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1 異度鏢局系列四《天道》(武俠架空) 二十五~尾聲，41~45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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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20-08-17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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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的吞吞写得好好！太太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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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翼

異度鏢局6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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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20-08-28 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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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十二、相逢

　　　　十二、相逢

　　雪白道袍的少女自樓下翩然飛身而上，一甩袖就將三人從五色妖姬身旁推開，冷哼道：「光天化日之下欺凌殘弱婦孺，我看你們是欠教訓！」
　　「你……」
　　方才出手的那人氣不過，挺身就想發難，卻被身旁兩名同夥趕緊攔住，咬著耳朵嘀咕。
　　「別啊！這小女子會武功的。」
　　「她還是隔壁望天古舍的，咱招惹不起！」

　　看三人灰頭土臉的逃下樓去，少女轉身扶起五色妖姬，和顏悅色：「這位姐姐沒事吧？」
　　五色妖姬掩嘴淺笑：「沒事，多謝姑娘仗義相助。」
　　「那就好……」
　　說話間，少女卻奇怪的往包廂裡瞧了一眼，心下狐疑，門前侍女與人鬧成這般，何以房內的一主一僕都毫無反應？

　　赦生與朱厭自然是一點都不擔心五色妖姬，她既是笑蓬萊的紅牌舞姬、還是異度裡一等一的探子，應付這種局面就跟過家家似的。
　　默默感受著矇蔽視覺後周遭的一切動靜，赦生在心中描繪出一番景狀，面前爐上的煮水蒸騰、房外的喧鬧、遠處的車水馬龍，當手指撫過憑欄時，他甚至感受到了隔壁房裡行走的震動。
　　師兄說得對，只要沉心靜氣，將注意力重新分配到其餘感官上，自己也許能比明眼人看到得要更多。
　　不過，現下他還欠缺經驗的累積，去分辨明析那些動靜。

　　「……赦生？」

　　正沉浸於別有一番奧妙的感受之中，卻意外捕捉到房門外傳來一道低而細的陌生女音，呼喚了他的名字，聲音裡似乎還藏著驚疑不解。
　　「攔下她，關門。」不假思索，他立刻對身旁朱厭吩咐。

　　「是。」朱厭一聲應，身形瞬出，眨眼越過了五色妖姬，於那名白袍少女還未及反應之前一把將她推入五色妖姬懷中，然後在兩人往房內倒去的同時折返回房，反手關閉門扉。
　　「哎呀？」五色妖姬雖有不解，但還是很快的配合朱厭，手指疾點少女的穴位。

　　赤雲染臉色大變，怪她江湖經驗不足，沒料到看似普通侍女與童僕的兩人居然有這樣的身手與反應，一時不察，竟讓人在短短眨眼間制住，手甚至都來不及摸到背後的弦琴。
　　「你們……這是何意？」她咬咬牙，冷靜地質問。

　　「小少爺？」五色妖姬也感到奇怪的望向下令的赦生，顯然就連近在咫尺的她也沒聽清少女那極細微的一聲低喚。
　　「她認出了我。」赦生抬起雙手到腦後，一邊解開眼帶一邊說到，當矇著雙眼的絲帶落下，他睜開血紅的瞳眸，上下打量後，對少女問：「你是誰？」

　　赤雲染吃驚的看著他，一方面是詫異於赦生過人的耳力、另一方面是沒想到這名少年果然是當年那漂亮可愛的小娃娃。
　　「你……當真是赦生？異度鏢局……螣邪郎的弟弟？」

　　「你是誰？」赦生冷冷的再問。
　　這名姑娘竟能認得出抹去焰紋還矇著眼的他，但自己卻不認識對方，實在太詭異了。
　　五色妖姬左右看看，笑著打圓場：「哎，小少爺，我看這姑娘也沒惡意，不如先解了她穴，大家好好坐下來談吧？」
　　赦生瞥了眼五色，面無表情的一點頭：「聽姐姐的。」他相信五色妖姬的判斷。

　　「真對不住啊妹妹，我們家小少爺這次出來是刻意掩人耳目，加之又在打仗，所以警覺了點。」解了穴，五色妖姬笑盈盈的扶著少女入座，好聲安撫。
　　「無妨，我能理解。」赤雲染氣度寬宏，且也無意鬧僵，因為自己失察而受制的些微惱意很快就消散了，面向赦生道：「我名赤雲染，你也許不記得了，我們幼時曾在露城一起玩過。」
　　赦生回憶片刻，搖頭：「我不記得，你如何證明？」
　　當年赦生太年幼，不記得也是正常，赤雲染只能試著描述：「我們以前常在一處廢棄的庭園裡玩耍，螣邪郎總會提很多鬼點子……對了、後來還有吞佛，你太小，都是被他抱在腿上顧著。」

　　隨著赤雲染的敘述，赦生彷彿覺得自己腦海中似有一些模糊的片段與畫面，螣邪郎的背肩與嚷叫、懷抱著自己的細瘦手臂、嗡嗡唧唧的竹蟬聲、一張張看不清晰的笑顏……
　　他記起了兄長曾提過的往事，不動聲色的問：「……你是玄宗之人？」
　　「是的。」赤雲染坦然的點頭承認：「六王爺強借兩劍，絃首就讓我先來焰城打點，防範紫耀又暗中耍什麼技倆。」
　　在桌上攤平鋪整後，赦生捧起眼帶，重新矇住雙目，一邊道：「如此坦白，不擔心異度擒你為質？」
　　赤雲染淡然微笑：「有練雲人師姐從中斡旋，相信異度鏢局不會行此等下策。」
　　「上策還是下策我不懂，都是兄長們在籌謀的。」繫好眼帶的手放下，赦生說到：「不過既然遇上了，就請你隨我回去見見兄長，可以吧？」
　　玲瓏心一轉，赤雲染秀雅的笑道：「故友相逢，自是樂意。」

　　　　◇

　　「又吃敗仗？朝廷的軍隊是廢物嗎？」單腳踩在凳子上，螣邪郎將手裡寫有情報的密信恨恨一扔，還不解氣，看看桌面，又把看著最廉價的杯子拿起來砸了個粉碎。
　　「那杯子是江北泉窯的，二十兩銀。」把地上密信拾起來，吞佛閱覽的同時說到。
　　螣邪郎放下腳來，錯愕地瞪著碎了一地的瓷片：「這麼貴！真的假的？」
　　「假的，一個二文錢。」異度的杯碗都是消耗品，哪會買那麼高貴的料。
　　「你它媽又騙本大爺！」
　　閃過螣邪郎蹬來的一腳，吞佛撕去密信送入火盆：「並非朝廷的軍隊太孱弱，而是寂寞侯太難對付，吾等之所以能常勝，無非仗著江湖中人的行事乖張刁鑽、尋常難以測度罷了。」
　　「問題是這樣一路敗下去，咱們就算使再多勁也結束不了這場仗。」螣邪郎焦躁且氣惱的抱手踱步，埋怨著：「要不是因為紫耀想搞禁武令，誰管他們神仙打架！」
　　「嗯。」淡漠的應了聲，吞佛俯望著火盆內漸漸化做飛灰的密信，若有所思。

