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2 【龙剑】shall we dance（03.01 26F-29F更新10到15）|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2 【龙剑】shall we dance（03.01 26F-29F更新10到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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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20樓發表於: 2013-09-11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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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请不要丢下这个坑！！
这篇文多么的萌啊！！
大大！！说好的双日更呢！！！
龙剑真正的初遇大大你还吊着我们的胃口呢~~~~~
好吧剑子真的好腹黑这样就要挂掉大饼。。
佛剑大师的剧情这里处理的也好细腻啊~~看好言姑娘~~

一般戳微博啦：http://weibo.com/xprjthj
欢迎各位同好勾搭哦~唐潇潇很好勾搭的【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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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13-12-3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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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两人初见那天，龙宿一觉醒来，决定去公司上班。
剑子带着他的咨询团队和研究生正从电梯里走出来。龙宿看见了，不多的好奇心突然发作，挑着下巴指向剑子，随口向仙凤问了句：那堆人，来做什么。
——可见人总该认真地工作，按时地上班。
或许会遇到好坏参半的事，让你甩不脱又放不下，进而食髓知味。

“您上周三批的项目，是关于企业文化建设的。剑子教授是——”
龙宿伸手打断了她的回话。这种项目龙宿每年投入甚巨，这种钱他知道该花而且不能少花，然收益效果如何他并不很关心，一来是他懒，二来评估不易，三来……他知道这种项目的意义并不在于结果本身。对于没有直接可视效果却不得不行之事，当作常规投入，龙宿每年固定一笔砸下去，却并不知道咨询师抑或是项目负责人是谁，今日见得庐山真面目，却很难说一句久仰，叫上流川飘渺就要走人，却听那边人喊住他。
那位所谓的项目负责人走过来，将一叠问卷放到他手上，说：这是您的那份，请在本周末前填完，填写和回收方式在问卷开头。
龙宿眉间一挑，对方并不接着解释，甚至没说一句“麻烦您了”或者其他，朝他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剑子那时开了小会议室门时，空无一人，微微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里，这家公司是极为难得的客户，懂分寸让他们非常大方，懂行情让他们不会对结果苛求，和他的默契好到双方似乎联手走了一次过场然后银货两讫。这时穆仙凤穆大秘书走向他，轻声朝他道：龙总会参加，他十分钟后到……总之您……不用紧张。
她说这话时，双颊微颤，显然十分紧张，并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还没等到剑子说话，研究生便很有些惊喜地拉着他的袖子，激动非常，口齿不清地支吾半天。剑子哭笑不得，打发她去调试，才慢慢朝穆仙凤眨了眨眼睛：为何要紧张，他是吃人的大老虎吗？
穆仙凤抬头朝他看去，只看到这位白眉白发的男人垂着眼睫，一脸温和的无辜和莫测。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剑子接着道：剑子不紧张，没问题的。
穆仙凤一怔，把无线麦递给他，点了点头。

龙宿此人天生便带些漂亮的压迫力，浑身洋溢着“生人勿近”与“不好相与”。一双鎏金色的眸子似乎照透人心，一脸似笑非笑却让人窥不到一点端倪——风驾海潮，平地丈余，雪溅雷怒。剑子垂着眉眼如同渊深万丈，亦是少起波澜。他耳边甚至听得到轰隆潮声，有些惊讶地微笑了起来。

龙宿挑着眉看PPT上的饼状图，他拿捏着无辜和悠哉，打断剑子说：吾实在看不出汝与他人的差异，难道就凭汝名气大些么？
——这也不是他刻意刁难。
儒门天下的每一个直接对他负责的高层皆可作证。
剑子吃惊于这人的遣词造句以及他好整以暇的说话方式，让每一句话都听起来像是客气又像是不客气，一半斯文亦不掩一半傲气。他放下稿子和遥控，很认真地回答：是的，就凭我名气大些。
龙宿看了他一会儿，再扫了眼手中的书面报告，又问他：汝认为吾会相信并需要世上的虚名吗——
“吾要汝真实的回答。”
剑子笑了，他站在高一阶的台上，对方坐在距他最近的座位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如两柄绝世名兵，寒光森然，“锵”地一声交锋又各自错开来去。剑子走下台阶，坐在了环形会议桌的另一个座位上，和龙宿隔着一个座。
他知道从心理学来说，这是最有利于自己的位置。龙宿眼睫一动，又好整以暇地看他，静静地等他开口。剑子说：管理咨询界有一句实话，您想知道吗？
龙宿挑起下巴，示意他继续。
剑子眨眨眼很纯良地看着他：实话是，最后的报告没人看得懂，包括交出报告的我们。
哈——早有耳闻。
当然我还要说，并不止这一句实话。
哦？还有哪些实话呢？
剑子闻言垂眸，片刻后悄悄凑过去，停了会儿才开口：看，您已经开始相信并需要我了。

