「很介意！你讓我很羨慕六醜那身行頭，活生生的人形殘缺樣本──」

「呵，這件事告一段落後可以送你，如何？」

「不了，我另有偏好，『乞丐裝』好像也挺不賴，呵──」

除了陽光餞行，微風同行，兩人滿載襲滅天來和一步蓮華的感恩踏上回程──分道揚鑣之後，不同的回程，仍是相同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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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14-05-14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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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三　深海的吶喊

雲層底部射出第一道晨光。有點冷，但是聞不出秋天的氣味。他醒在頂樓的空中花園，為迎接新生的陽光。不知從何開始，他愛上新生的純淨、無邪。

唇角揚起，眼前只有遼闊的世界，塵囂皆置於腳底。閉上眼，搖著吊床，才剛天亮，還不到起身的時候。他只想墜落眼底的黑暗，昨夜，他似乎又夢見雪了。

已經很久，他不再思考『人造人』的意義，他為何而生，為誰而活，他跟這個世界該有什麼關係。這些，夜重生不曾給他答案。

「父親，我為何存在？」

「宵，別浪費時間思考這種問題。它們對你沒有意義。」沒有意義？如果這些問題不具意義，那麼他也是嗎？

雪的微笑常來夢中造訪，在夢裏，雪去哪，他就跟去哪。醒來之後，他總覺得睡了千年之久。他很想問雪，問他為什麼走得那麼心甘情願。

那一晚，在黎明到來之前，他曾盡一切所能搶救雪。

「宵……別這樣──」雪的氣息很微弱，看一眼身旁的Ｊ，不再需要言語，他已選擇最終歸處。

宵不願也不想放手，但是雪逼得他無路可走。拭去淚水的手是那麼溫柔，但他只能看著聽著，看著雪握住那人的手，聽著他早有預感的三個字。

「宵，不要偷聽……我想對他說……」雪還是沒能說出口，但已經不重要了。就算到了生命最後一刻，雪也只為那人而活。

有朝一日，他也會這樣用盡力氣愛一個人嗎？

躍床立地，拂去身上的殘葉。是該起身了，再躺下去，陽光就要穿透他的渴望。

對了，今天是他的假日，他可以卸去身上所有的偵訊裝備。以前他從未為此感到歡欣，但今年不同了。有個人，他想見，縱使只能遠遠望著他。

宵為此感到不可思議，腦海裏的那孩子，藍眸閃動的瞬間，傾注心房的暖流總讓他不自覺露出微笑。已經好久，他想不起笑是什麼感覺。

為防萬一，他謹慎將行程安排得不著痕跡──百橋城只是擦肩而過的路標，不在他的例行地圖。

　　　　　※　　　　　　　※　　　　　　　※

「天來，奶瓶洗好沒？啊，等會再洗，先幫我買尿布回來，還有……」

襲滅天來站在臥室門邊，認真記下一步蓮華的每項交待。沒關係，真的沒關係，這個小傢伙在苿莉肚子裏就佔走一步蓮華的白天，出生後連夜晚也搶得一乾二淨。不但只如，這個只會吃睡跟哇哇大哭的小傢伙，還藉由一步蓮華差遣他做這做那。沒關係，一家之主讓給他好了，只要一床之主還是他就行了。

這是一步蓮華自己也沒察覺的變化，他回饋給襲滅天來更體貼入微的柔情。

「這麼晚還不睡嗎？」一步蓮華為他披衣，覆肩的手順勢埋入發燙的胸膛。

看來，他得關掉電腦了，眼下他還不急著回覆異度企業的聘書。

半掩的窗簾遮不住纏絞的軀體，深猛的節奏一再衝擊脆弱的木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蓮華，還沒完呢──」他說不上來，或許是無法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他對一步蓮華的渴望變得有點惱人，有時得等上兩三天才能抱到令他神迷的軀體。現在，他得好好回報這磨人的等待。

還不夠，他要身下清秀的臉孔變得意亂情迷，發燙的身軀一絲自制也不留，腦袋裏除了他，除了喊著他的名字，什麼也不准想。

但是他的情人殘忍打斷他的熱情。「天來……等一等，小雪喝奶的時間到了──」突來的雙臂直抵胸前，體內躁動的惡魔再度退回暗處。

「急什麼？他又還沒哭！」緩緩退出一步蓮華體內，他實在沒法從心不在焉的臉上得到一絲滿足。好了，現在連床上的主導權也被迫交出，到底為什麼，為什麼天大的事都得排在不滿周歲的小傢伙之後？

