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5 遇鬼 (赭墨篇)~小短篇．歉懷，28F (遲來的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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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入此門中皆為吾友風雪添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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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09-06-29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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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9 遇鬼 (赭墨篇)~小短篇．一身紅的赭師伯，20F

小短篇之一身紅的赭師伯

座落綠色山林間的道觀，半個時辰前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從外頭飛來，在道觀某處降落。

一刻鐘以前，又有一隻灰羽鴿子拍拍翅膀飛了過來，同樣也降落在偌大的道觀裡邊。

現在，又有一隻羽毛顏色有白點有灰點的信鴿，在道觀上空盤旋，這隻鴿子大概很少來山上，只見牠在空中飛了快三圈，最後終於發現仰著頭巴著牠快點下來的那人，立即拍打著翅膀奮力撲去，在咧開笑臉的黑髮青年左手臂停下。

笑瞇瞇地輕摸鴿子後腦，掏出小米餵牠，犒賞其辛勞，接著視線移至鴿子細細的腿。

「有信了。」
拆下鴿子腿上綁著的小竹筒，把捲得小小細細的紙條抽出來。

『紅衣道長和墨道長經過東市，往洪員外家去　　　　　　　　　　　　　　　散仙書肆　字』

字條上短短的二行，讓青年笑臉更開了些，小心收妥字條，手臂平舉，讓鴿子往天空飛去。

黑髮青年左瞧右看，確定這裡除了師兄，沒有其他輩份比自己大的人了，這才放寬心扯開嗓門喊道：「大人出門囉！想聽歸一師兄說故事的就出來喲！」

剎那間，四面八方湧現一大群人，大家不約而同往青年面前跑去，就怕遲了會少聽一段。

放眼望去，坐在青年面前的，全是年紀只有七八歲不到的孩子，他們各自找了地方坐下，睜大眼睛等著黑髮青年開講。

看起來很像來到聽說書的茶樓了。

沒錯，現在是聽故事時間，雖然這裡是一間道觀…(王歸一：咳，修道人也有聽故事的權利好嗎？<被巴>)

稍微遠的地方，則是與青年同輩的師兄弟，他們或坐或站。那些人是負責帶著年幼弟子的人，今兒個師伯師叔不在，小傢伙們坐不住，他們也從善如流，放眾人幾個時辰的假，陪他們來廣場聽故事，順便維持秩序。

雖是這麼講，但見眾人臉上，笑意滿溢，對於王歸一今天的召集亦覺好奇。

山間修道生活沒有太多樂趣，自從王歸一來了之後，大夥兒多了不少樂趣，光是聽他說故事就夠有意思了。

拿起備在一旁的茶壺倒出一大杯，仰頭咕嚕一口灌下冷掉的茶水，清清喉嚨，精神抖擻的眼珠子轉了圈，掃過坐在面前的師弟們，笑著開場：「都來啦！好，歸一師兄要開始講囉！」

清清喉嚨，王歸一開始今天的主題：「親愛的師弟，你們進來師門多久啦？」

「二年！」
很有精神的回答道。

「半年！」
不甘示弱地大聲喊道，身旁同時期進來道門的大孩子放聲大笑。

「……半個月。」
細小的聲音從某處傳來，眾人只覺那音好似蚊鳴，東張西望，就是找不著是誰在講話。

「嗯嗯，那你們對掌門師叔第一印象是什麼？」
右手托著下巴，狀似認真地問道，在場師弟你看我，我看你，很有默契地開口回話：「掌門師叔很漂亮！」

「掌門師叔很善良！」

「掌門師叔的抱抱有娘親的味道！」
說這句話的，是年僅五歲的小小師弟，剛來道門時，他每天都在掌門師叔的懷抱裡入睡，是以對小傢伙而言，墨道長的抱抱充滿母親的味道。

腳下一滑，差點跌倒，王歸一慶幸自己是牛飲地把茶一口灌下肚，不然被嗆暈可就窘了。

不遠處，眾多年長弟子笑成一團，有些人很給面子，用手遮著嘴巴偷笑，沒給師弟難堪。

同在一個屋簷下，給面子很重要。

振作精神，讓自己站直雙腳，青年又一次地清喉嚨，繼續話題。

「那你們覺得掌門師伯人怎樣？」

師伯？

「就是穿著紅衣服的那個人啊！」
笑著提醒這群小師弟，也在話中點出談論之人予人的第一印象。

「喔~~~我知道了！」
將腦袋裡的人影和師兄口中所說的對象互相結合，確定自己沒認錯人，小小弟子們用力點頭，表示自己知道是誰了。

「掌門師伯很高很高，就像大~~~~樹一樣高！」
對孩子們來講，赭師伯的確跟大樹一樣，讓他們很有安全感。(就像傍著大樹而生的小草，有著被保護的感覺<笑>)

「師伯喜歡紅色的，因為他每天都穿得一身紅！」
孩子們到現在只見過掌門師伯穿紅色道袍，還沒看他穿過其他顏色的衣服。

雖是如此，但那種紅穿在一個大男人身上，竟然一點也不顯得突兀，相反的還極為適合，全天下大概只有掌門師伯有這種魅力了。

紅得正氣凜然，紅得讓人站在他面前，不由得肅然起敬，自動立正站好，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嗯嗯，還有呢？」
摸摸下巴，持續引導師弟往別的方向思考，貫徹師門教育方式。

掌門師叔常說，想事情不能只往單一方面想，要多方思考，集思廣益。

「還有啊…」
小孩子畢竟年紀小，而對剛進師門的弟子來講，因為和兩位掌門人接觸時間不多，一時也想不出其他答案。

「好，讓師兄來告訴大家好不好？」
標準的孩子王兼說書人性格，在王歸一身上展露無遺，好像他天生就是靠這項才能吃飯似的，一點也不覺得有彆扭感，愛說話愛搞笑的他，是道觀裡的活寶，也是師兄們歡樂的來源。

「師兄快點講啦！」
禁不起賣關子誘惑，大孩子小朋友群起叫道，王歸一呵呵笑了笑，小小給予提示：「你們有沒有發現，掌門師伯很少笑，表情也都是一樣的？」

對厚！

「掌門師伯不愛笑……」

「就跟村裡拜拜的神像一樣，臉都繃著，沒有笑容。」

那叫嚴肅，不是跟神像一樣啦！

小孩子的想法很單純也很有趣，圍在一旁的師兄們再度笑了起來，同時朝師弟拋去一記眼神。

喂，講重點！

接收到師兄們充滿威脅…咳，更正，是耐心催促的視線，青年趕緊公佈重點。

「今天趁掌門師叔不在，歸一師兄偷偷跟你們講…」
語氣和表情很神秘，小小弟子無不張大雙眼，屏住氣。

個個點頭，聽得很認真。

「你們一定要記得，如果做錯事，先去找掌門師伯認錯，他會幫你們減輕行罰。」
想在這裡過清閒的日子，首先要跟掌門師伯打好關係！

？

？？？

？？？？？？

從師弟們眼裡看見一個又一個的問號，王歸一好整以暇，舉出實例。

「還記得之前歸一師兄被掌門帥叔處罰，要把道觀裡的樹木修剪整齊的事嗎？」
眼前就有現成例子好用，他是當事人，感受最明顯。

「嗯，記得！」
比較早進師門的孩子們都還記得那天歸一師兄那張臉上，出現驚詫又感激涕零的表情，那天一整日，王歸一的嘴巴張得很大，塞入一顆雞蛋絕對沒問題。

這麼講雖然有點誇張，不過是實情。

見師弟們點點頭，王歸一的十二師兄竇歸貳跳出來接話：「那麼多樹木，你們歸一師兄一天之內就修好了，大家會不會覺得很神奇呀！」

當然神奇，因為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嘛！

點頭如搗蒜泥的動作，再度出現在道觀眾人身上。

知道師弟們的好奇心都被引起，王歸一與十二師兄交換眼神，呵呵笑著公布謎底。
「那次我因為講掌門師叔的八卦…呃，不是，是跟著一群三姑六婆聊是非，掌門師叔認為此風不可長，就罰小徒我替全道觀的樹木修枝剪葉。」

