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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破軍府之後,南風不競孑然一身,心中迷惘。天地蒼茫,他竟是生出了一種天下之大,卻不知何處是他南風不競歸身之處的悲涼感覺。 L! Q&?xP
前塵往事已然遙不可及,仿如隔世,當年的南風不競意氣風發,憑藉著一部神之卷橫行天下,什麼火宅佛獄什麼中原正道全然不放在眼中。而如今,只剩下一點微薄功力,甚至連一個普通江湖人都不如的南風不競,又該何去何從? ]M= 3Sn8}
被困破軍府的時候,南風不競日日想著逃離,有朝一日離開那個囚籠,他依然是高傲不羈的不世狂人。等到真正離開了破軍府,南風不競才發現,不世狂人早就已經失去了驕傲,他所想的一切,依然求而不得。 6AzH'HF
通向火宅佛獄的路已經是盡人皆知,南風不競卻再也沒有了踏上這條路的資本,對楓岫主人的失約,對無法拯救湘靈的遺憾,都只能忍在心裏,咽入腹中。現在的南風不競只怕連火宅佛獄的大門都進不去,更遑論再度挑戰咒世主。 7G2TTa
嘯日猋奪走了神之卷,也不知道如何了。南風不競其實也明白,即便當日真的把神之卷帶回火宅佛獄交給了咒世主,只怕那個陰森冷漠的君王也不會放他和楓岫主人活著離開。但這份承諾,終究是因為嘯日猋的突然闖入而失約了。 xt40hZ$
淩晶花種下的因,換來這種結果,這實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只是時至今日,南風不競也已經放下了,或許,當初是對那個叫玉傾歡的姑娘太過苛刻了吧。 WO_cT26Y
胡思亂想了許多事,等到回過神來,南風不競發現自己還是走到了六出飄英的入口。六出飄英,故事最初開始的地方,他在這裏守護了湘靈百年,最終還是一無所獲。也是在這裏,他被嘯日猋重傷,大雪覆身無人知,最後卻被燁世兵權撿了回去,開啟一段莫名的人生。 w{Dk,9>w)
這裏是最初也是最後,兜兜轉轉,他南風不競還是要回到這裏。 yjN|PqtSV
南風不競苦笑,慢慢走進了六出飄英。依舊是滿地的狼藉,因為南風不競的乖張狠厲,即使他已經離開很久了,也沒有人敢踏入這裏。 J}<k`af
大雪早已消融,地上鋪滿了殘花敗葉,花圃裏的珍奇花草也已經枯死多時,石桌傾頹,茅廬倒塌,地上還殘留這他與嘯日猋激戰之後留下的血跡和刀痕。腦海中回憶起那場大戰,他已經將生命燃燒到極致,最後還是倒落塵土,不甘,不願,不舍…… TX8,+s+
現在的南風不競,已經是重獲新生。 TQbhK^]
南風不競的性子較從前和平了許多,放下執念之後,他依稀想起在遇到湘靈之前的少年時期,他在這六出飄英里學武,讀書,種花,他本是風雅的世外之人,如今,也該是重拾這份初心的時候了。 V^.~m;ETu]
南風不競就在這頹敗的六出飄英里住下了,一點一點恢復六出飄英往日的模樣。他本就擅長栽種花草,經他培育的鮮花珍草,都是長勢喜人,不過十數日的光景,花圃裏就已經是一片勃勃生機。 n_?<q{GW
重新打掃了居住的茅廬,石桌也安放整齊,六出飄英幾乎無人打擾,南風不競此名也在江湖消失良久,南風不競安穩度日,平時侍弄侍弄花草,閒暇時便讀讀書,揮毫幾筆,只是再也不曾撫琴了。第一張琴是為了湘靈,焚琴斷念便已經不復存。第二張琴是燁世兵權所贈,他並未帶出破軍府。 R+, tn,<<