──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等你大哭起來，整間屋子也會地動天搖。

劍雪不哭則已，一哭就像要把全世界吵醒。奇怪，這麼能哭還哭不啞？襲滅天來起身穿衣，寬鬆的晨褸下只剩慵懶、不抱期望的等待。

沒多久，一步蓮華抱出劍雪回到床上。小東西是醒著的。兩隻小手認真守護他的奶瓶，捍衛他的全世界。

一步蓮華簡直不知如何移開視線，胸前匍匐的心跳如此真實，甜美的氣息讓人深感愉悅，無邪的小臉怎麼也看不膩──

襲滅天來也忍不住看著劍雪的小臉，很仔細、很用力。他懷疑這個一號情敵對一步蓮華施了什麼魔法，否則他的蓮華怎會不可自拔得這麼可笑？

「哪來這麼醜的小孩啊！」又來了！每回一步蓮華這麼說，他真的很想一頭撞死。一向不談怪力亂神的他居然也信這套，更何況劍雪還是道道地地的複製體，就算因為後天環境造成個性差異，起碼個性這回事，鐵定是雪的再版，長相也不會太差才對。

一開始他還不知死活糾正一步蓮華。「擔心什麼？他不就跟雪一個模子印出來嗎？註定是綠髮藍眼，沒有煙火氣，天然可口，對狂妄分子深具致命吸引力的美男胚子──」

「襲、滅、天、來──！」悶哼一聲，一步蓮華抱起劍雪走向陽台，不理會他的抗議，只要來到這個綠意盎然的小空間，什麼悶氣、烏煙障氣都能一掃而空。

這是怎樣？說實話都不行嗎？就算稍微過頭也不過份啊！

六醜在時也會幫腔打圓場，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步蓮華的心情。每回例行檢查出來的數據，只要有一組踏進偏差範圍都能撕裂他的冷靜。

「六醜，他的表情明明在說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孩？你知道他有多誇張嗎？每天早上就等著劍雪醒來，這小傢伙沒睜眼之前，他哪裏也不去！」

「呵，這倒有意思，我想你得比蓮華早起才能觀察入微吧！」六醜瞇起眼，笑納這句不打自招的自白詞。

糟了，被抓到把柄！但這是不能說的秘密，一個他看不膩的新發現──抱著劍雪，沈浸在溫柔之中的一步蓮華，深深令他痴迷陶醉，比在床上還更誘惑他。

「天來叔叔，你不懂啦，媽媽都是這樣帶小孩──」茉莉一點也不意外，在她眼中一步蓮華是最稱職的母親。

「是嗎？那妳怎麼不會？」

「天來叔叔，我是姊姊，不是媽媽！不過我也分不清到底到底我是媽媽還是姊姊，可是……」

「可是碰到餵奶、換尿布，妳就很清楚啦！」

苿莉這丫頭完全幫不上忙，她只負責逗劍雪玩，瑣事一概丟給一步蓮華。不然就是扯他後腿，例如非坐在他和一步蓮華中間。這丫頭實在太閒了，他得多找點功課給她動動腦筋。

說到功課，為補償茉莉的失學，他和一步蓮華得輪流抽空輔導那個糟糕透頂的課業。可是這件差事沒多久就全落在一步蓮華身上。

「嘖嘖嘖，現在的教科書是怎麼回事？這也叫問題？只要有腦漿的人都答得出來吧！」

苿莉嘟起嘴，咬著筆桿瞅著襲滅天來。這樣逍遣她很有趣嗎？

襲滅天來也看著她，像驚嘆什麼大發現。「哎唷──有人連這種問題也答不出來啊！」

但是她寧可不寫。「噢，來看看我們偉大的發明家又有什麼新名堂──」這就是不答比答錯更能保住尊嚴的原因。

合上書，這次茉莉不打算找一步蓮華告狀，直接走到廚房找冷飲降火氣就可以了。因為一步蓮華已經站在書房門口好一會兒了，從他四周急速降溫的冷空氣，嘿，她知道蓮華叔叔什麼都聽見了。

「苿莉說得沒錯，還好只是課業輔導，要是心理輔導，遇上你，九成九的病人都想跳樓──」真有人想跳樓，他想，襲滅天來也不會攔阻。

這話讓襲滅天來感動得緊抱一步蓮華。「蓮華，還是你最了解我，有人想跳當然要給他跳，比起化學性的死法，物理性的乾脆多了！你說是不是？」

「是，沒錯，有錯也是別人的錯，你怎麼會有錯？」放棄跟這個自大狂理論才是明智之舉。

對苿莉而言，這是她人生中什麼都可以放著不管的一段歲月。在心智上和身體上，她也跟著劍雪悄悄長大。她曾經渴望自己是撿來的孩子，但現在她再也不這麼想了，比起劍雪，她活得輕鬆多了。從六醜每回來訪必行的例行檢查，她隱約知道劍雪不同於一般的孩子。

