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09[風浪]舊時隱，22，25F，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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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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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17-12-01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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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舊時隱，17

在此竟然有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還是儒門口音，靖滄浪十分驚訝，回頭一看，一名珠光寶氣的紫衣麗人站在自己身後，臉上原有的三分不確定一看到自己回頭也沒了。

能駕馭如此豔麗如此華貴的紫色衣裝的人，在靖滄浪的記憶裡，也就只有那麼一個人。

「疏樓龍宿？你怎麼會在這裡？」若要說在靖滄浪的求學生涯裡最色彩鮮明的一筆，那絕對是眼前只同窗短短半年的疏樓龍宿，絕美的容顏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都不算什麼，最最令人傳為談資的是他的打扮，一掃儒門一貫的樸素，華麗又耀眼。

初時還有不少人看不慣，但是每個找疏樓龍宿辯論過的人個個都是慘敗，堅持最久的恰恰好是一柱香的時間，靖滄浪自然也跟疏樓龍宿論證過，不過都是基於互相切磋的出發點，兩人也因此精進不少，於是疏樓龍宿在儒門的半年裡，靖滄浪是少數能與他說得上話的人。

記憶中的少年容顏對比如今，既是熟悉也是陌生，疏樓龍宿離開儒門後就沒有再見過靖滄浪，若非他一身清冷氣質世間少有，在儒門時對自己也沒有抱有敵意，疏樓龍宿還真記不住這個人。

「既然遇上了，便一同吃個早膳吧。」兩人都不像是會出現在這種小鎮的人，卻偏偏遇上了，不可不謂沒有緣份，疏樓龍宿是很自然地開口說道，也不待靖滄浪回答，邁步就往客棧裡走。

「疏樓龍宿，剛剛小二說客滿了。」

剛邁出的那一腳停在石階上，疏樓龍宿回頭看了靖滄浪一眼，又轉向另外一邊。

靖滄浪這才發現還有個紅衣姑娘站在兩人三步之外。

俏麗容顏上的笑容又燦爛幾分，紅衣姑娘朝著兩人福了個身，率先走進客棧裡，也不待小二來迎，直接走到了櫃台前。

「掌櫃的，請問可有一位白衣白髮的道長和一位褐衣青年訂了雅間？」

道長？靖滄浪耳尖地捕捉到這兩個字，忍不住看了疏樓龍宿一眼。

紅衣姑娘很快就出來覆命。

「主人，先生和言歆已經到了，三樓的竹字號雅間。」

「那便走吧。」聽見那個竹字，薄唇勾起一抹淺笑，疏樓龍宿說著，走進了客棧。

身後的靖滄浪卻和紅衣姑娘大眼瞪小眼起來。

「姑娘？」等了半天都不見紅衣姑娘跟上疏樓龍宿，靖滄浪和她對視老半天，總算是開了口。「請。」

「前輩說笑了，仙鳳不過是個小小婢女，此刻並非要領路，怎能走在您之前？」

「不用喚吾前輩，喚吾凌主便可。」雖然這一聲前輩當之無愧，靖滄浪仍是不習慣被人喊前輩。

「是，小婢穆仙鳳，見過凌主。」穆仙鳳盈盈一福，有禮極了。

「穆姑娘不必多禮，吾……」

「汝們兩個磨蹭什麼，還不快點？」走上二樓發現身後空空如也的疏樓龍宿又下樓來，見靖滄浪和穆仙鳳兩人還在那裡拜見來認識去，忍不住催促。

靖滄浪看了穆仙鳳一眼，後者仍是燦笑，半點也沒有要移步的打算，靖滄浪只得先走，穆仙鳳隨即跟上。

上了三樓，便見走廊上有一個褐衣青年在外等待，瞧見穆仙鳳雙眼一亮，迎了過去，來到靖滄浪面前，眼神已恢復如初。

「言歆，這位是凌主，是主人的朋友。」

「小人默言歆，見過凌主。」

……疏樓龍宿那個性是怎麼養出這麼守禮的孩子的？

「不用多禮。」

「言歆，主人請了凌主一同用早膳。」走廊上沒有疏樓龍宿的身影，默言歆又待在外頭，熟知自家主人性子的穆仙鳳忽地開口說道，朝著默言歆眨了眨眼。

「我知道了。」默言歆朝著靖滄浪一揖，轉身便去敲了某間雅間的門。

默言歆和穆仙鳳本都以為會等很久才有回應，卻不曾想默言歆剛敲了門門就開了。

來開門的自然不會是疏樓龍宿，已知道緣由的劍子仙跡也不在意又多了一人，揚揚手示意默言歆將人領進來。

「凌主請。」

靖滄浪走進了雅間，見到了那位白衣白髮的道長。

不同於懸壺子與任雲蹤需要有個掌教的氣勢，眼前的道長一派閒適的模樣，垂落頰邊的瀏海遮不住滿是笑意的雙眼，一身白衣飄飄添了幾分仙氣，背上的劍樸實無華卻正氣沛然。

明明一個簡單一個華麗，可劍子仙跡與疏樓龍宿同在一起的畫面卻十分好看，完全不會讓人覺得哪裡不對。

「在下劍子仙跡，隨龍宿喊我劍子便可，不知閣下如何稱呼？」不待疏樓龍宿引見，劍子仙跡便先自我介紹起來。

「在下鯤塵千古靖滄浪。」說完，又補上一句：「打擾了。」

「相緣即是有緣，何況你是龍宿的同窗，不打擾。」疏樓龍宿少時輾轉各個儒門組織修習他是知道的，可能讓疏樓龍宿記得的人一隻手都數得出來，何況此處只是一個偏遠小鎮，這麼久沒見了還能在此遇到，只能說句緣份真是奇妙。

招呼著靖滄浪坐下，劍子仙跡讓默言歆去喚小二上菜。有外人在，劍子仙跡與疏樓龍宿收斂許多，不似平常那樣靠得十分近不說，劍子仙跡挾菜給疏樓龍宿的次數也比平常少。早膳十分美味，靖滄浪卻吃得不甚專心，視線時不時地就往劍子仙跡身上掃去，次數一多，就連穆仙鳳和默言歆都發現了。

記憶中的靖滄浪可不是這麼無禮的樣子，何況他進食的速度緩慢，明顯地心不在焉，疏樓龍宿迎上劍子仙跡疑惑的眼神也搖了搖頭，不過靖滄浪不開口，兩人也就不提，一頓飯就在有點詭異但還算和諧的氣氛中過去。

早膳用畢，穆仙鳳去喚了小二進來收拾桌面，默言歆則去行囊裡取了一套茶具過來，放在劍子仙跡面前。

「香片行嗎？」劍子仙跡看向靖滄浪，沒想到劍子仙跡會徵詢自己意見，靖滄浪點了點頭，穆仙鳳隨即將香片茶葉遞給劍子仙跡。

「說吧？有什麼事？汝都要把劍子的臉看開花了。」

「哎，龍宿，我向來笑靨如花……」

「汝不說話吾不會當汝是啞巴。」還笑靨如花，在穆仙鳳面前他敢講這句話？

雖然疏樓龍宿沒有明言，但是見過他冷如冰霜的模樣，對照他如今表現，靖滄浪也知道劍子仙跡對疏樓龍宿而言定是個特別又重要的存在，右手不自覺地摸上了觀心自在，那硌手的觸感讓靖滄浪再不猶豫地，將想問的話問出口。

「請問，劍子對於符籙招魂之術，精通嗎？」

疏樓龍宿挑挑眉。

劍子仙跡也有點錯愕，手中煮茶的動作不自覺地停下來。

「尚可，靖滄浪是想要？」

靖滄浪皺眉苦思。御神風說他現在其實是靈體，可他實在分不出來靈體跟魂魄的差別，難道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一直回不去他身上嗎？

「那再請問，靈體跟魂體有差別嗎？」劍子仙跡的問題暫且跳過，先搞清楚這點他才知道他到底是要幫御神風招魂，還是只要讓他靈肉合一就可。

「是有差，但說來話長，你有時間嗎？」這東西若要說的細一點，三天三夜都能講。

靖滄浪眉頭皺得更緊。

「汝想做什麼就直說，有什麼問題劍子直接解釋就好了，不用扯到道義上。」反正問題聽起來不是招魂就是招靈，對劍子仙跡來說招哪個都一樣。

「吾有一個朋友，他現在……寄靈在他的劍上，他的身體吾有保存下來，吾想知道，他能不能回到他自己的身體上去。」靖滄浪想著，又補充道：「這好像跟他練的功夫有關，之前有過略略類似的情況。」

「如果靈體和身體都很完整，這倒不難，若是扯到功夫上，可能就要觀察一番，能先讓我見見他嗎？」聽起來不是很困難的事，疏樓龍宿既然叫靖滄浪直說，就表示他有心要幫他，劍子仙跡對靖滄浪的第一印象也不錯，既然靈身都在，那不過就是開個壇做個法而已，就當作是做個勞動，不是什麼大事。

「他現在只能在子夜之交時出現一刻鐘而已，可能得等到晚上。」說完，靖滄浪看向疏樓龍宿。「抱歉，吾如此唐突。」

「一點小事，汝何必掛心，反正吾們此次出來也不過只是遊歷風光，在此待上幾天又有何妨？」百年未見的人疏樓龍宿還能有印象，可見當初兩人交情確實不錯，依靖滄浪的眼界，能做他朋友的人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他是不介意能不能多交一個朋友，就是有幾分好奇什麼樣的人能入他的眼，再者兩人清閒了這麼久，他也有些懷念起古塵的風采。當然了，若不是聽靖滄浪講得簡單，劍子仙跡也沒有皺眉困擾的樣子，他也不會應下來。

於是疏樓龍宿回頭就讓穆仙鳳去訂了房間，劍子仙跡則讓默言歆去採買些東西。

「能否先讓我看看那把劍？」

「自然可以。」靖滄浪取出了觀心自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劍子仙跡面前。

劍子仙跡和疏樓龍宿動作都很一致地挑了挑眉，似乎有點不敢相信靖滄浪就只取出了一個劍柄來，不過看他神色認真，兩人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劍子仙跡道了聲失禮，便拿起觀心自在細細檢視起來。

看著是很普通，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靖滄浪說他的朋友寄靈其上，可他卻感覺不出來劍柄有附靈的狀況，翻看過一輪，劍子仙跡只覺那顆深藍玉石是最引他注意的地方……玉能養靈，若真要附靈，也該是附在這玉上吧。

