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8.21【剑龙】莫失莫忘 F61-62 更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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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ian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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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21-01-29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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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龙】言灵第三幕（2）

幕三入梦（2）

真正见到这个消失时空的剑子仙迹是在豁然之境。

疏楼龙宿离了三分春色后便与佛剑大师汇合，联手斩杀了魔界放出的不死魔兽，未及休整，就被佛剑大师以“有事见剑子”为由，强制带往了豁然之境。这一回，疏楼龙宿虽是口上嫌弃，但还是半推半就前往了。

疏楼龙宿和剑子仙迹会面的那一刻，吾莫名感觉恍如隔世，而剑子仙迹也好，豁然之境也罢，久违了的明明是疏楼龙宿，不是吾。

这个豁然之境的布置与上个梦境中的大不相同，不再是大草原上冒出的一间破草房和一顶蘑菇亭，而是一个小具规模的院落，石桥流水边有杨柳轻垂，精巧石亭台下设了待客石桌，屋舍外花圃种了时花，正散发芬芳。院落整体而言仍旧朴素，却隐隐透着风雅。只是，这院落的布局，这流水走向、石桥设计、杨柳花卉、还有凉亭款式，每一景，每一物，都给吾似曾相识的感觉。

啊，是了，是最初梦境里的豁然之境。

吾正恍惚，忽地就听到剑子仙迹故作惊呼的声音：“是佛剑，是龙宿啊。” 然而，这人唤疏楼龙宿名讳时的声调扬起得实在太过明显，想让人忽略都不行。

这时，吾才留意现场，以剑子仙迹为首的一众人正在和一个看着很有身份来头的人对峙，感觉战事要一触即发。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再联想剑子仙迹方才那忽如其来且毫不掩饰内心情感的呼唤，吾顿时觉得有些窘。吾估摸着疏楼龙宿身为当事人该是比吾更觉得丢脸，因为他已用圆扇掩上了大半边脸，还欲盖弥彰道了句“别加重语气”。然而，在他体内，吾却是感受到这人浓浓的喜悦。而这时，剑子仙迹竟还赤裸裸地回了一句“见到你我内心欢喜啊”。而疏楼龙宿没有否定，只是故作冷哼一声撇过了脸。吾则被这人心底打翻的甜蜜给腻歪了，不禁腹诽，这人之前在三分春色迟疑不定是图个寂寞么？

然后，吾猛地回神，等等，先不论汝们到底还是不是吾在上回梦境中认知的疏楼龙宿和剑子仙迹，但在这种情况下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真的没问题吗？

仿佛是听到了吾的心声，现场有人干咳了一声，是和众人对峙的那人。之后那人不多言，直接挑衅般告知苦境的第三条神柱已被摧毁，然后就离开了。秉着不斩来使的原则，众人没有留难，当然这番决定也少不了疏楼龙宿和剑子仙迹又一番互相调侃。吾实在怀疑那人亲自来一趟本是想多落井下石一些，但见了这两人的互动后，就再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了。果不其然，那人才没走多久，在场的其他人也联袂告辞了，只剩下一个叫屈仕途的人留下招待，但也借故去泡茶，以及一同前来的佛剑大师。

天，现世到底是怎样一个进展。吾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自上一个消失时空被重置到如今肯定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一定还经历了吾所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大部分都在现世保留了下来。这么一来，吾更好奇这一段时空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数，需要被重置抹去。

自汇合后，除了商量对抗弃天帝的策略，疏楼龙宿、剑子仙迹以及佛剑大师主要负责寻找最后一条神柱的下落，毕竟是神州大地的最后防线，地点之隐蔽可想而知。而每次分配人员时，剑子仙迹都会抢先开口，以“三先天同进同出”为由，提议与疏楼龙宿和佛剑大师一同行动，说是三教顶峰联手才有一抗弃天帝的实力，而如今很多高手已不敌身亡，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各个击破。虽听着更像是在欲盖弥彰，但不无道理。这段时间，吾被动接收了很多有关弃天帝的信息。在这个时空中，弃天帝已不能单用“强悍”来形容了，苦境有实力的高手，在其面前大都只有被碾压的份。据闻弃天帝曾是天神，是最接近自然的存在，如同日升日落，如此，要扭转自然天道，非付出代价不可逆转。虽然吾曾于最初的梦中听闻过弃天帝的名号，但在那个时空，异度魔界的最后战役在道境就结束了，主力是道境玄宗和苦境圣域，三教顶峰虽有提供协助，却没有直接对上弃天帝。如今亲眼一见，吾可想象在最初的梦境中，道境玄宗和苦境圣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将其歼灭。然而这些努力都被当时剑子仙迹的一个愿望完全颠覆了。想到这，吾竟是无由来生出了些许愧疚的感觉。

很快的，吾发现，剑子仙迹对着疏楼龙宿时行径有些怪异，每每看着对方感觉又不知道在看什么。三人一同行动时，吾有留意到这人时不时会偷偷打量疏楼龙宿，甚至言语刺探。若疏楼龙宿和佛剑大师或其他人交谈时，这人就会以各种理由加入话题，可以说是无孔不入。然而，他从不和疏楼龙宿独处。有好几回疏楼龙宿一个人时，吾都察觉剑子在远处偷看过来，却不主动靠近。

这个时空的剑子眸光和静柔暖，言谈风趣幽默，大多数时间十分沉稳，偶有欢脱之举，十分平易近人，给吾很熟悉的感觉。这个剑子只有在单独与疏楼龙宿相处时有些拘谨，却不是上个梦境中的那种冷清疏离，更像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吾不明所以，明明两人再会时这人表现出来的欣喜并不似作假，如今却又有意无意保持距离。

渐渐的，吾又开始感觉疏楼龙宿的心思变得浮沉不定，吾被困于其中不免受到干扰。吾想，大概是疏楼龙宿也对剑子仙迹如今的态度感到不解，又不敢去确认吧，而且，弃天帝危机在前，什么私人感情都该放一边。而之后，众人得知第四条神柱隐藏在磐隐神宫，但弃天帝已先一步守在了外围的万里黄沙，就更不是时候了。

后来，一众人好不容易商议出击破弃天帝圣魔元胎的方法，还延请来苦境力与速之最的顶尖高手一页书和风之痕联手，仍是惨败收场。虽然两人被疏楼龙宿三人救回了定禅天，但连这般高手都败下阵来，正道士气难免低落。

定禅天的圣莲天池外，一众人忙着疗伤，并研凝下一步计划。这时，一个独臂、身着青白衣衫的年青人被搀扶着来到了圣莲天池。吾自众人的谈话中得知，这是名唤羽人非獍，早前对上弃天帝，遭到重创，被送到这里治疗，却一直不得好转，不日就要离开苦境到灭境求医。他是特地来找苍，玄宗幸存者，疏楼龙宿一行如今的战友，说是有东西要交给他。

羽人非獍自怀中取出了一枚巴掌大的精致号角，朝苍递了出去，道：“慕少艾死前曾留言，让我将这枚号角交还给弦首。”

这！这不是——

“希望号角！” 代替吾惊呼出口的是剑子仙迹。

剑子仙迹亦知道这枚号角？吾一怔，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还来不及捕捉就被另一把低呼声打断：“是它？！”。

是苍。

然后，吾听到疏楼龙宿故作无事般发问：“汝识得此物？”明明先开口的是剑子仙迹，他发问的对象是苍。他这么一问，一旁的佛剑大师也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如果吾记忆无误，无论是哪个时空，希望号角都是传说中已失落的存在，而在上一个梦境中，落到剑子仙迹手中前，曾为蜀道行所有。吾不知道上个时空重置后有有了希望号角的归属又有了何种改变，怎么又会与苍关联？

苍点头取过号角，平放在手心仔细查看了一会，露出怀念又伤感神情，道：“此物本应被封印在玄宗基地。”

“嗯。”羽人点点头，“慕少艾说，这是他和谈无欲一访玄宗旧地时无意中发现。”

这时，疏楼龙宿瞄了一眼剑子仙迹，又继续向苍发问：“不知弦首可否告知此物来历？”

苍看了一眼剑子仙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羽人非獍，问：“慕少艾可曾告知你这是何物？”

羽人非獍摇摇头：“他只交代此物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闻言，苍露出遗憾的神情，叹惋道：“这样啊，线索又断了。”

疏楼龙宿听后皱起眉，顿了顿，同表遗憾：“原来弦首亦不知。”

苍无奈道：“吾只知晓此物常年被封在玄宗，不明缘由。后来玄宗因异度魔界破封被毁，吾离开得仓促，等再回玄宗旧址，基地已完全被毁，只怕不再留存任何信息。”说完他将号角纳入袖袋，对羽人关切了几句，就让负责照料的人将他领下去休息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毕竟在场之人对希望号角只知其名，不了解其功用，这样最好。可吾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安。

没过多久，龙宿突然主动寻上苍单独谈话，竟是欲续上早前有关“希望号角”的话题：“如今无他人在场，弦首可告知龙宿此为何物了吧？”他见苍迟疑，惯常性举扇掩去脸上算计之色，故作调侃道：“据闻玄宗六弦皆擅长音律，弦首更是个中翘楚，莫不成也擅长用号角奏乐？”

“龙首说笑了。”苍轻叹一口气，大抵是知道避不过去了，便委婉暗示道：“慕少艾乃真聪明人，可惜无缘一见。”

“深有同感。所以说，”疏楼龙宿故作不懂其意，继续不依不饶追问：“此乃何物？”

就在这时，一把熟悉的声音替苍解了围：“哎，苍既有难言之隐，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是剑子仙迹，一如既往，见缝插针插了进来。只是这回，连佛剑大师也跟了上来，大概已经和剑子仙迹连同一气了。

吾能感受到疏楼龙宿在视线落在佛剑大师身上后内心散发出的强烈不满，果不其然，仿佛是执拗的性子被激起，他不再迂回，转向剑子仙迹，开门见山道：“汝亦可以代替弦首回答。”

剑子仙迹脸色瞬变，别过眼，闭上了嘴。这时反是苍松了口，道：“吾并非全然了解此物，只是宗主曾说，这号角似蕴含了诡异的力量，不知连通到何处，无法用法术消除，而号角本身，亦无法毁去，只能封印。”