被影射為三姑六婆的諸位師兄們心裡想，等會兒師弟們不在，鐵定要巴某人巴個過癮！(磨拳擦掌)

當時聽到掌門師叔的懲處命令，黑髮青年差點沒暈倒。

這間道觀這麼大，種了那麼多棵的樹，要全部修剪，那要弄到何時啊~~~~~

哀怨歸哀怨，王歸一可不敢違抗師令，隔天起了個大早，背著大剪刀整裝完畢，拖著沉重步伐往前院走去，當他逐一把前院右邊一小角的樹木修掉枝葉，正往左邊推進……

入眼的景像讓青年張大嘴巴，一雙眼睛瞠得又圓又大。

都…都剪好了？！

昨天還高聳入雲的樹林，現在少了一半的樹枝，地上是被推成一堆的葉子和樹枝。

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王歸一又往道場走，這時所有弟子站在道場中央，而一抹大紅身影，正持劍而舞。

那是掌門師伯赭杉軍，只見赭師伯手持烙印紫霞劍紋的神器，揮灑劍招，式式凌厲，招招流暢，紫芒劃過之處，便見枝斷葉落，沒幾下的功夫，道場四周的樹木都修妥了。

掌葉子片片落下，躍動的紅影也行完最後一式，一個鴿子縱躍，翩然落地。

弟子們紛紛鼓掌，對掌門師伯的身手，除了讚嘆，亦是心羨不已。

他們要練習多久，才有辦法跟掌門師伯並駕齊驅？

可能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吧！

將劍放回劍鞘，赭師伯轉身走向呆愣的黑髮青年，行經其身邊時，低聲道：「把現場整理好。」
簡單俐落，一個字也不浪費。

至於掌門人院落，赭師伯表示為了確保掌門人隱私，道門弟子不得隨意接近，那裡由他負責打理即可。

結果一天下來，王歸一根本不需要動什麼手，每到一處樹木都修好了，他只要負責把推到樹下弄成一堆的枝葉整理好，搬到柴房放置就好。

別小看這些東西喔，那些都是道觀接下來一年的薪材來源，足可替眾人省下一年的煤炭費用。

(記帳的弟子云：其實掌門師伯非常擅於理財，自從他來了以後，道觀總支出滅少四成，是說收入也沒多多少啊……)

「所以表面上掌門師伯是要練劍，實際上是替歸一你修樹？」
答案瞭然於心，但竇歸貳還是用嘴巴講了一遍，意在讓年幼的弟子明白箇中道理。

「沒錯！所以掌門師伯是弟子的救星，大家一定要記住這點喔！」
與師兄一搭一唱，二人將本道觀第一生存法則傳授給輩份比自己小一級的師弟們，要眾人牢記。

「嗯！」
畢竟都是小孩子，長輩說什麼他們會照單全收，何況也不是壞事，記著也好。

「今天的故事不能讓掌門師叔知道喔！」
被漂亮的掌門師叔知道弟子在背後八卦，他們就死定了！

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會被玩到爆的！

「好啦，都回房間去背經吧！」
催促著小小弟子回房間背書去，待一大群孩子消失之後，王歸一轉身要跑，前後左右都被師兄們圍住。

「呃…各位師兄，有什麼事嗎？」
一臉無辜的樣子，讓人好氣又好笑，由帶頭師兄董天平開啟話頭：「少來，上次講了一半，這回該有始有終吧！」

啥？上次？

「王．歸．一！」
把大家的興致都挑起來了才在裝傻，太晚了！

唔，師兄的臉，好恐怖喔……

「好啦，人家講就是，你們想知道什麼？」
沒辦法，情勢比人強，他只是一個小小弟子，可打不過幾十位師兄啊！

嗚嗚，掌門師叔，掌門師伯，請您原諒歸一小徒的不孝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哀泣中……)

眾人捲起衣袖，先巴某人再講！(巴掌聲連綿不絕，道觀氣氛很歡樂！！！)

廢話不多說，以下就是道門弟子的問與答：

問題一：掌門師叔的剋星？

王歸一：哎，這題誰問的，這麼沒級數的問題也敢問？(表情有點拽~~~<被巴>)

回答：其實掌門師叔根本沒有剋星好嗎？放眼整座道觀，有人敢違逆掌門師叔？又不是嫌日子太悠哉，想找一堆事情做。(眾人無言，因為是事實。)

問題二：掌門師伯的剋星？

王歸一：嗯，這真是有深度的問題…(摸下巴)

某師兄疑惑地發問：難道掌門師叔不是師伯的剋星？

瞥了發問的師兄一眼，回答：應該要這麼說才對，掌門師伯對掌門師叔是縱容。

縱容？

歸一小徒的解釋：每次掌門師叔整完人以後，師伯雖然會過問，但都不會罵掌門師叔，而且還會叮嚀掌門師叔凡事小心，不要受傷了，你們說，這不叫縱容叫什麼？　
雖然很多情況應該那麼做，但看到師伯一聲不吭的模樣，默默支持掌門師叔的一切行為，這種心態就是包容的升級版，縱容！

(眾人：<無言>……事實中的事實啊！)

問題三：掌門師伯會笑嗎？(這是在場眾人心裡公開性的疑問，私下也討論很久了)

王歸一：這個嘛……(消音)

眾人<額冒青筋>：快點講！！！

(某人偷笑中)

回答：掌門師伯當然會笑呀，只不過不是對咱們笑。

眾人：？？？

就在此時，遙遠的那方，響起弟子熟悉到不行的清朗笑聲。

「赭，我怎麼不曉得你對誰笑這事，也能成為弟子之間閒聊的話題呀！」
拂塵輕甩，袖袍輕振，一身颯爽藏青道服，笑得一臉燦爛的墨塵音，偕同一身大紅的赭杉軍，穿過大門，朝來不及逃跑的門徒子弟邁步行來，現場大的小的全部嚇住，當場定格。