「這顆石頭一直都是這個顏色嗎？」觀心自在也是染過血的，即使靖滄浪每次都會清洗乾淨，可次數多了還是有點痕跡，劍子仙跡又問：「你養過它？」

「是，神風本就在養劍，後來他戰中亡故，死前便將劍託付給吾。」其實那時御神風也不過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而已，兩人都不知道會因此埋下御神風得以復活的伏筆。為免耽誤，靖滄浪便將事情從頭到尾細說一次，劍子仙跡聽得聚精會神，連疏樓龍宿都聽得津津有味，穆仙鳳在他手邊放了點心他都恍然未覺。

「如此聽來應該不難，那你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嗎？若有的話，吾現在可以試著召他出來。」

「吾只知道他的生辰，詳細吾不清楚。」那還是因為御神風去向凋寒打聽了他的生辰，替他慶過一次生，為求禮尚往來，靖滄浪便也問了他何時生辰。身邊有道門朋友，靖滄浪便就知道這東西對人來說有多重要，知道生辰可以幫對方慶生就夠了，沒有必要知道再多。

也是，平常又用不到，知道得那麼詳細做什麼。

「吾身上帶有他的頭髮，用頭髮可以嗎？」想起淨無幻留給他的黃符與頭髮一起燃燒效果更佳，靖滄浪離開壺口烽燧前未雨綢繆地帶上了一點。

此話一出，別說劍子仙跡與疏樓龍宿看著靖滄浪的眼神意味深長起來，穆仙鳳的笑容更是多了幾分曖昧調侃。

「怎麼了嗎？」不愧是一族之主，雖然看向自己的三道目光都變了味，靖滄浪依舊是鎮定問道。

「還是別浪費了，時間不急，吾們可以等到晚上。」劍子仙跡說著，挽袖準備煮茶。「光顧著聽都還沒煮好一壺茶，真是怠慢。」

「哪裡，是吾有求於人，不如……」

「不用了，汝坐在一旁看就好，吾習慣喝劍子煮的茶。」自己嘴刁是事實，與其等下讓靖滄浪煮了茶他喝不慣，不如直接挑明了說，反正當年他在儒門的個性也是如此，想必靖滄浪記憶猶新。

疏樓龍宿都發話了，再加上不過短短幾個步驟，他就發現劍子仙跡茶藝極高，靖滄浪也沒有堅持，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劍子仙跡煮好了一壺香片。

茶香裊裊，三人又閒聊幾句，靖滄浪終是有些坐不住，疏樓龍宿便讓穆仙鳳領著靖滄浪先去房間了。

新開河道，歡迎來玩，不過要先看過我的自介喔XD
行雲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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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妳是誰???
我：我？我是神鵰小俠初小行啊~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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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17-12-04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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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舊時隱，18

靖滄浪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期待夜晚來臨。

本想休息一下，但一來不習慣住客棧，二來對於今晚心情忐忑，靖滄浪在房間裡又坐又走地轉了好多次，終是出去買了一套文房四寶，在房間裡練著字，寫著寫著慢慢地就靜了心。

將那半塊墨給寫完後，時間也晚了。

靖滄浪將桌子收拾乾淨，瞧著時間將近，還在想著是要去敲人房門還是把人請過來時，房間的門便被敲了兩聲，隨之而來的是穆仙鳳的聲音。

「凌主打擾了，主人和先生來了。」

將門打開，靖滄浪便看見敲完門的穆仙鳳已退回到疏樓龍宿身後，劍子仙跡則與他並肩而立。

「吾來看熱鬧，汝不介意吧？」將自身目的說得明白，疏樓龍宿也不怕靖滄浪覺得惱。

「不會。」先別說劍子仙跡是看在疏樓龍宿面子上所以才願意幫忙的，這本身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於御神風無害就沒關係。

靖滄浪側過身，讓一行四人進來，人數一下子暴增到五人，房間裡顯得有些擁擠，穆仙鳳拉著默言歆站在門旁，熱鬧有得看就好，不用湊得那麼前面。

疏樓龍宿自然是已經先撿好位子坐下了，劍子仙跡見觀心自在已在桌上，也不說話，靜待著時間到臨。

子夜之交。

明明沒有開窗的房間裡卻有微風拂過，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見一道漸漸清楚的身影朝著靖滄浪撲了過去。

「滄浪我來啦……嗯，有圍觀群眾？」雖然明知碰不到靖滄浪，但該撲過去的時候還是得撲，御神風現形後正準備要撲過去，就發現這房間裡還有四個大活人在。「滄浪……」嘴一扁，委屈巴巴的眼神朝靖滄浪丟過去。

「神風，詳細吾以後再說，這是劍子仙跡，他是道門人，他有話想問你。」御神風只能出現一刻鐘，顧不得對疏樓龍宿失禮，靖滄浪指著劍子仙跡說道，語氣裡有幾分著急。

「寒暄話我就不提了，靖滄浪說你如今這模樣與你所練武功有關，能否與我說說？」

一聽靖滄浪說劍子仙跡是道門人，御神風心下了然，依著劍子仙跡的問題，有問必答，一一說明。

「抱歉，吾……」靖滄浪見御神風與劍子仙跡討論起來了，回頭又看向疏樓龍宿，話剛出口，一隻瑩白手掌便抬到了眼前。

「無妨，汝聽便是。」事有緩急，疏樓龍宿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在意的，見兩人討論得專注，細細地打量起御神風來。

雖然是有點模糊的靈體，但御神風的容貌氣質仍是鮮明，看起來是個值得深交的人，不枉靖滄浪如此為他盡心盡力。況他一出現就表現出與靖滄浪十分親暱的模樣……疏樓龍宿眼角餘光掃到了靖滄浪臉上，清冷不再，微蹙的眉頭顯示出他的著急，想著御神風竟能讓靖滄浪露出如此表情，可見兩人交情不是一般。

嘴角的笑容越發意味深長起來。

一刻鐘的時間眨眼便至，御神風身形漸淡之際，劍子仙跡不慌不忙地摸出了一張符，將符往御神風手上一拍，淡去的身影重又顯現。

「未免傷你靈體，這符只能再讓你出現兩刻，如此可夠？」

「很夠。」御神風笑，也不知道靖滄浪從哪找到這個人，這人的符籙之術似乎不亞於淨無幻，武功也很高強，問起極情心訣都問到了點上，如果不是時間真不夠，真想隨便聊聊。

又問了幾個想知道的問題，劍子仙跡總算點頭。

「還有半刻鐘的時間，你們可以聊一下，我回去研究一下這個情況。」劍子仙跡起身，疏樓龍宿也隨著站了起來。

「謝謝，麻煩你了。」靖滄浪拱手行禮，一是為了劍子仙跡肯幫忙，另是因為本以為今天無法與御神風說到什麼話，卻沒想到劍子仙跡貼心地留了半刻鐘給他。

「真要謝，等事成後再說吧。若有問題我再來打擾，那先告辭了。」說完，劍子仙跡很自然而然地看向疏樓龍宿，隨即兩人又並肩走了出去，兩個小僕也隨之離開。

房間裡只剩下靖滄浪與御神風。

「滄浪。」雖然劍子仙跡等人是來幫他的，但總歸還是可以歸類在電燈泡裡，好不容易等到人走了，御神風再度撲上靖滄浪，沒想到這次竟抱到了。「哎？」

靖滄浪也有些訝異，隨即眉眼之間露出笑意，伸手撫上了御神風橫在他胸前的手，雖然觸手冰涼，靖滄浪也十分滿足。

「只有半刻鐘，你不說點什麼嗎？」見御神風抱著自己後反而不說話了，靖滄浪雖然也很喜歡這樣相擁著不說話，但此時情況特殊，御神風這麼安靜他有點不習慣。

「好不容易才抱到滄浪，多讓我抱一會嘛。」算算自己的情路還真是坎坷，第一次的告白出師都還沒出就身先死，莫名其妙被復活後雖然如願以償，可好景不常，他生也魔城死也魔城，雖然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卻很在意靖滄浪的心情，最後磕磕絆絆，兩人終於能日日見上一面，雖然只是相對而坐聊個一刻鐘而已，卻也是他每天的慰藉。

有什麼想說的話可以留到明天再說，此時此刻，御神風只想好好地抱著靖滄浪，懷裡的清冷叫人捨不得放手。

靖滄浪也很明白御神風的心情，別說以前的御神風喜歡動手動腳地引人注意，兩個人都在一起了，有些親密的舉動也屬正常，只是他們什麼都來不及做而已，算算這個擁抱，都闊別了不知多少年歲。

「滄浪這些日子辛苦了，我的事要緊，滄浪的身體更要緊，知道嗎？」

「知道。」上天到底待他不薄，即使前塵多有磨難，如今還是給了他一線希望，故友難逢，他和疏樓龍宿竟還能在此遇見，遇見了不說，他更沒想到疏樓龍宿身邊竟會有個道門高人，柳暗花明這句話，他真是深刻感受到了。

御神風見靖滄浪低眉順目地靠在自己懷裡，明白他與自己一樣也很喜歡此刻的寧靜，抱著靖滄浪的雙手不自覺又緊了緊。

「神風？」察覺到擁抱更緊，靖滄浪看向御神風。

半刻將至，那與自己靠得極近的俊俏容顏又開始變淡。

靖滄浪只看見御神風唇角勾起，一個輕輕的、冰冷的吻落在自己唇上。

場景熟悉，靖滄浪也不禁輕笑。

雖然這個親吻十分冷涼，兩人都覺得甜蜜非常，那吻著自己的男人漸漸淡去，終至不見。

看著那張飄落在地的符紙，不似以往的悵然，靖滄浪心中安定，看見桌上的觀心自在，伸手握住。

唇邊的笑容不自覺加深了。

***

御神風死後，靖滄浪還是第一次睡得如此踏實。

洗漱過後，靖滄浪正要出去吃早餐，穆仙鳳已掐著點過來，一開門便見她笑逐顏開地站在自己房間前。

「凌主晨安。」穆仙鳳盈盈一福。「主人請您過去用早膳。」

「不用麻煩了，吾可以……」

「先生說，早膳用完有事情與您商量。」

這實在是個推不得的好理由。昨天的一日三餐都給疏樓龍宿包了不說，連房間錢都是疏樓龍宿付的，雖然知道疏樓龍宿家底殷實，但到底覺得過意不去，何況現在是他有求於人的情況……靖滄浪看著笑盈盈的穆仙鳳，還是跟著她走了。