龙宿一愣。
那双如同霜雪覆盖中的黑眸里半是混沌半是清亮。这是有些熠熠生辉起来——被悠长的白色眼睫一遮，欲拒还迎地露出许多调侃来。
龙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剑子神色显然一松。龙宿见着眉间一挑。
见龙宿眼神一变，剑子突然醒悟自己失常，复又敛起眼睫：我知道您并不很相信所谓企业文化建设能为公司带来多少实际利益，因为就连我自己……亦不是很肯定的。可这种项目运作至今，非常成熟，市场巨大，没有哪个公司不做，亦没有哪家咨询公司不接，总有其存在的理由。至于我——在这里的理由，并不是我比别人优秀，而是我更加有名。
——而您，不正是需要这点吗？
龙宿说：吾不曾知道管理咨询界这般好混，汝竟能成为顶峰？
顶峰？
“无论是讽刺还是夸赞，剑子都受之有愧，只好收下。”
龙宿闻言，依旧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剑子却知对方已放下之前微妙的敌对，这种领悟像是些微电流窜过，从脚底一路走上头顶，带着发梢的点点麻意。
他有些刻意地转移焦点：若顶峰只有一人，岂不太过寂寞？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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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13-12-3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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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龙宿告白时，每一次的架势都好似逼宫。剑子推说天下万事理应顺其自然——好友千万不要强求，龙宿便反问汝与龙宿一起，还不够自然吗？
“自然自然，龙宿你麦靠过来——那自然是极为自然的。”
剑子说这话的时候咬到了舌头。
他皱着眉头，忍着口中百味繁杂，想着果然今日不宜出行不宜会客访友。
龙宿听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不出多少真心。可假戏真做这样的事，如能顺水推舟，总是可以先下一城，之后再从长计议徐徐图之。龙宿捂着心口，眼角透出亮光：吾二人既然情投意合，亦是顺从天意自然，剑子汝说，如此天地人和，不如……
后来的话他没有再说，拉长了尾音，像是一缕夕阳的余韵，照到剑子脸上，碾碎了红豆做足了相思意。
剑子心头一梗，暗道上当，谁料得到龙宿脸皮如此之厚，你给他一个台阶，他便能当作过墙梯，就敢想那登月的事！剑子怎会怕他，起码是面上如此，他也拿出了唱作俱佳的派头，他说：好友不可啊——
可究竟什么不可，不可什么，他也没说出口。
龙宿等着他，他很开明地问：好友可有任何不适？
呃……这个倒是没有。
那可有任何疑惑？
也没——龙宿！
剑子说：事关重大，草率决定未免托大，可知人总是该以理智弥补情感或许带来的弱点。你我应认真估量收益成本，做出最好的……决策。
龙宿看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就知危险，又眯着眼笑道：那吾等汝的报告？
“正如那次项目报告时汝所说，吾已经开始相信并——需要汝了，并且非汝不可。”
剑子在他灼灼的目光笼罩中，丢盔弃甲亦是满脸正经严肃，他叹了口气。他说：一周之后，剑子会如约提交报告。
说完转身走人，毫无愧色。

龙宿本以为那是剑子又一个不合时宜的冷笑话，谁知道一周之后，剑子当真打电话给他，嘱咐他一定要拨冗去上班，顺便接收剑子提交的一份评估报告。
那天的报告过程，据后来当事人之一回忆，评价龙宿是天下第一的厚脸皮之人。龙宿听到这里便笑得晃眼：承蒙好友相让。
剑子交出了一份十三页的文档，龙宿懒洋洋地坐在办公室沙发上，一边翻阅，一边拍拍身旁要剑子过去坐。剑子点了点头，坐在他身旁，慢慢饮着一杯茶，无视龙宿偶尔的轻笑或吐槽，安之若素。
龙宿点评道：行文干净，用语含蓄，严肃中又含有一丝欲盖弥彰，是剑子好友的手笔。更何况……龙宿绝对相信这种事，好友是不会找汝的研究生代笔的。
剑子咳了一声：这不是个好笑话。
龙宿放下报告，转身好整以暇地将他打量了一次。他忍住继续吐槽的冲动，一遍一遍地思考着自己到底看上了剑子哪一点。
似乎是每一点，可这每一点都并不让人愉快。
在这份报告里，剑子教授用典型的学术思维，向他全方位论证了一个观点，即“我为何不与疏楼龙宿在一起”。
花花世界里最美的最让人快慰的事情，他总不会轻易让人如意。龙宿叹了口气，他不会跟着剑子的思路走，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他说：良辰好景欢喜良缘，龙宿只要汝一句“肯不肯”或“愿不愿”，好友真是天下第一的煞风景。

他与你讲道理，你便要与他谈情，说尽世间一切好听的、不好听的情话——即使你嫌这种方式见效太慢。
这些都无妨，重要的是，他会慌乱，并露出破绽。

剑子从清茶中抬起头来，看向龙宿：没有要剑子“肯”的理由，正如报告中提到的——
“好友，”龙宿打断他，“那可有‘不肯’的理由？”
龙宿，你可知——
吾的剑子不会惧怕于任何一次对未知领域的尝试，是吗？
剑子一时不知该攻击这话中的哪一个点，竟然没有立刻反驳。他闭上眼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慢悠悠地说：“剑子乐于尝试，亦从不惧怕……只是，为何是要与‘龙宿’一试？“
龙宿一怔。
为何是你，不是别人。
这并不是个逻辑漏洞，用一千句一万句理由能阐述，是心上裂出的一道缝，是无边冰川里最薄弱的一点。
一经践踏，万劫不复。