在百橋城的水上小屋，四人安靜享受世外桃源的生活。宵始終隱遁在暗處，隱暱參與這個吵得和樂融融的臨時家庭。

他的現身只會帶來尷尬和不安，畢竟在他身後，那個巨大的魔爪不曾放棄搜尋劍雪。

秋天來臨，苿莉回到終年海風吹拂的臨海小鎮。復學後的她，在親友眼中簡直變了一個人，大家都說她長大了，懂事了。她也知道自己不同了，最大的不同是她學會忍耐──忍耐思念之苦。她真的好想念小雪啊！但她答應過襲滅天來和一步蓮華，絕不自己一個人去百橋城。她得耐心等到六醜出現，在每個月的某個禮拜天。

秋去冬來，這天，她一個人坐在廣場中央的噴泉。因為百橋城也有這樣一座美麗的噴泉，她總是抱著劍雪坐在池邊玩耍。現在劍雪已經會爬會站了，還會喊她姊姊，她好想念那個咬字不清的稚嫩嗓音，已經一個月了，六醜沒來，她也無法見到劍雪。

廣場中央擺了幾個攤子，其中一個販售手工織物的攤架特別引人注目。她走過去，挑中一條白色圍巾，心想這個顏色很適合劍雪。

遞給坐在板凳上的小販──年過七旬的老人，佝僂的身子站起來還構不到吊在棚沿的展示品。

「小妹妹，妳要在上面繡字嗎？」掛好老花眼鏡，老人推出一台老舊的縫紉機。

「可以嗎？那就幫我繡上”茉莉愛小雪”──啊，等等，可以把”愛”改成心型符號嗎？」

聞言，凹陷的眼眶瞇成一條細縫，為掩飾陰鷙的笑意。「可以可以，送給男朋友就該如此。」

「不是啦，他不是男朋友，是我弟弟──」

「噢，那更難得了，姊弟感情這麼好，真叫人羨慕啊！」

連著幾個星期天，六醜都沒來帶她，她因為掛念劍雪，怪異的想像不斷在她腦海翻騰，張牙舞爪編造各種驚悚畫面。她被憂慮緊緊攫住，無心和同學玩耍，經常悶到快要窒息，只好到這廣場，看看天，發發呆。

「看妳悶悶不樂，是跟男朋友吵架嗎？還是妳弟弟不喜歡那條圍巾？呵，那就再買一條吧！」那個賣織品的老人記性真好，隔了一個月還記得她。

「老伯你真是愛做生意，我還沒把圍巾送他呢！其實我弟弟還很小，他連一歲都不到，或許他已經忘了我也說不定……」說這話時她已經紅了眼眶。

「這次讓我送他，妳就開開心心再選一條，讓他好好記住妳。」

充滿善意的微笑讓人難以說不，這次茉莉挑了一條綠色手巾。

「是綠色呀！呵，這是最棒的顏色了！想繡什麼呢？」

「JX……我弟弟的名字，這次繡他的名字就好。」

「這樣啊，就J……只要JX嗎？」深陷的瞳孔明亮起來，老人的手不住顫抖。打開木盒，他揀起一管藍色線筒。繡完後，他看著手巾不住稱讚。「這名字很漂亮，線也藍得很漂亮，就像發光的藍寶石啊！對了，小姑娘，妳說妳弟弟不滿一歲，他差不多十個月大了，是不是？」

「啊！你真厲害，一猜就對呢！」茉莉頻頻點頭稱是。

「呵，是嗎？我真不知該怎麼謝妳才好！」老人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

老人繡昏頭了嗎？怎會說要謝她呢？「是我謝你才對啦！」糾正老人的語無倫次，她揮揮手說了聲再見，從此再也沒見過這個佝僂老人。

　　　　　※　　　　　　　※　　　　　　　※

這是襲滅天來第二次與宵正式會面。第一次是在公路飆車，這次是在水面急行的小汽艇。有鑑上回難忘的經驗，出門前，他套上素還真大方餽贈的斗蓬。

「小帥哥，怎麼每次見你都這麼刺激？下次你打算開直昇機過來嗎？」

「有可能。」襲滅天來沒開玩笑，宵也沒有。

「如你所願，我們已經兩個月沒出門，這樣還不夠安全嗎？」

「不夠。我有一個無理請求──搬家吧，這樣最好。」

兩個月前宵察覺夜重生變了。他的行蹤成謎，經常不在異邪總部。憑著多年共處共事的經驗，加上一個身經百戰的特務對危機的敏銳直覺，宵大膽推測夜重生正親自執行某項秘密計劃。最近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奇特感覺，沒人見過夜重生，包括他，但他幾乎聞得到面具之下的焦躁已全然消失。