依舊是昨日的那個竹字號雅間，靖滄浪進去時默言歆正在排佈碗筷，見他進來，迅速放好最後一組，朝著靖滄浪行禮。

「凌主晨安。」

「早。」回了默言歆一聲，靖滄浪看向疏樓龍宿與劍子仙跡，突然覺得兩個人好像坐得有點兒近。「……早。」

疏樓龍宿對那點子空白毫不在意，招呼著靖滄浪坐下。

「早啊，先坐吧，想吃什麼再點。」

「龍宿，這樣太過於麻煩你。」別說他現在有求於人，就算沒有，朋友之間也該是互相往來的，沒道理都讓疏樓龍宿請客。「今日由吾作東吧。」

「鳳兒，給汝家凌主舀碗粥，傻站著做什麼呢？」即使久沒見面，疏樓龍宿也還記得靖滄浪那呆板個性，既然他都直言了，疏樓龍宿也不推辭，順手就把自家小僕給賣了。

穆仙鳳笑著應了聲是，走到靖滄浪身邊，伸手正要取過他手邊的碗，那瓷碗就被移開了。

「不必，吾可以自己來。」作個東而已，何必麻煩人家？況昨天兩個小僕可都是一起上桌吃飯的，由此便知這兩人雖名為僕，對疏樓龍宿卻是很重要的存在，要不他提防心那麼重，哪會這麼輕易就與人同桌而食呢。

「凌主是嫌棄仙鳳嗎？」方才還笑意盎然的姑娘臉色一變，可憐極了。

於是那碗就被推出來了。

饒是見慣了御神風上一秒還在跟他嘻嘻哈哈，下一秒就能裝可憐的本事，穆仙鳳年紀輕輕這把戲也如此純熟可見常做，明知她是故意的，但是靖滄浪就是心軟……忍著想嘆氣的衝動，靖滄浪還是將碗又從他面前推出來。

所幸穆仙鳳還是知道分寸的，只替靖滄浪舀了粥，便也跟默言歆一起坐下。

用過早膳，疏樓龍宿卻沒留下，帶著兩個小僕離開了，雅間裡只剩下劍子仙跡與靖滄浪。

「御神風的事我已有想法，應該不困難，倒是有些東西要準備。」劍子仙跡將一杯茶放到靖滄浪面前，視線從他臉上往下移到他胸口，復又看向他。「其實我不需要很多，但是他好像不太願意。」

靖滄浪的心頭血對御神風來說幾乎已成惡夢，他確實能因此現形沒錯，但之前兩次因為靖滄浪的心頭血而現形的經驗豈只是不太美妙，簡直就是可憎可怕，所以劍子仙跡昨晚一提起這個話題馬上就被岔開了，御神風不會不知道這個的重要性，他既不願提，想必是不願意。

「吾之前……受過傷，傷得有點重，他雖因此現了形，也很生氣。」氣他沒有好好照顧好自己，也氣他自己沒能保護他，所以最後他才乾脆掠下狠話，言明若是自己再流一滴心頭血他就自毀靈體。知道御神風是心疼自己，靖滄浪最後也只能依著他，慢慢地以真氣養劍。

若只是有點重的話想必御神風的反彈不會這樣大，劍子仙跡心下了然，也不說破。

「沒有你的心頭血是有其他的方法，雖然不是問題，但我覺得有會比較好，你可以與他討論看看，就算只一滴也行。」他與疏樓龍宿都是用劍能手，只取一滴心頭血而不傷身對他們來說並不困難，昨日與御神風的談話再加上方才靖滄浪所言，劍子仙跡便明白靖滄浪的心頭血對御神風來說已成引子，既然最完美的引子就擺在自己面前，何必捨近求遠。

「吾今晚會與他說，還有什麼要準備的嗎？」

「作法的道具我會準備，你能在十五前將御神風的身體帶過來嗎？」今日才初六，時間應該很充裕才是。

「可以，吾等一下便啟程。」

「等龍宿回來吧，到時讓言歆跟你一塊去搭把手。」

「不用了，地方不遠，吾一天之內就能來回。」

「這話你跟龍宿說去，他說好就好。」劍子仙跡笑，說實在的，他會幫助靖滄浪多半是看在疏樓龍宿的面子上，但能讓疏樓龍宿記得並有來往的人必有可取之處，況且他雖然與靖滄浪是第一次見面，但氣質溫潤如水打扮也如水的靖滄浪讓人一眼見了便心生好感，特別是古塵還因他發出劍鳴，即使只是輕微一聲，也足以讓他震驚，古塵是正氣之劍，因他人身上有正氣而發出劍鳴的次數滿打滿算還不用一隻手就能數完，上一個讓古塵發出劍鳴的還是與他們並駕三教頂峰的佛劍分說，靖滄浪不在江湖仍是正氣滿身，由此可知他心性。

「那吾還是現在就動身吧。」疏樓龍宿的個性他也了解，萬一到時默言歆也一秒變臉他實在承受不起，既如此那乾脆先走，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壺口烽燧在哪兒，只要自己啟程了就不怕被追上。

劍子仙跡忍不住笑。

「龍宿沒有惡意，他只是任性了點。」

「吾知道，吾只是覺得這樣對他很不好意思。」久未見面，他就麻煩了他這樣多的事，不但因他之故得了劍子仙跡的援助，昨日也受了他許多照顧，來而不往非禮也，偏偏他現在還真的沒有什麼可以往的。

「我們也在外旅行了很長一段時間，你是他第一個遇到的故友，或許是如此，他便對你上了心吧。」歷經無數風雨，他與疏樓龍宿終於如願以償攜手退隱，疏樓龍宿所認定的朋友本來就少，在江湖裡滾了一圈，得到的遠不及失去的，他鄉遇故知本就是值得開心的事情，疏樓龍宿對靖滄浪好也在情理之中。「他難得想對人好，就讓他表現一下。」

「吾知道了，謝謝。」有的時候，想對一個人好竟也成了一件難事，靖滄浪在那一瞬間就明白了疏樓龍宿的心情，即使他沒問，他也感覺得出來疏樓龍宿與他有相同的經歷，武林風雨總是可以輕易地摧折人心，就算本心依舊但還是會力有未迨，這種時候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對身邊的人好了。

於是就連穆仙鳳與默言歆都能讓疏樓龍宿青眼有加。

靖滄浪忽然看向劍子仙跡，一身風華斐然毫不遜於疏樓龍宿，此刻卻在他面前神色自若地煮著茶。

「吾能請問你與龍宿……認識很久了嗎？」話到嘴邊又覺得冒犯，靖滄浪改了個問題。

知道靖滄浪實際上想問什麼，劍子仙跡眼裡的溫柔再不掩飾。

「我想，應該跟你和御神風認識得一樣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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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舊時隱，19

靖滄浪最後還是帶了默言歆一塊去壺口烽燧。

一來自然是沒跑成，也不忍心先走，二來則是因為要在鎮上待到十五之後，「家底殷實」的疏樓龍宿沒辦法在客棧住那麼久，於是吃完早膳他帶著兩個小僕是出去看房子！靖滄浪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說這樣浪費嘛，他也知道疏樓龍宿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說他住客棧就好嘛，如果他是親自上陣來把他綁去新居的話他還有辦法抵擋一二，萬一他叫穆仙鳳來請他……靖滄浪最後只能乖乖地帶上默言歆，好取到御神風的身體時就直接讓他帶路往新居去。

身後的褐衣青年一直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後五步之遠，默言歆不如穆仙鳳健談，但是這樣的安靜並不會讓人覺得尷尬，靖滄浪也不知道該挑起什麼話題，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直到到了壺口烽燧。

「神風的身體在裡面，你在這裡等吾便好。」

「是，凌主小心。」眼前亂石一片，看得出來此處有崩塌過，默言歆沒有硬要跟著進去，退了幾步，選了一個相對空曠的地方等著。

見默言歆的視線始終在四周打量，再看看他站的地方，靖滄浪便明白他考量為何，沒想到默言歆的心思也這麼細膩，靖滄浪再次感嘆了疏樓龍宿的眼光，隨即便進入了壺口烽燧。

短短幾日便又回來了一趟，靖滄浪熟門熟路地回到了冰棺安放之處，冰棺龐大，要帶著冰棺出去試必得重新開路，這次出去恐怕壺口烽燧就要全塌了，畢竟在此住上了好一段時間，靖滄浪有些不捨地，指尖摸過了壁上冰華，微涼的觸感使得心頭一鬆。

離開壺口烽燧，他也還是有處可去，只是可惜他與御神風無法研究壺口烽燧地形為何如此了。

他們在壺口烽燧的深處，要想出去就得把握時間，於是靖滄浪直接拔出了洗墨鯤鋒，洗墨再出，八舞再現，冰寒水氣將眼前亂石轟出了一條路，靖滄浪迅速拖棺而出，耳邊轟響不斷，落下的碎石都讓靖滄浪一劍劈開。

腳步不敢稍停，靖滄浪接近出口時將原本拖在身後的冰棺改以前行，還未贊掌就覺得一股拉力將冰棺往外拖去，洗墨鯤鋒往後再劈一劍，靖滄浪借力也躍了出去，與此同時，壺口烽燧也傾然轟塌。

「凌主沒事吧？」見洞口微光閃爍，默言歆過來察看時就看到了冰棺，明白那便是他們此行目的，便出手幫忙。

「無事，多謝你，吾們走吧。」

默言歆看看冰棺，再看看靖滄浪緊握的套索，默然了好半天，終於轉身走在前頭領路。

回到鎮上已然夜深，剛入鎮裡，就見穆仙鳳提著燈籠等著他們，默言歆一見穆仙鳳來了，快步迎上。

「怎麼出來了？晚了危險。」

聽得靖滄浪也點頭以表贊同。

「這麼晚了黑燈瞎火的，擔心你們呀。」穆仙鳳燦笑回應，將手裡的燈籠塞給默言歆，走過去朝著靖滄浪一福。「凌主辛苦了，請吧。」

「麻煩你們了。」

默言歆與穆仙鳳在前帶路，靖滄浪還在後頭，私密話自然是不好意思說的，穆仙鳳也只好選些安全的話題，諸如今天的宵夜，明天的早餐之類的，正說著，一道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聲音就插了進來。

「滄浪這兩個孩子要帶我們去哪兒？吃喜酒嗎？」子夜之交已至，御神風一現形就發現他們在大街上，前頭領路的正是昨夜一直安安靜靜站在門邊的兩人。

嘖嘖，靠那麼近，手要不要順便牽一下？此時此刻無法一起曬恩愛的老闆爺表示哼哼。

「神風。」靖滄浪雖也有猜測默言歆與穆仙鳳的關係，但畢竟來往不深，拿這說笑實屬失禮。

「小婢穆仙鳳，見過前輩。」「小人默言歆，見過前輩。」昨日可沒時間讓他們拜見，今日可不好再失了禮數，兩個小僕轉身朝著御神風行禮。

「哈，不用喊我前輩，都把我叫老了，就叫我老闆爺吧。」

穆仙鳳應了聲是，見御神風笑得燦爛，也燦笑回道：「喜酒今日是來不及準備了，倒是新居已成，老闆爺可以等會兒看看喜不喜歡。」

「這也不錯，一件一件來。」這話回得頗伶俐，御神風回了一句，見靖滄浪眼神清明，便知道他沒聽出來穆仙鳳是何意，笑意更深。「好啦，麻煩你們兩個領路了，我的時間有限，不介意我跟你們拉開一點距離跟滄浪說一下悄悄話吧？」