眼見被逮個正著，王歸一乾脆直接下跪，向掌門師伯請罪。

「求赭師伯原諒啊……」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跟掌門師伯認錯再說啦！

根據師門生存法則第一條，做錯事必先認罪，有掌門師伯在，包準你沒事！

眼裡閃過無奈，再見身畔藏青之人眼裡燦芒綻放，心知若不阻止，這群徒兒又要被這人整到翻，赭杉軍要眾人起身，回房抄寫靜心咒一千遍，三天後交上來。

「一千遍！！！」

是有沒有這麼誇張啊！

挑眉，順著紅衣男人的話接著加碼：「太少？那加罰抄道德經一千遍，同樣三天後交上來吧！」

於是乎，連綿不絕的慘叫，在山間傳開，驚得停留枝頭的鳥兒振翅高飛，道觀內其他人四處躲避。

所以說，這掌門人的八卦，還是別說的好啊！

◎◎◎◎◎

夜裡，萬籟俱靜。

山間道觀，位落深處的院落，橙黃光線隱隱透出。

沐浴完畢，墨塵音坐在窗前，抬頭望著天空發出微弱光芒的星子。

房門推開，洗好衣服拿去院裡晾妥，紅衣男人大步走了進來，見屋內之人披散的頭髮還在滴水，再見其竟在窗前吹風，眉心攢起，快步靠近，從櫃裡取出毛巾替墨塵音擦拭頭髮。

看著亮光逐漸暗下的紅色星子，墨塵音站立的身子往後靠去，整個人偎入那人胸前。

重複著把頭髮用毛巾裹住，在掌中合握，輕壓出水分，再鬆開的動作，一會兒，掌中青絲不再滴水，呈現半乾狀態。

「做錯事就先找赭哀饒…」
喃喃自語，拉下身後之人的雙手，放在腰腹之間，用自己的手按住。
「真是一群欠打的小鬼……」
眼底滑過輕笑。

「他們的心性還不夠沉穩。」
所以他罰弟子們抄寫靜心經，藉此讓眾人把浮躁的思緒沉澱下來。

唇啟，逸出一聲低笑，閉上眼睛。

「對那群孩子來說，我比你恐怖對吧？」

「塵音…」
低喚的語氣流露擔心，男人心想白天弟子們的對話是否傷到墨塵音的心了。

「雖然你看起來很嚴肅，但他們比誰都清楚，你比我要好應付多了。」
這是事實，也是自己早就習慣的模式。

「…沒有的事，你別想太多。」

對赭杉軍而言，弟子之間的閒談無可厚非，但若惹塵音不快，這就不好了。

他是說什麼也不願見這人難過的。

赭杉在安慰自己呢！

覆在男人手背上的手微微施力，將自己沒有動怒的反應傳達給他知道。

他天性便是如此，要改也不可能了。

橫豎有赭瞭解自己就夠了。

「塵音？」
怎麼不說話？他沒事吧？

輕搖螓首，忽然問道：「赭，你會對別的姑娘笑嗎？」

「嗯？」
思緒還沒轉過來的紅衣男人，不明白臂間之人為何這麼問。

「你知道嗎赭…」
聲音很細，看不見的臉蛋淡開嘆息，睫毛微垂的眸底，蘊釀著此生難得一見的…醋意。
「白天下山的時候，洪員外的三千金見著你，一張臉紅得跟什麼似的，要不是你習慣繃著臉，不苟言笑，她們怕是撲上來了。」
尤其是二千金，那眼神活像要將赭吃下肚似的！

與這人再聚之後，赭杉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一直是看著自己的，是以墨塵音從沒想過會有女人對赭有意思。

他清楚赭的英挺過人，也明白赭註定會成為目光焦點，但他從沒像今天這樣，慶幸男人的不愛笑。

今天他和赭杉軍下山，到鎮上賣木材的洪員外府上，前幾天他答應要替洪員外的祖墳方位稍做調整，今天是去詢問相關細節的。

事情討論完後，洪員外熱情邀請兩位道長留下用午膳，本來墨塵音要開口應允，這時洪員外的三名女兒正巧從親戚家回來，進門拜見洪員外，也對今日來訪的客人為之感到驚讚。

洪家千金因為家世的關係，已有不少人託媒人過來說媒，小有身價的她們，對赭杉軍及墨塵音興起濃厚興趣，一雙眼睛直在兩人身上打轉。

經過洪員外介紹，三位小姐方知兩人是父親請來的道長，再聽到洪員外說要留兩人吃飯，態度馬上變得積極起來。

就見三人左一言右一句，又勸又求地要他們答應飯局，墨塵音心火微冒，腦中忽地閃過一念，隨即身子一軟，半癱在及時伸出的臂膀。

塵音？

沒有開口，視線交會之時，赭杉軍擔憂地詢問，墨塵音臉色有些蒼白，呼吸亦轉急促。

赭，我不太舒服…

貼靠著紅衣男人，墨塵音虛軟地低語，順勢偎入其胸膛。

他可沒說謊唷，被三個活像要將他跟赭吃下肚的女人包圍，怎麼樣都不可能覺得舒服……

見男子露出不適之狀，赭杉軍立即拒絕洪員外的邀請，帶墨塵音離開。

踏出洪府大門，墨塵音依然能感覺到自男人背後直射而來的熱切目光。

真是太可怕了！

吐吐舌，繼續在男人懷中裝暈，愉快地讓他扶著自己走回山上。

當雙腳踩上熟悉山徑，墨塵音立即恢復，赭杉軍先是定定瞧著笑瞇瞇地男子，而後牽著他的手，往座落山間的道觀行去。

一路上，兩人安靜地走著，聽著耳邊傳來的蟬鳴鳥叫，紅衣男人與藏青男子皆是不語。

赭知道，方才自己的不舒服，是裝出來的。

回到道觀，再聽見弟子的八卦，墨塵音忽然一口氣從心底冒出，當下決定要對這群小鬼略施薄懲。

同樣的，他還來不及開口，赭杉軍已成功阻攔，派下所謂的〝懲罰〞。

接下來的時間，墨塵音滿腦子都在思索一件事。

赭會不會對其他姑娘笑呢？

這幾年來，墨塵音發現自己愈來愈在乎這個嚴肅的男人。

雖然自己很少在人前流露真正的情緒。

如果赭跟別的男人一樣，也會對姑娘微笑，那他是不是得退到一旁看他被眾多女人包圍了呢？
(墨道長完全忽略，其實他也是女性朋友很愛的類型之一……)

當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墨塵音才意識到他還是把悶在心裡的話說出口了。

真糟糕，這樣子好像在質問赭…

聽出藏青之人藏在平靜陳述字句裡邊的不安，手臂施力，將人圈抱入懷。

「你知道的…我不太會笑。」
赭杉軍向來不太會安慰人，這是他翻遍整個腦袋，唯二能想的回話。

他知道自己很嚴肅，也不愛笑，但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讓自己，發自內心露出笑容來。

不曉得他這麼回答，能不能讓墨塵音放心……

明明白白感受到身後男人的心思，墨塵音抿唇輕聲笑了笑，臉蛋瞬間換上男人熟悉的淘氣笑容。

身子旋過半圈，轉而與那人面對面，仰起頭看著紅衣男人。

「我說你啊，真的…很好笑……」
指尖在撫過數百次的堅毅俊顏輕描，透過對方的眼睛，睇著映於炯炯墨瞳裡的自己。

「真的沒事了？」
見這人笑了，像是要確認似的，認真詢問，藏青之人輕笑地搖頭，拉開男人環在腰際的手臂，走出那人懷抱。

「很晚了，咱們熄燈吧！」
將窗戶關上，拉著紅衣男人走回床榻，自己鑽進內側，待對方吹熄蠟燭以後，爬上床榻，替自己蓋好被子，跟著在旁邊的位子躺下來。

山上的夜晚很安靜，晚風陣陣，帶來遍體涼意，趨走悶熱。

在沉靜氣氛中，赭杉軍睡著了。

轉身面向外側，聆聽那人規律的心臟跳動，左手慢慢伸向那人的，將之握住。

像是感覺到枕畔之人對自己的依賴，被握住的大手下意識翻轉，將對方覆上來的手掌壓在自己手心底下，以不會傷著對方的力量，與其十指合握。

注視那人反射性動作，漾著淺笑的唇瓣緩緩往兩旁勾起，笑得好不迷人。

赭，晚安。

與情人道過晚安，墨塵音閉上眼睛，入夢尋著他的情人去了。

---

感謝好友的審稿，幫小冰把漏打的字抓出來

感恩

[ 此帖被蓮月．冰夜在2009-06-29 23:12重新編輯 ]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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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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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09-06-29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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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9 遇鬼 (赭墨篇)~小短篇．一身紅的赭師伯，20F

看過這幾篇之後，發現真是有愛啊
不論是前世今生，赭衫對墨墨的愛是不會變的
不過墨墨當了掌門人之後，其實挺愛整人的
如果當初玄宗的掌門人不是傳給蒼
傳給墨墨的話，一定是雞飛狗跳吧
再加上個紫荊衣，玄宗的後背每天都要向王歸一一樣
講八卦要小心了