想到燁世兵權的時候,南風不競總覺得心口抑鬱。令他驚奇的是,他其實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恨燁世兵權,午夜夢回之時,他偶爾會想起燁世兵權擁抱著他的感覺,那過於熾熱的體溫,像太陽一般耀眼的驕傲。南風不競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整個身體都感覺特別沉重。 2rD`]neA
偶爾,南風不競也會重新練武。這是出於本能的習慣,哪怕如今這副身體的武骨基本已經廢了,他還是需要一些功夫來傍身,也算是消磨這漫漫的,不再有目標的時光。 *crpM3fO>
只可惜南風不競的身體並不遵從他的心意,總是很容易就疲倦,尤其是當南風不競修煉內力之時,常常一個周天尚未流轉完,便感胸中窒礙,接下來身體更是百般不適,坐臥難安。這大概是那次重傷的後遺症吧,畢竟是死過一回的人,南風不競強求不得,也只好認命。 0Ul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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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數日,南風不競會拿一些藥草鮮花去附近的村落集市,換些米麵菜蔬回來。他對食物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要求,只是為了果腹之需。與這村落毗鄰而居了上百年,南風不競幾乎沒有踏進過這裏,如今走入這人間煙火,他倒有些感慨萬千。 ,?i#NN5p
村人都沒有見過住在六出飄英的不世狂人,自然也就不認得南風不競就是之前那個人人談之色變的狂人。村人淳樸,見這年輕人文弱俊美,氣質出眾,對他頗為喜愛,多有親近照顧,每每見南風不競來都十分熱情,甚至時常多送他一些東西。 RI cA)I.
南風不競不好意思拒絕,一來二去的,就跟村落裏的人熟悉了。也有好心的村人會提醒南風不競不要靠近六出飄英,說那裏住著脾氣極大的高人,輕易招惹不得,南風不競念及從前自己做的事,不由有些懊悔。 l=bB,7gL
這村落雖然偏僻,卻不閉塞,江湖的風波席捲苦境大地,總有風雨入耳。南風不競去的時候,也時常能聽見一些消息。譬如集境虓眼軍督進軍苦境,這太平日子恐怕沒幾天過頭了。譬如死國與火宅佛獄決裂,為了件寶物徹底鬧掰了等等。 {P-KU RQ
凡人只要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可是生活在烽煙四起的苦境,又哪來長久的安樂。這些村人並不曉得什麼苦境集境死國佛獄的,哪個是正哪個是邪也不關心,神仙打架向來遭殃的都是凡人,只能過一天算一天,閑時磕磕牙,哪天真的是被死國佛獄集境統治了,只要能活下去,他們也沒什麼意見。 UGr7,+N&w
南風不競從前從未關注過這些,他是天分極高的先天高人,從幼時起就將自己封閉在自我的世界裏,我行我素,對於不相干的人,向來不屑一顧。自以為高人一等地站在山頂俯瞰芸芸眾生,其實自己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想明白這些以後,南風不競的心境從容了許多。 !L-.bve!