「老闆爺客氣了，左右不過一刻鐘，仙鳳和言歆在前頭等著便是。」說完，兩人又是一禮，隨即退開數步，站到了可以看見靖滄浪和御神風卻聽不見他們對話的距離外。

「滄浪今天辛苦了，有沒有受傷？」電燈泡走開了，御神風也不拖拉，直接問重點。

「不辛苦，吾沒事，只是可惜了。」那原本是他們預計要一同退隱的地方，雖然這些年在裡頭顧著御神風也算是退隱了，但畢竟御神風只是靈體，現在想起那片冰華耀眼倒是開始懷念了。

「這些年在那裡頭過也算是圓了我們當初的夢想，等我好了，滄浪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回傾波族也可以嗎？」離開了這麼久，再加上御神風復生有望，靖滄浪便想起了傾波族。

「當然可以，問什麼傻問題？」御神風笑，他知道傾波族對靖滄浪來說有多重要，不提那裡是生他養他的地方，靖滄浪是個心底柔軟且長情的人，都和他的族民相處了那麼久了，怎麼會沒有感情。

時間將至，御神風照慣例地叮囑著靖滄浪要吃好睡好，沒多久就淡去了身影，消失在靖滄浪眼前。

一旁候著的兩個小僕慢慢地走了過來，靖滄浪也迎了上去。

「讓你們久等了，走吧。」

「是。」

兩人繼續在前頭領路，走沒多久，一座還燈火明亮的院落映入三人眼中。

「凌主請。」

院落不過兩進，但勝在寬敞，大廳裡疏樓龍宿和劍子仙跡已等在那裡，見他們進來了，疏樓龍宿才坐正了身子，劍子仙跡則起身走了過去。

「這冰棺能存放多久？」冰棺還冒著絲絲寒氣，劍子仙跡看了一眼便問。

「在外能放一個月。」

「需要放在陰涼的地方嗎？」

「不用，保存冰棺需有特殊環境，離了不管放在多寒冷的地方都只能維持一個月。」也還好能放一個月，不然他也不會這麼早就去壺口烽燧將冰棺取過來。

「既然如此，那有事明天再說，長途跋涉汝也累了，讓鳳兒帶汝去汝房間。」既然不用幫忙設陣好保存御神風的身體，疏樓龍宿便叫來穆仙鳳，讓她帶著靖滄浪往後院去。

「龍宿，謝謝你。」

「客氣什麼，去吧。」似乎被劍子仙跡提點過什麼，疏樓龍宿難得回了一句。

隨著穆仙鳳往後院走，前後進之間的庭園雖然不甚精緻卻佔地頗廣，特別是還有一處空地，也不知道原屋主是拿來做什麼用的。
「這院落的規格好像不是很標準。」

「是，原屋主說地不夠長，只能蓋兩進，只好往兩旁發展。」所以後院的房間數也很齊全，還有一個獨立的小院子，讓靖滄浪住在那兒最好不過。

穆仙鳳領著靖滄浪進了院子，將燭台一一點亮。

「凌主看看有沒有哪裡不滿意，仙鳳立即為您張羅。」

「不用了，都很好，這麼晚了，妳先去休息吧，吾自己看看就好。」

「是，凌主也早點休息，晚安。」

待穆仙鳳離開，靖滄浪才打量起房間擺設，將家具稍作更動，移出了一個空位放好冰棺後，靖滄浪又走出房間，看了看院子裡有些什麼設施，出乎意料地竟然有個小廚房，灶裡也有柴火，還有個水缸。

若是疏樓龍宿想對人好，那他也真是一個貼心的人，知道他不願意麻煩他更多，於是有些活就讓他自己來，如果他一天到晚跟他說謝謝，疏樓龍宿大概很快就會氣炸吧。

打了水燒熱，靖滄浪泡了一個闊別許久的熱水澡，放鬆地讓他一沾枕便睡著了。

***

又是夜晚。

御神風一現形就看到靖滄浪正襟危坐如臨大敵的模樣，心下了然。

「神風……」才剛叫了御神風的名字馬上就被打斷。

「劍子當時沒繼續說下去就表示有替代品，既然不是唯一為什麼一定要？」

「這是完全沒有風險的作法。」為了說服御神風，靖滄浪下午已請劍子仙跡詳細說明過，雖然不是必需，卻是最完美的一環。「神風，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吾不希望有什麼萬一，既然有沒有萬一的方式，為什麼你不讓吾選？」

一貫笑著的臉上也變得嚴肅，御神風看著靖滄浪不說話，氣氛陡然沉重起來。

「吾知道，你是捨不得吾受傷。」只要一想起當初御神風浴血模樣靖滄浪的心也會痛，其實他們都是一樣的，希望放在心上的那個人可以平平安安，無病無痛。心血耗元，這些年他隱在壺口烽燧裡守著御神風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休養？如今只需再一滴他的心頭血就能確保御神風的復生，不但沒有風險就連後遺症都不會有，這樣的條件太誘人，靖滄浪抵抗不了。「若不是知道你會生氣，吾也不會跟你討論這件事，當初你自裁靈肉你可都沒有先問過吾。」

「滄浪這是在跟我翻舊帳了？」御神風挑挑眉，似笑非笑的模樣卻讓靖滄浪心頭一鬆。

「你心疼吾，吾自然也心疼你。龍宿的劍法很好，吾相信他能像你當初一樣，取吾一滴心頭血而不傷吾身。就一滴，好嗎？」

確實，即使他不會道門術法，但依之前的經驗來看，御神風也知道靖滄浪的心頭血對他而言非常重要，不管是實際上還是意義上。如果今天換做是他，他也一樣會這樣為靖滄浪付出。

想為自己喜歡的人付出是一件跟呼吸一樣理所當然的事，於是更希望對方能夠接受的毫無芥蒂。

在這一點上，御神風自認他確實不如靖滄浪。

御神風朝著靖滄浪伸出手了。

明知道觸碰不到，靖滄浪也還是將手伸了出去，放在桌上的兩隻手指尖相對。

「你對他的劍法有信心，我可沒有，明天請他露一手給我看看可好？」

「好。」知道御神風是答應了，靖滄浪也應得很爽快。

「這些天要叫穆仙鳳幫你準備補品，你得吃完。」

如果只是普通的補品好像沒有什麼用？心裡疑惑，可靖滄浪還是說了聲好。

「說好了就一滴，再多我會生氣。」

「吾知道。」

現在不管御神風說什麼靖滄浪都會說好，於是就得寸進尺地提出一大堆有的沒有的要求，諸如「等我醒了滄浪要抱抱我親親我」、「滄浪要跟我一起去賞花賞月賞星星」之類，就在御神風考慮要不要加上一條「滄浪天天都要說愛我」的條件時，便見靖滄浪的手略略前進了些，與他的手交錯疊放在一起。

「神風，吾會沒事的，你別擔心……好嗎？」

「滄浪學我。」御神風安靜了一下才笑道，以往幾乎都是他問靖滄浪好不好的。

「吾也想聽你說好。」不過一個字，卻能知道對方是如何順著自己寵著自己，靖滄浪不否認他是想要為今天討論的主題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也是想要感受一下聽到御神風說好的感覺。

知道靖滄浪是為了最一開始的那個問題才又問了一次，御神風終於如了他的願。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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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7-12-07 23: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風浪]舊時隱，20

隔天，靖滄浪和疏樓龍宿提起此事時，出乎意料地被拒絕。

靖滄浪怔住了，不待他再度開口，就見疏樓龍宿指向劍子仙跡。

「叫他去，吾懶得動。」疏樓龍宿頭也沒抬，一隻手精準地指向了劍子仙跡，隨即繼續和九宮盤裡的各色點心奮鬥。

別說他本就懶，邪靈之戰後他就沒有再動過御皇，反倒是劍子仙跡始終帶著古塵，一來是古塵對他有特別意義，另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他。在武林裡滾過一圈，總是失去的多得到的少，好不容易能讓儒門天下退居檯面下獨善其身，除非那個繼續在武林裡打滾濟世的好友來求援，否則疏樓龍宿可不打算讓御皇再出。

「那便讓我來吧，屆時古塵是法器之一，若是用古塵取你心頭血效果也會更佳。」劍子仙跡早就料到疏樓龍宿會如此說，本就有打算自己來，只是沒想到御神風會提出如此要求。「那子時我便在庭中等你們。」

「……好。」正欲出口的客氣話在接收到劍子仙跡的眼神示意後硬生生地吞了下去，靖滄浪便感覺到疏樓龍宿突來的視線又轉了開去。「那吾先回去了。」

「回去作什麼？」

「練字吧。」靖滄浪想了想才答道，之前的紙還有剩，夠他今天打發時間。

疏樓龍宿毫不掩飾他的嫌棄。

「汝不會打算就一路在那個小院子裡窩到十五吧？」不待靖滄浪回答，疏樓龍宿轉頭吩咐穆仙鳳：「去把棋盤取來。」

穆仙鳳道了聲是，取了棋盤過來放在疏樓龍宿面前，默言歆則在劍子仙跡面前擺好茶具，擺佈妥當後兩個小僕就退了下去。

「白黑單雙？」疏樓龍宿看著靖滄浪問道。

看著棋盤好一會兒，靖滄浪終是坐到了疏樓龍宿對面。

「白雙。」

鎏金眼瞳裡笑意忽現，疏樓龍宿沒有抓子，直接將白子推到靖滄浪手邊。

「吾抓嗎？」靖滄浪問著，挽袖正要抓子，卻見疏樓龍宿已執起黑子，一把拍上棋盤正中央。

「不用抓了，吾不抓單。」以前就算了，現在有劍子仙跡在身邊，何愁不成雙。

疏樓龍宿的笑意顯而易見，靖滄浪再看看坐在他身邊的劍子仙跡，全神貫注的模樣，只因那杯茶是疏樓龍宿要飲的。

他想起了他之前問劍子仙跡的那個問題。

靖滄浪想，他知道那個答案的意義了。

***

靖滄浪來到庭院裡時，劍子仙跡與疏樓龍宿已經到了。

子夜之交一到，御神風也跟著現形。

「你想如何測試我的劍法呢？」時間有限，劍子仙跡也不拖泥帶水，乾脆詢問。

御神風挑眉，看看劍子仙跡，再看看那坐沒坐相的疏樓龍宿，心下了然。

「麻煩滄浪挑片葉子，做個記號吧。」要實戰一場是不可能的，只能找個方式測試一下，要不傷身便取到心頭血，劍最好薄而利，出劍時快且準，古塵看起來雖然一點都不薄，但如果劍子仙跡劍法夠好的話應能彌補一二。