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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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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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09-06-30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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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9 遇鬼 (赭墨篇)~小短篇．一身紅的赭師伯，20F

其實我不覺得去找赭師伯能減輕刑罰
那次的修剪樹木只是剛好矇到的吧
只因為赭杉不希望他人踏入小墨的領域
說不定在某些狀況下赭杉是更可怕的
我覺得可以改天來個魔化赭嚇嚇他們XD
是說不管經歷多少輪迴,赭心是依舊的
而小墨你也別擔心,赭杉只會對你露出笑容
倒是赭杉才應該吃醋吧~你也很受歡迎啊
這樣的生活真的很暇意快樂呢
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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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劍風霠

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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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09-06-30 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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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9 遇鬼 (赭墨篇)~小短篇．一身紅的赭師伯，20F

小墨
其實你們兩人都很受歡迎....(要看別家的姑娘是什麼型...@@)
赭杉是很保護小墨的
況且不管歲月流逝多久
赭心恆久遠
墨曲永流傳阿~(套用小青綠的XD)

這樣的生活很有愛˙ˇ˙

溪花與禪意，相對亦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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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ory26

代理时好时坏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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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09-07-04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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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9 遇鬼 (赭墨篇)~小短篇．一身紅的赭師伯，20F

开始看以为是架空背景或者诸如前传一类的呢~看到后面“红鬼先生”才惊觉，是后续…Q_Q 那段回忆部分看得我心里堵得慌…好在结局甜蜜~~！^o^ 大人真是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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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蝶姬

叉燒包超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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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09-07-05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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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9 遇鬼 (赭墨篇)~小短篇．一身紅的赭師伯，20F

歸一弟弟好可憐~~
又被罰了~~
不果好再罰你的人是阿赭~~
要不然......
你又要被墨墨玩了XDD

水產的生活也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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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的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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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26樓發表於: 2009-07-05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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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來感謝一下樓主第一篇正常的文
真的很感動呢~~

再說....第二篇的短文
讓人深刻的體悟,塵音的璀璨笑容真讓人敬謝不敏

日月無根天不老,
浮生總被消磨了,
陌上紅塵常擾擾,
一場大夢誰先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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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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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27樓發表於: 2009-08-31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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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跟有留言的姑娘們說不好意思，留言回覆拖了很久(汗)

趕緊來回覆…

末楓：

安安~^^~

謝謝妳喜歡這幾篇赭墨文，
也感謝妳不會介意小徒們出來串場炒熱氣氛~^^b

前世，墨道長守護赭杉過劫，
今生，該換赭杉回報墨道長的等待。

唔，這當掌門人如果真要一板一眼，多無趣是吧…
是說要墨道長都規規矩矩的也著實不太可能，
有道是人一生就一次活著的機會，這與外人應對規矩已多如牛毛，
跟自家徒兒應對，就不講究啦，開心就好(某人微笑道)
(眾徒：師叔，您是不怎麼講究，但鬼點子特多啊~~~)

玄宗宗主之位傳給蒼老大也沒比較安寧吧(某絃首斂首品茗中)
只是墨道長比較直接，想玩就玩，不會壓抑自己愛玩心性罷了。
可若再加上紫荊衣，喔喔~~~
那真要默宣佛號了…..(眾徒兒：我們要還俗啦~~~~~~~~~)

是的，要講掌門師叔&師伯的八卦，請慎防隔牆有耳！

霜殞落重生：

安安~^^

的確，不是任何錯找赭杉說情都有效的，要看所犯者為何，
赭杉的脾氣是好，但不會放縱後輩胡搞瞎搞，
真要懲罰的話，赭老大也是很嚴格的。

至於魔化版的赭杉，轉世後出現的機會不太有，
那畢竟是墨道長前世的痛……

呵呵，這兩人啊，都是在乎著對方，
視線繞著對方直打轉，都忘了自己本身超有魅力，
要是墨道長公開還俗，恐怕自願下嫁的姑娘從道觀入口排到山下還排不完呢！
他只是擔心而已，因為太在乎，所以才會對赭杉被女人盯著的事心裡小不爽咩~~~

劍影風霧：

安安~^^~

關於妳的留言，小冰想只要問問道門的徒兒就知道了，
赭杉雖然嚴肅，但剛毅之容正氣凜然，是一正直之人也，
墨道長雖然三天兩頭喜歡小玩徒兒，但那笑，是任誰看了都會忘了今夕是何年的燦爛，
這兩人風采各異，走出去不管身處何地，都能成為目光焦點。

還好他倆無心男女情事，不然，道門大概要年年翻修了。
(歸一<摸摸下巴，一副理所當然貌>：是呀，這鎮上的街道年年重鋪的說，只要掌門師伯和師叔同時下山，哇，那盛況可比過年還要精采了！)

赭心恆久遠，墨曲永流傳……
真是好話(笑)
但願兩人能情牽永遠，守護道門。

memory26：

安安~^^~

小冰是親媽啊…真是不敢當，
只是希望赭墨兩人能幸福而已，所以盡力把幸福給他們。

謝謝memory26的賞文喔！

紫蝶姬：

安安~^^~

是啊，因為講掌門師伯的八卦，不小心牽到掌門師叔，又不小心被逮個正著，
於是乎，被碰巧在氣頭的墨道長抓來玩一下。
也多虧赭杉攔得快，不然，這會兒某人要翹家十天半月啦！
(歸一：嗚嗚~~掌門師叔好可怕喔~~~~<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眾師兄：乖，早就跟你說了。
歸一：可是連掌門師伯都罰人家，不公平啦~~>0<~~
眾人：別吵，又不是只有你被罰抄經，咱們也一起被逮了好嗎？
歸一<換上奸笑表情>：哇哈哈哈~~~活該~~~啊~~~~~~<被眾人拖去圍毆中>)

蒼天的青玉：

安安~^^~

謝謝妳喜歡遇鬼主文。

接著是對墨道長的笑容之評價，
唔，其實墨道長很愛笑，而且笑起來燦爛到不行，
就是這抹笑啊，讓人又愛看，又敬而遠之，
也因此讓墨道長一笑成名。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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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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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發表於: 2010-01-05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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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5 遇鬼 (赭墨篇)~小短篇．歉懷，28F (遲來的賀文)

歉懷

座落於山腰的木造建築，今天一早瀰漫著一股微甜味道。

微甜味道，似紅豆，卻又不若紅豆湯那麼甜膩，似蜂蜜，卻沒不若蜂蜜汁那麼香醇。

這股味兒，乘著風，輕輕地，柔柔地，宛若絲緞，包圍整座山間宅子。

位於道觀裡邊，掌門人院落，主屋左方的小廚房，大灶上，縷縷白煙自緊密的鍋子邊緣冒出，水氣蒸騰的同時微甜的味道跟著飄散出來。

這裡便是氣味來源所在。

辰時，一抹大紅身影自長廊那端大步行來，目的地是熱霧瀰漫的小廚房。

以往這個時候，紅衣男人應該會在道館授課，或是巡視各處，但打從半個月前起，因為掌門師叔意外遭蛇吻留在院落休養，掌門師伯負責照顧其身體，道觀內的弟子們就鮮少在佔地廣大的建築裡見到那一紅一藏青的身影。