「又要搬啦？老實說夾著尾巴四處逃跑不是我的作風。我有個主意，按照夜重生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個性，只要複製體死亡，他才會善罷甘休吧！」

「這個主意很好。」再次感受襲滅天來異於常人的洞察力，宵也不隱藏他的賞識。

「這的確是一勞永逸的辦法。但是，夜重生見過雪，手上還保存他的幹細胞，製造這個假象難度有多高，你應該很清楚。」

「難是難，但不是不可能，所以暫時還是──」

一陣默然，話題打住。襲滅天來不再作聲。人影屹然，隨風飄動的斗蓬掩不住狂瀾驚起。惡寒爬上他的背脊，襲滅天來臉色瞬間發白，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注視驟變的襲滅天來，宵按下防風鏡上的紅外線熱像按鈕，仔細觀察襲滅天來的異狀──不妙！血壓上升，心跳加快，腎上腺素大量分泌，血糖急劇增高，怎會如此？

襲滅天來並沒有讓宵疑惑太久，壓低帽沿的手快速移向操縱桿，奔馳的小艇加速狂飆，飛濺的白色泡沫灑滿甲板。「宵，現在得換我來掌舵了！有人帶走一步蓮華，我想，劍雪也不在那裏了！」

出門前，襲滅天來要求一步蓮華穿上斗蓬，說是測試斗蓬效力，其實是為了製造與宵會面的外出藉口。直到剛才手腕上輕微的酥麻感消失，袖口原有的金黃色絲線轉為紅線。他再也感應不到一步蓮華的存在。

百橋城處處皆橋，一步蓮華就算外出也不至於遠遊，更何況抱著不離奶瓶的劍雪能到哪裏？感應瞬間消失，唯一的可能是他已經離開百橋城。

大門關得好好的，屋裏什麼也沒改變，一切就像他出門前的樣子。

拿起桌上微溫的奶瓶，語氣藏著一絲淒然。「這是小雪頭一回喝剩……」

「是他們──」乾淨俐落的程度，連宵也嘆為觀止。不會有別人，是那批訓練精良，全副武裝的特勤小組──幽燕征夫。

「等我消息，相信我，他們不會有事──」留下這句保證，宵以最快速度趕回黑暗異邪。

但是襲滅天來沒在聽。等待只會坐失先機，他不容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誤。

連絡六醜之後，他決定親自跑一趟臨海小鎮，找出肇禍源頭。

他先會面茉莉，聽她淅瀝嘩啦哭一陣，說一陣，冗長的報告大部份是她的心情獨白──對於劍雪的思念，還有母親收受賄賂向她套話的可恥行徑。

「我又沒怪妳，妳就別再哭了！」小孩也好，女人也好，這兩種生物的眼淚都是堂堂男子漢最害怕的武器。

「天來叔叔，為什麼他們要帶走小雪？」謝天謝地，她總算打住撲簌簌的眼淚。

「我這麼正常，哪裏曉得瘋子在想什麼！」

「瘋子？」

「那些只會瘋狂假設，亂七八糟求證的人不叫科學家，都是瘋子！」

好了，他該走了。說到瘋子，除了黑暗異邪和半路冒出來的殺手集團幽燕征夫，他還得跟一個瘋子中的瘋子打交道。

另外，苿莉的事讓他想起Ｊ的兒子，稍有差錯，那也是個致命傷。他必須儘快帶回那孩子，了卻所有後顧之憂。

　　　　　※　　　　　　　※　　　　　　　※

一陣子沒見到Dr.K，他變了。兩人不約而同想著。一向講究儀表的他竟變得如此邊幅不修，任由鬍髭蔓延，清瘦的身形活像人形衣架。

六醜駕著車，正要開進素還真的車庫。

「我還是不敢相信他願意幫忙。」

「只要和雪有關，他一定不會拒絕。」

「有一件事讓我很意外，他為什麼開出那樣的條件？我不相信他真的不想看看小雪，他害怕重蹈覆轍嗎？」

那個瘋狂愛著慕晴雪的男人，的確還偷偷保存著附有DNA的幹細胞。他是這樣深愛唯一的外甥，又為什麼不想見到和雪一模一樣的劍雪呢？

「自責吧，他已經遍體鱗傷了，再這樣下去，也許真的會崩潰。我明白他的心情，他太愛慕晴雪了，看到劍雪他只會想起雪，但是時間不可能為他倒轉，他也無法從劍雪身上找回他和慕晴雪共有的記憶──」

「那麼，他能如期完成嗎？」這才是襲滅天來真正擔心的事。

熄火，打開車門，兩人一同走向大門。按鈴前，六醜神色肅穆回答襲滅天來剛才的問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協助他，現在也只有你能助他一臂之力。一步蓮華和劍雪就交給我和素還真──」