根据苍所述，那是数百年前，玄宗自封前，和圣域联合对抗异度魔界时的旧事了。那时对抗异度魔界的主战场在道境，玄宗和圣域精锐尽出，与异度魔界僵持了上百年，虽伤亡惨重，但仍奋力抵抗。战役末尾，眼看魔界大军要全力进攻玄宗基地，玄宗决定将计就计，利用玄宗基地设下陷阱，再与圣域里应外合，一举重创魔军，争得喘息的空间。就在那期间，他和宗主在宗内巡视的时候，无意中撞上一门人正蹲在角落许愿，抖着声说希望异度魔界彻底败亡，道域恢复和平。强敌当前，到了需要放手一搏的地步，宗内偶有人心不稳也属正常。只是，宗主当场察觉有异，感到空气中混入了诡异邪气，便立即上前打断。那门人许是过于害怕魔军进犯，精神已是极度绷紧，又冷不防被他和宗主撞见自己使用邪物，浑身一颤，当场就自尽了。这时，他们才看到一枚冒着邪气的号角自那人手中滑落出来。宗主探看号角后，发现号角内窜动的邪气已消弭泰半。想到门人的许愿与邪气关联，宗主当机立断要毁掉号角，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功，号角似被什么力量保护。宗主转而设法消除号角内剩余的诡异之力，也无法成功。那时，魔军来犯迫在眉睫，他们无余力分神多加查探，宗主便决定将号角封印，希望能压制号角的诡异力量。

苍看向剑子仙迹，亦有些意外：“吾也是现在才知道，这是苦境传闻的希望号角。”

佛剑补充道：“吾亦有所耳闻，希望号角乃西域须弥如来藏的法器，被死神占据，用作许愿的道具。但这个在苦境一直是失落之物。”

不对！那上个消失的时空中，蜀道行是如何拿到希望号角？按现世的时间算，玄宗自封应该是嗜血族入侵更久远前的事了，而根据梦境，上个时空动荡的一小段，应该没影响到玄宗自封的时期才对。如此，蜀道行如何能突破封印进入玄宗得到希望号角？还有这个剑子仙迹，怎么会认得在苦境只剩下传说的希望号角？莫非希望号角并不受时空影响一直存在？

无数疑问在心头盘绕，可吾来不及逐一解开，就被疏楼龙宿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疏楼龙宿嘲讽道：“可如今魔界不仅没被消灭，反而变得更为强大。”他一脸不屑地冷哼一声，谑笑道：“所以说，是玄宗的法术成功了，还是这所谓的实现愿望，根本不灵验？”

“难说。”苍皱眉道：“当年玄宗虽因叛徒惨败，不得已将整个玄宗和异度魔界一同封印，但总算是击退了异度魔界。而此后，”他摇着头叹息：“道境破败，无人居住。某种意义上讲，确实恢复了和平。” 说着，他取出号角，注入真气探查了一下，皱起眉凝重道：“果然不是吾错觉，号角的力量正在恢复。”他抬头看向天上流云，忧心道：“是旧愿未结，还是新愿再起？”

这时就连剑子仙迹也变得凝重，笃定道：“向希望号角许愿，愿望必定会实现。”说完，他见剩下三人齐刷刷看向自己，轻咳两声化去尴尬，解释道：“毕竟是神器，呃，魔器，不会空穴来风。往好的方面想，魔界败亡是必然。”他眨眨眼，半真半假地带过话题：“虽说如此，我们也不能放弃努力。我还盼着在有生之年亲眼看到魔界败亡。”

不对劲！这个剑子仙迹对希望号角的能力过于笃定了。

苍却是唏嘘道：“哎，通过许愿去实现无法通过自身努力实现的愿望，无论是改变过去，还是成就未来，皆是违逆天命，必会承受代价。”

这个人，居然和主人说了相似的话，让吾不由得肃然起敬。主人曾说，很多时候，俗世之人不是看不透，而是放不下。如此说，这人确实是高人。

这么想着，吾不由得看向剑子仙迹，发现这人脸上表情一滞，很快转为苦笑，又听他涩声道：“这世上，总有付出努力亦无法达成的愿望，何其令人意难平。”

不敢置信，这般话竟出自惯来豁达的剑子仙迹之口。那一瞬，不其然的，一道在黯淡青天映衬下的白衣孑影自神识中一闪而过，让吾莫名感到无比熟悉又充满了无力的哀伤。

啊，是了，其实剑子仙迹也并非那般豁达。最初的梦中，他吹响了号角，只为疏楼龙宿一人；上一个梦中，也是他吹响了号角，为无辜的天下苍生。那这个梦境呢，也是他吹响了号角吗？吾有种直觉，号角会出现并非偶然。

这个时候，疏楼龙宿突然开口，难得附和了剑子仙迹：“确实，人力总有尽时，千般筹谋亦可能是一场空，如何使人甘心？”

苍却不赞同：“天命如此，吾已尽力，履行了天命，便不再有憾。”

疏楼龙宿有一瞬怔然：“又或许，”他停顿了一会，叹道：“是弦首尚未遇到值得汝不计代价之事。说不定待汝遇到了，想法又不一样了。”

“或许吧，”苍抬头看天上白云变幻，时如白裳，时若苍狗，亦叹道：“又或许，吾只是担心，违逆天道，得偿所愿，却得不如失，终不过徒劳。”然后，他看向疏楼龙宿，颇为意味深长道：“不过，也只有信命、信天者，才会在绝望、看不透时寄希望于天。”

这一下，不仅是疏楼龙宿，连吾也愣住了。

疏楼龙宿并未对苍的最后一句做评论，只是真心称赞道：“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知天命而能顺天命，才是真正豁达之人。龙宿由衷佩服。”然后他瞟向剑子仙迹，故意揶揄道：“和某个故作姿态，以为给自己那小地方取名豁然之境就真豁达的人不同。”

剑子仙迹听后神色立即轻松了不少，他挺直身子，煞有介事地理了一下衣襟，又顺了顺袖口，摆出一副仙气凛然的姿态，故作傲然道：“难道龙宿没瞧见吾一身仙风道骨，是真豁达通透？”他语气熟稔，似乎对疏楼龙宿的调侃感到十分愉悦。

疏楼龙宿则冷哼了一声，一盘冷水泼了过去：“哼，仙人那不叫豁达通透，是太上忘情。”

可什么是“太上忘情”？吾不懂。吾莫名想起了主人，主人那般“无一物”的状态是不是就是俗世的太上忘情。如果真那样，就太可怕了，仿佛被剥夺了一切，就只剩空虚，别说活着，连存在都算不上。吾不希望剑子仙迹成仙，这样就挺好。正想着，吾不期然见剑子仙迹朝疏楼龙宿露出浅笑，眸光仿佛穿透了无尽光阴，斗转又星移，冲破了所有阻隔，只投落到他一人身上，听他温声道：“太上忘情，吾舍不得。”说着，他的声音更柔软了，“吾舍不得的，龙宿。”

吾心头颤动，似有什么感情欲喷薄而出，可下一瞬，吾却见他倏地敛起所有的柔情，转向苍正色道：“你接下来要与银锽朱武还有要事待办，号角的事，不如交由剑子处理。”

苍好奇道：“听剑子之意，似乎已经知道净化希望号角之法。”

不是吾错觉，剑子仙迹确实对希望号角了解得可怕。

剑子仙迹点点头，道：“苦境有一旱地圣泉，能解世间诡异之力。”

“旱地圣泉啊，”苍叹道，“又是个已经失落的传说。”

剑子闻言后顿了顿，眼神有些闪烁，道：“不瞒你说，早前吾曾造访须弥如来藏，意外得知圣泉再现尘寰的消息。他们曾请托吾，说若有希望号角的下落，便转交他们去圣泉净化。”

[ 此帖被ltian28在2023-07-03 09:2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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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21-01-30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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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龙】言灵第三幕（3）

第三入梦（3）

疏楼龙宿在烦恼。虽然入世以后不是没有过，尤其是见到了弃天帝的强大后，但自希望号角出现，他的心绪波动更明显了。那样的波动和在三分春色每每念及剑子仙迹时的踌躇不定和回避不同，感觉是仓皇着又欲破釜沉舟的一往无前，仿佛要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也是，若有什么事未办，有什么话没说，也合该趁现在，即便这不过是一段已经消失的时空，也不该留下任何遗憾。

连一页书和风之痕这般在苦境数一数二的高手都不敌弃天帝，如今他和剑子仙迹还有佛剑大师身为苦境三教的顶峰，已是苦境的最后一道防线，但仍是胜算渺茫，谁都不知下一刻会不会就是最后，神州末日和不敌身亡，谁也不知哪个会先敲开门。

离开定禅天后，三人回到了豁然之境共同修炼。临别时，苍将希望号角交由剑子仙迹保管。出乎意料的，疏楼龙宿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也没再对希望号角之事刨根究底。之后，苍和银鍠朱武便决定趁弃天帝守在万里黄沙，再去闯一趟魔界，希望获取更多破敌信息，一旦回来，只怕就是到磐隐神宫与弃天帝决战的时刻。

倒数的日子过得飞快，没一会就要到苍和银鍠朱武约定回归的时间了。即便那两人不能平安回归，三人与弃天帝的殊死决战也仍会按计划继续，不成功便成仁。

是夜，月已高悬，疏楼龙宿呆在房内仍未就寝。房内青烟袅袅，灯火明灭，雾影在昏暗的墙上摇摇曳曳，一切安静得诡异。疏楼龙宿对着房门坐在桌前，一会儿摆弄香炉，一会儿用捻子拨弄桐油灯芯，感觉很是无聊。然而，吾却知道，这人的内心一点都不平静。吾想，大概是因为与弃天帝的决战临近，剑子仙迹不日将启程去一趟西域，先行将希望号角送回。这些日子，他一入夜就会外出盯梢剑子仙迹的动向，可能是不想那人送还希望号角吧。

吾能感觉得到，疏楼龙宿是想要这枚号角的，虽然吾不知道背后真正的原因。然而，这个疏楼龙宿竟是连最基本的“想要”都不曾向剑子仙迹提出，除了刚得知希望号角时的争执，便没再提及。不仅仅是希望号角的事，就连平日里众人议事，他多是附和剑子仙迹的意见，完全没有往日在三分春色给部属下达指令时的雷厉风行。如此悠游寡断，唯命是从，哪像疏楼龙宿，吾看着就莫名觉来气，仿佛疏楼龙宿并不该是这样。然若让吾说，吾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疏楼龙宿。