　　又踢掀了一張凳子出氣，螣邪郎轉回身來，問：「你想什麼？」
　　沉吟片刻，吞佛才開口：「汝方才也說了，若非禁武令，不會想力抗紫耀軍，想必不少江湖中人也是同感。」
　　「所以？」螣邪郎一皺眉。
　　「六王爺又何嘗想招惹整個江湖，汝不覺得奇怪？」吞佛反問。
　　「有什麼可奇怪。」螣邪郎道：「這種人滿心只顧著自己的宏偉理想，哪裡會管多幾批反抗勢力，對他來說正好一併除了。」
　　「吾見過寂寞侯，其人似乎更執迷於天下禁武。」吞佛思忖著，緩緩說到：「玉蟾宮也曾提起，六王爺關心的是如何能得天下江山，禁武對他而言只是掌控的一種手段。」
　　螣邪郎循著他的思路想了想，撫著下巴說：「你的意思是，六王爺想要的是得江山、而寂寞侯要的是禁武，他們的目標雖然一致，執著的點卻不同。」
　　吞佛頷首：「若讓兩者之間有所衝突……」
　　「以六王爺的霸道肯定無法容忍，說不定就能剷除寂寞侯這心腹大患。」螣邪郎眼神一亮，立刻明白了吞佛的想法，壞笑著拍上他後肩：「真夠陰險黑暗，你的主意果然不會讓本大爺失望！」
　　說話就說話，做什麼老愛動手動腳的。吞佛冷眼斜他，默默撥開那隻爪子。

　　「師兄、兄長。」
　　院落大門口傳來了赦生的呼喚，兩人雙雙回身看去，便見矇著眼的少年引領一名白袍少女入內，後面還跟隨著朱厭與五色妖姬。
　　「哎呦不得了！」螣邪郎睜圓了眼，神情誇張的拉住吞佛嚷道：「汙點你快看，咱小弟帶媳婦回來了！」
　　赦生的腳步在門檻前一頓，冷冷吐了句：「白癡嗎？」
　　螣邪郎一噎，尷尬的刮了刮臉皮。
　　親愛的小弟真是越來越嗆了。

　　赤雲染淺淺笑了聲，拱手道：「螣哥，可還記得我？」
　　「這位是……？」繞著少女左看右看，螣邪郎滿面疑惑的想了一會，才狀似驚訝的喊出來：「小紅辣椒！」
　　白衣道袍與那張熟悉的臉龐，加上料到玄宗必會在兩劍抵達前派人先來焰城打點，因此早在少女進門那刻螣邪郎就猜到了對方身分，只是心裡有所盤算，刻意上演了一齣童年玩伴久別重逢的戲碼。
　　少女原本冷靜自若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趕緊舉著衣袖掩飾，輕咳一聲：「是赤雲染，螣哥、吞佛，許久不見了。」
　　螣邪郎抹著下巴嘖嘖笑道：「十餘年不見，居然出落得這麼文雅蕙質，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螣哥倒是一點都沒變。」赤雲染放下手，恢復了端秀的模樣，看看身旁的赦生，不由得想起童年戲語而笑道：「幸好赦生沒被你帶歪。」
　　螣邪郎搖頭嘆息：「唉，他都學吞佛那張面癱臉去了，你不知道本大爺多憂心。」
　　「哼！人帶到，我走了。」赦生轉身就要離開，他才沒興趣在這裡一同唱戲。
　　「你瞧，脾氣這麼拗。」螣邪郎向赤雲染攤手苦笑，足尖悄悄輕踢了吞佛一下。
　　一直維持禮貌而生疏的微笑默立一旁的吞佛，隨即會意的開口：「赦生，難得故友相逢，留著一起茶敘吧。」
　　既然是師兄這麼說，赦生當然停下了腳步。
　　螣邪郎馬上嘻皮笑臉的附和：「說得對，故友重逢，可得好好暢談一番，來、小紅辣椒……啊不是、赤雲染妹妹，請坐！」

※
謝謝前面幾位的回應，好歹貼起文不會那麼空虛XD
報告一下進度條；
目前我已經寫到二十一、二十二章，不計草稿大約六萬多字。
雖然沒有如計畫在上半年完工，不過延期到11月的布袋戲only場上，新刊出這本應該沒問題~
老樣子，線上公開版會壓稿。

新刊：
✤ 異度鏢局六《塵囂》連載中

既刊：
異度鏢局前傳《昔年》
異度鏢局一《莫測》
異度鏢局二《捨生》
異度鏢局三《無間》
異度鏢局四《天道》
異度鏢局五《冬青》
《魔龍崖上異度村》
《沉河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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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20-08-28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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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等到更新了！赦生你不要這麼冷漠麼23333
心機吞不愧是心機吞，這麼坑大爺
大爺也是意外的賢惠吶

期待下文！海，可惜買不了同人本，好饞吶

為什麼人總是愛的短暫，缺恨得至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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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20-09-01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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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讲呢，大大写的特别好。但是我就是讲不出来。好气哦。我感觉这种友情和亲情混杂的感觉特别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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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20-09-01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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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腳派赤雲染來望天古舍打點，
後腳叫藺無雙來異度先聯絡望天古舍，
蒼打算開解藺無雙的心結外加點個鴛鴦譜嗎？
果然是黑色道子無誤。

…嗯，更期盼看到吞吞碰神棍的心機大對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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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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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20-10-01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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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十三、分擔

　　　　十三、分擔

　　「我們才從茶樓回來。」赦生入座的同時說到。
　　螣邪郎瞧他行動流暢絲毫不受矇眼影響，心懷一舒，爽朗笑道：「那就不喝茶，煮點別的，桂圓湯如何？」後一句是朝著赤雲染問的。
　　「雲染客隨主便。」赤雲染文雅的答道。
　　「反正就是聊聊天，吃喝只不過佐配。」螣邪郎說著，轉頭對朱厭與五色妖姬示意：「你們去忙別的吧！本大爺這裡有的是人。」
　　朱厭自然是要往魔君那裡去的，至於五色妖姬，她知道自己該作什麼，赤雲染的現身，讓她有許多需要調查與安排的事。