靖滄浪走到離劍子仙跡最遠的一棵樹下，隨意地撿了片葉子，在上面做了記號後將葉子隨手一拋，夜裡無風，葉子掉落速度極快，御神風從頭到尾都緊盯著劍子仙跡，絲毫不敢錯眼，只聽一聲脆響，古塵已是出鞘又還鞘。

不需要靖滄浪檢查葉子，御神風已能肯定劍子仙跡的劍法極高，說不定還比靖滄浪要好。

「確定只要一滴就夠了吧？」御神風不放心地再度確認道。

「只要一滴就夠了，多拿我也沒用啊。」御神風算是很幸運的了，想當初他救疏樓龍宿時何只是心頭血，全身的血都要貢獻一半出去了。

「那就麻煩你囉，事成之後我請你吃飯。」事成之後他是個活人就可以下廚，也理所當然地可以回御風樓，請個十頓都沒問題。
劍子仙跡笑。

雖然接觸不多，但是御神風這種自來熟的性格卻意外地討喜，當然，這跟劍子仙跡本身的個性相似也有關係。

「這是自然，花了那麼多力氣，總得讓我吃上一頓飽飯。」一把接住疏樓龍宿扔過來的點心盤，劍子仙跡依然笑靨如花……嗯，是笑容可掬地和御神風又閒聊了兩句才囑咐道：「這幾日除了養劍，靖滄浪就不要妄動真氣，好好保留體力，這些符你們拿回去，初十開始，御神風出現時燃一張，御神風消失後再燃一張，香灰收集起來放在這個檀木盒裡。」

靖滄浪雙手接過一疊符紙和檀木盒。

「謝謝。」

「哪裡，那我們先回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

靖滄浪看著劍子仙跡不再避諱地對著疏樓龍宿伸出手，疏樓龍宿也大方地將手放到劍子仙跡掌中，任著他拉起他，兩人就這樣當著靖滄浪與御神風的面牽著手回房間去了。

「嘖，跟我炫耀，等我好了滄浪我們可不能輸。」

靖滄浪無奈地看了御神風一眼。

「吾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看到疏樓龍宿身邊有個伴。」別說疏樓龍宿本身就是個防心極重之人，想要找到實力能與他並列頂峰的人也是屈指可數，有太多需要滿足的條件，一旦等到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出現時便覺得不可思議。

「那有什麼，滄浪也沒想過最後我們會在一起吧？」對於靖滄浪的不解風情御神風可是很有信心的，若不是他開口，說不定靖滄浪就是一輩子都只把他當成是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

靖滄浪沒有否認，若御神風沒跟他提，或許他真的不會往這方面想，因為一直以來，他就是將御神風當成一個很好的朋友，就是覺得兩人很要好，反而不會將這種要好，再往前定位成其實他已成了他心中最特別的存在。

「你現在放心了嗎？」雖然御神風沒說，靖滄浪還是將那片葉子遞到御神風眼前。

深綠色的葉子，光看是沒有一點瑕疵，靖滄浪指尖往葉子中心點輕輕一按，便見一道細且長的劍痕。

無所定位的落葉，細如髮絲的記號，起碼三十步的距離，可劍子仙跡不但精準地將劍氣劃過記號，甚至跟那記號一樣細微，光用看的都看不出來。

「可能還在你我之上喔。」

「人外有人，這並不奇怪。」當年疏樓龍宿的武功與他雖在伯仲之間，但以他的天資而言，超越他是早晚的事，劍子仙跡既能與他並肩而立，實力只會高不會低。

「我們也回去休息吧，滄浪這幾天可是要多休息養身體。」

「吾知道。」反正爭論也沒用，靖滄浪也由著御神風說。

兩人一路說回院子裡，時間剛好也到了，靖滄浪見御神風消失了，這才把符紙和檀木盒給收好，方才安心睡下了。

***

眨眼便到了十五。

靖滄浪心不在焉地用過了早膳，劍子仙跡帶著默言歆去準備東西，疏樓龍宿和穆仙鳳則陪著靖滄浪。

「汝很緊張？」劍子仙跡不在，煮茶的人難得地換成了疏樓龍宿，雖不似劍子仙跡煮茶時那般專注，但技術流暢，也是賞心悅目的畫面，可惜坐在他對面的靖滄浪絲毫沒有心思欣賞。

「是。」說實在的，靖滄浪與劍子仙跡並不相熟，他並沒有看過他施法模樣，取他心頭血一環對他而言並不重要，重點是御神風能不能順利復生。疏樓龍宿問了，靖滄浪也不隱瞞，不提他說不出不是兩字，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吾沒有看過他施法模樣……吾很擔心。」

懸壺子雖然一天到晚在他眼前放結界，但是那畢竟只是結界，而任雲蹤為淨無幻續命招魂時他也不在場，一切都是未知數，靖滄浪思及此心緒更是不安。

「凌主。」一聲呼喊引起了靖滄浪的注意力，視線轉往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邊的穆仙鳳。「主人把茶煮好了，仙鳳替您倒茶可好？還請凌主鬆手，將茶杯交予仙鳳。」

靖滄浪這才發現他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用力過度使得手中的茶杯都有了裂痕，若非穆仙鳳開口，這茶杯也堅持不了多久。

疏樓龍宿讚賞地看了穆仙鳳一眼，重新取了一個茶杯斟了七分滿的茶給靖滄浪。

「謝謝。」茶香裊裊，還帶上了一點桂花的香味，入口回甘。

令得人心情也平靜許多。

「劍子為吾續過命。」回想當時兇險，疏樓龍宿仍是心有餘悸，他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卻很在意劍子仙跡的生死，也是他太過自信大意，沒想到那裡竟能剋了他。「汝擔心是正常的，但是汝必須相信劍子，相信他能做到，汝若信不過他，那汝就信吾吧。」畢竟與靖滄浪熟識的人是他，要靖滄浪相信他總是來得簡單一點。

「吾相信劍子能做到，吾當時可是真真切切地一腳踏入鬼門關被劍子硬拉回來的。」所以他睜眼時才會見到劍子仙跡滿身血，為了召他回來，劍子仙跡可是下足了重本啟用禁術，既是禁術，自然就有報應回饋，於是法事過後兩個人都被穆仙鳳押在床上足足休養了一個月才踏出了房門一步。「御神風可是靈體俱存的情況，既不如吾當初兇險，劍子又怎麼可能做不到？」

當然，也是因為御神風靈體俱存，法事不但沒有危險性，困難度也不高，要不疏樓龍宿可不會答應要出借劍子仙跡，凡事都有個親疏遠近，他把靖滄浪當朋友不假，但再怎麼友好，也不足以讓他捨棄劍子仙跡。

「吾知道。」這幾日劍子仙跡的輕鬆態度靖滄浪都看在眼裡，但知道是一回事，實際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吾自然能相信他，但是即使吾相信他，吾還是會擔心。」

因為御神風對他而言太特別太重要，所以無法以平常心對待。

「說的也是，放在心尖上的人，誰又能做到無動於衷？」這點他是不能太強求，靖滄浪能信任劍子仙跡便以足夠。「鳳兒去取棋盤來。」反正沒事做，下棋需靜心，此刻拿來打發時間最好。

穆仙鳳依言去取了棋盤，取的卻是象棋。

「汝拿這小兒科的東西來做什麼？」

「圍棋耗心神，凌主晚上可還有任務在身呢，反正主人只是想打發時間，下象棋就好了。」這種閉著眼睛都能下的東西最適合此時此刻了。

無視於疏樓龍宿凌厲如刀的眼神，穆仙鳳一邊排棋一邊問靖滄浪：「凌主喜歡紅棋還是黑棋呢？」

靖滄浪看著穆仙鳳的笑顏，想起她方才話語，清冷也退了幾分。
「仙鳳有心，那吾便執紅棋。」

穆仙鳳的笑容又燦爛幾分，將紅棋那方轉到了靖滄浪面前，福了個身便告退了。

「汝看什麼？」疏樓龍宿隨便走了一手，清脆的落棋聲拉回了靖滄浪的視線。

「仙鳳是個很貼心的孩子，你有福氣。」知道穆仙鳳告退是為了去幫疏樓龍宿做點心，再想想方才穆仙鳳的種種舉動，靖滄浪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女孩子家家就是貼心的話。

「是，吾很有福氣。」疏樓龍宿很是乾脆地應了下來，當初他自災疫區救回了穆仙鳳，穆仙鳳覺得自己獲得新生，他又何嘗不是？

聽到疏樓龍宿這麼乾脆，靖滄浪顯得有些訝異，可訝異很快就轉成欣慰。

疏樓龍宿再怎麼防心重疏遠人，總還是有些人可以輕易地走進他心裡。

「吾也很有福氣。」靖滄浪低語，即使他的朋友凋零，可終究他們都有一個自己喜歡的歸宿，他也以為御神風死後他的心會再無所依，最後卻是柳暗花明，失而復得。

這便是他的福氣。

疏樓龍宿勾唇一笑。

「那便好好惜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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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17-12-08 18: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風浪]舊時隱，21

靖滄浪本以為劍子仙跡還需要看個時辰什麼的，卻沒想到等到燈火初上，月華灑落後劍子仙跡就開壇了。

說是開壇，也不見有什麼黃巾案香灰爐之類的，劍子仙跡讓靖滄浪將冰棺拖了出來，將御神風的身體放到了空地上，又讓他拿出觀心自在，放在御神風的胸口上。隨即自默言歆手裡接過白燭和台座，在御神風頭頂上放一根，再各放兩根到肩膀、手掌、腳底，而後又把剩下的七根白燭放到御神風左側，排出了一個七星的圖案。又自靖滄浪手裡接過檀木盒，盒裡已集滿香灰，指尖捻起一點，一一灑在燭心上。

這些準備都不難，劍子仙跡很快地就安排妥當。

「言歆。」劍子仙跡喚了默言歆一聲，就見默言歆應了聲是，轉身帶著穆仙鳳不知道忙什麼去了。

「汝好了沒？還要拖多久？」這話自然是準備看熱鬧的疏樓龍宿說出來的，認識劍子仙跡這麼久，開檀他是看過，可還沒看過他招魂續命的樣子，唯一一的次因為被招的人是自己，當然是看不到，如今有機會一窺究竟，疏樓龍宿也很期待。