正气闷着，吾突然感觉疏楼龙宿的内心平静了下来，似有什么事情想通，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在桌上化出惯用的七弦琴。这琴的琴身是一块有年头的璞玉，边角处点缀了些鎏金饰物，多了些金贵雅致，却并不影响白玉的质朴，反是相得益彰，可见这些鎏金饰物是经过精心挑配。吾知道这把琴，是疏楼龙宿用紫金箫与剑子仙迹交换而来的白玉琴，吾曾在前两个梦境中见过，在最初的梦境中这琴甚至是两人在天地源流相许时的定情信物。

然而，在这个时空中，吾是第一回见疏楼龙宿弹奏此琴。

疏楼龙宿颇为怀念地伸出手，先是试探般抚过琴弦，接着随意勾动三两下，再反手一滑，轻缓掠过剩下的琴弦，顺势开始了弹奏。

熟悉的音调，是宫灯帏竹雨曲，前一个梦境中，疏楼龙宿最常弹奏的曲子。吾不觉沉浸在这悠然曲调中，竟有一瞬晃神，感觉仿佛场景瞬变，笼上了朦胧湿意，绿竹摇曳，青石淌水，流云浮月影，十里点宫灯，亭中茶香袅袅，琴声婉转。那宫灯尽头，似有谁在缓缓拾级而上，千年万年。

有悠悠诗号响起——紫金箫，白玉琴，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到底是谁的梦？

那曾经在天地源流，由剑子仙迹许下的一世不变的承诺，却在时空颠覆后，变成了疏楼龙宿单方面化入诗号中的幻想。最初已不复存在，如今又剩下什么？

吾正感茫然，不其然听到疏楼龙宿说话了。他仍抚着琴弦，故作平淡道：“既然来了，何不进屋细听？”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了细微响动——门外有人！

然一声落，门动了动，仍旧紧闭。

这时，疏楼龙宿挑了眉，倏地出言挑衅：“踏入这房中，会造成什么后果，吾可不保证，剑子。”

这一回，他的话音还没收，门就被“啪”地一下推开。如疏楼龙宿所料，走进来的正是剑子仙迹。他皱着眉，脸色颇为不善。剑子仙迹进门还没两步，疏楼龙宿抚琴的手忽地一扬，房门就“啪”关上了。然后，他继续恍若无事继续抚琴。剑子仙迹神色泰然，没有企图夺门离开，仍站在原地，隔着圆桌与疏楼龙宿面对面，不作声，闭上眼安静聆听琴声。

室内昏暗，灯火黯淡，倒影墙上，摇曳若柔水，随琴音荡起波纹，仿如轻纱飘绕。好似时间就静止在了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疏楼龙宿才再次开口，挑破道：“汝不是一直躲着吾么？怎的主动送上门？”

“我哪有？”剑子仙迹几乎是立即反驳了，他叹了口气，随后马上反客为主，反问道：“倒是龙宿，不是不愿见我么，连佛剑亲自去请都推三宕四，”他瞟了一眼疏楼龙宿仍在抚琴的手，意有所指：“如今怎的这般主动？”

铮！

奏乐声戛然而止。

疏楼龙宿倏地翻掌压下琴弦，释出周身杀气，冷笑道：“知道自己请不动，就找佛剑，汝真是打得好算盘。”他见剑子缄口不语，揭破道：“吾避得了么？无论如何，汝都会想办法找上吾。弃天帝在前，汝需要吾，需要吾三人联合之力，亦需要吾身负的不死之能。不是么？”

剑子低下头，过了很久，终是轻吐了一个字：“……是。”

那一瞬，吾感到疏楼龙宿身为嗜血者长久沉寂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活人一般，然后，这人数不清、分不明的情绪如山洪暴发般通通涌上来，侵扰得吾神识难受。吾心一凉，不由得想，难不成疏楼龙宿要再次背叛正道了，因为剑子仙迹的心机利用？这个剑子仙迹，与上一个消失时空的剑子仙迹一样，为正义苍生不顾疏楼龙宿的意愿立场，更忽略了疏楼龙宿曾经求好的心意。吾想，若是剑子仙迹早点到三分春色去寻疏楼龙宿，顺着对方铺好的阶梯走下，两人和好，然后好言求助，疏楼龙宿一定不会像如今这般生气。难不成，这就是这个时空被抹去的原因？

在吾心中忐忑的时候，疏楼龙宿方才那股火山爆发般的气势却如潮水般在悄无声息间褪去了。这时，吾听疏楼龙宿轻声道：“如今吾已入世，断不会在此时退出。汝目的已成，”他抬眸看向剑子仙迹，“汝为何进门？”

“因为我想见你。”沉默良久，剑子仙迹幽幽开口：“无论有没有弃天帝灭世，神州是不是遭逢大难，只要你还在，只要我也还在，我终归是要见你的。龙宿，我……”他朝疏楼龙宿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却突然停下，猛地低下头，不再说话，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袖口簌簌在抖，似在忍耐着什么。

疏楼龙宿站起身，他不接话，盯着剑子仙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绕过桌子，来到他面前，一步接一步缓慢逼上前去。而剑子仙迹，仍低着头，一步一步向后退。然后，“砰”的一声，他的背部狠狠撞上了门板。这时他才抬起头，皱着眉看向疏楼龙宿。疏楼龙宿迎上他的目光，忽地展颜，气势逼人问：“那么，吾若死，汝会为吾吹响希望号角么？”

他会。

这两字不其然自吾神识中跳了出来，有种轮回般的熟悉感。

然而，这并不是剑子仙迹的答案。这人显而易见怔了一下，快速别过眼，没有回答：“你也听苍说了，逆天而行会有代价。”

他会。这两个字再次自吾神识中蹦出来，不知是来自谁的笃定。

吾想，吾大概是受了疏楼龙宿的影响，因为这是疏楼龙宿想要的答案。与弃天帝对战，胜算渺茫，结局难料，即便是假，疏楼龙宿大概也已经做好了觉悟。这人不过是在用一个极端的问题，在最后的最后，找一个和解的理由而已，与剑子仙迹，也与他自己。然眼前之人一如既往，连个虚假的安慰都不愿给。

然而，出乎吾意料，疏楼龙宿却是释然道：“汝迟疑了，这就足够了。”

说着他伸出手，大胆地抚上剑子仙迹的脸，手掌与他的肌肤贴合，然后他凑到对方的唇瓣，轻柔而有力地落了下去。他没有给剑子仙迹挣扎的余地，先发制人钳制住了这人所有动作，直到这人松下身体开始回应，他才放开手，转而环上他的腰背，进一步加深这个拥吻。

见此情景，吾想，大概留存在现世的部分，两人之间肯定还发生了什么，感情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吾应该感到高兴，这样一来，就和最初那个剑子仙迹的心愿越来越近了。吾衷心希望那个剑子仙迹能赌赢。可不知为何，见两人拥吻，有一瞬，吾感到莫名很不是滋味，虽然也就只有一瞬。

正感莫名，疏楼龙宿放开了剑子仙迹，揭穿道：“吾知道，汝一直在偷看吾。”

剑子仙迹立即回了个“不”字，神色忽地变得有些慌张，仿佛想要辩驳些什么又无法开口。

“吾知道。”疏楼龙宿轻声应了句，吾能感觉到，疏楼龙宿说这话时，心里荡起了层层涟漪。他压低声音，问：“汝看的，是如今身为嗜血族的吾，还是过去身为人类的吾？”

这一刻，吾终于明了疏楼龙宿长久以来的纠结，以及决定踏出三分春色的原因，就为了佛剑大师那句“嗜血者又如何，你就是你”。

又是这般极端的问题，想来剑子仙迹是不会给出让疏楼龙宿满意的答案了。

这时，剑子仙迹正一瞬不瞬盯着疏楼龙宿，也不知从何时起，一向清亮的眸子似蒙上了一层薄雾，变得意味不明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吾错觉。果不其然，剑子仙迹从不懂得顺人心意，只会转移注意。他问：“那你呢，龙宿？你又会不会，为我吹响这号角？”他的声音醇厚，听着似酿了多年的陈年好酒，使人沉醉，仿佛是在溺海浮浮沉沉中真心求一个答案。

不知道。

吾神识蓦然一动，竟又有答案蹦了出来，仿佛这本该是吾回答的问题一般。

这一回轮到疏楼龙宿不回答了。吾看着剑子仙迹等不到答案眼神缓缓黯了下去，就在这时，疏楼龙宿突然拉起他的手，搭上了自己封腰的扎口，猛地一扯，他的封腰就松落了下地。然后他靠近一步，几乎整个身体要贴上去，他双手捧起对方的脸，安抚般一下一下亲吻着，神情坚定道：“剑子，有吾在一日，断不会让汝先吾而去。”

剑子仙迹一怔，脱口道：“我知道。”他不断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龙宿，我知道的……”说着说着，他眸中的雾气更浓重了，像极了朗夜里的山谷寒潭，笼着万年不散的薄雾，只能感受其中朦胧的美好，令人向往，却窥不得雾中真相。有那么一瞬，吾感觉被他双眸水雾下的深邃给吸了去，仿佛穿越了数不尽的时空，不知通往何方。再回神时，这人一双手已环住了疏楼龙宿的腰身，猛一收紧，让两人的身体彻底贴合在一起。此时此刻，他和疏楼龙宿脸对着脸，就只剩咫尺距离，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吾甚至能感觉到疏楼龙宿“砰砰砰”不受控制的心跳声。这时，剑子仙迹主动回吻了疏楼龙宿，愈发情不自禁，道：“是你，一直都是你，我看的一直都是你。”他吻上疏楼龙宿眉心不再染血的紫珠龙纹，深情呢喃道：“是你，龙宿，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吾一晃神，竟不由自主陷入这番突如其来的深情中，仿佛自己就是疏楼龙宿，不由得想伸出手，勾住这人的颈脖，接受他的一切，仿佛吾就该这样一般。

啪、啪、啪…..