他觉得很可笑。
在疏楼龙宿的概念里，如果他会经历一次值得记忆的爱情，那一定不是像现在这样。你退我进步步为营，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交锋之中奔向不可能风花雪月的地方。
他或许已做够了所有不可能的事，也经历够了所有难缠的情感。不知道在哪一天的清晨，他会索然无味，松一口气，并放下剑子这个大麻烦和对这个麻烦的执拗。
——他早知这个大麻烦看起来谦和，内在总有自傲，看起来原则模糊，却是世上底线最强硬之人。
龙宿算什么？或许只是他界定模糊的千千万万好友中的一个。
为什么是你？
你与他人，又有什么不同？
他将报告往腿边小几上一扔，起身便走。
“好友既然这样问，龙宿自然无话可说——期望龙宿并非永远是汝无可无不可的存在！”
剑子微惊，放下茶，亦站起身来。
他在心头一阵浑浊中，叫住龙宿，用难解的坦然语气说道：既然如此，剑子何妨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
龙宿并没有转身，脚步也不曾停留，他背对剑子。
“剑子，汝最好祈祷吾不会有耐心耗尽那一天。吾想要的——远比汝能给予的多。”

仔细想想，从头到尾，剑子并没有说过“非你不可”的话。
他似乎……像是生命中的每一次一样，坦然地接受了所有的意外，好的，或是不好的。
龙宿走出办公室，还未来得及品味这仓促而奇异的胜利或失败，便想到了长远的以后与将来。如同走入幽谧的深林之中，还未窥到全貌，已经不知疲倦地想要迈步前行，一直走到未知的尽头。
人心就是这样，不动心便不动情，一动情便食髓知味乐此不疲。
他并不是不满足于“好友”或“知己”的头衔，而是除了世俗所谓“爱情”，他已经想不到另一个完全拥有这个人的方法。
是如此的在意他，尽管大多时候他是让龙宿不满意的。
期望他与自己走到并肩的路上来，并且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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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3-12-3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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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言姑娘的新书出版了——有给我们寄来一本，在餐桌上。”
“哦……”
“我说龙宿——”
龙宿连眼睛都没睁开，咬着牙刷回头“看”他。
“头发。”剑子指指脑袋，“哎——糟。”
厨房是开放式的，剑子指责过很多次的开放式。龙宿透过镜子，一股忧愁的焦味传来，他勉强半睁了眼睛：汝这是——放下。
他有点急躁，又揉了揉眼：别弄了，土司就好。剑子，汝这是有恃无恐啊。
剑子看他，把平底小锅盖上，顺便把里面半焦的煎蛋遮住，随后彻底放弃了厨房，走向浴室。龙宿睁着一只眼从镜子里追着他的步子——另一只眼还在补觉。
“能将华丽无双的龙宿歹林累成这样——哈。”
他的手有点烫，刚刚捏过锅柄，还有点油烟味，触在龙宿的后颈上，把龙宿拢在衣服里的长头发捞出来刨了几爪，摆在后背上。
龙宿显然很受用，顺便闭上了另一只眼。
“剑子……”
嗯？
剑子正打量着他的紫发，想要抻一根下来看看。
“汝……洗手了吗？”
剑子趁他没力气发飙，退了几步走出攻击范围：呃——言姑娘的书……我拆开看了？

龙宿现在的状态，据剑子教授的研究，属于猛兽的冬眠期。软趴趴地一剁，缩在暖洋洋的窝里，捏捏踩踩似乎也无大碍——只要别踩破底线，把他弄醒。
两周以来每天六个小时的睡眠，终于做成了一个大案子。龙宿瘫在总裁椅上给剑子打电话让他来接，咬牙切齿地吼儒门天下关门好了，明天，明天就关门！
剑子一边安抚好的好的明天就关，心里想着何苦跟钱过不去，一边将没力气作恶只剩力气发誓的龙宿领回家。上车之后华丽无双的龙歹林就睡死了，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剑子想来想去进屋搬了条白绒绒的被子，放平座椅，陪他睡了十个小时。
龙宿醒来看着剑子在驾驶座上看paper，旁边还摆了杯热腾腾的咖啡，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很有心情上去吻一吻他。
只是一用力，浑身关节齐声作响，想来车座并不是设计来睡觉的。龙宿腰酸背痛地指责剑子不够爱他。
龙宿说：为何不将吾搬回房里？
你太重了……
——汝吾情谊一刀两断！
当时是凌晨三点，车厢里空调开太暖，两人都有晕车的错觉。剑子提议说要不要回去接着睡，他现在也浑身酸痛——事实上两人什么也没做。龙宿接过咖啡灌了一大口，随即皱上了眉：汝说呢？
可两人都没动。
当天夜里漫天星辰，最喜欢看星星的龙宿却浑然不觉。在幽闭的车厢里，车停在车库里，剑子说：我数五下，我们一起起身。
龙宿把手放在双眼上，他说要联系屈世途，发明一个跟着他跑的床。剑子很无奈：你是要我背你吗？
龙宿半阖着眼，软绵绵地吐了句话。
“啊？”
龙宿艰难地伸手出去，捏着他的后颈，压向自己：亲我一下。
——他连儒音都忘了。
亲我一下，我就自己走。
剑子就着近距离看他，半晌之后说：剑子当真佩服你。