　　吩咐人送來了桂圓湯與鹹甜小食數碟，稍微閒聊幾句往事後，螣邪郎適時的引入正題：「……聽到你們那啥兩劍要來，本大爺可嚇了一跳，還好有練前輩先來告知，不然這下真要大水沖倒龍王廟、傷了和氣。」
　　赤雲染幽幽嘆口氣，無奈的說：「玄宗也很為難，宗主雖未明言，但意思同樣是不想順著六王爺的陰謀。」
　　螣邪郎一拍大腿：「好、雙方有共識就好！可是，紫耀恐怕也料算這點，不會那麼輕易讓我們表面作作戲就過。」
　　「最有可能的，是暗施毒手，刻意造成玄宗與異度衝突。」吞佛補充道。
　　「絃首亦是如此研判，所以才讓我們先趕來焰城，提防紫耀軍的動作。」赤雲染點了點頭，凜然說到。
　　「不愧是腹黑松鼠。」螣邪郎端起茶碗，笑著抿了口，像似隨意的透露：「也不怕告訴你，我們是打算好要暫時困他一陣子了，麻煩叫那隻松鼠自己乖乖入甕，大家都落得輕鬆。」
　　赤雲染雙手捧著暖熱的桂圓湯，垂眼目視著橙紅色的茶湯，嘴邊掛著淺笑：「螣哥放心，此事亦在絃首預料中。」

　　螣邪郎與吞佛互望一眼，彼此都有同樣的想法。
　　……這神棍，真討厭！

　　腹誹著蒼的料事如神果然還是那麼惱人，螣邪郎無奈的抹抹臉：「那好，松鼠這邊的問題解決了，還有一劍那個誰，你們那邊可有什麼打算？你該知道他與吞佛有舊怨吧？」
　　「是說藺師兄嗎？」赤雲染捧著茶碗的手指緊了緊，略略泛白，但表面仍保持著神色平靜：「雲染知曉此事，然而絃首並未交待，只說讓我們盡力協助藺師兄，確保雙方不受紫耀暗算。」

　　吞佛無聲一嘆，驟然起身。
　　言至此足矣，茶敘已無必要繼續，回去準備看要怎麼打吧。

　　「你──給本大爺站住。」他這一動，螣邪郎哪還不瞭解他心思，皮笑肉不笑的反手一把攫住他的臂彎，用力拉回座的同時對赤雲染說：「妹妹，你看我們都不樂見傷亡，你能不能跟那位打探一下，有恩怨也可以坐下來好好談，別老打打殺殺的嘛！」

　　「這……」茶湯還是溫熱的，赤雲染手指卻覺得發冷。
　　她心中回響起在白雲山洞口時，藺無雙對她所說的那句話──

　　「當年，吾為何沒能勝出？」

　　所以……藺師兄，你需要的當真是一場得勝嗎？
　　雲染到底能幫你什麼？又該怎麼幫？

　　被螣邪郎硬扣著脫身不得，此刻還站著的吞佛，凝視了一會赤雲染難掩迷茫的眼神，微不可察的皺皺眉，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試圖掙開螣邪郎的掌控。
　　螣邪郎斜眼瞪他，顯然對於吞佛的表態無法苟同，雖無言語，兩人卻較上了勁。

　　似乎是在靜默中查覺到氣氛詭異，赦生悄然抬手勾開眼帶一瞥，看著三人各別神色，想了想，暗自有所心思，伸出手就往螣邪郎的胳肢窩搔去。

　　「哎？小弟……別、哈哈哈……」螣邪郎哪防得到赦生這招，氣一洩手一鬆，就讓吞佛一溜煙抽身而逃，轉眼三兩步翻出牆去了。
　　「汙點你……！」想攔也攔不及，螣邪郎好氣又無奈的回頭：「赦生！你這不是幫你師兄，是害他……」
　　「那你就是幫他了？」赦生淡定的將眼帶歸復原位，冷靜的應道，然後轉而面向赤雲染，問：「赤雲染，『他』可曾提過那樁舊怨的內情？」

　　白袍少女一愣，隨後才意識到赦生所問的「他」是藺無雙。
　　「不，藺師兄對於當年往事三緘其口，就連對練師姐也不曾透露。」赤雲染低聲說到，眼睫的陰影讓目光顯得黯然。

　　「師兄也是同樣。」赦生點點頭，矇著雙眼的臉又朝向螣邪郎：「這件事，你不要再干涉了，交給我。」
　　「啥？」螣邪郎目瞪口呆，被異常主動的赦生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小弟今天是吃錯什麼藥還是灌了烈酒？那條眼罩莫非有特殊功效不成？

　　「這不是商量。」赦生揚首提聲，一股子酷勁。

　　　　◇

　　託五色妖姬將赤雲染暗中送回望天古舍，螣邪郎轉身拉著親愛小弟坐下來，滿臉深沉的準備好好談一談，話還沒開口，卻被赦生搶了先。
　　「你明知道和談不可能，只是想趁機探聽師兄的往事。」赦生冷哼道。
　　「本大爺……我……」螣邪郎再度被他弟弟搞得啞口無言。

　　赦生說得沒錯，談談只是藉口，他的確是想趁勢追問出那段往事，吞佛肯定也對他的詭計心知肚明，所以才不願逗留。
　　兩個弟弟都看穿他了，螣邪郎不曉得自己該欣慰還是煩惱，苦笑：「……不僅如此，你知道你師兄很可能打不贏那個藺無雙嗎？」
　　「那又如何。」赦生挺直了身，對師兄的信心更甚於自己：「多少勝不了的戰鬥，師兄不是都過來了？」
　　「那都是拿命去拼的。」螣邪郎嘆口氣：「而且這次不一樣，於公於私，吞佛都不能也不會對他下殺手，本就略遜一籌，再多了顧慮，此戰恐怕超乎尋常的艱險。」

　　赦生歪了歪腦袋：「『不能』我懂，是因為要與玄宗保持關係，『不會』是什麼意思？」
　　「只要是牽涉到那樁舊怨，你師兄都會放對方一馬。」螣邪郎沉著臉解釋道：「我就曾經見過同一人來找他尋仇三次之多，儘管武功不比吞佛，卻一次比一次還要強，但吞佛依然饒他一命。」
　　吞佛絕非會對有敵意者心慈手軟之輩，如此作風實在不像師兄，赦生也感到訝異：「為什麼？」
　　「我問過，但他只說……『無妨，還有一次』。」螣邪郎低聲道：「而那人至今並未再出現，我也無從得知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赦生默然半晌，才說：「……所以，你才那麼想問清楚那樁往事。」
　　「對，可惜每次都讓他逃過。」螣邪郎支肘托顎，滿腹無奈，他又不好去追問可能知情的母親與魔君，畢竟他們若是會說肯定早就說了。