門開了，隨後傳來一聲輕咳。「我好像聽到有人擅自幫我安排什麼奇怪的任務？」

這次襲滅天來差點認不出來人。這是素還真？變裝癖是會傳染嗎？還有，這身乞丐裝也未免華麗過頭了！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為了帶回這個小傢伙，我不得不低調處理。」

跟六醜一樣，在他看來素還真對低調的認知也大有問題。「我看你是怕閒言閒語吧！」

「你說對了，私生子是所有名人最怕的八卦。」這一箭是六醜襄助的。

「咳，兩位真是合作無間啊！明知這孩子不是我的，硬要賴給身家清白的素某人──」

「唉，真能賴給你就好了！人在裏面嗎？」襲滅天來已經準備好跟小傢伙會面了。

「嗯，先進來吧，他等你很久了，我告訴他是他爸爸的朋友時，他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　　　　　　　※　　　　　　　※

他寧可從沒愛過。一旦有了至愛，永恆的生命只會教人疲憊、厭倦。

劍雪的小手緊緊握住他的食指，他似乎特別喜歡宵的防風鏡。藍色水眸一個勁兒盯著他瞧，衝著他咯咯笑。

哈，這就是生日禮物？夜重生憑什麼送他這樣的生日禮物！壓抑在胸口的嘶吼就要衝口而出。

紮起溼漉漉的黑髮，他跪在搖晃的小床旁，極力吞下哽住喉嚨的吶喊。

「宵，你回來了！」

夜重生以令人困惑的慈愛迎接他、呼喚他。當他踏進黑暗異邪的總部，正驚訝這裏為何一片漆黑時，模糊的燭光由暗處一支支明亮起來，紛沓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包圍他。

這是他的十八歲生日，夜重生第一次大費周張為他舉辦生日宴會。

劍雪呢？還有一步蓮華在哪？為何夜重生沒提到他們？

按下焦慮，宵展現完美自制力。他沒有讓自己失望，也沒有讓夜重生失望。整晚的表現一如夜重生所願。

他耐心等到宴會結束。沒多久，他就發現這不只是慶生會，也是慶功宴。大概是多喝了兩杯，夜重生難得多話。

「宵，老是睡在空中花園不是辦法，慕晴雪我是無法給你了，但是，你也才認識他不久，不如一切重新開始吧！」

他還是聽不出夜重生想說什麼。

「接下來會有很多事要做，以後你可以不必出外勤了……」夜重生話未說完，宵看著也在場的賈命公一眼，明白幽燕征夫已取代他部分的工作。

繼續說明他的安排，夜重生以眼神示意，鬼祚師隨後抱著一個嬰孩走出，雙手送至宵的懷中，「我讓你全職照顧他如何？」

「從現在開始他是你的了，你愛怎麼養育他都可以，像我這樣把你帶大也可以。呵，不過我想你不忍心在他身上施加那些非人訓練吧。總之，只有實驗時間你必須將他帶回總部，其他時候你愛帶他去哪裏都沒關係，我一個字也不會過問。」

當然不需要問。他肯定夜重生已把監視用的微型機器人置入劍雪的血液循環系統，他大可開出這麼大方的條件。

「宵，你不謝我嗎？還是太高興了，不知該說什麼？」夜重生的微笑帶著尖銳的刺，宵只覺得好痛好累，為了抑制盛怒，他用盡力氣。

「謝謝父親，我會好好照料他。」再一次，他滿足夜重生賦予的期望。他比誰都清楚，劍雪並不是生日禮物，而是一項無期無盡、不容差錯的任務，也是綑住他的繩索。

「你喜歡就好。我還真怕你不喜歡呢！有時我真怕你翅膀硬了，哪一天不通知我就遠走高飛……罷了，你知道我仍然在意你就好。」

他太大意了！夜重生了解他的程度遠遠超出他的估計。現在他就算想飛也飛不了。劍雪體內的微型機器人兼具醫療和監視雙重用途，就連他也跟著行動受限。

離開大廳，宵直奔長廊，搭上專用電梯回到他寢室所屬的最高樓層。小心翼翼將不停咿咿呀呀的劍雪安置在早已準備好的小床。

「小雪，乖乖待在這裏等我回來。我很想帶你一起去，但我要去的地方你到不了──」

他走回客廳，用力扯落布簾，推窗而出。急急尋覓最近最深的汪洋，找著了，一躍而下，直到洶湧的水壓逼他屈服，他還是拼命深深的潛入，他好奇胸腔的極限，還有他能忍耐多久。最後，他像隻缺氧的游魚吐著大氣，浮出水面。