數日來,南風不競的身體連連不適,有時一睡就是十幾個時辰,疲倦至極不想起身,待醒來時已經是日落時分。睡夢中又時常夢魘,開始是夢見渾身是血的楓岫主人和湘靈,是咒世主冷漠的臉,是嘯日猋無情的屠殺,最後則千篇一律全部變成了燁世兵權。夜裏睡不好也就罷了,白日也是食不下咽,葷腥沾染便欲作嘔,每日只能稍稍吃些清粥應付。 y]M/oH
南風不競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也不知道是因為重傷留下的隱患未痊癒,還是這副身體回歸凡骨所要經歷的生老病死的常態。也許是村人的閒談入耳勾起的波瀾,也許是連日的病症讓南風不競開始思考起了真正的死亡,最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有一些事,必須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t~XwF(";
村人的聊天只有些支離破碎的消息,而真正能夠得到消息的地方,自然就是公開亭。南風不競一身白衣,戴了個斗笠,離開了六出飄英,前往公開亭。火宅佛獄是去不了,但是他還是想親自一問最後那兩人的結局。 U3%!#E{
公開亭依舊熱鬧非凡,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有人在這裏張貼告示打擂,有人在這裏揭露陰謀者,有人則在附近開局設賭,五花八門,龍蛇混雜。而離公開亭不到十裏的地方,更是聚集了不少販夫走卒和武林人士,賣貨的說書的乞討的打探消息的,儼然形成了一個小型的集市。 TZPWMCN4
南風不競壓低斗笠,儘量不讓人看見自己的臉。他雖離開江湖已久,保不齊還有人認得他,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低調行事為妙。 sDWX}NV
如今武林中最大的新鮮事,恐怕就是集境軍督強勢出兵,突然襲擊銀苑盛雪,殺除中原武林巨擘擎海潮了。雖然如此,但是時至亂世,擎海潮雖在海天決一戰成名,終究不過一名高人罷了,眼下集境、死國、火宅佛獄與中原正道群雄逐鹿,這樣的事也不過是江湖波瀾中的一頁篇章,大概翻過去了就鮮少有人提起,反正明天又有其他談資出現。 {"'W!WTb
南風不競在公開亭沒得到什麼消息,便前往離公開亭不遠的茶肆,坐下來休息片刻喝杯茶,順便聽一聽這裏的消息。向來茶肆才是最大的消息集散地,公開亭人來人往的,大家都要休息,坐在茶肆裏閒談,每一句話都帶著消息,向來茶肆的小二可謂江湖包打聽,什麼事情都能從他們嘴裏得知。 MT;<\T
茶肆的小二頗有眼力價,見南風不競打扮低調,便知道這定是位不願顯露名姓的人,也不多問,殷勤端茶倒水。南風不競坐了許久,身邊飲茶休息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有多少事如風入耳,原來江湖這樣大,一絲一毫都瞞不得人。 #).om*Xh
人多的時候會拼桌,南風不競只有一人,自然有人與他同座。有健談的武林人見他一直飲茶不語,便好心上前搭話:“這位小哥也是來這裏打聽消息的嗎,唉,這天下大亂的光景,再沒有比消息靈通更重要的了。” lHz:Iibt
南風不競微微沉吟,終究只靠聽是得不到想要的,只能自己開口:“是啊,我……想打聽兩個人的下落。” *1}9`$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也會有新人出山,有人一戰成名威震天下,也有人死在荒野沼澤,白骨無人收。“是誰?” a*74FVZo.;
南風不競垂眸:“楓岫主人。” [-1Nn}
“哎呀,你說他呀。”這個名字的主人也曾在苦境留下轟轟烈烈的事蹟,是人們敬仰尊崇的對象,只是許久之後,也一樣被人遺忘在歷史之中,成為一點談資罷了,“他早就死在火宅佛獄了吧。” [*8wv^
“你確定?”雖然早就已經知道答案,但是再一次的確認,還是讓南風不競胸口發悶,神情恍惚。 wdoA>a?q
那武林人笑著道:“確不確定我就不好說了,傳聞他為了救那個不世狂人南風不競而追入了火宅佛獄,和南風不競聯手對抗咒世主,最後雙雙慘亡在咒世主手中,唉,你說當年那南風不競那麼囂張,拿著神之卷橫行天下,在不歸路上挑戰天下,怎麼還是死在了咒世主手裏,還連累了楓岫主人一條性命。”武林就是那麼神奇的地方,你以為不會有人知道的事情,總能夠在不知不覺間傳得人盡皆知,也不知道哪里來的消息。雖然最後的結果已經因為流傳得太久而漸漸失了原本的真相,但大體還是不差的。 )N`ia%p_]