龙宿这种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也记挂着他的形象。剑子记得上次跟弃天帝谈判时，走出车子前，龙宿还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像现在这样趴坐在餐桌前等吃饭简直是绝无仅有。
剑子把土司抹上黄油递到他手中：吃。
他绕过龙宿的手，去给他系衬衣扣：累到穿不好衣服？
龙宿缓缓低头看了他的手：不是——腰小了。
“啊……说起来好像——”
剑子说：这是我的衣服。
“好瘦……”
龙宿像嚼草一样嚼着土司，又灌了口牛奶才咽下去，他把头靠在剑子腰上：去把凤儿找来……吾受不了了。
“凤儿也要休息，她比你累。”
龙宿满手土司渣——这在他过去的生命里完全不可想象。他伸手环住了剑子的腰才没滑下去。
“剑子的腰——好瘦……”
“龙宿……”剑子说，“我翻了言姑娘的那本书。”
所以……？
他忍了很久，没把拳头揍到龙宿漂亮的脸上。

几月前，言姑娘带着圆儿来拜访二人时提到了自己的书。言姑娘说因为工作的关系，接触了很多老旧的戏曲本子，最近整理了许多不常见的，觉得有些情和爱非常有趣，为了传播的方便，自己斗胆把它们都译成了英文。柔顺的姑娘听佛剑说龙宿此人学贯中西，有些怯地问他，这句书名，该翻译成什么中文比较好。
龙宿翻了翻，大体都是些书生与道姑的故事，想来这种隐秘含春的八点档故事，多少年前就入了无聊书生的梦境。言姑娘看着龙宿眼中的挑剔，有些退缩：您……
龙宿抬头笑了下，说言姑娘千万别误会。他说，街头巷尾通俗议论，今日听书客，明日戏中人，哪知浮生如此，千百年前怕是也有个龙宿，做了别人的茶余饭后。
他瞄了眼纸上的字。
Love is lawless.
龙宿很有些欣赏，觉得这姑娘灵气逼人——这短短一小句英文，就把意淫书生的白日做梦，改成了万艳同芳的春色暖香，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喜闻乐见”的意思。
言姑娘说，两种语言交汇，虽然寻遍脑海也找不到最恰当的那一句，似乎就在唇边，隐忍不发，苦寻不得希望龙宿给个最直觉的点子。
龙宿一怔：直觉？
言姑娘点头：我想以您的积淀，仔细推敲之后的反而比不上如鲠在喉的那一个。
龙宿说如鲠在喉这词他喜欢，弦发于心，文发于身，实在不吐不快。
他突然哈哈大笑，叫来客厅里的剑子。他说孟子言知好色则慕少艾，剑子汝同意吗？剑子把脑海里胖胖同事的笑脸驱逐出去，点头说这是当然。龙宿又说孔老夫子说食色性也，剑子汝同意吗？
剑子面无表情地看他，又点了点头，只是这一次怎么看都有些谨慎的味道。
他说：龙宿，注意你的言行。

言姑娘的那本书，在扉页写道，谢谢尊敬的疏楼龙宿先生。
那本书的名字，采用了龙宿那日笑语。
《色胆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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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14-03-01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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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他出门前看了看黄历，上面写着宜远行。
剑子骑着他的宝贝自行车，正呼啦啦地下坡时，擦身而过的双R后座放下了车窗：“剑子？”
暗茶色玻璃里浅紫发丝一闪而过。
他知道龙宿通常自己开车。剑子急转回身，停车抬头，却不上前。车里人并不下车，只有声音：“他在吗？”
“不在——”
“那你也将不在？”
“是的。”
“去做什么？”
他停了会儿，突然蹬车起步，一边回头很认真地说：离家出走。

夜里剑子在火车摸出手机，百分之十的电，里面有十几条短信，除了药师的哎呀哎呀呀、素还真的教授祝安以及同样毫无营养的其他若干，还有凤儿的一条。
“母亲说今日见过汝？”
剑子窝在下铺，借着车厢内忽明忽暗的光线回信：疏楼龙宿……你敢更懒一些吗？
过了会儿，电话响了。剑子走到火车吸烟区，压低声音：快没电了，别废话。
母亲看起来心情很好，汝与她说了什么？
剑子笑了——这个世界，实在有太多乐趣。他垂眸为自己的幽默感悄悄欣慰了会儿。剑子说：龙宿，你最想听剑子说什么？
我爱你。
……你也回答得太快了。
龙宿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愉快：龙宿心心念念，得此良机，非快不可。
剑子靠着车厢壁，手里绘着玻璃上的模糊倒影：那希望这句话可以陪伴你这段时间，龙宿——我会发到凤儿的手机，让她转发给你吧。
剑子——
在=w=
剑子——
龙宿又叫了一声。
剑子不答应，也不做声，手里攥着龙宿上月塞过来的手机。吸烟区的窗户开了一些，风灌进来满头满脸。票买得迟，只买到了快车——汽笛声偶尔可闻，漫天星子低垂，列车缓缓开入万重冷青的山重水复之中。
剑子——
龙宿慢慢开口：这一次，要去多久？