為了專心照顧那人，一次只能做一件事的紅衣男人將手邊之事交代其他弟子處理，一心一意照料著身體日漸康復的那人。

雖然被限制行動的藏青之人曾經發出抗議，但都在男人充滿關愛和掛懷的目光注視下，也只能乖乖配合，留在房裡休息。

也因為這樣，弟子們度過了為期半個月的寧靜生活。

◎　◎　◎ ◎　◎　◎

弟子人數將近百人的道觀，當然不可能只有一位授課先生，除了原先兩名掌門人赭杉軍和墨塵音，另有自徒兒中按資質和人品挑選出來擔任講師的優秀人員數名，他們各依所長，按照掌門師叔的指派每日為弟子上課。

被評選為講師的弟子，不見得是入門早的就有資格，一切都依照墨塵音的眼光，以及是否能通過赭杉軍的測試來決定。

目前當講師的弟子，最年輕者是教導煉丹藥學的梅玄貞，獲選講師時年僅十二歲，雖然個性較為內斂好靜，但有著一顆濟世救人之善心，深得掌門師叔喜愛，小小年紀就成為講師。

講師並非永久擔任，平常白天他們要替師兄師弟上課，晚上則需接受兩位掌門人的調教，每月每季都有鑑定測驗在等著他們，下課後由紅衣男人予以測驗，藉以讓他們精益求精，不至於因為擔任講師一職恃才傲物，荒廢自身所學。

由於墨塵音在恩師辭世後掌管道觀多年，文科方面便由他負責。通常一門課會交給三名講師共同負責，這三人必須同心協力完成每堂課的知識傳授，私底下被允許有相異的看法和見解，墨塵音鼓勵弟子多動腦思考，不要故步自封，求學問不可原地踏步，多方思考有助於啟發新的想法。

武學方面則是由赭杉軍擔任授課導師，雖然他年齡比墨塵音小，但其武術底子紮實，上課時從不馬虎，誰要想在其面前偷懶，都逃不過那雙睿智眼睛的盯視。

從赭杉軍來山門後，武學課程被分為十級，季末舉行升等考試，如果上一季從一級升上二級，測驗時成績不理想，便又會回來一級重新再練基礎功。

嚴肅的赭杉軍總會在每次的升等考試結束後，對所有徒弟進行精神訓勉，並向大家宣揚習武是為強身健體，不是用來欺凌弱小，更非逞兇鬥狠之用，他殷切地要求所有弟子牢記師門叮嚀，千萬不可仗侍自身所學做出有違習武之人該有的行為。

其實會來到這座道觀習武求學者，並非每個人都是為了要成為修道之人才來的，有的人是為了鍛鍊孩子的體魄和心性才會把兒子送來，也有人是因為感念墨塵音昔日襄助恩情，將兒孫送來報恩。總之如果心懷不軌，對道觀或他人另有所圖，想成為這裡的一員，墨塵音是斷不容許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自從赭杉軍來了以後，每年秋天墨塵音會離開山門，除了完成委託人交待的案件，大部份的時候都是雲遊各地，替人解決問題，就像昔年那樣，只要在其能力範圍以內，墨塵音會盡力給予協助，報酬則依個案經濟狀況而定。

遠遊的掌門師叔，直到隔年初夏才會回轉山門，道觀地勢較高，即便卯時後過後太陽完全露臉，那氣溫也不致於竄升的太高，涼涼的山風拂來清爽宜人，這也是墨塵音何以一年之中，獨獨夏季不會離開道觀的原因之一。

再來就是，他一定會跟赭杉軍一起過端午節。

◎　◎　◎

這年春末墨塵音提早返回山門，回來時帶了三名孤兒，他將他們交給剛滿十五歲的梅玄貞照料，自己則去找赭杉軍，跟他分享這趟旅途發生的點滴。

對於帶回來的孩子，墨塵音並沒有把人丟給徒弟就不管了，過幾天，他去梅玄貞的院落探視。少年講師見掌門師叔特地前來，先帶領孩子們跟墨塵音問安，之後便讓他們進屋裡看書，自己則向掌門師叔稟報這幾天孩子們在這裡適應的情形。

陳稟完畢，梅玄貞想了想，溫聲提問：「掌門師叔，您打算何時介紹他們給師兄們認識？」
雖然將人帶回來，但還沒正式拜見過兩位掌門人，他們便不算道觀的一員，況且這三人沒有道名，師兄他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些孩子，老是你呀喂的叫也不妥。

「過一陣子再說吧！先等他們與大家都熟悉了，我會和赭商量，安排他們正式入門。」
睇著在屋裡看書的孩子，墨塵音輕聲說著，當他發現坐在窗邊的小男孩開始頻頻轉頭朝他們這裡看，墨塵音示意秀氣的少年弟子回裡邊去陪孩子，「快進去吧，福兒在找你了。」

「弟子遵命。」
向藏青之人行禮，青年進屋陪三名孩童看書。

新來的孩子受到眾人特別的禮遇，不用挑水不用砍柴，也不必幫忙打掃，當他們漸漸不怕道觀裡的師兄時，梅玄貞便不再跟前跟後了，任由三個小傢伙自行在道觀活動，時可見數名大男人前腳走過，後邊三名可愛的小朋友跟在後頭走。休息時間大夥兒會陪他們玩，常常是一群大人和孩子們滿院子追著跑，那個畫面怎麼看怎麼有趣。

墨塵音這次帶回來的孤兒，有一對是年紀較大的兄弟，已有七、八歲了，另一名卻只有三歲而已，三人的父母都因瘟疫肆虐不幸病故，替其親人料理完後事，墨塵音將成為孤兒的三人帶回山門撫養。

三歲的孩子乳名福兒，雖然年紀小卻十分懂事，很得梅玄貞的疼愛，梅玄貞不管上哪兒都帶著他，是以師兄們開玩笑地說福兒以後肯定不會離開，因為他已跟定梅師弟了。

對此，梅玄貞僅是笑了笑，見巴著自己的小福兒一雙眼睛張得大大的，一臉疑惑地望著笑成一團的師兄，梅玄貞摸摸男娃兒的頭，帶他去找墨塵音。

見到墨塵音，梅玄貞同掌門師叔提起方才師兄們的玩笑，他說不曉得福兒是否聽得懂大人的言語，也不會在意，只希望懷中這名活潑的孩童能快樂健康地成長。

徒弟的包容和善良，墨塵音深表嘉許，他伸出手去拉小男娃的雙手，將那雙白嫩的小手翻過來細細端詳，而後右手食指微屈在柔軟的掌心上面寫字。

少年沒注意掌門師叔在做什麼，他專心閱讀男子出借給自己的藥經書籍，打算早點看完還給掌門師叔。

◎　◎　◎

端午過後，因為天氣炎熱，年輕的弟子說要去後山的小溪玩水，適逢赭墨兩人下山不在，一行人帶了醃製過的果子乾和小點心往後山而去。

到了溪邊，一群年輕人打起水仗，玩得不亦樂乎，年齡稍長的二名男孩也跟著下水去玩，只有福兒，因為年紀太小身高不夠，梅玄貞不放行，只得在附近岸邊看大哥哥們玩水。

不常來後山深處，梅玄貞利用機會找尋在書本上看過的藥草，因為太過專心，一時也沒注意男娃的行動，等到眾人聽到小孩的尖叫聲，已經來不及了。

原來福兒因為無聊，又不能下水嬉戲，只能在岸邊自己玩遊戲，看著在幾步遠的碧綠色水波不住盪動，小孩子止不住想玩水的渴望，在確定沒有人注意到自己時，悄悄走到溪邊脫去鞋襪抬腳踩進水裡，單純想讓雙腳泡泡水而已。