　　房內一時陷入寂靜，聆聽著火盆的灼燒聲以及屋外淺雪紛紛的細碎聲，赦生尋思一會，又問：「那些來尋仇的人，都會反覆再來？」
　　「不，大多就一次，被吞佛輕易取勝並饒放後便未再出現，只有少數反覆又來的，這幾年也越來越罕見了。」螣邪郎回憶著，心裡也滿是疑惑：「怪的是，吞佛似乎對每個人的次數有不同標準。」
　　「可是從未有人被他一次殺除？」
　　「對。」
　　「也就是說，每個人至少都有一次機會自他手下留命。」赦生喃喃自語。

　　「再回來講講這個藺無雙吧。」小弟所思考的問題，螣邪郎當然也想過，終究是沒能搞懂，於是將話頭拉回：「當年他是和你師兄一起進異度的，但是第一眼再見到吞佛，就忽然暴起刺殺，那時候你還被吞佛抱在懷裡，說有多險就有多險……」
　　靜靜聽著螣邪郎描述當年事發經過，赦生矇在眼帶後的雙目，竟無來由的乍見一片血紅，滴滴噴濺，利刃的銳光、犬吠聲此起彼落……他渾身一震，驀然抬手去覆摸眼簾。
　　沒有錯，那時候他就在場。

　　「赦生？」螣邪郎見他反應，有些擔憂的停下述說。
　　「無事，你繼續。」赦生放下手，神情平靜。

　　「……後來咱娘親便將他送去了玄宗，只是還真沒想到他經過這十幾年的苦修，竟成了玄宗青年一輩中的高手。」螣邪郎眉心緊擰，苦惱道：「當年他都扎你師兄一次了，現在還放不下，說他道心有成，本大爺實在很懷疑這幫雜毛的說法。」
　　「既然和赤雲染有了接觸，探清此事不難。」赦生依然波瀾不驚，鎮定的說：「你還有蒼那方需要關注，師兄這邊就交給我。」
　　螣邪郎按了按額角，莫可奈何：「你怎麼就突然如此積極了？」

　　「我說過，你和師兄壓力太重了。」赦生面無表情卻十分堅定的說，矇起的雙眼更加難以看出情緒：「我可以分擔。」
　　數月前魔君、師兄、以及螣邪郎相繼出事，娘親與師尊也不在身邊，匆忙間被迫站上第一線的他，就彷彿跨越了界線、破繭而生，他明白自己能做的更多，並非只是被勝仗沖昏頭的過度自信，而是經過沉澱思考，然後真切且清晰的確定──他可以幫得上忙。

　　小弟是真的長大了，實在讓人又欣慰又寂寞。
　　兩眼一熱，螣邪郎刮了刮酸澀的鼻頭掩飾激盪心緒，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最終過去扶他起身，敞開手環抱入懷。
　　「本大爺不怕重擔，只要你們都平平安安。」闔上雙眼，他在赦生耳畔低聲道：「你知道嗎……胸口中那一刀的時候，本大爺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不能再替你們遮風擋雨。」

　　不像數個月前被師兄所懷抱時那樣僵硬，此時的赦生已能面對真實的自己，他只是頓了頓，便抬起一手回抱兄長：「所以，你更該保重好自己。」

※
可喜可賀在中秋節這天桌電修好了~
於是來應景(?)的更新一篇~
大家中秋佳節愉快~(о´∀`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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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20-10-23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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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十四、不敗之心

　　　　十四、不敗之心

　　沿著地勢一路向上，吞佛在一處視野遼闊的埤塘邊緣佇足，俯瞰著眼前大半座焰城，罕見的寒冬讓這座正處於戰禍前線的大城清冷了下來，就連鳥雀走獸也遁避無蹤，站在這樣的空曠處，凍人的寒風襲來，讓他身上的鶴氅都顯得單薄。
　　不願對螣邪郎細數當年圓教村的種種，箇中緣由他自己也說不清，正好藉此寂寒沉澱心緒。

　　對於當年的所作所為他絲毫不感到後悔，即便時光回溯、倒轉從頭，他依然會選擇戰勝所有人；他必須勝利，必須活下來，如此才能夠擁有日後再見封禪的機會，而現實也沒有辜負他的選擇。
　　既然不悔，又何以不想再提？
　　吞佛細細端詳自己的手，尋思著，可能是因為，那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過往。

　　那時他身邊沒有封禪、沒有義母與義兄弟、沒有朱厭、沒有異度鏢局，孑然孤獨，也無絲毫武技傍身，一無所有的面對生命中最大的難關。
　　幫助他渡過那一場場生死賭局、他當時手中唯一僅有的，是存在於骨子裡的狠勁，那是任何人也奪不走，並且只屬於自己的，不需要彰顯、袒露於任何人眼前。

　　之所以不願提起當年過往──或許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一股傲氣。

　　心思通透，他握起掌心，無聲一笑。
　　此時天際開始降下細碎白雪，飄然如落羽，吞佛卻仍一動不動，他正思索起另一要事，關於藺無雙。
　　練雲人言之鑿鑿藺無雙道心有成，從他劍術精進至此境地也可見一斑，那麼……既非尋仇解恨，意欲再戰，究竟所為何來？

　　身後接近的步履打斷了吞佛的思索，紙傘的半緣替他遮擋了一部分飛雪，微微側身探看，來者是黑羽劍客。
　　「老祖宗到焰城了。」恨長風開口就說。
　　吞佛點點頭已示知曉，回應：「方才面見了玄宗的先遣者，蒼該是不日即將抵達。」
　　輕嘆了聲，恨長風又走近一些，問：「我該怎麼做？」
　　「待獲知行蹤，吾將告知老闆地點，老闆只要前往一會即可。」吞佛說。
　　落在紙傘上的細雪越來越密集，恨長風聽他如此輕描淡寫，感到不太放心：「這樣就可以了？」
　　「蒼已然猜透吾等的計畫，他會配合。」吞佛淡漠的說：「老闆也可親眼見證他是何等人物，文鬥或武鬥隨意，隨後再順勢將他請往預定地點。」
　　聽來未免太兒戲了，恨長風哭笑不得：「如此敷衍紫耀軍豈會看不出？想必已安排了人暗中出手干預。」
　　「吾相信老闆能應付的，況且蒼亦非省油的燈。」吞佛不以為意的說：「汝等二人足以應萬變，無須擔憂。」

　　見他明顯心不在焉，回想起來時的觀察，恨長風好奇追問：「那你方才在想什麼？」
　　本打算隨口搪塞過去，吞佛正要啟齒，望著身旁的黑羽劍客，心念忽轉，改口道：「對手的意圖。」
　　「對手……藺無雙嗎？」恨長風一怔，然後很快反應過來，並道：「旱魃都跟我說了，你打算如何應對？」當時那孩子在短短時間內喪失了所有親人，其心中何等怨懟也是可以理解，只是不知現在心境又是如何。
　　「他要戰，那便戰。」負手於身後，吞佛昂然說到：「必須設法瞭解其意圖，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因為輸了賭命戰而導致親人喪命，歷經多年清修，藺無雙應該已經能體悟到，當年他最無法諒解的其實是敗給吞佛的自己，既然如此……
　　尋思起前因後果，恨長風有些疑慮的問：「如若他所欲，僅僅是一場能勝你之戰，你又何不順他之意？」這樣豈不是能更快解決紛爭？反正吞佛似乎也不是那種執著於表面勝負的人。