南風不競愣愣出神,原來在世人眼中,他已是死在咒世主手下了,哈,或許自毀氣海,重傷拖命而回,原本就跟死了沒有區別,神之卷,根本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想著想著,他悽愴笑出聲,手中的茶水潑了一桌。 GeZwbJ/?B
“哎呀,你這是怎麼啦,楓岫主人是你的什麼人嗎?” hSr#/dw&
“故人而已。”南風不競斂住心神,低聲道,“那……可有一名叫湘靈的女子的消息?”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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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靈?”那武林人微微低頭想了想,“啊,你說的是那個南風不競為她挑戰不歸路的女人?聽說就是她去了火宅佛獄,才累得南風不競和楓岫主人相繼追去,不過這樣一個女人嘛,落在火宅佛獄那種地方,估計也是死了吧。” &RpQ2*4n
南風不競默然無語,眼前一幕幕,皆是百年以來他對著湘靈石像的點點滴滴,他偏執認為自己深愛著湘靈,為她傾盡所有,如今驀然回首,也許自己愛的根本不是什麼湘靈,而是這份堅守百年的追逐愛情本身。 ?nj _gL
當初也不過是回眸一眼,他認定湘靈對自己有恩,所以他要回報,守著一尊石像,在百年的尋尋覓覓中,始終以為自己是愛著湘靈的,因為只有這個理由,他才能繼續守下去。而現在,即使聽見湘靈的死訊,南風不競也並無曾經那種錐心刺骨的痛,只是覺得對不起。對不起沒有救她離開火宅佛獄,對不起失約了…… uoaF(F-
“小哥,你問的那兩個人早就已經是過去時了,現在的苦境天翻地覆,誰還記得他們,如今大家關心的,還不是臺面上那幾個大人物的事情嗎?” `Z]a6@w~
沉湎於自己世界中的南風不競從前是絕不會關心這些的,這次,他卻是脫口問道:“集境和死國佛獄嗎?” 0>VgO{X
那武林人又叫了一壺茶,侃侃而談:“小哥看來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也是,在這苦境混的人,誰不知道他們,集境的虓眼軍督,死國的天者,和火宅佛獄的魔王子,這幾個人把咱們苦境攪得天翻地覆,也得虧我們還有清香白蓮素還真在支撐著,不然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唉,聽說一頁書也入了魔,擎海潮又被虓眼軍督害死了,真是亂七八糟。” M)Tv(7
南風不競聽了片刻,問:“魔王子,不是咒世主嗎?” LQNu]2
那武林人一拍桌子,眉飛色舞:“這你就不知道了,前些日子清香白蓮巧布連環計,聯合集境千葉傳奇等人,一舉重創火宅佛獄,那咒世主被清香白蓮坑了又坑,最後重傷逃回火宅佛獄,當時就死了,現在火宅佛獄的主事,是他的兒子魔王子。” 7^as~5'&-
南風不競想起當日一戰,不可一世的火宅佛獄之王,如今也已經隕落了。“集境和火宅佛獄不是盟友嗎,怎麼會幫苦境?” B,|M
“哪有永遠的盟友,集境私下裏跟死國接觸,明裏暗裏跟火宅佛獄搞了不少小動作,最後出面跟苦境合作坑死了咒世主,這不轉臉就又害了擎海潮嗎,眼下,就看著集境什麼時候和死國翻臉了,哈。” U-X
南風不競默默聽著這些事情,眼前浮現出燁世兵權的身影。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在自己離開破軍府之後,已經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征服苦境大地的宏圖霸業之中。這才是原本的燁世兵權吧,集境真正的梟雄。 S1E2E3
“小哥,你想什麼呢?” 09%q/-$
“沒什麼。”南風不競微微一笑,從什麼時候起自己也關心起這些無謂的爭鬥起來了,他取出一些碎銀子放在桌上,向那江湖人道謝,“多謝兄臺告知我那麼多事,這次的茶錢由我付,告辭。” <`*6;j.&
那武林人也懂得禮數:“小哥爽快,我說的也不過是江湖上人盡皆知的事情,那麼就多謝了,下回要是有緣再見,我來做東,請小哥痛飲,但不知小哥如何稱呼?” CG$S?
“萍水相逢,有緣再見吧。”南風不競笑了笑,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