這一踩可不得了！原來那頭的溪水很深，但經過陽光折射看起來卻好像很淺的樣子，小孩子不明白這層道理，一腳踩入，整個人噗通跌進水中。

轉頭瞬間，驚見小小身子沒入碧潭裡，梅玄貞嚇壞了，往溪邊衝過去就要跳進溪裡救人，兩旁數名師兄趕緊將人抓住，急道：「梅師弟你瘋啦！你不會泅水跳下去幹什麼？」

不住掙扎，梅玄貞著急地吼道：「放開我，我要去救福兒…」

就在此時，會游泳的人已經靠過來，潛下水裡去救人，其他人忙著安撫梅玄貞要他不要衝動，一邊在岸上等待。

幾分鐘後，潛入水裡的師兄們上來了，其中一人抱著小男娃，奮力往岸邊游來，梅玄貞急得爬了過去，從師兄懷中接過昏迷的福兒。

顫抖著將手指伸到孩子鼻下，發現還有氣息，梅玄貞激動地落下眼淚，眾人鬆了口氣，邊安慰小師弟，邊幫忙先將小男娃肚子裡的水引出來吐掉，接著攙扶梅玄貞回轉道觀。一路上梅玄貞將福兒抱得死緊，好像只要自己一鬆手，福兒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回去以後，那天夜裡福兒開始發高燒，小嘴也不住開闔著，斷斷續續吐出沒人聽得懂的夢囈，梅玄貞配了藥給他服用，卻都在餵入後全數被嘔出，一點效果也沒有。

無計可施，眾人只得去向掌門師叔求救。深夜裡，梅玄貞在幾位師兄陪同下，剛抱著男娃來到掌門師叔的院落入口，就見墨塵音一身閒適便服坐在亭中撫琴，那表情是早就料到弟子會來求救的瞭然於心。

梅玄貞跪了下來，邊哭邊求掌門師叔大發慈悲，墨塵音仍是不為所動，自顧自地撥彈琴弦。

發現墨塵音沒有動作，弟子們不明白為什麼，只能跪在原地，頭垂得低低的，沒有人敢起身，也沒有人敢說話，現場除了琴音錚錚，只有梅玄貞哽咽的哭求。

半個時辰過後主屋大門打開，同樣換下正式衣袍穿著便裝的紅衣男人，自屋內步出往亭中走來，見院裡跪了一群弟子，他沒開口問話，僅是踩著沉穩步伐來到墨塵音身邊，將掛在手臂上的風衣攤開覆上墨塵音背後。

「天涼，記得加件衣裳。」
溫聲叮嚀，抬頭看向眾人，「違反師門規定者，明天自己去向講師領罰。梅玄貞，放下你懷中的孩子，回去面壁思過，沒有掌門師叔的指令，不許離開房間！」

聽到掌門師伯的命令，在場眾人各自行動，當大夥都離開了，梅玄貞還留在原地，抖著肩膀不住抽噎。

琴音止，墨塵音從亭中走了下來，蹲下身，雙手捧起愛徒涕淚交錯的臉龐，溫聲道：「回去吧，過幾天吾會還你一個健康的福兒。」

「掌門師叔…都是弟子的錯……都是…玄貞的錯…是我不該放著福兒一個人…都是我……」
哽咽地喚著，眼淚成串滑下，滴在孩子身上，在漆黑的夜色中閃爍自責與愧疚的淡芒。

「好了，你該回去休息了，再這樣下去你要是累倒了，福兒清醒之後誰來照顧？」
見少年眼淚收不住，墨塵音難得語氣嚴厲地喝道，梅玄貞愣了下，瞧見掌門師叔眼裡的關心，舉起雙手抹去眼淚，受教地回話：「是…弟子明白了…」

幾個吸氣平復呼吸，起身，向兩人行禮，「弟子告退。」
轉過身緩緩走出掌門人院落，回房休息。

抱著男娃起身，與來到身邊的赭杉軍一同回房。

回到房間，墨塵音以事先準備的法器施行回魂安神之術，重新安定孩子因為驚嚇有些散離的神識，再請赭杉軍到小廚房端來下午熬煮好的紫米紅棗甜湯，坐在床沿一口一口，慢慢餵孩子服用。

讓福兒吃完半碗甜湯，墨塵音將空碗放回床頭小几，爬進床內，將孩子安置在內側。

正要往裡邊挪，赭杉軍的沉嗓卻在此時響起。

「別挪了，這幾天我睡桌子這裡就好。」

回頭看向紅衣男人，對方已攤開毯子，到圓桌邊坐下，右手支著下巴，打算照話行動。

拉過被子替男娃蓋上，墨塵音下床來到男人身後，伸手抱住男人，用下巴輕頂著對方的髮頂。
「赭，你這樣睡，明天醒來會腰酸背痛喔！」

「無妨，不過幾天而已。」
低笑地說道，將輕靠著自己的那人的手拉到前面，看著橫在掌心上面的紋路，低低喃問：「明明知道會發生意外，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們，讓玄貞他們做好防備？」
他知曉有辦法預知未來的墨塵音，早在幾天前便算到今日的水劫，卻隻字不提選擇等待，眼睜睜看事情發生，弄得他自個兒這些天因為掛心憂煩地不得眠，連帶地與他同寢的自己也睡不好，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這劫數是福兒命中註定，就算今日讓他避開了，來年仍是會發生，我既已測算出就不會讓遺憾發生，不會讓他丟了命的。」
別說人命關天大意不得，福兒與玄貞那孩子今生註定有同修之緣，這情，墨塵音想成全。

見墨塵音說得如此自信，赭杉軍不語，定定瞧著眼前那雙手，暗自施力將其握住。

「怎麼了赭？」
發覺男人有些不對勁，墨塵音輕聲詢問。

「如果我沒問，你打算到今天才讓我知曉福兒的事，對吧？」
將微微後縮的兩隻手握牢，不讓藏青之人閃避，正氣凜然的眼瞳透出嘆息。

即使沒看見那張臉，墨塵音也知道紅衣之人在嘆息。

抿唇，望著那顆紅紅的腦袋，墨塵音有一股想巴下去的念頭。

赭杉又開始了…

「塵音，你的回答呢？」
耐性，是赭杉軍永遠比墨塵音要多的東西，也是讓墨塵音最受不了的特質之一，他只能懊惱自己一時失察，讓赭逮到機會對自己施行精神訓話。

兩人僵持許久，後來還是赭杉軍讓步，只見他鬆開對墨塵音的拑制，讓他回床上照顧男娃，自己則離開房間轉往隔壁書房，看來是打算在那裡歇息了。

瞪著隔在兩間房間中央的深褐色木牆，墨塵音賭氣地在枕頭躺下，被子一掀將自己從蓋頭到腳矇住，連外衣都忘了脫，直接就寢。

過了三更天，臥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悄悄推開一道縫，一抹人影自外頭進來，無聲無息來到床邊，當他瞧見榻上之人用被子包住自己時，眼裡淡開一抹淺笑，低身將被子小心拉開，讓裡頭那張被悶得紅通通的臉蛋出來透透氣。

動作很輕，將男子身上衣服脫下來，讓其只剩一件裡衣，扶著睡得很香的男子到枕上躺好，確定自己沒吵醒他，才又無聲無息地離開。

來到院子裡，紅衣男人仰起臉，望著天空忽明忽滅的星子，若有所思。

自己對前世的記憶僅止於墨塵音昏倒在其懷中而已。轉世後，他並不記得墨塵音這個名字，是在偶然的機緣下，由一名雲遊到家鄉的僧人告訴自己，今生，有一命中人在等待著他，而且那位命中人已等了數十年，當赭杉軍向僧人請教那人之名，僧人僅指示他前往川蜀古地，所有疑問都將在那裡得到解答。