　　「也許他有必勝之欲，」瞥了恨長風一眼，吞佛望著滿天飛雪，淡淡的說：「……但吾亦有不能敗之心。」
　　深埋在骨子裡的，是當時在強烈意念下所刻劃的傲氣，不容許他敗於因圓教村之事而來尋仇的任何人，一次也不行。
　　他必須證明，就算出於自身意志而戰，他也同樣能夠取勝。

　　恨長風倒是聽出了他前一句的言外之意，撫著下巴問：「你認為他不是為求勝而戰的？」
　　「十年一戰成名，他已是玄宗青年道者中的鰲首，吾不過一介江湖鏢師，單論劍技他勢必遠勝於吾，練雲人又稱其道心有成，單為求勝來戰未免氣量狹小了。」吞佛道。
　　「這話在理……」不自覺間，恨長風替他苦思了起來。

　　吞佛倒是站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瞧著恨長風替他苦心積慮，這男人不但文武雙全、情感之豐富更堪稱一絕，他自認自己無法如對方那般思考，既然如此，善加借用一下也無不可。

　　恨長風壓根就沒察覺到吞佛的那點心機，設身處地的靜心一想，他喃喃道：「……看來果然不再戰是不行的。」
　　「哦？」吞佛不禁挑眉。這男人居然也是同樣結論？
　　見他一臉無法理解，恨長風解釋：「他因敗給你而失去親人，經過這些年，必定早已認知到他心中怨恨的其實是自己的無能為力，那麼仍困擾著他的應該是……當年的你們同樣是手無寸鐵的稚子，同樣背負著生命而戰，何以獲勝者是你而非他？」

　　吞佛的神情明顯愣了一瞬，眉心稍微皺起。
　　「……就為這事？」

　　身為製造出對方人生迷障的元凶，這孩子什麼態度？真是的。
　　恨長風啼笑皆非，又想起旱魃對吞佛的一番評論，苦笑反問：「不然你說說是為什麼？」

　　「因為吾夠狠。」吞佛面不改色、理所當然的回答，然後背著手轉過身去，頂著飛雪慢步離開：「多謝老闆指點。」
　　現在，他知道該怎麼用這一戰來回應對方了。

　　「等等！」舉著紙傘的恨長風一個箭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沉聲問：「吞佛，我問你……如果圓教村那時你敗了，會怎樣？」
　　吞佛回身皺起眉，似乎覺得這問題有些廢話，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吾會被殺。」當時他曾親眼所見，孤身一人的孩子敗戰後被殘虐的殺害，因此才堅定了絕不能輸的狠心。
　　果然如此，恨長風胸口一抽，想到那些孩子在小小年紀就得面對如此殘酷的絕境，實在令人心痛；很快整理心境，他誠懇說到：「聽我一勸，你必須讓那些來戰的對手明瞭此事。」
　　眉頭皺得更緊幾分，吞佛語氣冷漠：「博取同情，這種戰略吾不屑使用。」
　　「並非此意。」對他這種冷若冰山堅石的思考模式，恨長風倍感無奈，再次解釋：「就如方才所言，他們真正悔恨的是自己對命運的無能為力，你不如多給他們一個理由原諒自己。」是他們的敗，才換得了吞佛的生，雖不一定對每個人都適用，但總有人能從中獲得些許慰藉。
　　「就算這麼做，也於事無補。」吞佛淡淡的回覆，但眉宇已經舒展了些，隨後又道：「不過……確實是一種思路，吾會納入考慮。」

　　恨長風忍不住長嘆：「這樣一來，你也免去背負那麼多憎恨，都這麼多年了，你不累嗎？」
　　吞佛卻是饒富趣味的回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有意思……汝這是擔心吾？為什麼？」
　　彷彿瞬間被寒霜給糊了滿臉，好心去給雷親，原本還抱著萬般感觸的恨長風瞪著他張口結舌好半天，內心無比崩潰：「你腦子有什麼毛病！擔心人還需要理由嗎？」

　　螣邪郎此刻若在，定會指著自己大聲哼笑「本大爺就說這傢伙腦子是壞的」吧？這麼一想，吞佛臉上更添幾分笑意，淡淡反問：「不需要嗎？」
　　懊惱地扁著嘴，恨長風沒好氣的不想與之對話，但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悶聲回應：「我答應了九娘，會好好照顧你們，雖然還在摸索自己該做些什麼，但關心自己孩子是最起碼的人之常情。」
　　「哈，可惜，吾對那些仇恨並無特殊的感覺。」吞佛笑了笑，漫不經心似地揮了揮手，頭也不回的遠去：「莫白費心了，吾消受不來。」
　　「欸你……！」

　　對著那看似灑脫實則冷血無情的背影瞪圓了眼，掏心掏肺卻碰了一鼻子灰的恨長風咬牙切齒。
　　這孩子……太難相處了！吾兒一定都是被他帶壞的！

※
《天道》本篇已經完稿，目前在寫只收錄於實體本的番外。
因為光是本篇就將近九萬字，所以這次有可能又必須分做上下冊，確切等我寫完番外進入排版後再來報告~

順便預告11/28的布翁，我們在E-09、E-10喔~(*ﾟ▽ﾟ)ﾉ

[ 此帖被洗翼在2020-10-23 11:4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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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ry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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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發表於: 2020-10-23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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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这么多文字大工程啊，前面的还没看先mark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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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翼

異度鏢局6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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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發表於: 2020-11-07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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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十五、變局

　　　　十五、變局

　　位處爭戰前線的焰城果然不似途間的其它城鎮，即便有入城文牒，藺無雙仍費了一番口舌解釋來歷才通過城門，並且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己的行蹤被牢牢監視了起來，監探者眾、且行徑明目張膽，想必是異度鏢局的人手。
　　藺無雙也沒有隱藏行跡的打算，他相信對方該會明白自己的來意。
　　走在被雪染白的冷清街道上，唯一讓年輕道者苦惱的是──他不知道要上哪去找那「望天古舍」。
　　偏偏這風雪天裡街上都沒幾個行人，他本想乾脆找那些追蹤自己的人來問一問路，但才要接近，那些人就立刻閃躲得老遠，很顯然是被特意交代過不能有所接觸。
　　罷了，先找客棧打尖，再順便詢問吧。
　　眼看天色已晚，一邊取下笠帽抖去積雪，藺無雙一邊無奈的想。