有珠饰落地的声响。

吾猛地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这两人身上的物件，从头到脚，包括衣物，正一样接一样往下落。

等，等一下，这、这，这难道就是俗世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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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21-01-31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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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龙】言灵第三幕（4）

幕三入梦（4）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疏楼龙宿就出门挑了个山头坐在松下弹琴，很是惬意自在，吾的神识受到影响，也不由得漂浮了起来。雀鸟和着琴音欢快啼鸣，伴随着晨曦拨云，渐渐披洒大地，一切都那么美好。

虽然吾实在不怎么想回顾前夜的翻云覆雨，但看着这样的疏楼龙宿，再想到这已是不存在的时空了，却是感觉说不出的哀凉。

心愿已了，是否就该走向终结了。或许俗世本就没有什么美梦成真的好事，所以世人才想寄托于不切实际的神力天运。

正伤感，吾忽地听到疏楼龙宿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传来急促的“窸窸窣窣”声，往回一看，发现来人是剑子仙迹。疏楼龙宿离开房间时，这人还在毫无戒备地熟睡，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而且并不似装睡，一点都不像这人往日里谨慎的个性，尤其如今这时期，弃天帝随时可能改变主意弃守万里黄沙杀过来。

来人怒气冲冲，听他踩草的重步声就能感受得到，虽然他的脸上毫无波澜。

反观疏楼龙宿，悠悠哉，只是略微侧脸用眼角余光往后瞟了一眼，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抚琴，连招呼都没打。只是他还没拨弄几下琴弦，剑子仙迹就三步并两步绕到了他面前，一把压下他弹琴的手，双眼紧逼，咬着牙问：“疏楼龙宿，你昨晚都干了什么？”

他问完自己先神情一滞，脸上忽地浮现可疑的红晕，气势马上弱了一半。

剑子仙迹这羞恼的模样吾看着觉得有趣，是真想不到，这个时空的剑子仙迹竟是这般纯情。不过也是，自最初的时空颠覆后，无论是现世还是这个时空的剑子仙迹，就算没有上一个梦境中的冷清，大概也是个只知清修练剑的道士吧。

这时，疏楼龙宿开口了，言语间充满了戏谑：“噫，明知故问。嗯，怎么说呢，”他自剑子仙迹的钳制中抽回手，又随意拨了一下琴弦，歪头摆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好一会忽地朝剑子仙迹挑了下眉眼，故意揶揄道：“颠鸾倒凤，同谐鱼水之欢？共赴巫山？还是，胶漆相投更符合吾们状况？”他语气欢快，理直气壮，完全没有半点害臊。

“你、你、你，” 剑子仙迹瞠大眼，连声唤三声“你”字，倒退半步，“儒门龙首，儒教门生，礼义廉耻，国之四维，难为你竟答得如此理直气壮！”他站定后又往前跨回两步，沉声愠怒道：“为达目的，连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啊，原来如此，难怪前夜疏楼龙宿一直在摆弄桌上的香炉和灯油——

吾恍然大悟，但还来不及多腹诽，就冷不防听疏楼龙宿闲闲道：“噫，食、色，性也。端看汝怎么定义。”他收起白玉琴，站起身，化出惯用的宫扇，半遮了面，语出挑衅，道：“若遭到胁迫，那是下三滥；但若是你情我愿，”说着，他勾起嘴角，绕到剑子仙迹面前，缓缓抓上对方手臂衣袖的布料，冷不防就凑上脸去，在对方双唇上轻啄了一下，挑眉补充完：“那叫情趣。”

那一瞬，吾感到神识骤然一滞，前夜那莫名其妙的不适感再次出现。

这时候，不仅吾不明所以僵直，眼前的剑子仙迹看着也有些僵，眉头的小山拢得更紧了。

吾看着这般模样的剑子仙迹，一时陷入了茫然，冷不防一个念头闪过，若是这个剑子仙迹承认了，承认前夜是你情我愿，那最初的剑子仙迹为疏楼龙宿吹响号角，赌一个未来相守的可能，是不是就实现了？可是不对啊，那个时空的剑子仙迹已经不存在了啊，那个时空的疏楼龙宿也不存在了，一切早就没有意义了，就像主人说的那般。

正失神，不知哪隐隐传来一把声音，在问，万一两人中只有一个消失了呢，那被滞留下来的一个，会不会在经年累月后，爱上重生的另一个，若是最初的剑子仙迹还在，会不会爱上重生后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个人的疏楼龙宿？

不，那是不可能的。

吾本能反驳了，可那不知来处的声音却仍一遍又一遍地发问，似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若最初的剑子仙迹还在，那他——

不，不公平，那样不公平！最初的那个疏楼龙宿决定放弃使用号角，是因为他们是所有时空里唯一的疏楼龙宿和剑子仙迹，他不赌，宁愿失了自己，也不愿输了属于他的、唯一的剑子仙迹。然而，他的剑子仙迹却自顾自吹响了号角，替他们决定了未来。若最后只有那个剑子仙迹一人滞留了在无限时空中，然后在无数次轮回中——

不公平，太不公平，那样对最初那个疏楼龙宿太不公平了。

吾茫茫然看向正皱着眉一脸踌躇的剑子仙迹，恍惚间，竟觉得这个剑子仙迹和那个在最初梦境中见到的剑子仙迹重合在了一起，如梦似幻。

不，不可以——

吾下意识呐喊了一句，冷不防就听剑子仙迹叹着气唤了一声“龙宿”，一下回过神来。

明明知道最初的剑子仙迹已经消失，这种假设并不存在，但吾的神识仍是不受控制受方才呐喊时的情绪影响，一想到剑子仙迹接下来可能会说出的话，就更感到无比的失落。

然而，剑子仙迹并没有承认什么，却也没有对疏楼龙宿方才的亲吻提出任何异议，只是朝对方伸出手，倏地正色道：“交出来。”

什么东西？吾听得一头雾水。

疏楼龙宿则立即开始左顾右盼，看就知道有猫腻，而且这人也并没有真要遮掩的打算。剑子仙迹见了皱起眉，再一遍重复最初的问话：“我再问一次，你昨晚都干了什么？”

疏楼龙宿一脸谑笑，几乎立即回到：“方才不回答了吗？颠鸾倒……”

“我是说你从我身上拿了什么？” 剑子仙迹略红着脸打断了：“还回来。”

疏楼龙宿这才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汝指这样东西啊。”说完他就直接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物件——正是苍早前交给剑子仙迹的希望号角。他一本正经地纠正：“是今早，昨晚吾分不出神。”

呃，这回答也太厚颜无耻了吧？原来下药还有这层目的。吾再次恍然大悟，又觉有些无语。都怪前晚画面太刺激，吾故意闭合了神识，才没发现还有这一茬。

此时此刻剑子仙迹的脸色瞬息变幻，五颜六色，也很精彩，大概对疏楼龙宿的厚脸皮也很无言以对吧。然而他很快就敛起多余的表情，再次认真表示：“苍他们快要回来了，我要在那之前去西域把事办了，不然就没机会了。”他皱了皱眉，“这邪物留在尘世总归是不妥。”

吾感觉到疏楼龙宿在听到“没机会了”四字时，心脏有一瞬紧缩。然而，他很快就调整好心绪，大义凌然地反驳道：“西域路途遥远，变数过多，万一汝来不及赶回来该如何是好？又或者，弃天帝感知汝落单，前去追杀，吾和佛剑赶不及救援，又如何是好？”

疏楼龙宿说得头头是道，剑子仙迹脸上果然有了迟疑，却仍是坚持：“苍说这号角能勾起人心欲望，并加以利用，若不送去净化……”

“吾又没说‘不’。”疏楼龙宿马上接下话，字句在理，进逼道：“如今神州倾颓之难迫在眉睫，最后关头不容出任何差错。剑子，未知之祸与当下之祸，孰轻孰重？”

“若一切的源头就是这希望号角呢？”剑子仙迹突然问了句。

吾不及细想，就听疏楼龙宿语气凝重道：“汝觉得如今之势和当初玄宗之人向号角许愿有关？确实，苍也曾说号角的邪力似有恢复的迹象。”然而，他话锋一转，语调一变，又理由充足道：“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拦下弃天帝对第四条神柱的毁坏。还是，”他迟疑半晌，试探着问：“汝还有什么忧心之处。”

剑子仙迹一怔，沉默一会，缓缓摇了摇头，叹着气无奈道：“龙宿，你啊，总能那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

疏楼龙宿受用，得意一笑，转而提议道：“这样吧，等打败弃天帝，吾牺牲点，陪汝走一趟西域如何？”

骗人。吾心中默默回答。这人明明就没觉得他们三人能胜过弃天帝。

剑子仙迹又沉默了一会，竟不再坚持了，也没有多补充什么。如此，反是疏楼龙宿迟疑了，又试探着问：“就吾们，不捎上佛剑？”

剑子仙迹听了不觉露出浅笑，双眼微弯，盛满了柔光，点头应道：“嗯，就我们。”

明明很温暖，吾却从中感觉到末日尽头绝望的寒冷，仿佛这人在那一刻有了什么觉悟，又似在做什么决定。正难过，吾看见剑子仙迹再次朝疏楼龙宿伸出手，要求道：“既有决定，那将号角交还我保管吧。”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要是汝拿了号角趁吾不注意时溜了怎么办？”疏楼龙宿摆明了不信，故作不满道：“剑子最擅长说谎不眨眼了。”

“不及某个厚脸皮之人。”剑子仙迹看着是又好气又好笑，“龙宿若信不过剑子，可以随时跟着。”

“噫，”疏楼龙宿揶揄道：“就怕某人趁夜溜了。不保险，不保险。”

“哦？”这一回，剑子仙迹故意拉长尾音，两条白眉末梢动了动，吾看着心道要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瞬这人凑到疏楼龙宿面前咫尺距离，竟故作暧昧道：“龙宿过谦了。就剑子前夜的经验看，晚上龙宿应该更不用担心才对。”

咳，说好的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呢？

吾瞬间感到疏楼龙宿体内散发一阵燥热，听他勉力稳住心神、尽可能严肃道：“由吾保管和由汝保管，有何不同？”

剑子仙迹马上回击：“确实。那交我保管。”

“可此物如今在吾手上。”