【11】

龙宿的母亲是一个典型的……龙宿的母亲。
这句话有很深的含义，只有龙宿轻描淡写地介绍时，剑子才能体会一二。她的眼里有很挑剔的亲切，唇角的笑容亦是和蔼的尖锐，眼角似乎永远带着未褪的流光。那是一种非常不动声色的高傲与矜持。
剑子垂眸点了点头，听到她很稳的声音：可以把他借我一下午吗？
这话是对着龙宿说的。
龙宿眯着眼看了会儿，不做声地打量着自己的母亲。剑子很清楚他这种表情，正想开口，突见龙宿转头看他，道：剑子——
嗯？
她是名女士，龙宿揽住他的肩，凑近了气息吹动剑子的鬓毛，别忘了付账。
剑子面上波澜不动，事实上这种时候被别人母亲撞破——实在不是个好故事。剑子有次开玩笑对龙宿说：龙宿居然不是天上落下来的？龙宿那时咬着牙在他脖颈上磨啊磨：是啊，为了汝，吾忍受了人间这么多年。
剑子摇头，问龙宿的母亲：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他把问题抛了回去。
“你怎样称呼他？”
——又抛了回来。
剑子眨着眼睛想了会儿：阿、阿龙？
“哈——”
她实在跟龙宿很像，像到让人忍不住小心地喜欢。剑子问她：您介意步行吗？
他们一起走过那段坡道。剑子下意识回头看她。她脚上那双细矮跟的高跟鞋，头发上得体又特别的发髻，脸上克制而放松的表情，每一点……都让人无法讨厌。
人总能做成很多事，这个世界留给人太多机会。你会在转角遇到送葬的队伍，可能一头撞上灵车，亦有可能听到刚出世的孩子的新鲜的啼哭。剑子指着路边一处老旧的洋宅子：玫瑰。
嗯？
剑子说：有一次忘了情人节，我从这里借了一朵，放在他的书房书桌上。那时候玫瑰开得正好，夜里风很大，刚下了雨，花瓣上有未滴落的水珠。月光，可是龙宿肯定在床上睡着觉。
他睡得很早。
嗯——很早。剑子说，有一次从古巴回来，可是雪茄都忘在酒店。他没有收到……我在这里。
他指了一下。这里有一支很漂亮的羽毛。我告诉他这是古巴的鸟。
“骗到他了吗？”
剑子停下来：……没有。
他有些尴尬，闪烁的双睫像是悠远白雾里起伏的白鸟。疏楼夫人忍不住笑了——她和龙宿有着一样的趣味。剑子说：后来我又去了一次古巴，他找到了我的号码，为此他欠了楚小姐一个人情。龙宿打电话跟我说，记住我的雪茄。
我问他真的那么喜欢么？
自然不是。
剑子转头说：可他就是这样的人。说实话，我很感谢您，也很怨恨您——不接着走吗？
“与他分开吧。”
她没有再接这个话题，拿起电话叫来私人司机。她邀请剑子坐她身边，眉眼里有高傲的快乐：我送你个礼物。
剑子第二次愕然，他眨眨眼表示自己很难消化这句话。龙宿的母亲坐端了身子，她说很高兴能认识你，如果不是龙宿，或许我会错过这个机会。剑子注意到她脚上磨红的一道痕迹，他很自然地道谢，他说谢谢您——谢谢您愿意陪我走过这段坡道。
她递给剑子一个文件夹，她说请你挑一个。
剑子苦笑着翻开，他想着今晚该怎样跟龙宿叙述这件事。
“是……”
“不是。”
他总喜欢玩儿这些东西，用尽渠道地找，过了手就扔给我，不知道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最后我烦了，他说可以给阿楚。现在都是阿楚在打理——我以为他是……给阿楚的。
剑子不厚道地笑出声。这就好像别人说圆儿是他与言姑娘的儿子。
事实上我一直以为他是个避世者，为了自由和自我在世人中敷衍。可事实上呢，他很积极，比任何人都要喜爱“玩味”这个世界。您让我与他分开，非常感谢您为我担心。
“我一直在与他分开——从结识开始，一直到分开。”
剑子翻开一页，指给她看：您想知道他真正喜欢什么吗？这个，这个，或是这个？他什么都有，他很反复，他前后矛盾到让你哭笑不得，因为他不拒绝喜欢上厌恶的事，他不拒绝厌恶以前喜欢的事。
很简单，他喜欢把真正喜欢的……放在身边。
“然后又远离？”
剑子合上文件夹，抵在下巴上，眼里的微光隔着雪白的睫羽，滤成红尘黄泉里举重若轻的万顷波涛：
“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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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14-03-01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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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上次找到剑子，是在一个小县城里。
年关将至，街面上偶有些置办年货的人，更多的是近乎萧条的平静——万家团圆的灯火，还没登场。阳光洒到老旧骑楼的边缘，一平米大的方桌半明半暗。三五个孩子执着毛笔，对着字帖，满脸严肃。剑子在一旁的马路沿上，坐着一个放倒的独凳，身后是骑楼的柱子，靠着半睁眼，不知是在晒太阳，还是小憩。
龙宿坐在车里，把车窗玻璃升了上去，给他打电话。
他问剑子在哪里在做什么——其实就隔着半条街。龙宿可以偷偷看到那人开合的唇与低垂的眼——为此他还换了车。剑子听起来心情很好：赚钱。
哦？
卖字。
哎呀！剑子大仙的墨宝——
不是我的，是……我的学生们的。剑子抬起眼往身后一看，我教他们写字，带他们到城里来，卖字。
他起身来走到桌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托了托一个孩子的小臂：手腕儿——若是龙宿老师也在就好了。
好友折煞吾也。
龙宿，过度的谦虚就是虚伪了。
哈，那要看是谁起的头呢。
那天他们握着电话，一连扯淡两三个小时——隔着半条街互不见面。龙宿自觉心情变佳，挂了电话发动车子准备走人：剑子——
龙宿——
剑子“啊”了声，又道：你先说吧。
龙宿不答话，剑子等了会儿，终于不耐这奇怪的静默：龙宿，年关将至，剑子送你份礼可好？
龙宿闻言抬头透过后视镜看过去，剑子抚着一个毛孩子的头，遥遥地向这边指过来。龙宿忍不住微笑了，他打开车门等着——像等着乐趣光临。
终于见着手捧红纸的小毛孩子奔过来，怯怯地递到他手中。龙宿展开一看，剑子老师手录俗语四字：其乐无穷。龙宿哈哈大笑，问那孩子这字怎么卖，付清了钱发动油门走人。
——他本也没想带回剑子。
剑子不是他的。
可他偶尔会想他，会思念他。这种情感会让他休假一天飞过半个国家，驱车进入一辈子也不会踏入的地方，就为了看着他的脸，打一个长途电话，挂上电话又满足离去——这是一条足够有韧性的底线，饶有趣味的变长变短。
剑子在荒野山林里会有龙宿见不到的微笑。剑子在边境线上吃着苍蝇密布的马餐会想起龙宿，而这些龙宿或许永远也不知道。