　　近二十年前毀於戰火後重建的焰城，格局相較於別的城池要嶄新許多，讓初次下山的藺無雙摸不太清，也就拐了兩個彎，眼前居然已經不再是商店林立的普通市街，而是魚龍混雜的青樓酒肆。
　　起初藺無雙還沒發覺異狀，正想著這裡有些人煙了倒好，能找個人問問路，觀察之下才發現遊蕩此處的人眼神多屬不正，再抬頭張望，掩藏在寒雪迷濛中的光景讓他一陣尷尬。
　　清修多年，他自然不習慣這樣的地方，立刻轉身打算離開，卻意外與一名乞兒擦身撞上。

　　「嗯……？」
　　畏畏縮縮的乞兒少年碰之便逃，藺無雙隨即查覺不對，一摸腰間，原本配飾在腰帶上的白玉璧消失無蹤，竟是被那乞兒給扒了。
　　眉頭一皺，藺無雙回頭施展身形追去。
　　他一心向道，身上自然不會有什麼華貴配飾，那只白玉璧雖質地尋常，卻是先前與蒼雙雙拿下鰲首後，練峨眉師姐送予的贈禮，含意是期盼他道心清淨圓滿，對他而言有非凡意義。

　　在無人窄巷內追上了那名乞兒，藺無雙一把揪住了他：「玉璧還吾。」
　　「道、道長……對不起、對不起！」乞兒低著頭不敢抬起，雙膝一軟就要跪下，卻被藺無雙硬是提拎起身。
　　「玉璧還吾。」他淡漠的複述一遍。
　　「是、是！」
　　乞兒連忙雙手奉上，但露出衣袖外的手卻缺了一掌，細一瞧，藺無雙見他右手竟是齊腕而斷，裹著的白布已經髒汙、仍透著暗褐血色。
　　他眼神一黯，接過白玉璧的同時問：「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乞兒慌張的一縮手，垂首支支吾吾的回答：「沒、沒什麼……」
　　想他既不願坦然，藺無雙便也不再追問，掏出一張銀票隨手塞去：「好好治傷。」
　　乞兒捏著那紙銀票瞪圓了眼，站在原地愣愣無言，似乎許久沒緩過神來。
　　絲毫不懂銀票的面額有多麼驚人，藺無雙依然臉色平靜，淡淡的問：「你可知望天古舍在哪？」
　　嚥了嚥唾沫，乞兒終於回神，替他指去：「順著這巷子到底，出大路後右轉，約莫半里就能見到一間大茶樓，名為望古齋，道長要找的望天古舍就在望古齋旁。」
　　「多謝。」藺無雙點點頭，轉身便走。
　　沒想到那乞兒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跪下就是磕頭：「謝謝道長！謝謝恩人！敢問恩人大名？小的日後若有能力，必定給您燒長生香……」
　　「不必言謝。」藺無雙無奈停步，扶起他道：「日後好生做人便是。」
　　「一定、一定！」

　　拖延了片刻才擺脫那名乞兒少年，藺無雙趕緊在夜色中直奔望古齋茶樓，這麼一樁小插曲，卻是讓他意外擺脫了一直尾隨在後的眼線，直到轉出大路上也沒有人再跟來，沿著右側走了一段，果然就在醒目的茶樓旁找到了相對低調的望天古舍。
　　茶樓掛滿的燈籠在寒風中晃晃蕩蕩著，即使入了夜也仍有人聲笑語傳出，相比之下，一旁的望天古舍就顯得沉靜清幽，只能看到半掩的門扉裡隱約還透著些許燈火。

　　雪又大了些，藺無雙趕緊加快腳步上前，卻在臨門一腳之前，耳聞門內一道熟悉的聲音。
　　「還沒有他們的消息嗎？」

　　那是……練峨眉師姐？她不是去異度鏢局了，怎麼會在此？
　　藺無雙先是錯愕，然後想起蒼的叮囑，連忙閃身躲入旁邊茶樓廊柱下的暗處掩藏形跡，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蒼曾說過此行若是先遇見練峨眉師姐必遭阻攔，但他若想達成目的，又需望天古舍內同道的相助，卻不知蒼是否曾預料師姐會現身於此？

　　沉吟片刻，素縞黑麻的身影悄然離開，默默消失於雪夜中。

　　　　◇

　　即使獲知藺無雙已經入城卻意外脫離追蹤的通報，吞佛今日依然若無其事的出門了。
　　身披鶴氅，他來到焰城外圍的城牆上，代替分身乏術的螣邪郎探視守備狀況，且不提紫耀軍動態安靜的詭異，近日天候異常寒冷，作為焰城附近一帶的東道主，總該來看看協防的豪俠義士們有無需求缺欠。

　　異度鏢局不但是焰城的大金主、也是最首要的戰力，加上先前吞佛在陣前打暈黥武的傳言早已甚囂塵上，他冷酷無情的形象也越傳越廣，守城兵的將領幾乎是一路誠惶誠恐的接引著紅蓮戰神視察各處情況。
　　對吞佛而言，這倒是讓行程順遂許多，他相當滿意。

　　「主人！」
　　與守城將領別過，剛走下階梯，被差去跑腿的朱厭已經提前一步回來，正站在樹下把玩著小童玩，見他歸來，喜孜孜的迎上前：「你交代的東西我都買好了。」
　　「嗯。」在朱厭的伴隨下負手前行，耳邊不時傳來一陣嗡嗡唧唧的聲響，引得吞佛瞥了眼：「哪來的？」
　　「這個嗎？」舉起手裡的童玩，朱厭往大街上一指：「方才有名年輕琴師向我問路後，送我做回禮的。」
　　「琴師。」吞佛喃喃低語，臉色絲毫不變，又問：「他問了哪裡？」
　　「瓦肆的方向。」朱厭老實回答。
　　吞佛停下了腳步。

　　「主人？」朱厭不解的望著他。
　　「汝留下，剪尾。」吞佛吩咐道，隨即提步轉向位於附近集市裡的瓦肆。
　　意思就是要他確認有無跟蹤者、並且剪除……但是為什麼？呆站在原地，朱厭迷惑的朗聲問：「主人你去哪？」
　　「赴約。」白衣鶴氅的背影頭也不回。

　　踏在冷清的積雪大路上，還未進入集市內，吞佛便在路邊見到了背琴的年輕道者，玄紋紫衣在雪地裡仙氣飄然，那雙細長的鳳眼看起來還是同樣的討嫌。
　　笑著朝他微微一點頭，紫衣道者轉身往不遠處河堤邊的一座亭子走去，吞佛默默隨上。