退去一身溼漉和虛偽，刺耳的抗拒由體內爆出尖鳴。他再也無法忍受這場拉扯，仆倒在自己床上，靜靜的讓水滴滑落。留下來是劊子手，出走是叛徒，而且逃到哪都離不開衛星監視。他的選擇實在少得可悲、可憐。

劍雪很乖，今晚一次也沒哭。他揮舞著四肢，但怎樣也構不著小床上方不停旋轉的各種絨毛動物。

宵的目光轉回小床，疲累至極的他因無法安心睡下，索性將劍雪抱上黃銅大床，任由這個溫暖的小生物在身上亂爬。

等到劍雪睡著了，宵以胳臂為枕，靜靜地看了他一夜。

「如果雪知道你待在這裏，他會不高興吧，小小的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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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幽子

吾生也有涯,吾坑也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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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26樓發表於: 2014-05-14 21: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番外】十四　無悔的終點

清晨，薄霧之中，一棟紅瓦白牆的日式舊宅悄悄走出一個身披長大衣的男子。這裏是素還真座落市區的老家。男子輕輕掩門，踩著闊步，像風一樣穿梭大街。

沿著河岸，他快步而行，偶然佇足片刻，思索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誰說『緣份』一定得順其自然呢？他從不以為。對他而言所謂的自然是靠著自己雙手得來的一切，好運也不是從天而降那麼簡單。

邪魅之眼已經按照約定在指定的街角等他，襲滅天來大老遠就看見了──這麼碩大、醒目異常的一顆監視器。這是他約在清晨的主因，還有星期天，城市隨人晚起的日子。

哈，派這麼特異的嚮導前來，那位鬼知先生可真信守承諾──這是他的要求，首次會面不過第四”人”耳目，也是第三項條件。

「啊──您終於來了！」邪魅之眼眨動眼皮，似乎鬆了口氣，他比襲滅天來早來一個小時，吹著冷風，醺著晨霧，差點望眼欲穿，所幸他是科技產物，否則這麼目不轉睛盯著瞧著，一桶人工淚液也不夠他用。

「久等了！走吧。」從這裏起，襲滅天來得自己開車前往異度企業，根據鬼知的敍述，異度企業所在的總部大樓最符合他的保密和保全需求。

邪魅之眼率先啟動遠紅外線遙控鎖，停在街角旁的一輛休旅車瞬間發動引擎，切換空檔滑行過來。第二個嗶聲，後車箱一開，邪魅之眼將自己滿滿塞入。

「呃，真不好意思，有點擠……」邪魅之眼打量擁擠的空間，送上歉意，為龐大的體型以及修辭上的小小瑕疵──不是有點，是非常擁擠。

「呵，沒關係，我們上路吧。」襲滅天來關上車門，繫好安全帶，至於後座那位，看樣子不繫也很安全。

不久之前，他對投身異度企業麾下的意願只有三成。現在只要對方全數應允他的要求，這紙合約書他就簽定了。他急需一個技術尖端、設備先進、外加工具齊全的實驗室，就在昨天傍晚收到宵的密訊之後，他明瞭宵的棘手之處──只要劍雪體內的微型機器人存在一天，強行帶出小雪也無濟於事。

襲滅天來留了張字紙給六醜，訊息未透露去處，只說午前回來。

他估計這次會談只需一個早晨，其實用不著那麼久，但總得讓人家過目他漏夜繕打的契約書，包括實驗室所需的各式器材，以及必需透過特殊管道取得的管制藥品。當然，他極有合作誠意，也沒有時間為難新東家，弄不到手的就交由Dr.K負責。

搭上高層幹部專用電梯，二十秒直達十六樓，直衝雲霄的快感是雙方首次交手的前奏曲，他有理由相信，旱魃先生和鬼知一樣充滿期待。

「魔君要親自接待你，他對你很有興趣，說你是一個無限可能的人。」

「過獎了！我這邊情況有點急迫，明天早上可以嗎？我不方便開車，地點必須在一個不受通訊干擾的地方。」

「我會派邪魅之眼接您過來。請放心，他能為您隔絕一切追蹤，排除所有干擾，沒有任何人能阻撓這次會面。」

誠意十足，加上胸有成竹的保證，旱魃先生終於獲得襲滅天來初步的認同，接下來就等驗收對方實力是否足以兌現所有承諾。

隔著大片落地窗，─個寬敞淨雅的空間就在眼前，而異度企業的總理及最高幕僚鬼知和冥見就坐在那裏等待著他。

鬼知和冥見雙雙起身致意，旱魃先生則端著酒杯，坐在長沙發上，帶著微笑朝他揮手。

　　　　　※　　　　　　　※　　　　　　　※

門開了，夜重生走出電梯，停下腳步，目光在長廊盡頭徘徊。宵也向著電梯走來，身著無袖高領的紫色緊身衣，露出結實白晳的臂膀，身上掛著外出用的揹帶，裏頭是安穩伏在胸前、咿咿呀呀的小生物。