「時間還沒到……靖滄浪都不急你急什麼？」

「吾只是來不及問。」

靖滄浪回得自然，劍子仙跡跟疏樓龍宿卻被一噎。

「我覺得你會跟佛劍成為好朋友。」這世上能讓他們兩個啞口無言的人不多，另一位同列頂峰的好友恰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說得是，汝沒認識他真是可惜。」這種理所當然容易被當作諷刺的話沒幾個人可以說得這麼正氣凜然啊。

「有機會再說吧。」劍子仙跡說了時間還沒到，靖滄浪也不再開口，視線始終落在御神風的身體上，就連默言歆和穆仙鳳回來了他都沒發現。

疏樓龍宿眼尖地看見兩個小僕手裡的東西，挑眉看了劍子仙跡一眼，只見他唇形翕動，依稀是等等兩字，便沒有再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明月如霜，終於灑了滿地銀白，月光下的御神風，自然也全身都浸沐在那銀白裡，彷彿被鍍上一層光。

燭火倏燃。

無風自搖的燭火，在御神風臉上晃出斑駁的影，劍子仙跡握著古塵踏上了七星燭，嘴裡唸唸有詞，明明是踩在燭火上卻如履平地，每走一步，七星燭就熄滅一根，七星燭每滅一根，圍在御神風周身的白燭就更加明亮。

「靖滄浪。」七星燭終於全滅，劍子仙跡喊了靖滄浪一聲，靖滄浪隨即上前。

胸口傳來微微痛楚，靖滄浪只看到一點紅光閃過眼前，而後落在御神風胸口。

一把香灰撒落在上。

疏樓龍宿將靖滄浪又拉了回來，遞了一瓶藥丸過去。

「自己吃，別讓吾動手。」

靖滄浪只得從藥瓶裡倒出一顆藥丸吞下，心脈處的痛楚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魂乎歸來，心意安，年壽延！」隨著最後一句咒文出口，古塵劍尖點上了觀心自在上的玉石，霎時光華耀眼，藍色瑩光如水爆開，圍在御神風周身的七根白燭一燃到底，七道細煙聚攏成霧，遮掩了眾人的視線。

直到一聲哀鳴衝破煙霧。

「神風！」「言歆！」

兩聲呼喊同時響起，劍子仙跡自霧中衝出，擋下了靖滄浪，衣袖翻飛讓煙霧散得更快，讓默言歆和穆仙鳳兩人得以順利來到御神風身邊。

「神風！」彷彿登鳳臺上的景象重現，御神風臉上的痛苦顯而易見，觀心自在已滾落在旁，胸口上血跡斑斑，看著極為嚇人。「讓開！」

「汝想他死，汝就過去。」即使劍子仙跡沒有解釋，疏樓龍宿見此情況也明白幾分，關心則亂，所以他才沒有對靖滄浪出手，要不看他對劍子仙跡如此不客氣，一向護短的疏樓龍宿怎麼可能忍得下來。「好好看清楚，鳳兒和言歆在做什麼！」

靖滄浪被劍子仙跡一掌擊退，原本擋在他面前的兩人稍稍退了開去，讓靖滄浪能夠清楚看見默言歆與穆仙鳳的動作，一個正在替御神風胸口上的傷上藥，另一個手裡拿著一盒藥丸，一顆接一顆地塞進御神風嘴裡。

「抱歉，是我的錯，我沒有先把情況都跟你解釋清楚。」怕說多了，靖滄浪就會多想，心思過重於儀式有害，所以乾脆留到事後再解釋。「御神風的情況特殊，說的簡單點，你就當他是因傷重離魂，進入龜息狀態，所以招魂後所面對的就是他當時傷重情況，養好傷一切便無礙了。」

「就是呀，滄浪你還不過來，怎麼可以讓別人家嬌滴滴的閨女兒給我上藥呢？」當初他死後，靖滄浪因為不捨而在他的傷處上藥包紮，多少有點緩解效果，再加上方才劍子仙跡做法時也抹了香灰，但這香灰也很特別，遇血不散，反而是慢慢地滲進傷處，血也就止住了，方才他會痛得叫出來不過是沒有準備，在觀心自在裡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吸力不說，能夠活動的時候胸口就是一痛。

正在塞藥丸的青年似乎對嬌滴滴的閨女兒幾個字很有觸動，默默地將藥盒跟穆仙鳳手裡的紗布換了過來。

「神風。」靖滄浪快步走了過去，熟悉的笑容映入眼中，靖滄浪眼角一熱，在御神風身邊蹲下身，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神風……你還好嗎？」

「不好呢，一醒來第一個看到的不是滄浪，我心塞。」

默言歆又從穆仙鳳手裡的藥盒拿了顆紅色藥丸塞到他嘴裡。

「嘿少年你挾怨報復。」把藥丸當糖一樣嚼了兩口就吞下，御神風數落起默言歆來：「男子漢大丈夫心胸就要開闊些，我……」

「那如老闆爺所說，仙鳳若是摸摸凌主的手呀臉的，您也不在意囉？」

「我當然很在意，因為我喜歡當州官，所以妳只能當百姓。」

穆仙鳳笑出聲來，靖滄浪也因兩人的鬥嘴，眉間的擔憂少了幾分，御神風看了笑容也更加燦爛。

靖滄浪接手了默言歆剩下的工作，將御神風傷處包紮好後，扶著他站了起來。

「方才是吾唐突了，很抱歉，也非常謝謝你們。」

「哪裡，是我沒把話說清楚，讓你平白多擔了心，是我該說抱歉。」

「謝謝了，剛認識就收了你這麼一份大禮，御神風欠你一個情。」

劍子仙跡笑。

「說了我只出了力，管上我一頓飯就成。」劍子仙跡本就是八面玲瓏的性子，交朋友那是一個信手拈來，初見靖滄浪容易心生好感沒錯，可真要比的話還是御神風這性子更對他的味，一見如故就是該用在此時。

「那有什麼問題，我明……」話還沒說完，被靖滄浪握著的手就被緊緊地握了一下。「等我傷好了就請吃飯，不介意多等幾天吧？」

「不介意，來日方長啊。」對兩人的小動作視而不見，劍子仙跡回頭又去吩咐默言歆。「言歆，勞煩你把庭院收拾收拾。」

「是。」默言歆上前，將手中藥盒遞給靖滄浪。「紅瓶早晚一顆，黑瓶每日午時一顆，白瓶是傷藥。」

「謝謝。」靖滄浪接過藥盒，看向疏樓龍宿，正要開口，就見疏樓龍宿轉頭吩咐穆仙鳳去幫忙默言歆收拾。

「還傻站著做什麼？要吾送汝們回房間嗎？」

「這倒不用，那我跟滄浪也不打擾你們花前月下囉。」知道疏樓龍宿是不想讓靖滄浪說謝謝，御神風接過了話柄，又拜託靖滄浪替他撿回了觀心自在，一串動作做下來靖滄浪還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御神風只好裝著傷口痛硬是將靖滄浪給拉回房。

「神風不是那個方向。」

「那滄浪幫我帶路呀你一步三回頭是在看什麼？誰有我好看？」

「吾們應該……」

「你剛剛說過了，物極必反，謝謝說得太多次就不值錢了。」

這成語還能這樣用？但是他好像也說不出哪裡不對。

靖滄浪回頭看到的便是疏樓龍宿面露讚賞地點著頭，終是沒有多說，扶著御神風回院子裡去了。

***

一入房裡，靖滄浪就被御神風抱了個滿懷。

抱著自己的手勁用力地令人生疼，靖滄浪卻不在意，空著的那手也環上了御神風的背。

「可終於讓我抱到滄浪了。」即使之前因劍子仙跡的幫忙短暫地擁抱了靖滄浪一下子，可那時的自己依舊是靈體，雖然抱著人，可感覺到的依舊是一片冷，如今真真切切地將靖滄浪擁在懷裡，可以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御神風忍不住嘆了聲，越發捨不得放手了。

「吾亦然。」這些日子的擔憂終於可以完全放下，長久的等待也到了盡頭，靖滄浪心中自是欣喜，只是清冷慣了，只能從他眉眼間的柔和裡窺見一二，御神風自然是看得分明，聽到靖滄浪難得的坦白，笑嘻嘻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神風。」

「什麼事？」

明知故問。

可偏偏自己其實並不是那麼想阻止，靖滄浪只好選擇轉移話題。

「你還有傷，先坐下休息，吾去替你打點水來梳洗一下。」

「一定得現在嗎？滄浪應該先坐下來陪我說說話吧。」

「等一會兒再說，你先休息。」靖滄浪說著就要去小廚房，手卻被御神風給握住。「神風？」

「那一起去。」

知道自己反對也沒有用，何況真要說靖滄浪也希望現在能時時刻刻看著御神風，失而復得，心裡總是會有那麼一點不踏實。於是兩人又一同去了小廚房，灶裡依舊是滿滿的柴火，水缸裡也被注滿了水。

御神風靠在牆上看著靖滄浪忙活，雖然很想幫忙，可他一動靖滄浪就看他，御神風只好乖乖地站在一旁，雖然不是什麼粗重活，但是心愛的人為自己做事，想要搭把手很正常，兩人一起做感覺也不一樣，於是站沒多久，御神風還是按捺不住，一步一步慢慢地移到了靖滄浪身邊。

靖滄浪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御神風的動作，御神風的心情他明白，只是他有傷在身，這傷還是當初他的致命傷，沒好全之前他就放心不下，思及此，靖滄浪又想要叫御神風回房去等，才轉過身就撞進御神風懷裡。

燦爛的笑顏映了滿眼，隨即便是一個輕吻落在唇上。

如羽拂過。

「滄浪別拒絕我……」低聲請求，嘴唇再度覆上靖滄浪的，那麼地溫柔，靖滄浪斂下眸，垂在身側的雙手隨即被握住。

再怎麼涼的唇瓣貼合久了也暖了，御神風又開始不安份起來，細細地啃起靖滄浪的嘴唇，麻癢的感覺令得靖滄浪忍不住開口，方啟唇便覺一物竄了進來，心下一驚合了齒，御神風被咬了也不在意，只扣住了靖滄浪的雙手權當安撫。

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如今情況，靖滄浪的耳根泛出了淡淡的紅，有些僵硬的身子顯示了他的無所適從，御神風握緊了靖滄浪雙手，耐心地、一點一點地，蠶食了靖滄浪本能的抗拒。

直到胸腔裡的空氣再不夠用，御神風才依依不捨地退開些許，然後又靠過去啄了一口，又一口，情思旖旎，直到柴火燃燒的聲音突然響起，靖滄浪被嚇了一跳，理智回籠，想起方才的事，倏地滿臉通紅。