龙宿带回剑子老师手书，破天荒没洗澡就入了书房。剑子的字是龙宿教的，他偶尔会叫他龙宿老师。龙宿写字很有一手，师德却不敢恭维。两人常常在龙宿的毛手毛脚中中断学习，剑子掂起镇纸，转头问龙宿要不要练练。
剑子的字，中正清平，锋锐暗藏——龙宿看了一会儿，在前面也写上一句。
其乐无穷。
一笔力透纸背，转角之处铁划银钩，龙翔九天，势不可挡。两人的字一个清直，一个笑傲，挤在同一张红纸上。龙宿端详了会儿，把笔啪地往边上一扔，洗澡补觉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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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14-03-01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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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剑子这次去的地方，是羽人的故乡。药师那封“哎呀哎呀呀”的短信，中间省略龙宿为关键词的几十字，跟着一句剑子速来。
药师认识羽人，比认识剑子更早。这里的山村不叫村，叫寨子。两山夹一水，像是从石头山中掏出的一小片平地。虽然药师总是宣称他是采药时遇到羽仔，在悬崖上两手紧握一见钟情，事实上不是。药师来到这里时，已经是暗夜，寨子里敲锣打鼓地举行葬礼。
这里的人将死亡看做盛会，期待着这一次的死接着又一次的生。他背着旅行包往人声鼎沸处走，迈进门就被一个人影冲倒，哎哟哎哟地扶着腰站起，就见三四个壮汉紧紧压住那高瘦的人影，说着当地的话，药师听了好半天，才知道那说的是什么。
她死了——！！
“不——”那个人影挣扎着半跪起来，甩脱几个壮汉又往前爬，“她没死——”
少年长年沉默的嗓子拉开了，混着低沉的鼻音，年久失修的风箱股了太多气，摩擦着喉咙，缓下来有骤停的喘。
她的心不跳了！！
但她没死！
少年捂着头和耳，又跑了几步被人压住——当地的仪式不容打断。药师沉眼看了会儿，走上前，他笑眯眯地介绍自己是个医生，或许可以……
不用！
看起来最年长的人转过头来怒视他，他年老的嘶哑的喉咙，气声冲破浓痰，像是沼泽里冒起的泡：下葬！
药师被拦在人群外，他踮起脚尖往里面看。当地人下葬的方式很方便，用草席一裹，放入石箱子，往崖下一扔，崖下是急湍的河流。他把水烟往腰上一别：哎呀呀，糟了……
没死的，都给摔死了。
他见过乱来的，封闭的世界里有各种扭曲的相信。少年又一次扒开人群往石棺材处跑，再被人压下，这次人们失去了耐心，用棍子在后脑一敲。
——真够乱来的。
药师回首转身，正要讲话，已有手快的人推出石棺，石棺擦着悬崖壁滚了几圈，盖子滚得分开了，药师没睁眼看——他的预感一向很准。人群像是松了口气，又敲敲打打，吹着一种简单的调子，从他身边自动分成两边，绕回村子里。药师走上去，从深草里扒拉出少年，按人中把人给按醒了。还没等人开口，他笑眯眯地说：死了——我是医生。
他的笑容很平缓，抽出水烟抽了口：我求了他们，他们允许我前去看了，腹腔里一刀，刀都不敢拔出来，死了。
少年从他怀里挣开，站起身来俯视他。药师才看到他苍白的脸上紧缩的眉，是终年不化的冰山。他说话很难听也很难听懂：你骗我。
他没有发怒，似乎刚才的失态都是假象，身上覆着一层冰样的硬壳。他说：他们不欢迎你的，去我家。
药师快走几步跟上，发现这个少年只比他矮一些：我没骗你哦，真的死了。
——他们不会让你去看的。
——她也没死。
少年捡起刚才挣扎时落出的镰刀，放入背篓里：他们想让她死。
药师没问了。
那夜是满月，少年手腕儿上清晰的血印，肉里长出来的一样，掐进骨头里。
下了好大的雪。满天满地的。