宵的完美一直是他的驕傲，但是再完美的設計也無能操控心智與情感的成長。這個早熟的大男孩什麼時候成長為一個男人了？如果可以，他真該好好向慕晴雪道謝。

「宵，一切順利嗎？」夜重生看著奮力想爬出揹帶的小娃兒。

「嗯。」順著夜重生的搭問，宵應聲點頭。

「不痛嗎？小傢伙這樣咬你？」任由劍雪啃咬肩頭，宵只當蚊蟲叮咬。

「我還應付得了四顆小門牙。」唇角釋出笑意，夜重生明白宵樂在其中。

「你要帶他外出？」其實夜重生只是隨口問問，宵的行蹤已無需多慮。

「那個人除了水什麼也不吃，我想帶小雪去看他，或許對他的胃口有點幫助。」那個人，指的是一步蓮華。絕食抗議嗎？太傻了！夜重生對待階下囚沒有太多耐性，到頭來不是對他強行注射營養針，就是藉著劍雪逼他就範，這兩種方式都不可能令人愉快。

「你叫他小雪嗎？宵，你想叫他慕晴雪也沒人反對。」太像了，夜重生蘊藏深意看著那對晶亮的藍色水眸。「去吧，這件事我也很傷腦筋，就照你的意思。」

在形同天羅地網的黑暗異邪總部，宵的每一步都經過縝密計算。曾經因為他的大意，雪的氣息在日出下一縷一縷蒸發，也在他的懷裏漸失溫度。是的，慕晴雪已不在人世了，但是，只要他活著一天，他對慕晴雪的承諾就存在一天。沒有誓言，沒有獎賞等他，他的付出就是這麼單純、這麼不顧一切。

只要夜重生未下達特定的禁止令，宵在黑暗異邪仍舊來去自如，到哪裏都暢行無阻。他沒多加思索便往海平面之下的樓層而去。這棟濱海建築沒有所謂的地下室，它的底層養著各式各樣的海底生物，以前這裏是一座海洋研究所，現在是海洋水族館，特殊時候則一變為地下水牢，對禁錮在這裏的人而言。

進入海底通道，隔著層層強化玻璃，宵遠遠就看見那間鉛牆打造的隔離室。此刻一步蓮華貼牆坐在地上，手肘抵住屈膝，偶爾仰起頭，環伺十坪大的空間。桌上的早餐已經冷掉，床舖也完好如初。他的視線沒有盡頭，總落在不知名的遠方。

門禁使用指紋和瞳膜辨識系統，當宵抱著劍雪開啟入口也一併打開密室房門，一步蓮華知曉有人進入，卻興不起抬頭的意願。

一會兒，一隻海豚迅速游了過來，向著宵搖臀擺尾，以直立之姿拼命揮舞兩扇魚鰭。

「奇拉，等會兒再餵你──」這隻海豚由宵餵食養大的，很通人性，也是這片人工水域唯一認得出他的聰慧生物。

面對海豚這般龐然的大物，劍雪馬上被牠吸引，用他的小手拍打玻璃，說著沒人懂的咿呀兒語，他的模樣就像在跟海豚對話，宵做了手勢，示意海豚更靠近一點。

就在此時，一步蓮華拖著步伐奮力走出密室，他將掌心貼向玻璃，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或許是同樣的姿勢維持太久了，他得扶著玻璃緩步前進。他看到了，那隻活潑可愛的海豚，但吸引他的是海豚對面的小傢伙，也是他日夜牽掛的寶貝──他真的一秒鐘也坐不住了！

注意到有個人影左右晃動，緩步朝自己的方向走來，宵轉身看了一步蓮華一眼，快速走向他。

突然被轉移焦點的劍雪，看到前方熟悉的臉孔，他安靜了幾秒鐘，一會兒，前方的臉孔放大，確認是他所熟悉的一步蓮華，小人兒一個勁兒作勢往一步蓮華身上撲去。宵連忙解下背帶，將劍雪送至張開的臂膀。