為了早一步解開謎團，赭杉軍動身前往川蜀古地，深入西南禁地時，他得到想要的答案，也憶起所謂的前世。

得知等待自己的人就在這裡的道觀，赭杉軍馬不停蹄趕來此地與墨塵音會面，就在見面那一瞬，赭杉軍清楚，僧人所言的命中人，正是眼前之人。

從那對閃動深切思念眸子流下的眼淚讓他萬分不捨，幾乎沒有遲疑將人擁進懷中抱住，讓他確定自己是活生生的人，而非飄忽的靈魂，他知道這人一直在等自己，等著轉生後的自己來找他。

赭杉軍不像墨塵音，轉生後擁有預知能力，他的每一分根基都是從根礎打起，他不曉得有這種特殊能力究竟是好是壞。與墨塵音在一起後，他發現大部份的時候，墨塵音不會輕易觀測他人的未來，當然更別說是自己的未來。

慢慢的，赭杉軍明白，墨塵音之所以會小小捉弄徒弟，有時候是為了化去他們的小劫小難。善良的墨塵音希望在他能看得到的情況下，不著痕跡化解周遭人們的厄運，這是他的仁慈，也是只有赭杉軍才會知曉的秘密。

當墨塵音得知何人近日將遇無法化解的劫難，他便無法入睡，總要等事情發生，那人平安度過了，懸在心上的大石頭方能落地。

是以墨塵音總是與徒弟保持一定距離，不輕易與眾人接近，和赭杉軍比起來，他雖親切，但也給弟子某種無法言喻的距離感，沒有人明白為什麼，只有赭杉軍明白其中原由。

就像今日的事，墨塵音明明知道，卻選擇沉默，當弟子前腳剛離開道觀，赭墨二人隨即跟上，在確定福兒被救起，才悄悄回轉道觀。

心性柔軟的墨塵音，雖然不忍見梅玄貞如此自責，但這是他的選擇，預知意外的發生，在事發前擔心，等事發後沒出鬧出人命，才能讓自己真正放寬心。

就這個層面來看，赭杉軍並不認為有預知能力是好事，這種異能著實害苦墨塵音了。

塵音，前世的你大概也是這樣的人吧……

我是你唯一的責任，所以背著我進入青埂冷峰後，最初你不曾離開吾一步，明知我身染魔氣，有可能會傷害你，你依然沒有退縮，堅持要守護著我。

後來，我的情況稍稍好轉，便尋了巖池從此進駐，而你，也為了解開我身上的魔咒，四處奔波，沒一天過上清閒之日。

就在我體內的魔氣清除，被允許離開青埂冷峰，有天，你笑笑地對我說，如果哪天你比我早離開這個世界，我一定有辦法一個人活下去，因為我身負重責，不會輕言就死。

當時你的笑容是那麼的從容不迫，而我，只道那一天絕對不會到來。

或許那時候的墨塵音早已預測到自己會為了守住誓言，早他一步離開人世，但他仍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笑得如此灑脫。

忍不住又逸出一聲輕嘆，對那人的心疼透過空氣流動，融入夜風的歌聲之中。

隔天，用完早餐，弟子們各自回房做自己該做的事，講師們聚集到後方藏書閣對不守規定的弟子研討懲罰事項。半個時辰後，年齡最長的七名講師前往掌門人院落，向赭杉軍稟報眾人的決定。

「就按你們的決議執行吧！」
淡淡地回道，譴退所有人，赭杉軍開始巡視各處。

為了照顧福兒，墨塵音沒有離開院落，二人的膳食都是由弟子負責送到入口，隔天再收走空餐具。

二天後的傍晚，男娃自掌門師叔房間走出來，這裡他雖來過，不過都是在梅玄貞帶著他的時候才會過來，第一次自己一人從裡面出來，搞不清楚方向的福兒，站在門口東張西望，在見面有人過來時，邁開短短的腿朝那人跑過去。

小男娃撲到一身紅的赭杉軍腳邊，仰起頭望著對目前的自己而言，宛若神木一般的高大男人。

是福兒。

彎身將人抱起，正要問話，心裡忽覺湧出一股異樣感，往房間快步走去。

房裡空無一人，墨塵音出去了。

看向福兒，小傢伙看看嚴肅的神木師伯，兩隻手伸得長長的，朝屋外比著。

「你的意思是塵音出去了？」

男娃點點頭，慢慢地說道：「太陽出來、塵音，出去…找，項鍊。」
停頓，又道：「福兒的、項鍊…貞哥哥給的。」

聽到福兒這麼講，赭杉軍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將孩子交給梅玄貞，縱身趕往後山。

在綠林間急奔，忽地，一陣心悸竄上胸口，雖覺莫名，但腦中閃過一念，便見紅衣男人提步順著某個方向急急狂奔，當其來到之前發生意外的溪流，一抹藏青乍然躍入眼裡，倒臥岸邊。

赭杉軍心下一驚，飛快來到那抹藏青身畔，蹲下身欲將人抱起，忽聞那對失了血色唇瓣吐出輕吟，神情有些痛苦。

「墨塵音！」
幾乎是用吼的，那人只有近似虛脫的呢喃輕應，隨即暈了過去。見狀，赭杉軍強迫自己鎮定，小心將人扶靠到懷裡替其進行檢查，上下一番查看後，在其左手背上發現兩個小孔，從小孔流出來的血水竟然呈現詭異的暗黑色。

是蛇毒，塵音被毒蛇咬傷了！

將人抱起，回轉道觀，命人取來藥丹，同時替男子進行放血急救。

在梅玄貞和王歸一協助下，好不容易阻止致命毒素漫延，當流出傷口的血水呈現正常的鮮紅色，昏迷的人兒也自黑暗中甦醒過來。

讓二人退出房間，赭杉軍坐上床沿，用沾濕的布巾替其擦去沾附在臉頰的沙子。

兩人沒有交談，一股無形低氣壓盤旋在彼此之間。

將布巾放進水盆，起身就要離開，身後一陣拉力拖住男人欲離之勢，剛回頭就見那人掙扎著要坐起，赭杉軍嘆了口氣，坐回床邊，認命地把人扶坐起來。

毒才剛清除就這麼不安份地想動了，他實在拿這人沒法子呀！

從懷中暗袋掏出一條小項鍊，放到赭杉軍手上。
「赭，請你替我把它拿去給福兒好嗎？」
墨塵音一早出門，就是要替男娃找回這條項鍊。

那天落水後，福兒視如珍寶的項鍊遺失了，清醒後小傢伙哭著喊說東西不見了，顧慮其身子虛弱不能隨便移動，墨塵音承諾小娃兒會幫他去找，條件是他得乖乖留在床上休養。

休息一天，見男娃精神不錯，天一亮墨塵音離開道觀，到溪邊找尋不起眼的項鍊。

好不容易看見掉落在大石頭附近的小項鍊，墨塵音鬆了口氣，走過去彎下身就要將東西撿起，忽然手背一陣刺痛，一尾全身黑亮，頭部和尾巴各有一抹金焰圖形的小蛇從石子底下鑽了進去，墨塵音只覺眼前一黑，當場昏了過去。

意識渾沌之間，隱約傳來那人的急喚，眼睛睜不開的墨塵音，只能勉強回應一聲，旋即墜入黑暗。

等到自己醒來，人已在房間榻上，赭杉軍在旁邊看顧著自己。

照理來講，自己這麼任性，差點連命都送掉了，赭應該會很生氣才對，可從他醒來到現在，赭一句責備也沒有，那張刀鑿的嚴肅臉孔上面泛漾擔憂，對方安靜地照顧自己，那份體貼和牽掛，讓墨塵音連生了二天生的悶氣全數消去。