“是你设计盗了去，还是那种不入流的手段。”

“色令智昏，怪吾啰？”

……

然而，唇枪舌剑一番后，疏楼龙宿却倏地冷了下来，话锋一转，沉声道：“还是说，汝信不过吾，担心吾又起歪念，想用希望号角兴风作浪、卷土重来？毕竟啊，”他顿了顿，自嘲道：“吾可是邪恶的嗜血者。”

疏楼龙宿说得严肃，内心毫无波澜，吾一时也分不清他是故意在激剑子仙迹，还是真心这般想。可就算剑子仙迹真怀疑也无可厚非，毕竟就连吾一直在疏楼龙宿体内，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才想要得到这枚希望号角。吾只知道，他是故意不掩饰偷窃行为，随后也是故意在这里等剑子仙迹的。

——有吾在一日，断不会让汝先吾而去。

前夜疏楼龙宿的话忽地浮现，吾心一惊，难不成，这个疏楼龙宿，要为剑子仙迹吹响希望号角吗？

果然，最初的疏楼龙宿早就不在了。

没意义了，一切早就没意义了，时空转回，即便圆满却也回不到最初。

明白到这一点，吾觉着难受，却冷不防听到剑子仙迹气急败坏道：“你明知道不是！”吾回过身，便见这人微微撇过脸，搭在左胸的手悄然攫紧了袖口，看着很压抑、很难过的样子。吾看着莫名感到不喜。

“那就由吾保管，”疏楼龙宿背过身去，态度变得强硬，然顿了顿，他又缓了声调，低声承诺：“吾保证不会使用。”

说谎。若有眼睛，吾真想翻白眼。

然而，剑子仙迹却是在沉默后轻声道了句“我知道”。那声音很轻很细，感觉小心翼翼，仿佛重一点就会有什么碎了一样。

又来了，这个剑子仙迹又散发出一种熟悉又违和的感觉。莫不成他是真心相信疏楼龙宿？可他凭什么笃定，莫不成忘了这个疏楼龙宿是怎么成为嗜血者了么？

吾莫名生出了些不满，不期然又听疏楼龙宿自顾自低喃了一句：“哎，剑子的信任真让人难以承受啊。”声音听着很是为难和无奈，只是话音还没落，就被风吹远了。

山头上，长草的随风摆动，松叶沙沙作响，疏楼龙宿抱着白玉琴，颀长的身姿就那么安静地沐浴在朝阳橙黄色的柔光中，蓦然对剑子仙迹一回首，宁静而暖和，仿佛穿越了无数时间。

吾有一瞬怔然。

三分春色时的踌躇，再会时的喜悦，前夜的觉悟和一往无前，莫非是真的，这个疏楼龙宿真要为剑子仙迹吹响号角。

那是不是代表，最初的疏楼龙宿，不愿意为剑子仙迹吹响号角的疏楼龙宿输了？

不，不是这样的。

莫名的，吾感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愤怒，又有种错觉，仿佛那愤怒确实来自吾神识深处。

山头很静，时间也很静，仿佛就停留在这一瞬。这样便不需要任何答案和抉择。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圣光落到了附近，化作一道人影缓缓朝这边走来——是佛剑大师。

佛剑大师仿佛没察觉剑子仙迹和疏楼龙宿之间的紧张气氛，很自然而然走了过来，很自然而然地告知了两人去定禅天一趟，说那边有要事告知。

闻言两人皆神色一凛，想来是苍那边有了消息，终战在即。

三人本是要立即前往定禅天，疏楼龙宿却突然提出先去一个地方解决一件事。于是，三人化光前往了佛剑的居所——不解岩。守在入口不远处的，是一棵参天的菩提树。在前两个梦境中，吾都见过这株树。望着如故郁郁葱葱的菩提树，吾不由得恍惚。确实，即便过去被颠覆，未来因际遇和选择不同而面目全非，但总有不变的所在，像三人的情谊，像这株菩提树。树为何是树，花为何是花，是本质，也是变化中的恒定。

三人来到菩提树下，疏楼龙宿看向剑子仙迹，问：“还记得吾们三人种下此树时达成的共识么？”

“遇事不决菩提之下见分晓么……”剑子仙迹略低下头。

“嗯。”疏楼龙宿浅吟一声，取出怀中号角，紧握在手中，侧过头抬起，看了一眼大树高远似遥不可及的树冠，以及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折射出七彩光晕的梦幻，闭眼深吸了口气，然后再次看向剑子仙迹，浅浅弯起双眼，提议道：“吾们无法说服彼此，那将号角暂时封入神树内，等吾们凯旋归来，再取回一同去西域，如何？”

剑子仙迹低头不语。反是佛剑大师开口同意了：“吾赞同。菩提树的佛力可暂时压制希望号角的邪能，隐去其气息。”他转向剑子仙迹，劝道：“磐隐神宫一行，危机重重，将号角放在身上，不妥。”

剑子仙迹听后犹豫片刻，终是同意，只是坚持封印结界由三人共同设下。

之后，三人来到定禅天，与苍一行人汇合后就立即赶往磐隐神宫。

看着这些人忙碌奔赴最后战场，有一瞬，吾仿佛看到了这个时空的尽头。

然而，一想到希望号角终只是被封印在菩提树下，吾心中就隐隐感到不安。和上两回的梦境一样，到了关键时刻，希望号角都没能被送去旱泉净化，剑子仙迹越是想要号角净化，疏楼龙宿的反弹就会越厉害，然后剑子仙迹就会妥协，最后号角被吹响，堕入下一个时空轮回，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号角被净化。难不成是死神？吾记得，在最初的那个梦中，疏楼龙宿的老师太学主曾言，号角诡异的祈愿之力源于号角本身，更是源于死神，相辅相成，合而为一。希望号角一直都在，存在于每一个消失的时空，甚至仍在现世，可死神却不见踪影。

会不会，只要死神仍在，号角就不可能被净化，时空树就不会定型？

就在吾想东想西的时候，三人已经在神宫内第四条神柱前对上了弃天帝。

佛剑大师主攻，攻势沉稳，正面突击弃天帝，剑子仙迹与疏楼龙宿一左一右从旁辅佐，以身法灵活应变，观察破绽，伺机出手配合。三人配合无间，外围苍以道门玄宗的转换阵法，趁弃天帝受创，让银鍠朱武得以进入弃天帝体内，由内进一步牵制弃天帝的行动。一轮苦战后，眼见时机来临，疏楼龙宿三人凝功转位，剑子仙迹占据天位，乃为日，疏楼龙宿来到地位，乃为月，佛剑分说立于人位，是为星，三式净土之光出，直直打落到弃天帝身上。霎时间，弃天帝由黑转白，恢复了堕落成破坏魔身之前，变回了为使人界重生、再现人类清澈本质而降临人间的善良神祗。

然而，这个转变仅维持了一瞬，弃天帝神识中彻底消灭人类的意志重夺上风。灭世之神展开覆天黑翼，以吞天蚀日之姿，要摧毁整个尘世，让一切回归混沌。

最后一招灭世。

要结束了，天与地将要终结了。

当此之刻，佛剑手持佛牒，毫无畏惧正面迎上，面上已是视死如归的神情。他跨前一步插入疏楼龙宿与剑子仙迹之间，佛牒指向弃天帝，突然道：“有何心愿，把握时机吧。”

还有什么愿望呢？那个互通心意的巫山云雨之夜后，还能有什么遗憾？

——千年万年，无限时空，轮回永世，若有那么一天，能再见上一面就好了。

是谁，是谁的声音在呼唤？

吾欲循声回望，却冷不防被剑子仙迹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剑子仙迹盯着弃天帝，头也不回就道：“无论吾们谁存活下来，都不许吹响希望号角。你答应吗，龙宿？”

原来如此，这就是三人共同设下封印的目的，缺少任何一人都无法取出号角。如今状况，若三人中真有人存活，恐怕只能是身为嗜血族的疏楼龙宿。

疏楼龙宿不正面回应，也盯着弃天帝，紧了紧手中的剑，狡猾地转移了目标：“就担心某人食言而肥。汝说是吧，佛剑？”

“佛牒将告知答案。”

佛剑大师话一出，人就率先冲了上去。疏楼龙宿与剑子仙迹见了立即默契地分别往相反方向掠开了去，配合佛剑大师左右夹击弃天帝。弃天帝双手夹住佛牒剑端，阻断了佛剑大师的突进之势，然后黑翼聚气，往两侧一扇，气爆同时震飞了两侧的同步偷袭。几股气劲相冲，霎时尘土飞扬，遮掩了视线。

这时，弃天帝的气息忽地消失了。

不知何时何处会出现偷袭，三人背靠着背靠近，全神戒备。

突然，弥漫的尘沙暴某处亮起火光，火势在一瞬间扩散，形成火焰的漩涡，渐渐驱散遮掩视线的沙尘。众人受火焰吸引，惊讶之际，一只手掌悄无声息穿过未散的沙尘——竟是在疏楼龙宿身后！

快躲！快躲！吾内心猛力呐喊。

然而，疏楼龙宿浑然不觉。

回头，快回头，疏楼龙宿，快回头啊！！

快发现，赶紧发现啊！！

疏楼龙宿！疏楼龙宿！快避开！

疏楼龙宿！

疏楼龙宿！

“龙宿小心！”

熟悉的声音和吾的心声重合在了一起，由远及近。疏楼龙宿不明所以，本能寻声看去，更是来不及防备。

是剑子仙迹。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剑子仙迹就已掠到了疏楼龙宿面前，眼看就要被弃天帝的夺命之手直接命中。

不，不可以！

不可以！剑子仙迹不能死！

吾听到自己忽来不受控制的尖叫，电光火石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下一瞬，吾感觉自己冲了出去，一把推开了剑子仙迹。

[ 此帖被ltian28在2023-07-06 12:4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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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21-01-31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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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龙】言灵间幕三