一直到很多年后，药师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那个女人是少年的母亲，带着他，跟着少年的父亲躲到小山寨里。少年的父亲犯了罪，没处躲了，跑到了这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后来父亲死了，母亲怕被当地人赶出去。
他们不会种田也不会打猎。
母亲很漂亮，这种漂亮供着他们被人窥视被人唾弃地过了五年。
他和母亲在争执里失手捅了她。
母亲肚子涌着血无暇自顾，看着他，伸手拉他，手掌攥着他的手腕儿：别——别去——！
她眼里的恐惧和惊惶，像是两个巨大的黑洞，一大口，就吞了他的大半辈子。房子里血并不多，沿着一道，从门里通到门外，是极寒里的树，开不出花，只有渗人的枝桠。少年恐惧地退，他觉得手腕儿很热，烫得人难受，烫进了皮肉和骨头，退到门板，扒开手腕上的手，往寨子里冲。
他一家一家地求：救救——救救——救——
躲闪的村民，庆幸的眼神，平时朝他吐口水的孩子，他一个也认不得，见着就求，不求，他手腕儿烫得慌。浑身冰冷的血渣，冷风吹得人心都寒了。寨子头领一声令下，集结的民众，突然变成骑士，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开进了他的家里。
他没有搬来救兵，只搬来了送葬的大军。
那晚的少年，突然埋葬了所有的丧乱，一瞬看到了终点处命运备好的石棺。太阳再升起来时，他手腕上血手印还在，冰一样地，坐在床上。
床很小，屋子里还有母亲的床。少年不愿睡，药师哎呀呀地挤到了他旁边。
月光下少年的背影，明明比他小，却好像已经受过了千百年的苦，浸在黄连里泡皱了，一直苦到骨子里。药师问少年：我带你出去。
他没问好不好，看着旁边的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

——有些孩子，明明比任何人都善良，比任何人都健康。
可他们不会再快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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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發表於: 2014-03-01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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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药师诓剑子来时，说是此地有好茶。他做了个很具体的刻画：剑子你想想，你平时所品所饮，煎炒之后，千里迢迢，飞机舱里全是雾气，隔了七八双手，传到剑子你手中——不如即采即食——
他笑眯了眼，两道长寿眉晃悠悠的：去吧，那里有好茶哟。
即采即食？剑子垂下眼睛吐槽，说的是草莓节吗？
哎呀呀，草莓怎能即食呢？作为大夫，一定要说——
剑子合上笔记本，“啪”地打断：那容剑子打扰了。
羽人的“故乡”，两山夹一水里难得的空地，是千山万水里与世隔绝的地方。剑子坐火车坐了整整一天零五小时，与他们在最近的县城里碰头。看着这两位一副荒岛求生的打扮——就很想扶额。
药师看到他，更是激动：你那位——
哪位？
药师哎呀呀退了三小步：没有一起来吗？
剑子当场拉下脸：吵架了，他不来。
他骗人，药师侧头小声跟羽人说，他越是严肃，就越在骗人。
羽人“嗯”了一声。
药师说：现在大财主不来……该怎么办。

剑子没有邀请龙宿。他蹬着自行车背着小包就出发了，还是瞒着龙宿——当然逃窜过程中遇到了龙宿的母亲，小插曲忽略不计。
药师与羽人准备周全，剑子身上还是只有一个小包。他们在县城住了一天，县城里有野营爱好者集散地。剑子一天之内购得所有野外设备，扎了一个大行李，天一亮三人启程。他们没有请向导，药师是最好的向导。
自从五年前从寨子里挖到羽人这块宝，他总会回去看看。
剑子在牛车后伸展手足，身下是稻草铺的“垫子”。药师还不放弃，他扒开剑子的眼睛：龙宿会来找你对吧？
“剑子怎会知道？”剑子抬起一边的眼睑，“药师如此惦念——”
他报了一串号码。
嗯？这是何意=x=？
龙宿的电话。剑子慢悠悠地接道，药师不妨亲自去请。
药师搁下水烟，撑着稻草坐起：剑子选手，请听题。说出药师我的电话！快！
“呃……”
“哈——”
……
“——我记得。”
羽仔选手啊……药师撑着头，这儿调戏呢，瞎答什么。
剑子架了墨镜，双眼盯着晴朗的天空，无云无风，四周是拔地而起毫无铺垫的独山成群，微微地笑了起来。