「你做什麼……」才剛問，又見御神風煞有其事地舔了舔嘴角，這下整只耳朵都紅了。「神風！」

御神風哈哈大笑，又抱住了靖滄浪，靠得極近的兩張臉，連氣息都能融合在一起。

即使羞窘，靖滄浪也還是沒有推開御神風。

「滄浪不喜歡嗎？」

「……一定得問吾這種問題嗎？」做是一回事，說又是另外一回事，做的時候還可以用意亂情迷來推搪，但是要他神思清明地說句他喜歡被吻……靖滄浪在腦海中演練了一下，然後覺得自己的頰溫好像又升高了幾分。

「我就很喜歡啊。」喜歡跟自己喜歡的人親近有什麼不對的，何況若從他跟靖滄浪告白開始起算，他跟靖滄浪都在一起不知道幾年了，親吻的次數用一隻手都算得出來，有誰的戀愛跟他一樣坎坷的。想著御神風又扁起嘴裝可憐。「我等了那麼久才親到滄浪，滄浪不喜歡我會難過。」

有一個這麼清楚自己弱點的情人到底是好是壞？

兩人對看許久，久到御神風都要放棄了，靖滄浪忽然靠了過來，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水好了，吾替你端進房裡去，你幫吾開門。」如果雙頰沒那麼紅，靖滄浪看起來就與平常無異，說完就拉開御神風去拿臉盆。

見好就收，御神風燦笑地應了聲好，也是要留給靖滄浪一個可以冷靜的空間，腳步輕快地先回了房，推開了房門，等著靖滄浪過來。

稍事清洗，靖滄浪又重新給御神風的傷上了藥，忙完也晚了，御神風的肚子卻叫了。

「吾去看看小廚房裡有沒有東西可以讓你吃。」想想也是，如果以劍子仙跡的說法，這段時間御神風算是龜息狀態，那麼他醒來會餓很正常。

「別忙了，那裡沒東西，滄浪不嫌吵我就等著明天再吃就好。」說完，御神風的肚子又叫了一聲。

「那不然吾去街上……」話未說完，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靖滄浪去開了門，發現穆仙鳳端著托盤站在門口，默言歆也陪在她身邊。

「仙鳳給凌主和老闆爺送宵夜來。」穆仙鳳說著，將手裡的托盤往前遞了過去。「是魚湯和清粥，對老闆爺的傷口好，也不傷胃。」

「麻煩妳囉，女孩子家就是貼心啊，我正好也餓了呢。」御神風也跟著一塊兒出來了，托盤上的兩個陶鍋隱隱冒出香氣。

「老闆爺客氣了，那仙鳳和言歆先告退了。」

「好喔，晚安。」

兩個小僕行了禮便退下了，靖滄浪關上門，自御神風手裡接過托盤，和他一起坐了下來。

魚湯清可見底，不見半點油膩，白粥裡翻不出一塊料來，攪動間隱隱飄香。

「滄浪委屈一下，陪我吃點清淡的。」久未進食，自然不可大魚大肉，御神風抿了一口魚湯就知道是鱸魚，有利傷口復合，再吃了一口白粥，暗藏驚喜。「哦！是桂花，這孩子好聰明。」桂花散瘀，他躺了那麼久，吃一點有利血氣運行，而且這樣就算是白粥吃起來也會有點甜味，味道不至於淡到無法入口。

靖滄浪本不餓，但是也知道全讓御神風吃也不好，幫著分了一點，吃完後靖滄浪去洗了碗，回來後御神風已躺到床上去了。

「神風？」靖滄浪走近床邊，御神風似是睡了，靖滄浪也不再叫他，轉身去卸下衣冠，吹熄燭火。

剛躺下靖滄浪就被抱住了。

「吾吵醒你了嗎？抱歉。」

「沒有，我沒睡著。」御神風越發靠近靖滄浪。「滄浪不在我怎麼睡？」

靖滄浪微微歪過頭，和御神風靠在一起，握住他橫過他腹上的手。

「吾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能這樣和你靠在一起，該有多好。」躺在冰棺裡療傷時他就一直這麼想，如果躺在身邊的那個人也能抱住自己，或是靠在自己身上有多好，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還有個人能夠扶持他。

即使他一直都想著不管如何他總能找到讓御神風復生的方法，但御神風一日不復生，靖滄浪的心底就一日不踏實。所幸這些年的努力終是有了回報，如今他也算得償所願，睽違許久的懷抱與體溫，今日總算是再度感受到了。

「嗯，我也想了好久。」一直希望有一天，可以正大光明地將這抹清冷納入懷裡捂熱，自己的心意能夠得到相同的回應，御神風自然是高興的，可隨之而來的變故又讓他後悔了，如果沒讓靖滄浪明白他的心意，那麼他的悲傷是不是就會少一點呢？御神風總是這樣想著，尤其是成了劍靈之後的兩次現形都是因為靖滄浪的傷重，他卻只能看著，什麼都不能做。

靖滄浪心裡不踏實，御神風又何嘗不是也一直在擔心受怕著。

「都過去了，以後我們好好地在一起，好嗎？」在世人眼中，靖滄浪與御神風都死了，屬於他們的那段風雨早已過去，只要他們不入世，便能安安穩穩地攜手共度。

「好。」靖滄浪應得很乾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他已為天下付出太多，也是時候該回傾波族了。「等你傷好，吾們就回傾波族好嗎？」雖然之前就問過了，但畢竟問得匆促，靖滄浪覺得還是要從長計議。「只回去一趟也可以，吾想……」

「如果滄浪的族民不介意，我當然願意跟滄浪在傾波族定居。」知道靖滄浪顧慮為何，但是他這裡好解決，說他吃定了樂行詞也不為過，他知道只要自己過得好，樂行詞就不會介意他人在何處。「滄浪可是凌主呢，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離開傾波族？」

號天窮，端木燹龍，其實靖滄浪早已完成了他的任務，若不是他與鬼如來，靖滄浪也不會幫著平定厲族，所以當他傷好再去尋找素還真時，素還真才希望他能藉此隱世，這江湖濁流，確實不適合靖滄浪。

「他們會歡迎你的。」魚人善良好客，就算御神風與他沒有半點關係，他們也依舊會歡迎他。「日後再說吧，先把你的傷養好。」

御神風抬頭在靖滄浪頰邊親了一下。

「滄浪晚安。」

「神風晚安。」

御神風的身體還未完全復元，精神早已不濟，和靖滄浪道了晚安馬上就睡著了。

看著抱著自己的御神風呼吸平穩綿長，靖滄浪也安心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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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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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64)

25樓發表於: 2017-12-09 02: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風浪]舊時隱，22，完

疏樓龍宿的傷藥很好，藥丸吃了兩天御神風已能自行運氣，真氣可以流轉心脈修復的速度就快很多，再加上傷藥輔助，才養沒幾天臉色就好看許多。

靖滄浪的心也漸漸地踏實下來。

於是這一日的午餐就由御神風包辦。

身為御風樓的老闆爺，御神風自然有一手好廚藝，只是他不但不愛管事，也懶得下廚，所以吃過的人不多，就連靖滄浪都沒有吃過，只吃過一些簡單的零嘴點心而已。

和疏樓龍宿同桌而食不過幾次，穆仙鳳的好手藝也擺在那裡，於是御神風很精準地摸出了疏樓龍宿的心思，不說熱食的擺盤精細，連冷盤的雕花都做得唯妙唯肖，在廚房忙了一上午，中午出餐時將整張桌子塞得滿滿當當的，香味四溢，外觀誘人。

看得就連靖滄浪都表示驚訝。

「儘量吃啊不要客氣，劍子吃飽點。」御神風衣袖一揮，端的是一派氣勢恢宏，隨即就挨著靖滄浪坐下，將一個小碗遞到他眼前。「這個給滄浪，我特地做的唷。」

認識靖滄浪那麼久，御神風都沒有為他下廚過，這頓飯主要還是為了答謝劍子仙跡的，於是御神風參考了這幾天穆仙鳳做的菜式，靖滄浪雖然不挑食，但還是比較偏愛清淡一類的東西，於是御神風就多做了一個豆腐盒，小碗裡整整齊齊碼著四塊能一口就吃下的豆腐，外表看起來很普通，內裡乾坤吃了才知道。

「謝謝。」靖滄浪雙手接過小碗，拿起筷子挾了一塊吃下，裡頭包了木耳，脆脆的很是爽口。「很好吃，你要來一塊嗎？」

「滄浪喜歡我下次再做，先吃飯。」劍子仙跡等人捧場他理解，但是疏樓龍宿也吃得多御神風就有點訝異，說好的挑食挑剔挑骨頭呢？吃得這麼開心他是不是該感謝賞識一下？

「老闆爺，您不簡單呀，有沒有考慮繼續當個廚師呢？」穆仙鳳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家主人吃別人做的菜吃得這麼多的。

「從現在起我就是滄浪的專用廚師囉，叫妳家劍子先生多學學我。」

「這倒不用，他不吃我就陪他餓，所謂同甘共苦不過如此啊。」

「劍子好偉大的情懷啊，佩服佩服。」

「哪裡哪裡，我……」

「汝閉嘴。」疏樓龍宿打斷了劍子仙跡的長篇大論，吃個飯也這麼囉嗦？而且為什麼他一副跟御神風很熟的樣子？明明才認識第四天啊。

一頓飯就在歡樂的氣氛中過去。

飯後依舊是劍子仙跡泡茶，穆仙鳳在疏樓龍宿手邊擺上點心後，便和默言歆不知道忙什麼去了。

疏樓龍宿也不拖拉，直奔主題。

「等一下吾們就要離開了，庭裡的桂花樹幫吾顧好。」疏樓龍宿喜歡桂花，所以法事過後庭園裡的空地可以隨意用了，疏樓龍宿就買了好幾棵桂花樹來種下。若不是遇到靖滄浪，他也不會在這個小鎮待那麼久，御神風請不請這頓飯其實他無所謂，但他也知道如果御神風一醒他就說要走那靖滄浪也不會留下來。

「好啊，我們走的時候直接鎖門就可以了嗎？」靖滄浪還未開口，御神風已搶先問道。

疏樓龍宿點頭，劍子仙跡也正好煮好茶，在四人面前各放一杯。

「茶很燙，可以等會兒再喝。」意有所指，於是就見疏樓龍宿起身往外走，站在了最大的一棵桂花樹下。

靖滄浪也跟著走了過去。

「吾知道你不愛聽。」見疏樓龍宿視線轉來，靖滄浪斂衽一揖。「謝謝。」

若非遇到疏樓龍宿，他也不能向劍子仙跡求援，御神風活過來了，疏樓龍宿又給了他們極好的藥，御神風能恢復迅速那些藥功不可沒。而今疏樓龍宿要離開了，知道他也會覺得自己不該留下來，就拿了照顧桂花樹當一個可以讓他安心留下的藉口。