间幕遗落之间三

神魂猛地一震，吾视野一白，倏然清醒。

再入眼，仍是无边的白，被七歪八倒的黑影割裂，还有黑影周遭浮动的透明气泡。

是时空树。是遗落之间！

梦，结束了。消失的时空已到尽头。

剑子仙迹怎么样了？！成功了么？活下来的是谁？还是都——

吾猛地回过身——果不其然，时空树又生出了新枝，和上回一般，变化并不明显，其中一条新枝上长出了一颗果实。

这一回，主人没有来。没有主人，吾就无法得知时空消失的原因。

无法沉眠的日子，吾看着时空树，时不时陷入恍惚。时空树在不断成长，而与树中时空关联的人事则在现世不断重复着消失和重塑的过程，无知无觉，何时才是尽头。难不成，这株时空树和希望号角有关，是为了达成某个愿望？如果是，那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愿望？

可世间愿望无数，岂能真事事如意，许愿祈求一个圆满本就是不切实际。明明没经历过俗世所谓的人事沧桑，吾却莫名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主人还是没来。

好寂寞，清醒着，心中无数疑问，却无人诉说。在这个一成不变的不存在之所，除了主人，就只有吾清醒着，只有吾的时空树仍在成长，吾和时空树彼此凝望，怎么会是不存在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主人仍是没来。吾无所事事，梦醒时的情绪渐渐消弭，神识渐渐恢复平静，感觉很快就要回归沉眠了。

这时，不期然的，一把熟悉而朦胧的声音窜入神识深处。

——若有那么一天，能再见上一面就好了。

是谁？！

吾一个激灵，又猛地清醒了。吾本能回身望去，可时空树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那一瞬，吾竟感到无比失落。

到底要和谁见上一面？

那个声音，吾在梦中亦曾听闻。吾有一种直觉，那并不是偶然。

还没结束，一切还没结束！

吾突然激动起来，“咻”地一下飘离了时空树。

吾要前往离吾的时空树不远、遗落之间唯一的“建筑”。说是“建筑”，因为这个地方是主人的居所，又被命名为遗落之城。实际上，这个“建筑”用人世的定义来看十分的不合常理。它的外形看着像是人世的城堡，又似宫殿，但整体倾斜着漂浮在半空，屋顶反着盖在最上方，烟囱状的结构倾斜着自其中一面墙壁伸出，看似大门的结构异常狭小，而且紧闭，城壁上开了不少缺口，十分大，有点像房屋的窗口，但向内打开，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构造，总之一言难尽。但毕竟在不存在的空间里，任何外界现世的规则规矩都是不存在的。

吾远远便见主人自城里飞了出来，大概是要开始巡视了。于是吾立即追上去。主人还是老样子，全身就是一件乌色的大斗篷，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什么气息都没有，感觉就像不存在一样。

吾还没问出口，主人就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缥缈：“在现世，剑子仙迹已死，一切结束了。”

“怎、怎么可能？！”吾一惊，不敢置信，脱口道：“疏楼龙宿不可能，不可能……”那个疏楼龙宿怎可能眼睁睁看剑子仙迹死？难道是消失的那段时候重置后发生了什么？吾不相信！吾立即追问：“怎么死的？被弃天帝杀死的？还是，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那疏楼龙宿呢？他怎么样了？也死了么？要他还活着，怎么可能——”

“感情，只会让不存在变得存在。”主人淡淡打断了吾：“回去。”说完，他就径自飘远了，和往常一样我行我素，仿佛包括吾在内周遭的一切在他眼中都不真正存在一般。

可在这遗落之间，吾是存在的啊。忽然的，吾神识深处涌起了强烈的不甘。

啊，原来如此，被知道，有了感觉，在意了，就存在了。

那么，吾知道了现世的事，关心在意了，是不是就代表吾就与现世产生了联系，不再是不存在的了？

吾是不是该恪守本分，回到时空树旁沉睡，回到最初不存在的状态才是正途？

可这样真的可以吗？

吾看着主人渐行渐远，神识被五味杂陈的情绪冲击，有一瞬，吾觉得眼前这片模糊而没有形态的遗落之间忽然清晰了起来。啊，是啊，存在了，便是存在了，无法被真正抹去。

于是，吾立即转回身，继续往遗落之城飞去。吾知道，城内有现世的实记。而且，吾感觉，城内有什么在呼唤着吾。事到如今，吾一定要知道个因由。

吾经由壁上其中一个缺口飘入城内，很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个被命名为“浮世绘”的信息库。这个空间看似空无一物，却记录了所有现世的进程，会根据现世的改变而自行修改。

其实这是吾记忆中头一次进入遗落之城，却感觉对城内的构造异常熟悉，想去哪里，就会自动感觉出方向。吾甚至知道“浮世绘”这个名字。

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回来，为了节省时间，吾决定从暗夜末世那段被更改的过去开始读取信息。吾默念着，空无一物的浮世绘中就弹出了一卷书册在吾面前，无字的页码在不断翻动，同时，大量的信息自动流入了吾的神识。

原来，在暗夜末世的时空消失后，时光重来，佛剑大师因缘际会去了趟未来，意外得知未来危机，便将促成末世的关键信息带回过去，决意不惜代价扭转未来。之后，剑子仙迹引疏楼龙宿入局，策划了中原与叶口月人三战两胜的战局成立，三教顶峰技压玄空岛，迫使叶口月人应下战约。现世留存的时空中，蜀道行虽然最后还是与柳湘音一同死去了，但他战胜了叶口月人的首领九幽，暂时终结了中原与叶口月人的长久战争，让中原保存了实力对抗闍城。最终阇城利用邪兵卫缔造暗夜帝国的计划终是落空了。

在这个过程中，疏楼龙宿终是因为君枫白与傲笑红尘一事野心曝光。辟商剑的伪装被剑子仙迹和佛剑大师联手揭穿。挚友决裂，疏楼龙宿最终铤而走险，反噬褆摩，与阇城和魔龙祭天合作，还曾与魔龙祭天合谋要杀剑子仙迹，却差点被剑子仙迹设计反杀，但也使得剑子仙迹不得不使用玉石俱焚之招孤注一掷。那之后，疏楼龙宿虽仍欲在北域兴风作浪，但整体低调了很多，颇有偃旗息鼓的感觉了，最后终是在与素还真的交易下顺势退隐。多年后，剑子仙迹曾借苦境危机将疏楼龙宿拉回正道，可惜后因丢失记载了嗜血者弱点的宁暗血辩弄巧成拙，使得疏楼龙宿负气而去。再后来，疏楼龙宿也曾借着苦境再起的争端再入江湖，还献出保命邪刀交换剑子仙迹的下落，却终是无所获，黯然回到了三分春色，也就是吾这回梦境的开端。

这个梦境的时空消失重来后，如今现世，一开始和梦境大同小异，为对抗弃天帝，疏楼龙宿与剑子仙迹终是在佛剑大师的牵线下汇合了。然而，那之后，剑子仙迹对疏楼龙宿态度更是疏离，百般回避，直至到磐隐神宫内与弃天帝的最后一战，生死关头，都没有发生梦中最后互解心意的过程。三人虽然战败了弃天帝，但弃天帝在临死前对神柱发出了最后一击，使得神柱差点倾毁，让三人不得不留在神宫，以剩下的功力支撑神柱。然而，在神宫即将关闭之际，剑子仙迹竟一下将疏楼龙宿打了出来。等疏楼龙宿最终找到办法修复其他神柱，回到神宫，却亲眼目睹剑子仙迹和佛剑大师化作一抔黄沙。绝望之时，他向老师太学主问策，千辛万苦，终于将两人救回夜山归元池。

想不到，一直找不到的死神，竟然就是疏楼龙宿的老师太学主。吾仍记得唯一一次见到太学主，还是在最初的梦境中。那时的太学主找到了一本邪书，却不进行研究，只是将其封印，还为此将自己与世隔绝了起来。原来，太学主所找到的邪书，就是承载了死神之力的死国年纪。而如今现世，在最初时空被颠覆后，太学主虽是隐居了，却终是抵挡不住自身的求知欲望去专研了那本邪书，还继承了死神之力，成为希望号角的主人。只是最后，他终是被打败了，而希望号角的力量也消失了。

所以说，是吾猜错了？不断消失的时空和希望号角无关，一切皆是巧合？

而在夜山归元池，剑子仙迹才回复神识没多久，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夜山归元池，自行隐居了起来，直到灭境的妖世浮屠入侵才再现踪影。

面对妖世浮屠如此强敌，剑子仙迹功体尚未完全恢复，却只是找了佛剑大师帮忙。疏楼龙宿得知消息后，主动出世伸出援手，还积极投入了中原正道的抗战行列，即便剑子仙迹多次拒绝，仍是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然后，逆吾非道出现在妖世浮屠的阵营，将剑子仙迹引去了集境。杀死逆吾非道后，剑子仙迹就一直留在集境观察动向，直到佛狱入侵，才被唤回一同破坏莫汉长廊。

读到此处，吾内心一凛，莫汉长廊，那不就是最初梦境的转折点吗？

在如今的现世，莫汉长廊内，正道一众人也是不敌阿修罗。但这一回，疏楼龙宿一开始并不在攻入莫汉走廊的队伍之中，只是在众人命在旦夕之刻及时赶到，祭出嗜血者的至高绝技——嗜血王权为众人断后，最后尸身被送回安葬在了一个叫龙烟宛的地方。

身为儒门龙首，他的逝去竟没有盛大的葬仪，也没有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只是寥寥数人，一方小院，简单的墓碑，长草萋萋，和下不尽的大雨倾盆，感觉一点都不真实。

之后，各方势力瓜分苦境，在一次遭遇战中，剑子为掩护众人撤退，被集境军督烨世兵权杀害。

至此，吾的神识与浮世绘的信息中断。

都死了么？

连希望号角都被净化了……

所以说，真的结束了？

怎么可以？！！

强烈的失落感再次袭上心头，仿佛神识某处被挖空了一个大洞，又仿佛有什么事还没完成，却再完成不了了。

化去书卷，吾昏昏沉沉地离开遗落之城，开始了漫无目的飘荡，不知不觉飘回了吾的时空树旁边，吾的归处。

吾看着时空树，兀自失神。

这时空树再不会发生变化了么，就和其他时空树一样？这是不是意味着，吾也该和其他守护者一般，继续沉睡了。

即便去了浮世绘，知道了现世的发展，吾仍是不知上一个时空消失的原因。

但已经无所谓了。

是啊，本就该如此，吾也好，时空树也罢，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吾转过身，开始缓缓闭合神识，尝试进入沉眠，却冷不防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吾本能顺声看去，冷不防，时空树就占满了吾的视线。有一瞬间，在时空树躯干那一片星罗棋布的漆黑中，吾仿佛看到了无数个白衣身影，深情的他，温柔的他，顽劣的他，隐忍的他，理智的他，谋算的他，悲伤的他，无奈的他，一个个都是他。