他想，自己應該要同這人說幾句話吧，至少該有點表示的……然而話到嘴邊，墨塵音又猶豫了，只得轉個話題，託他把東西拿去交給小傢伙。

看著掌心上的小項鍊，紅衣男人沒有說話，靜靜把東西收進懷裡放好，動手將還很虛弱的人兒輕柔安置回枕上，手掌在起伏的胸口落下規律的拍撫。

伸手握住輕輕拍撫自己胸口的那隻大掌，濕潤的眼眸望著沉默的那人，看著映於那人眼裡的自己。

「抱歉，讓你擔心了。」

不知為何，赭杉軍竟然覺得這句話有點熟悉。

抱歉，都是吾之決定拖累了好友你……

抱歉，是吾害得好友你無暇分身……

抱歉，又要麻煩好友你了……

隨著一道道封魔咒印罩身而來，一句句歉然之言迴盪在空曠的山谷……

面對每隔一陣子就會聽到的道歉，佇立身前的那人總是笑得一臉無所謂，他說沒關係，這些讓好友你欠著，下輩子再還我就好。

恍然大悟，對自己與墨塵音的互動模式，忽然有了新的領悟。

前世是自己欠了這人太多，這輩子自己是該有所補償。

「赭？」
不明白赭杉軍為何會定格發呆，擔心其是否太累的墨塵音，將右手手背貼上紅衣男人額頭測試體溫，卻見對方笑了笑，溫柔握著自己的手，將之平放回胸前。
「好好休息，嗯？」

受體內餘毒影響，墨塵音腦袋彷彿被塞進幾千斤的鐵塊，鈍重地讓他無法進行更深入的思考，只見那對漂亮的藏青色睫毛輕動了動，緩緩闔上。

睇著呼吸聲逐漸轉為輕細的那人，這些日子以來充斥在男人內心的嘆息，已為堅定信念取代。

也許自己需要更加細心才能發現塵音有心事瞞著自己，也許他得花很多時間讓自己習慣塵音對弟子的另類保護方式，也許他倆之間需要溝通的地方還很多……不管怎樣，赭杉軍相信自己可以辦得到。

上輩子赭杉軍的命，是墨塵音拼了命守住的，那麼這一世該輪到他來守候塵音了。

如同起誓那麼慎重，紅衣男人輕輕掬起熟睡之人用細長布條包紮起來的左手，湊至唇邊親吻了下，而後溫柔執握於雙掌中，輕輕揉按。

唇瓣微動，輕聲喃語，夢中呼喚那人之名的囈語，傳進床畔之人耳中，泛漾眼底的柔笑，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一圈圈盪進心湖。

守著他的命中人，紅衣男人倚著床頭小几，閉眼休憩。

◎　◎　◎

之後數日墨塵音留在房裡調養身子，弟子們聽聞掌門師叔被蛇咬的消息，紛紛透過掌門師伯表達關心，對眾人的真情流露，墨塵音寫了一封信，託梅玄貞在眾人面前朗誦一遍，答謝諸位弟子的關心。

就在眾人為掌門師叔感性的謝言覺得感動之時，梅玄貞忽然停下來不唸了，眾人見其表情有些怪異，好奇地問他怎麼了。

秀氣少年嘆了口氣，拿起掌門師叔的信，將最後幾句大聲朗誦出來。

『各位可愛的徒兒，不要以為這陣子沒人監督就可以偷懶不用功不練武啊！等吾痊癒，等你們的掌門師伯有空了，全體上下擇日舉行機動測驗，題目範圍出自老子道德經，請大家認真準備吧！你們最最敬愛的塵音師叔』

鴉雀無聲的道觀，在這段話朗誦完後，響起足以掀掉屋頂的哀號，仔細一聽，內容不外乎是「掌門師叔沒良心」、「救命啊」、「我要請病假」、「人家要離開山門啦」之類的話────

不過叫歸叫，接下來的日子弟子們還是認命地抱著道德經猛啃，讀經之時還不忘禱告掌門師伯能像之前幾次那樣，將大夥兒從掌門師叔的魔爪下救出。

雖然掌門師伯很嚴肅，但對他們很寬容，如果題目是由掌門師叔出的，那絕對不是一個「難」字可以形容的。

至於測驗何時舉行，題目究竟有多困難，那都是之後的事了。

◎　◎　◎

從鍋裡盛了一小盅甜湯，蓋上碗蓋，放上托盤，紅衣男人蹲下身，用厚布取下放在大灶附近的小火爐上面那只小吹嘴燜壺，掀開蓋子，把裡面的草藥夾出放進小火爐旁邊的，一只深紅色的窄口陶甕，再取來一隻碗，小心翼翼倒出壺內湯藥，一併端至托盤放著。

放上小湯匙，端著托盤走出廚房，往那人房間行去。

來到門外，紅衣男人瞧見應該待在榻上休息的男子，站在窗邊望著外頭發呆。

聽見沉穩步伐，墨塵音轉身看著紅衣男人，當其視線掃過男人捧在手上的補湯時，本是揚笑的唇瓣當場扁了下去，閃爍燦芒的眸子矇上一層水光，討饒地看向不為所動的那人。

將托盤放到桌面上，掀開碗蓋，端著碗將藥湯送男子面前。

「赭，我可以…不要喝了嗎？」
為了徹底清除體內殘留毒素，赭杉軍每天親自熬藥給自己喝，雖然這是那人滿滿的關心，但喝了這麼多天自己都怕了，現在光聞到味道就覺反胃，是以墨塵音受不了，決定開口跟對方商量一下。
「我沒事了，這碗藥可以不要喝嗎？」

定定看著男子，赭杉軍溫聲勸道：「等會兒梅玄貞會過來替你把過脈，確定你真的沒事了，我便不再勉強你喝藥。」
言下之意，眼前這碗他是逃不掉了。

了解這人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執拗，墨塵音乖乖端起碗一鼓作氣把藥喝掉，還沒來得及喊苦，眼前又出現一碗，差點讓他翻白眼，然而撲鼻而來的清香卻讓他不住眨眼，自動接過已經不燙手的碗，小口小口啜飲著。

蓮藕蓮子湯，赭杉軍花了一整天耐心熬煮出來的養生消暑聖品，也是墨塵音十分喜愛的一道甜湯。

守著那人把湯喝完，睇著露出滿足笑容的那人，赭杉軍知曉自己用對方式了。

看來日後要讓塵音服用補湯，自己得勤勞些，準備碗甜湯給怕苦的他備用。雖然會花較多時間，但只要能讓塵音願意喝藥，這點時間不算什麼。

沒有注意到身畔之人思緒輪轉，喜愛甜品的墨塵音又纏著赭杉軍要了半碗甜湯，細細品嚐對方用心熬煮出來的成果。

唔，還是赭煮的蓮藕蓮子湯最好喝了！

改天要他再熬一鍋，讓自己當點心喝唄！

天氣熱，東西吃不下，喝湯吃蓮子總可以吧！

望著屋外亮晃晃的天空，墨塵音開心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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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冰的碎碎唸：

這是一篇遲來的賀文，是恭賀墨塵音網路後援會順利成立的小小作。

2009十一月下旬，小冰陷入莫名的忙亂中，
每天睜開眼睛就是忙忙忙，連坐在電腦前面的時間都要努力擠，才有辦法擠出那麼一丁丁點來，
這兩天終於，忙碌暫時告一段落，能喘口氣休息了。

打開電腦，第一個動作就是點開玄宗四奇的配樂來聽，
然後，將這篇小作補完。

2009年網路後援會活動開跑後，小冰一直念著想幫赭墨兩人繼續寫篇小故事，
雖然晚了，但真的很高興墨道長的網路後援會能繼續存在，因為自己真的好喜歡墨道長(微笑)

請喜歡並且支持赭墨的朋友，在2010年繼續燃燒對他們的愛，
小冰也會跟大家一起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