　　「久違了，很高興你能理解竹蟬的暗示。」進入亭下後，蒼對他說到。
　　吞佛卻是一臉冷漠：「客套話免了，何事？」道理很簡單，自己既然為藺無雙的目標，就不該是蒼找上門來，他忽然現身相見必定別有內情。
　　蒼無奈的笑：「你還是老樣子。」總能硬生生把天給聊死。
　　「彼此。」仍是一副裝腔作勢、道貌岸然的模樣。吞佛冷笑。

　　既然都是聰明人，就少繞點圈子直奔正題，蒼抬手請他一起落坐，道：「你們與望天古舍怎麼聯繫上了？」
　　「赦生偶遇赤雲染，邀她前來。」吞佛簡短的解釋。此事確實是意料之外，誰也沒想到赦生秘密外出會這麼正巧遇上赤雲染，還把人給硬請回府，原本要在雙方默契下進行的事，現在倒真成了私自勾結似的。
　　難道是天意嗎？嘆了口氣，蒼只能苦笑著攤牌：「吾本安排望天古舍協助藺兄，現在練峨眉師姐因你們而發現了望天古舍……」
　　想當然爾，不願雙方真正起衝突的練峨眉若得知計畫，定會阻攔藺無雙的行動。
　　「所以？換汝協助他來找吾復仇？」吞佛面不改色的淡淡問到。
　　「莫要試探，你明知藺兄並非為尋仇而來。」蒼從容的笑道。
　　「神棍。」吞佛低聲罵了句，倒是沒有否認，對於這種腦子過於好使的人，任何隱瞞或偽裝都是白費工夫，不如省點心力。

　　「本該由藺兄通知你們的……這裡是紫耀軍潛入後方的管道，你們需得注意。」修長的手指按著一紙信籤推去，蒼正色說到：「其中經營已漸趨穩定，若想剷除，務必除根。」
　　「還有呢？」吞佛收過信紙，一點也不客氣，他就當這是對方的賠禮了。
　　「時間、地點你來定，吾轉告藺兄赴約。」
　　「不怕吾趁機除去舊患？」
　　蒼聞言一笑：「你殺伐果斷，卻從不會做多餘的事。」言談中就彷彿他們不是相隔十餘年後再見，而是相識許久的老朋友，「況且，你也有你的堅持，對吧？」
　　「哼。」吞佛橫他一眼，冷哼了聲，唇角卻勾起淺淺的笑意。

※
排版完成後，赫然發現改變分行習慣的成效相當驚人~
所以這次字數雖然高達九萬五，但頁數應該不會超過前一本鏢局三，可喜可賀XD
校對工作還有一些沒完成，等差不多之後就會來開預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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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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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樓發表於: 2020-11-15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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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十六、心魔

　　　　十六、心魔

　　客棧裡一早就人聲鼎沸，雖說因為戰亂的緣故焰城裡少了大半的人煙，但仍有許多前來義助的江湖俠士、或是豪膽趁勢來撈一筆的投機商賈，無論是什麼時代、無論什麼理由，這普天下總是不乏冒著重重險阻努力生存度日的人們。
　　客棧樓下的飯廳內，藺無雙靜靜坐在角落一隅用著早膳，將這片光景收入眼底，長年閉居修練的他已經很久未曾體會過這樣的喧囂，不免感到有些恍惚，彷彿一閉上眼，就能回到十餘年前那個殘酷的烽火童年。

　　猶記那時他與父母兄姐們為躲避戰火而逃離家鄉，卻在途中遭到惡匪脅持，年幼的他懵懂不知險惡，以為只要能跟家人緊緊依偎在一起，一切都能雨過天青。
　　就算被推上了鬥場內，他也還沒能醒悟過來。
　　他出身農戶、自幼勞動又天生根骨優異，面對瑟瑟發抖的同齡孩子隨手一推便取得勝利，回頭卻不見家人有任何喜色，反倒是啼哭更甚，讓他莫名不解。
　　直到他遇見了那名蒼白瘦弱的異端魔物──眾人都是這樣稱呼那孩子的，說那頭紅髮如同鮮血所染，慘白的容顏就像鬼魅，身若枯骨似妖魔邪物、心若冰霜般冷酷無情。
　　那孩子的確與他先前所對戰的都不同，沒有半分畏懼、憤恨，甚至沒有任何情緒，金色的眼眸彷彿冰石般冷漠，動起手來卻十分狠絕酷戾，一聲不吭的就將他打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失去了最疼愛自己的親姐。
　　儘管父母悲痛哭嚎著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卻挽救不了一夜之間落入無底冰窟的他，被重創撕裂的心生出了憎恨，不只是對那些惡匪，還包括一個個與他有同樣遭遇的對手。

　　隨著親人接連逝去，憎恨與仇怨在他心中不斷累積，就像是無底的黑暗沼澤，吞噬周遭的一切，甚至將他自己也陷了進去。
　　最終在那年玄冬降臨、鏢局前來掃蕩賊匪之時，他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帶著那滿身難解的仇恨。

　　那些恨與痛，如今回憶起來就宛如上輩子的事了，曾經被撕裂後重新一點一滴拼合的心頭仍會隱隱作痛，傷口並沒有痊癒，只是抹上了厚厚的牆泥，堅強的繼續前行。
　　歷經十年閉關靜修，深暗的恨意已經化解，但記憶中如妖似鬼的魔物卻總是揮之不去，就算他的武藝再高、劍再快，也永遠斬刺莫及……

　　復睜眼，年輕道者默默地重新端起碗，抿食已冷的清粥。
　　為了破除心魔，他來到了這裡，卻不知當年那個魔物般的孩子如今是何模樣？
　　依稀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對方，那孩子懷裡抱著一名小娃娃，似乎是鏢局老闆娘的幼子，但他那時無心細看，只恨對方何以能安逸無恙，不假思索的拔刀便刺，隨後被趕來的另一名少年蹬暈了過去。
　　當年在鏢局裡的短暫日子他印象模糊，除了那次刺殺之外也沒與那孩子及老闆娘的兒子們有所接觸，醒來之後在柴房裡關沒兩天，他就被匆匆送去了玄宗。

　　「他叫吞佛。」
　　又過了些年月，忘了是什麼時候，他從蒼的口中得知那孩子的名字。
　　「他是個怎樣的人？」
　　「這個嘛……吾也說不準，確實與其他人有許多不同吧。」蒼笑得如同清風明月，一若往常：「他是個怎樣的人，對你來說，重要嗎？」