然后，一片黑暗中化出一片黯淡青天，而那个白衣身影，孑然立于山头，缓缓地回过头——

画面碎裂。

——若有那么一天，能再见上一面就好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蛊惑般招唤着吾。茫茫然，吾对着时空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是啊，若有那么一天，能再见上一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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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21-02-03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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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龙】言灵第四幕（1）

幕四徒劳（1）

“我不需要。”

一把冷清的声音冷不防刺穿吾的神识——是剑子仙迹的声音！

不及细想吾就感觉被什么猛地推开，彻底惊醒，有了意识。随之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苍穹星河，拥抱着没入夜色的泉池山色。明月如美人，半遮半掩穿行在黛色山间，与温泉弥漫上来的热雾交融，更像蒙上了一层神秘而迷人的面纱。

不是遗落之间……

啊，吾又入梦了，是消失的时空。

意识到这一点，不期然的，吾竟是感到了雀跃。

此时，承载吾的身体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是疏楼龙宿。和之前的梦境一样，吾又被困在了疏楼龙宿体内。

这人是被谁推开了吗？这么想着，吾往前一看，这才发现不远处池边还站了个人，一身白衣华发混入腾腾热气中，若隐若现，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啊，果然是剑子仙迹！吾的神识无由来一跳，欣喜之情不自控地流溢出来。

剑子仙迹如今正用手扯着肩上往下滑的衣襟，低着头别开脸，双眼紧闭，露出羞恼的神色。吾这才察觉他披头散发，仅穿了里衣，很是衣冠不整，看着颇为狼狈。

温泉月下，衣不蔽体，再加上方才疏楼龙宿被推开的情形，咳咳。回想之前梦里那夜疏楼龙宿的可耻行径，吾倏地感到整个神识都燥热了起来，又隐隐觉得不是滋味。但一想到浮世绘所展现的现世中，剑子仙迹疏远了疏楼龙宿，连拉他蹚浑水的无赖行径都收敛了，便又莫名释怀了，即便吾还是遗憾最初的剑子仙迹的期望落空了。

可在现世，剑子仙迹和疏楼龙宿不是都死了么，死神败亡，连希望号角都被净化了，怎么还……

心中疑惑着，吾忽地听闻几声急促的咳嗽声。听声音就可知咳嗽之人气虚且散，肺腑不顺，气运不调。吾寻声看去，冷不防就看到一向身体健朗的剑子仙迹竟是如薄纸般摇摇欲坠。他脚步虚浮，一个没站稳，身体便往后倾倒，眼看着就要摔入水中。吾一惊，心一急，本能就冲过去扶。

然后，吾竟真扶住了剑子仙迹，用疏楼龙宿的身躯。

吾，竟然能动了！所以说，上回梦境的最后一刻，不是吾错觉，吾是真的用疏楼龙宿的身躯推开了剑子仙迹？

然吾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到一阵天摇地动，神识恍惚，意识被剥夺。等吾恢复，发现疏楼龙宿仍站在原地身体僵直，剑子仙迹则是“扑通”一下摔入了池中，还将水溅了疏楼龙宿一身。这时疏楼龙宿才似突然反应过来，赶忙到池边将剑子仙迹捞起，小心翼翼地扶他靠坐到池边。

一切都没有改变。是幻觉吗？是吾太想和剑子仙迹互动，太想让他发现吾的存在了，才会产生那般幻觉吗？

这一回，剑子仙迹没再推开疏楼龙宿，只是在疏楼龙宿触到他身体时耳根肉眼可见地红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根据浮世绘的信息，剑子仙迹不是在故意疏远疏楼龙宿么？

而且，这个疏楼龙宿也不对劲，竟眼睁睁看剑子仙迹摔入池中。在现世，疏楼龙宿不是追着剑子仙迹跑吗？

不寻常。

难不成因为吾仅能读取现世的发展，不能读取现世之人的内心想法，才不能窥得全貌？

吾正有一茬没一茬寻思的时候，疏楼龙宿动了。他一将剑子仙迹扶稳就迅速收回了手，站起身，往后退离两步拉开距离，耐心提醒：“这夜山归元池的温泉能助汝恢复功体。”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徒然变得冷漠起来，“等时辰到了吾再来。这样，汝就不必不自在了。”说完他不等剑子仙迹回应，就甩袖转身离开了。

然他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很轻的道谢。这时，他停下了脚步，悄然攥紧袖口，侧回身，冷淡回道：“凭吾们关系，何必言谢？待轮到佛剑时，吾亦不会怠慢。”仅一句话，就将两人间的暧昧撇清。说完，他就继续离去了。吾想，疏楼龙宿大概是生气了吧，最开始不过是见剑子仙迹行动不便，才好心帮他宽衣入池，却被狠狠推开。可转念吾又觉着疏楼龙宿其实是自讨苦吃，以剑子仙迹那持正清高又好强的个性，怎么可能会在他面前示弱，更遑论伺候更衣这种过于逾越之事了。

这么想着吾往回望了一眼剑子仙迹，却不期然看到这人在听完疏楼龙宿的话后脸上的表情凝滞了，还隐隐透了些吾看不懂的苦涩。

吾不懂。吾唯一知道的是，这个时空的剑子仙迹和疏楼龙宿没有发展成更亲密的关系，反而比之前更疏远。而且，这个时空是吾看完浮世绘才消失的，也就是说，吾知道这个时空会如何走向，如今梦中揭露的细枝末节不过是增添吾心中遗憾罢了。

夜山归元池的生活十分日常，比上个梦境中的三分春色更无聊。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三人外加疏楼龙宿的贴身侍女穆仙凤就住在一座依傍着归元池畔搭建的简单宅院。宅子连疏楼西风的一半占地面积都没有，布局和建筑装潢不怎么讲究，看着就像临时建造的住所，虽然清幽雅致，但一点都不符合吾认知中疏楼龙宿的奢华品味。又或许，因着剑子仙迹和佛剑大师需要长期居住疗养，考虑到两人的居住习惯，才故意精简的。

自吾入梦后，三人几乎是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状态，吾没见过任何外人探访。日复一日，疏楼龙宿大多数时间都在翻看各类医书，研究能帮助剑子仙迹和佛剑大师快速恢复的药物补方。还有就是，每日夜里这人都会到剑子仙迹居住的院子里“巡视”一番。

每一次，疏楼龙宿都会站定在院中，隔着一段距离，直直看向剑子仙迹的房间。而每每这种时候，吾的神识在疏楼龙宿体内，就会如滚滚长河中的一叶扁舟，浮浮沉沉，摇摇晃晃，不得安宁，感觉有些像上回梦境中疏楼龙宿在三分春色一想到剑子仙迹时一样，吾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疏楼龙宿的情绪。

入梦一段时间后，吾可以确定，剑子仙迹是真的在刻意拉远与疏楼龙宿的距离，而不是上个梦境中的欲说还休和欲盖弥彰。平日里，除非必要，剑子仙迹从没有主动来找疏楼龙宿，即便疏楼龙宿上门闲聊，他也能很快把话说死，感觉并不想和疏楼龙宿交流，冷清得让吾莫名想起了最初时空刚颠覆后的那个梦境的剑子仙迹，冷清自持理智得不似俗世之人。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疏楼龙宿并没有因剑子仙迹的爱搭不理负气而去，而是留下来尽心照顾。吾猜想，这个疏楼龙宿大概已经明了自己对剑子仙迹的心意，才如此容忍吧？又或许，是剑子仙迹在磐隐神宫的沙化死亡实实在在震撼了他，让他明白失而复得的可贵。

既然如此，何妨走进房中大胆确定对方的心意，像上一个梦境那般？

走进去，大不过一场赌注，赢了，就赢个了个剑子仙迹，输了，亦不过是输了个剑子仙迹，若放不下脸面自尊，就该立即离了夜山归元池，与这人相忘江湖。若不说，就一辈子就只剩下遗憾了，如同浮世绘曾记载的那般。

每一回，吾都在默默催促。

吾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作想，见剑子仙迹和疏楼龙宿亲密，会莫名感到不适，可看到疏楼龙宿踌躇畏惧，又会怒其不争。

而疏楼龙宿始终没有推开那道门，而山中无岁月，月升了落、落了升，缺了满、满了又缺，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了，就如同疏楼龙宿夜复一夜在剑子仙迹房前徘徊一般。

夜山归元池离天近，夜里的月亮看着特别大，占据了大半个山头，尤其是满月的时候，玉盘悬在山巅，仿佛伸手就能够着，清晖映照池畔夜林，在池面铺满银粼，悠悠动人。这般美的月色，该是与知己知音共谈风雅，同饮风月，而不是像这般，隔了一面壁，一道门，就如同隔了千山万水，千年万年，对面不相知。

又是一个寻常月夜，和过往一样，疏楼龙宿来到剑子仙迹居住的小院，没有刻意敛去气息或放轻步伐。吾不信剑子仙迹真没察觉门外有人。只是，人在外边走，人在房里听，却没有其他动作。吾不明白，剑子仙迹为何要对疏楼龙宿如此。刚入梦时的互动，吾看得清清楚楚，还有前一个梦境，那些消失的、没消失的时空片段，种种迹象都可推测剑子仙迹并非对疏楼龙宿无动于衷。

这一回，疏楼龙宿走到了剑子仙迹房门前。是要推门而入了吗？吾心中暗暗期待。

然而，再一次的，疏楼龙宿转过了身。

进去啊！这般患得患失还是疏楼龙宿吗？

那一瞬，吾神识深处倏地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感觉吾一定要做些什么，情绪一上来，就硬要和疏楼龙宿的意志对着干，一股脑要往回冲。然后，门“啪”的一声打开了。