「小雪！小雪！」淚光湧現，憔悴的面容一掃陰霾。

「為了小雪，請您保重自己。」這是宵的來意，也是襲滅天來唯一的請託。

俐落的身形，迷樣的紫衣，一步蓮華憶起苿莉那晚哭哭啼啼的陳述。這個人，是宵──

柔情的眼離不開懷抱裏的劍雪，真的太不可思議了，這麼小卻這麼溫暖，他的身體不斷湧進力量，這個小生命是上蒼賜給他的禮物，也是他願意許以生命的守護。

「小雪──」他以為再也見不到他深愛的孩子。

脫下斗篷，一步蓮華終於嶄露笑容，笑裏有著雨後的晴朗。回應著他的喜悅，斗篷上的金色絲線頓時閃耀生輝。

另一邊，Dr.K的私人實驗室因收到期待已久的訊息，刻不容緩展開定位追蹤。「襲滅，一步有消息了，位置在北方二十哩，去年才大興土木的海洋研究所。」

「知道了，我馬上回去。」帶著與異度企業剛締結的新約，襲滅天來驅車趕回Dr.K的郊區別墅。

　　　　　※　　　　　　　※　　　　　　　※

襲滅天來不在，素還真待在家裏照顧封禪，六醜只好獨自一人探望Dr.K所長和他手邊的實驗進程。

「不用擔心，我這邊一切都很順利。」Dr.K硬是擠出一絲笑容安慰他。看在六醜眼裏，這比哭給他看還令人難受。

「坐下吧，我泡杯熱茶給你。」那是幾夜未曾闔眼的面孔，再不休息，他不知這個男人還能撐到何時。

「你在擔心我嗎？談醫生──」

「你的氣色告訴我你需要休息，特別是好好睡一覺。」

「沒有時間了，而且，我的時間早就停止了……」

如果孤獨是個巨大的陰影，那麼，眼前的男人已全然活在黑暗之中。他真的無法想像那是怎樣的一份愛，在極端的壓抑下，Dr.K對雪的愛深到自己也無法控制。他真的愛了好久，在不為人知的好久以前。

端上一壺熱茶，六醜為Dr.K斟滿一杯。「短時間內不可能完成吧？」

「是不可能……」但是有另一種可能，毀不掉微型機器人，就毀掉禍害源頭黑暗異邪。

「你盡力就好，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六醜離開後，襲滅天來正好回到別墅。這次，向來意見相左的兩人有了不可思議的共識。他們徹夜未眠，興奮的討論一整個晚上。兩人為了所愛的所愛，成為目標一致的生死伙伴。瘋狂與極端的相遇，就某方面來說，是無堅不摧的武器。

「那座海底城堡應該全是聚碳酸酯（防彈玻璃），按照我們的計劃，衝擊波可能會過大，小雪還那麼小，他恐怕……」

「戴上聲脈衝定位器，我會等你們離開再行動。記住，電池只能維持兩小時。」

「兩小時？你會不會太看不起我？一小時綽綽有餘了！」襲滅天來從來學不會以自謙掩飾自信。

「還有，海水很冷，抗凍劑也帶著，沾到燃油可能立即凍傷。」

襲滅天來聽得出來Dr.K無處不為小雪設想，但為什麼他不肯親手救回小雪？縱然面對夜重生那個醜陋的傢伙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別說我不夠意思，再給你一次機會，換不換？」他無所謂，他有把握每個角色都能”表演”得完美無缺。管他什麼夜重生還日重生，對付這種人沒有手下留情的顧忌，他已經迫不及待在這趟火線任務一展身手。

搖搖頭，Dr.K對他坦然微笑著。「襲滅，我好不容易才解脫了，真的好不容易……」

如果他們真的一模一樣，他的愛也會別無二致，那麼，他的錯也將重蹈覆轍。他活在等待的牢籠夠長了，等待慕晴雪長大，等待慕晴雪回應他的愛，這種苦他不要再受一次。期待落空並不是最痛，幻滅教人成長是因為未到絕望，慕晴雪的死讓他一度陷入絕望，所幸劍雪的誕生給了他一線生機，他才又活了過來。

沒有第二條路了，他想自救於悔恨的煉獄，就從放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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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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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

27樓發表於: 2014-05-15 19: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還停留在回憶裡

把雪寶救回之後是啥生何事導致襲蓮分開呢

吞佛初見雪雪說有印象

難道封禪時期有看過雪雪?

還是長大後從滅滅的檔案夾照片發現? 誤認雪的照片

努力的發送怨念幽幽我要後續

因感動男男之間堅定的情感
踏入腐海無邊無盡期
攻受絕對不可逆

感情遺憾
倦收天瞉音子
瞉：聽起來尚有很多故事與曲折可惜現在諸事纏身未能細聽
倦：那就來日再聽吾細說吧
瞉：可知吾最高興的事情是什麼嗎?
倦：雙肩輕了
瞉：感謝你的分擔請

天羅子：師父　到生命的盡頭才發現以影相伴的歲月才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同道之路不由分說歡迎往來
道不同彼此尊重請勿點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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