按剑子的理解，药师此行叫做扶贫。药师抽着水烟，摇着头说他俗气。他说这是报仇，给羽仔报仇。
羽人没吭声。
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药师说：穷山恶水之中，人们赖以生存的是偏见和迷信。他笑眯眯的：要把它们都消灭掉。
消灭贫困与封闭就可以消除偏见和迷信了吗？剑子枕着手：很唯物的理论。
不管怎么说，这是行善积德。
药师笑眯眯的：药师我知道剑子会反驳，可这是医生的天性。
路不平，人有病，总该有人踩，有人治。
那药师可以治多少人呢？一千人，一万人？
哎呀哎呀，药师不是慈善家，一时技痒罢了。多治一个便痒少一些。
剑子透过墨镜看了看一旁的羽人，不动声色：那没治到的人呢？错在没有遇到药师大善人吗？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天地不仁，圣人不仁，何以遇与不遇分而视之。生死如一，彭殇何异，剑子固知其虚妄，然——
打住打住。
药师做了个stop的手势：剑子再说下去，药师便要当头棒喝了。
剑子笑了笑。
这是个玩笑。
无分别与无差异，并不是消极无为的借口。他并非不赞成药师所为——他记得初识之时，药师为路边乞儿吸痰。善并无大小，只是一个惯于赏花赏月赏美人之人，能践行到这般地步，剑子自问做不到。自以神全而不学道，可忧——然学道艰深，或有人言不如不学。
总有艰深艰险之时，他并非陷入思辨的死循环，那只是个开头——
留着和某人见招拆招。
只是他偶尔会忘记，并不是其他人也能消受得起。
剑子难得沉默了。药师不辨他虚实，却也知道上当，剑子许是只想言语交锋而已。他想了想，突然道：药师我啊，救过人，也杀过人。
做心脏搭桥时，药师比划了下，一刀扎下去了。
失手？
是羽人问的，他不喜欢说话。
哎呀羽仔，你没睡落去啊——药师笑了会儿，故意的。
“嗯。”
就这样？你们就这样的反应？
“要怎样。”
羽人抽出了行李袋里的琴盒。剑子心里默默流了泪：这时候拉琴算怎么回事。
药师当然没哭，他伴着羽仔凄惨的二胡声，现编现唱，唱了首跑调到姥姥家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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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發表於: 2014-03-01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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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药师所谓的有好茶，是上一次他来时，于悬崖上发现的几株低矮的野茶树。寨子里自然没有风雅，药师目睹了这里的人将茶叶摘下来，扔入沸水中，趁热喝掉——完全略过了加工和炒制的过程。
药师指着高处崖壁：看，那几株。
剑子手搭凉棚看了会儿，转头就走。
哎呀呀——剑子莫走。药师很有些神秘地说，因为不辨品种，就有些神秘性啊。
剑子吐槽他：你家阿九的焦糊饭，也是不辨品种。
药师真去爬崖壁，摘回了一小篼。回来时已是傍晚。三人住在羽仔以前的房子里。
其实人走屋空在这里并不是普遍现象，因为后来人总有图方便住进来的。只要生活一阵，炊烟升起，地板扫净，很快就能去除以前人生活的痕迹。可是这栋屋子，没有人住。
羽人很熟练地扫地除尘，剑子溜到空地里晒太阳。药师回来嫌他不客气，剑子说何必生分，两人熟练地斗了会儿嘴，突然默契十足地忙活开来。药师找柴火，剑子劳动懒惰的四肢，去厨房里找了个壶。
两个大男人就蹲在屋前空地上，架着柴火，现摘现吃。
药师说草莓还得洗洗再吃，你就直接扔进去了？
剑子说天地灵气怎能洗掉——药师，过于讲究就是迂腐。
两人边斗嘴边合作，最终羽人拿来了三个粗瓷大碗，每人各盛一大碗，当地叫“海碗”，蹲着就喝。
羽人稍微矜持一些，他站在一旁。
剑子垂下眼，药师问他怎样。
“药师认为呢？”
药师不答，又去盛了一碗，自然不好喝，渴的。

摇钱树没请来，这当然怪剑子。可药师不闲着，他又挂上听诊器，四处给人看病。他和羽人的大包小包里，装满了常用药。
听诊器是个象征。象征他是个专业医生。
羽人偶尔会去给他打下手，送个药。药师也不逼他去，也不让他不去。羽人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院子里拉琴。剑子每日听着琴声，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喝着现摘茶叶泡的水。
剑子知道药师的心思。
世界太吵杂，沉默的声音总会淹没在人来人往中——还好药师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说很多好事，说很多坏事，说很多废话，也说很多谎话。
羽人是个好孩子。他想让人知道，他怕别人不知道。
药师说的对。药师是个自私的人。只管几个人的幸福，他在乎的人，他什么都管，什么都要管。
剑子很难想象药师是怎样在这个封闭排外的世界里打开一条通道的，由一个外人变成了常客。他一边想着，一边伴着羽人的二胡声，做着容易忘记的梦，从天外南海想到了苦境残林。
故人太多，有时就忘了，突然想起来要费些事。
想起的一瞬间，会有急于联系的迫切。
剑子没动，这种冲动他也会有。他手机没电了，也没地方充电。他就是默默想着，想着想着，从一个梦，梦到了另一个。山中日月长，再一睁眼，他就要去拯救世界。或许睡久了，就懒了，进了山林，无牵无挂，终老一生。
晚上药师说要开会，把剑子叫起来。他笑眯眯地盯着剑子，问有什么发家致富的办法。
耶~这怎能问剑子？
久居芝兰之室——
那叫铜臭味。剑子懒洋洋地坐在条凳上，这屋子里就这么一根条凳，药师只能坐床板。药师正要反驳，突然醒悟他是在打岔，难得满脸严肃：把摇钱树交出来。
都不叫龙宿了，这么直接？剑子比他更严肃：不交。
那休怪药师不义——把仙姬的事告诉那尾龙。
剑子捂着脸叹气。他是真的想睡觉了。
睡久了就会睡成惯性，越睡越困。道家养生说这是大忌，忙起来时剑子偶尔只会打坐两三个小时。现在他很享受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随心之至，困了就睡，醒了就吃，吃了又困。
药师我又不让他白给，只是——贷款而已，当做项目投入嘛。
剑子揉了揉眼：如果真是项目，请走正规渠道，如果不清楚流程，剑子老师睡醒后会给你建议。如果是做公益，药师，我不爱好慈善，也不擅长用他的钱做慈善。
你不是经常诓他？
耶~说得真难听。
两人毫无建树地扯淡了一会儿，剑子眯着眼睛向药师保证，会打电话给龙宿。药师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对嘛对嘛，这才对嘛——我这叫挟天子令诸侯。
过于急切的讽刺容易措辞不当。剑子心想，这什么烂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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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樓發表於: 2014-03-01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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