　　重要嗎？
　　藺無雙因為那句話而陷入沉思，之後便未曾再問起。
　　──他的心魔是源於自己、而非對方。

　　食畢，放下碗筷，提起茶杯時，忽然出現在杯盞下的信籤讓他一陣愕然。這是何時送來的？抬頭張望，周遭毫無可疑，甚至沒人在注意他。
　　藺無雙也不執著於此，開信一觀，白紙黑字簡單寫明了時間地點，沒有落款，但他能辨識出是蒼的字跡行文。
　　看來是蒼不知如何得知自己的困境而插手了，一直以來他都是這般神祕莫測，明明同樣是初次出山，何以他卻能手眼通天？可以猜測到肯定是預先做好了安排，但即使如此，能夠人在封雲山上的紅塵俗世之外就算到這一步，果然是令人不得不贊服的「通曉天機」。

　　記下內文後，藺無雙收信入懷，然後垂眼看著手中杯內的茶水。
　　既然談妥時間地點，表示吞佛也首肯了與自己的再次對決，他又是怎麼想的呢？
　　猶記得最後一次見面時，目睹刀尖迎面而至，對方的眼神卻不閃不避，毫無負疚，甚至也沒有任何負面的情緒……不，應該說，他似乎全無情緒可言。
　　無論是憤怒、哀悼、怨恨、輕視、欣喜、畏懼……面對險情，在一個孩子的雙眼之中居然找不到絲毫情緒顯露，簡直不像個活生生的人，只有冷靜的思考與判斷，金色眼眸如同一面明鏡，澄澈地映照出當下的自己。

　　莫非──那就是自己的心魔嗎？

　　穩穩舉著茶盞，注視著平靜無波猶如明鏡般的茶面，藺無雙的心思忽然明朗幾分。
　　是了，自己必須再次面對他、面對那雙彷彿明鏡般的眼神，看看如今映照出來的……是怎樣的自己。

　　　　◇

　　當赦生踏進房內時，小神醫素續緣正在替吞佛除去右臂的夾板，見他走入，吞佛只是點了點頭，想大概是默許自己留下旁觀，赦生於是自動自發的拉過椅凳坐下。

　　一雙小手在強韌的腕臂上專注地按來按去，素續緣的臉色看來顯然是很滿意：「復元尚算良好，不過這十天還是不要劇烈活動的好。」
　　吞佛聞言，卻是淡淡的否決了：「十天？來不及，至多兩日。」
　　素續緣一愣，抬眼瞪著吞佛好半晌，鼓起小臉氣呼呼：「……你們一個個怎麼都這麼任性啊！」
　　「抱歉，情勢所迫。」吞佛那副理直氣壯的坦坦蕩蕩，更加惹人惱火。
　　「哼！都有理由啦！」用力蓋上診箱，挽起袖子提起筆來，素續緣忿忿難平的嚷著：「我要給你開最苦的藥！每天按三餐當茶喝！」
　　「那就有勞了。」

　　……師兄你能閉嘴嗎？
　　看著都快氣成球的孩子，赦生偷偷戳了下他師兄的脊樑骨示意。

　　吞佛挺了挺背，還真就知意的閉上尊嘴不再吭聲。
　　領了藥方，代替正在整理衣著的師兄送走素續緣之後，赦生回到屋內，便聽吞佛開口問：「螣邪同意不干預此戰了？」
　　赦生點點頭：「我告訴他，你這邊的事，交給我。」
　　仔細摺起藥方壓在紙鎮下，吞佛道：「吾不讓螣邪插手，汝也別插手。」
　　在原本素續緣所坐的那張椅凳上坐了下來，赦生端正面對吞佛：「我沒打算插手，只是來問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聞言，手還按在紙鎮上的吞佛抬起眼，與他幾乎平視不語。
　　今天的赦生並未束著眼帶，雙眸平靜的與吞佛坦然對視著，傳達自己對師兄的信任，一如以往。

　　其實在來此之前，赦生先去過襲滅天來那裡徵詢他們師尊的意見，襲滅天來這麼告訴他：「甭管你師兄，這一戰他正需要，讓他自己去打。」
　　「需要？」
　　「且不說他們到底有啥恩怨，那都不重要了。」師徒交心，襲滅天來看得通透，陰冷的哼笑：「一名有著正統武學的同輩高手，如此對手可遇不可求，乃是突破自身界限的大好機會，吞佛想必也相當期待，你若想幫忙，便要讓他無後顧之憂的放手去戰。」

　　「我是來讓師兄專心應戰的。」回憶師尊所言，赦生再次強調。與武學有關之事，師尊的話是可信賴的，不過要進行哪些準備才足以讓吞佛安心的全力應戰，自然還是要回頭來問當事人。
　　「看來這段日子汝確實有所成長了。」臉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吞佛肯定了他的思路，倚在桌面的右手指腹輕敲幾下，才斟酌著說到：「借用的兩劍之中既有藺無雙，寂寞侯的主要目標想必是吾；如今魔君仍在調養，擔子全落在螣邪郎身上，而吾是他所倚仗的左右手、又是他重視的兄弟，只要針對吾下手，螣邪郎必定焦頭爛額、難以兼顧全局。」
　　赦生聽著，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不想兄長干涉此事。」
　　「身為主將，他的全副心神應該保留在大局上。」吞佛淡淡的說到，然後讚許赦生：「在這件事情上，汝做得很好。」由赦生主動開口請纓，螣邪郎便不得不放手交給已經開始成長茁壯的小弟，轉而關注大局，以保小弟不受干擾。
　　「我只是依循自己的直覺。」赦生坦白的說，縱然被師兄誇讚也無自喜之情，繼續追問：「既知敵人目標，該如何防範？」
　　吞佛沉思片刻，道：「敵人計策已全，與其耗費心力於防堵、不如準備萬全的應對計畫。」

　　略略皺眉，雖能聽懂師兄的意思，赦生卻想不透為何會說敵人計策已全？
　　想不透的事便不去多想，他很快收回思維：「意思是，我要以師兄會出事為前提做準備？」
　　「不僅如此，汝還需得設想下一步。」吞佛循循指點他去思考：「有練雲人這層關係在，雙方均不可能下死手，況且玄宗不僅行事正派、更非易與之輩，敵人從中作梗也很難改變結果，至多只能做到讓吾暫時退場……那麼為何要促成此戰？這段時間，敵人會如何利用？」

　　赦生沉默的凝神苦思，這種情況似乎相當眼熟，就如同當初師兄與練雲人一戰過後……
　　「狙擊主將？」他遲疑的開口。
　　卻立刻被吞佛否決：「在吾方已知幕後敵手的情況下，狙擊暗殺斷無可能。」

　　暗的不行，那莫非……明著來！
　　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赦生決定繼續相信自己的直覺：「趁此時機，攻打焰城。」
　　「沒錯。」吞佛沉重的頷首。

※
上一本到這一本，可以很明顯的看到赦生的成長變化，是我特別喜歡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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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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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天道》十二、相逢

《天道》十三、分擔

《天道》十四、不敗之心

《天道》十五、變局

《天道》十六、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