剛移植的桂花樹其實也沒有那麼脆弱。

疏樓龍宿伸手捻了一朵桂花下來，指尖飄香。

「靖滄浪，汝記得汝第一次見到吾，第一句話說了什麼嗎？」

年代久遠，靖滄浪想了一下，疏樓龍宿這樣問好像他說了什麼特別的話，但是他只記得他跟疏樓龍宿做了自我介紹。

「吾……好像只跟你說了吾的名字。」最正確的應該是你好兩個字，但這應該也不算是什麼特別的話吧。

「是，汝只跟吾說了汝的名字。」看著靖滄浪困惑表情，疏樓龍宿卻笑了。「汝不是一直很想知道為什麼吾要對汝那麼好嗎？因為吾去了那麼多個地方，只有汝的第一句話是汝自己的名字，也只有汝跟吾說了汝的名字。」

靖滄浪還是不懂，疏樓龍宿卻只是哈哈大笑。

「嘖，可以讓龍宿笑得那麼開心，我吃醋。」說是這樣說，劍子仙跡看著疏樓龍宿的眼神卻很溫柔。

「那是，我家滄浪的本事可好了，我驕傲。」負責喝茶圍觀的御神風也回了一句，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別說疏樓龍宿，靖滄浪這疑惑不解的表情他看了也想笑兩聲。「對了，我真的都好了？」

「都好了，不過你的劍要重新養了。」若非御神風所練的極情心訣特殊，哪能讓他再度復生？但這畢竟不是正途，總會有報應，觀心自在原有的靈氣已與御神風本身融合，御神風的靈體回歸自身，觀心自在現在就跟廢鐵沒兩樣，想要從頭養起也不知道要養多久。

「有什麼關係，它還是我的劍呀。」聽劍子仙跡解釋過了御神風才知道蘭翟幫他鑄了這麼一把特殊的劍，御神風覺得自己很幸運，他的身邊總有許多願意為他付出的好友。「謝啦。」

「不客氣，就當我也復個習。」雖然也學習過，但符籙之術畢竟不是他的強項，劍子仙跡就當是復習。

「汝們兩個在說什麼？」疏樓龍宿心情頗好地走回了亭子裡，坐下來喝茶。

「秘密。」御神風與劍子仙跡異口同聲，隨即相識大笑，熱絡地招呼對方喝茶吃點心。

疏樓龍宿的眼角隱隱有失守的危險。

「神風就是這個性。」御神風能和劍子仙跡成為朋友靖滄浪一點也不意外，有些人天生就是個發光體，疏樓龍宿是，御神風也是。

不巧劍子仙跡也是這種個性，還真是一拍即合。

亭裡四人說說笑笑，穆仙鳳和默言歆來稟報行李都已收拾好了。

「那吾們走了，不用送了。」見靖滄浪要跟，疏樓龍宿擺擺手示意不用。「若有機會，吾去天河找汝。」

「吾自然歡迎。」不讓他送，祝福的話總能說。「也祝你們旅途平安。」

「謝謝，你們也是。」劍子仙跡說著，牽起疏樓龍宿的手率先往外走去。

穆仙鳳和默言歆也朝著靖滄浪和御神風一禮。

「仙鳳也祝老闆爺早日康復。」

「謝謝，承妳吉言呀，女孩子家就是貼心，我有點兒想把妳留下來怎麼辦？」

「凌主保重，老闆爺保重。」默言歆忽然開口，隨即又是一揖，接著就拉著穆仙鳳快步離開。

身後是御神風的笑聲。

疏樓龍宿四人一走，院落就安靜不少，也空曠許多。

「言歆耿直，你別老是欺負他。」

「下次可以欺負他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御神風說著，將靖滄浪的茶斟滿。「好啦，龍宿跟你說了什麼，看你眉毛都要打結了。」

「他說了他為什麼要對吾好的原因。」

「嗯，那很好呀，這樣你就不會老覺得受之有愧了。」其實想對一個人好哪有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對方對自己很重要呀，朋友也好伴侶也罷，能夠放在心上，就是一個可以對對方好的理由。

「但是吾不知道這有什麼可以成為讓他對吾好的理由。」靖滄浪將疏樓龍宿的理由說了出來。「他說，因為吾跟他說了吾的名字。」

御神風喝茶的動作一頓，看向靖滄浪，依舊是那副不解的樣子，唇角一勾。

「滄浪很想知道？」

「當然。」先別說他能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疏樓龍宿的好意，這個答案本就讓他不能理解。「你知道？」

「我知道啊，其實你們交情很好嘛。」

「吾跟他已經很久沒見了。」久到如果他們沒有遇到，靖滄浪都想不起來他認識疏樓龍宿，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靖滄浪才有點無法接受疏樓龍宿的好意，不是他想多心，而是他真的覺得他與疏樓龍宿的交情不夠。

「滄浪親親我，我就告訴你為什麼。」理所當然地得到一個無奈的白眼。「那不然滄浪讓我親一下，我也可以告訴你為什麼。」

「……你這幾天還少親了嗎？」早上睡醒要親，晚上睡前要親，吃藥上藥都要親，就更不用說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時，說沒兩句話御神風又會親過來。

「我要把這幾年的空白補上來啊。」御神風說的理直氣壯，靖滄浪只能沉默以對。「好啦不鬧你，我問你，龍宿在你們儒門，應該樹敵很多吧？」

「不過都是嫉妒他罷了，技不如人，自當檢討精進，怪別人怪得再多都沒用。」疏樓龍宿的天資固然好，但是他自己本身的努力也不容小覷，他能自立門戶成為儒門龍首自有他的實力。

「這麼一個招人妒嫉的存在，你第一次看到他卻不說妄語，不說嘲諷，只把他當個普通人一樣打招呼自我介紹，你覺得他會不記得你嗎？」

因為吾去了那麼多個地方，只有汝的第一句話是汝自己的名字，也只有汝跟吾說了汝的名字。

疏樓龍宿的話言猶在耳，被御神風這麼一解釋，靖滄浪恍然大悟。

「所以不要覺得你們交情不好啦，雖然你們很久沒見，但是我相信疏樓龍宿也一直都記得你的。」

如果不是記得他，又怎麼一眼就將他認出來？靖滄浪一直以為那是因為疏樓龍宿記性好，現在想來，又何嘗不是因為他的記憶裡有他的存在？

「龍宿能遇到劍子便好。」回想起這幾日劍子仙跡與疏樓龍宿不再避諱地曬恩愛，記憶中的冷淡被取代，靖滄浪發現他雖然可以回想起和疏樓龍宿論辨的情況，卻想不起他的表情，能有人這般寵自己，旁人再多的負面情緒也影響不了他。

「我能遇到滄浪也很好呀。」初見的驚豔始終留在心上，於是越發地想要將那抹水色留在懷裡，如今總算得償所願，御神風伸手抱住了靖滄浪，靠在他肩上嘆了聲。

「吾能遇上你，也很好。」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有一個想要攜手一生的伴侶，更沒想到那個人會是御神風。靖滄浪也伸手抱住御神風，如此靜靜相擁便能覺得滿足。

「我們都很好，還會一直好下去。」御神風抬頭，笑顏映入靖滄浪眼中。「滄浪說好不好呀？」

輕吻如羽。

「好。」

***

御神風和靖滄浪就暫時居住下來，雖然疏樓龍宿等人都離開了，靖滄浪也沒有想要搬去主院，這個獨立的小院子是小了一點，但是對他們兩個人來說已很足夠。

普通且平靜的日子讓人過得舒心，御神風的傷好得快，靖滄浪也趁此休養元氣，總算讓御神風不再唸叨他失過太多心頭血的事情。

御神風今日上街了一趟，大包小包地回來後，就窩到廚房去，靖滄浪本想去幫忙，才剛踏入就被趕出去。

「滄浪沒事做就去摘些桂花下來洗，晚上可以泡茶。」

至少還是有任務在身，靖滄浪也就乖乖離開了廚房。

直到看到月餅出爐，靖滄浪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今天是中秋。

煙花在天空綻放，遠處傳來的孩童嘻鬧聲，襯得小院更顯靜謐。

一座普通的、僅僅兩進的院落，金桂飄香，細聲淺淺，不仔細看還以為只有一人的兩道藍白身影蹲在庭園裡最大的一棵桂花樹下。

「這樣拿嗎？」靖滄浪看著手裡那根像線香的東西，學著御神風倒著拿。

「對喔，滄浪拿好嘿。」御神風手裡也拿了一根滿天星，拿了火石點燃，滿天星頂端綻出了朵朵火花，御神風拉過靖滄浪的手，將火花傳到他手裡的滿天星上。

瞬間光華大作，耀眼星光裡的靖滄浪滿眼驚喜，更勝繁星。

「滄浪喜歡嗎？」

「喜歡，謝謝。」這種市井小民的東西自己平常很少接觸到，靖滄浪知道御神風怕他無聊特地去尋來給他玩的，語氣歡欣。

「喜歡就好。」御神風說著，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了兩盞花燈。「滄浪點上吧，掛在床頭你說好不好？」

靖滄浪看著那兩盞花燈，容顏不復清冷，恰如柔情似水。

「好。」靖滄浪將手裡的滿天星探進燈裡，星光成了燭火，一對做得唯妙唯肖的鯉魚在柔光裡悠悠蕩蕩，在靖滄浪與御神風心底蕩出圈圈漣漪。

「比起謝謝我比較想聽別的。」靖滄浪看著雙魚燈好一陣子正要開口，卻被御神風搶先一步說道，燦爛笑顏代替了滿天星、代替了雙魚燈映入了眼底。

靖滄浪輕輕一笑。

「神風，中秋快樂。」

御神風滿臉震驚，有種靖滄浪學壞了的感覺，但沒關係，靖滄浪不說他也能說，正要開口，手突然被握住。

「以後都一起過。」換個說法還是能表達出御神風想聽的那句話的，靖滄浪說著，看著御神風燦爛笑顏，那股喜悅也染上了自己的眉眼。

走過無數風雨，霜侵短鬢，塵染征衣，如今心有可依，回歸平凡便成了他們最渴望的事。

他曾經以為要很久很久，靖滄浪才會明白他的心意，雖然他們總是留白，總是錯過，可最終他還是如願將這抹放在心上的水色染上了自己的色彩。

御神風的指纏上了靖滄浪的，掌心相熨，恰如心也相印。

「好喔，以後的日子，我們都一起過。」

繁花再絢爛，也比不及歸隱尋泉石，漁簑樵笠畔的平靜美好。

平安喜樂，長閒日和。

陋願唯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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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風浪]舊時隱，17

[風浪]舊時隱，18

[風浪]舊時隱，19

[風浪]舊時隱，20

[風浪]舊時隱，21

[風浪]舊時隱，22，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