吾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是吾用疏楼龙宿的身体推开了门。

又是这奇妙的体验。所以说，在归元池边扶起剑子仙迹的那一幕并不是吾之幻觉？那是不是说明，吾其实可以改变这个时空的命运？

这此吾并没有马上失去意识。然而，吾很快就发现到异象。

眼前的一切很静，诡异的静。

房间内，剑子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地看着红烛，并没有因为吾的推门产生任何反应，像是入定了一般。红烛仍在燃烧，烛焰却没有在摇曳，烛影像是被钉在了墙上，没有任何波动。眼前的一切，尽管颜色鲜活，但给人感觉就像是没有时间流动的灰白死境。

吾缓缓来到剑子仙迹身边。这个过程中，这人仍是纹丝不动，更显诡异。

吾还来不及仔细研究，便冷不防感觉有很多问话传入了神识。

——汝明知吾在外面，为何不作声？

——汝为何疏远吾？

——汝对吾，到底是何种感情？

——吾不希望停留在挚友的位置。

——吾心悦汝。

——汝也心悦吾么？

是疏楼龙宿内心的呐喊吗？此时此刻竟是如此清晰。

可吾不是疏楼龙宿啊，就算暂时占用了他的身体，也不是他，又怎么能替他传达这些私密的情感。只是，当吾低下头，看着剑子仙迹冷清沉静的容颜，再想到这个时空的结局，冷不防竟是鬼使神差地一步跨前，双手猛地掰过捧起这人的脸，闭上眼，一鼓作气地俯身吻了下去。

双唇接触的一瞬，吾再次感到了天旋地转，视野倏然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前，吾似乎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在问：

“龙宿，是你吗？”

吾猛地一个激灵，再次回复了意识。四下张望，吾发现，疏楼龙宿仍是站在门外继续转身要离开，仿佛刚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一切回归原点。

感觉掌握了些诀窍，那之后，吾再尝试好几次，发现只要吾凝神，聚拢强烈想要行动的意念，就能在梦中短暂利用疏楼龙宿的躯体行动。渐渐的，吾开始熟悉进入凝神状态的技巧，能自由活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同时，吾也发现那一夜的安静、不和谐并不是吾的错觉。在凝神状态中，除了吾，一切都会陷入静止状态。而无论吾在这个空间做了什么改变，待凝神一结束，一切就会恢复原状，仿佛凝神中发生的都不存在。这个凝神状态，就只是属于吾的空间和幻想，对这个时空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一切不过徒劳。

然而，明知如此，每每看到疏楼龙宿和剑子仙迹的关系僵持时，吾仍是忍不住跳出来，在凝神的空间里，替疏楼龙宿将心里话对静止的剑子仙迹说了出来。仿佛这般做，才能缓解吾心中的难受，因为吾在被迫看一个时空走向已知的悲剧，却无从更改。明明很多次，疏楼龙宿背过身失望离去时，吾都有留意到剑子仙迹在他身后眼神转为复杂。吾想，若是疏楼龙宿再坚持一些，或许即便最后还是会面临死亡，但起码不会留下遗憾。

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凝神，吾想，说不定吾只是抱了期待，希望出现奇迹，总有一次，吾的声音能传到剑子仙迹的耳里，然后这两人的结局会有所不同。

在吾看来，俗世之人也就只能活一辈子，本该活得顺心，如果不能顺心，就该努力让自己顺心。或许，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吾生来就是时空树的守护者，一直沉睡在那一成不变的遗落之间，没经历任何事，不懂世事变迁、人情冷暖，亦不明白俗世的纠葛难解和瞻前顾后。

时间飞逝，一转眼剑子仙迹已恢复两三成功体，已经可以自由外出，也可以隐匿行踪了。吾知道，剑子仙迹就要离开归元池了，和浮世绘记录的一样。

剑子仙迹离开的这日，和往常一样，疏楼龙宿在剑子仙迹房门前逗留一阵就回房歇息了。

夜很静谧，疏楼龙宿的呼吸十分绵长，睡得十分安稳。然而，他并不知道，第二天清早他就要找不到剑子仙迹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内，吾猛地代替疏楼龙宿睁开眼，用他的躯体坐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吾还是想求一个奇迹。

吾匆匆赶到剑子仙迹居住的院子，才穿过长廊转角，就远远看见了剑子仙迹。这人已站在庭院内，对着不远处的围墙，抬着头，正看向月亮升起的方向。

还好，还来得及。

和往常的凝神空间一样，剑子仙迹站定在原地，冷清月色下，衣物和发丝随夜风一同停在半空。

一切都那么静，那么虚假，显得吾的坚持是那么徒劳可笑。

可这是被卷入这消失时空中的吾唯一能做的挣扎，吾不想放弃。吾想要做的，没有任何事能迫使吾放弃。若只是静静看着，吾的心不顺，更不能安。

吾大步流星来到剑子仙迹背后，对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愠怒道：

“剑子仙迹，汝敢喜欢疏楼龙宿，就要敢认!”

有一瞬，吾感觉静止的世界产生了细微的震动。然后，吾看见剑子仙迹的衣服和发丝都落了下来，开始缓缓飘动，周遭死一般的景致仿佛活了过来。朗月下，剑子仙迹竟回过了身，对吾露出浅淡温润的笑容。他的声音徐徐如清风，道：

“嗯，我喜欢。”

[ 此帖被ltian28在2023-07-10 11:0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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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21-02-05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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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龙】言灵第四幕（2）

幕四徒劳（2）

剑子终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夜山归元池，一封信、一个告别都没有，和浮世绘里曾记录的一样。

疏楼龙宿似早有预感，一清早便来到剑子仙迹居住的院子，和夜晚时一样，对着紧闭的房门，默默站着。但吾可以感觉到，疏楼龙宿已经知道房内没人了，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很空，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了。吾在他体内，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时，吾忽地生出一股冲动，想告诉他，安慰他，说剑子仙迹承认了，说喜欢他了。然而，吾也不能确定那个月下回首的告白是否真有发生，抑或只是吾过度凝神而产生的幻觉。吾到了清晨才回复意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丧失的。过往试验凝神时也发生过这种情况，若是吾过于频繁进入凝神状态，持续时间过长，或状态没把控好，就会突然失去意识，过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但吾有种直觉，在吾凝神时，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吾。

是剑子仙迹么？那他装入定也装得太像了，连吾强行亲吻都没反应。

吾正心堵，就听疏楼龙宿对前来探视剑子仙迹的穆仙凤淡淡吩咐了一句“往后不必再准备剑子的膳食”，便叹息般仰望了一眼天空，转身离开了。

没几日，佛剑大师也走了，但好歹临行前跟疏楼龙宿辞行了。

佛剑大师找来时，疏楼龙宿归元池上的亭子中研究医书。都是些有助于剑子仙迹和佛剑大师快速复原的书籍。那时，疏楼龙宿自书中抬头，听闻辞别，对佛剑大师笑笑，道：“那好友善自珍重。”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往好友信得过龙宿，日后若遇难事，尽管知会。”

之后，疏楼龙宿低下头继续看书，直到月上梢头。然而，桌上的医书却一直停留在佛剑大师离去时的那一页。月辉清冷，夜风自归元池深处缓缓吹来，透着落寞的气息。吾仿佛听到了疏楼龙宿的心声：真是的，一个一个，都不愿意留下来。

吾想，在最初时空被颠覆后，无论后来片段时空再怎么被修修改改，如今的疏楼龙宿依旧曾背离正道，化成嗜血者，就算回归了正道，那段过往也仍旧是一根刺，插在每个人心中。而在这消失的时空中，疏楼龙宿并没有如上一回梦境般强势拔去那根刺，直面内心的感情。一念之间，造就了不同的选择。就如同主人所说，若有重来之机，并非每个人都会做下同一个选择。就如同剑子仙迹这一回选择疏远了疏楼龙宿，这样的举动也影响到了疏楼龙宿的选择和决心。

临离开前，佛剑大师曾郑重道：“不解岩，菩提树仍在，佛剑不忘好友赠树之心。嗜血者又如何，你就是你。”

明明是直指人心的话，疏楼龙宿的内心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待得大师离开，他才神情疲惫地轻声回应：“可吾却不相信吾自己。”

那叹息般的回应仿佛在预示了浮世绘曾经记载的现世结局。

没过多久，疏楼龙宿便离了夜山归元池。他没有回隐世的三分春色，反是大张旗鼓地入住靠近江湖的温泉山地——龙烟宛。他还绕道去拜访了一个人——他的老师太学主。

在这个时空中，太学主隐居在一处罕无人烟的深山沼泽。然而，这处深山沼泽却不是最初的梦境所见的那个被称为“儒林沼泽”的清幽遗世之地，而是尸骸遍地、瘴气弥漫、邪灵飘荡的死地，无时无刻不弥漫着渗入人心的阴森之感，至阴至邪，在不断引动人心中隐藏的黑暗。这个地方如今被称为“鬼林沼泽”，真是名副其实。吾已从浮世绘得知，这个时空的太学主因为抵挡不住对未知的贪婪，研究了《死国年纪》，最终受死神邪力侵染，成为了传闻中能实现任何愿望的死神，不断利用希望号角玩弄人心。如今亲眼得见这人的转变，吾不禁感到寒颤唏嘘。

根据浮世绘记载，弃天帝之战后，疏楼龙宿曾为复活剑子仙迹和佛剑大师到鬼林沼泽求助太学主，大概那时他便已经猜出太学主是死神了。然而，明知太学主危险，他还是再次找上门。

疏楼龙宿穿过宛如炼狱的瘴雾沼泽，来到一间鬼屋般的破旧小茅屋前，恭恭敬敬对着小屋行了个礼。在这么多梦境中，唯有太学主一人曾让疏楼龙宿这般敬畏着低下了头。

疏楼龙宿还没开口，太学主就已摸清他的来意。

“汝来许愿，还是求问？”

即便时空变幻，太学主仍是太学主。

这时的疏楼龙宿，一反吾认知中的傲慢轻漫，慎重想了好一会，才试探着开口：“有何不同？”

太学主轻轻一笑，不吝给出提示：“许愿，能否实现汝之所愿，在吾；求问，是否继续追求汝之所愿，在汝。”他顿了顿，用蛊惑的声音抛出诱饵：“吾可以实现汝心中任何愿望。”他强调：“是‘任何’愿望。”

那一瞬，吾感到疏楼龙宿心头一动，有了迟疑。

要对死神许愿吗？不要上当！吾心头默默祈祷。

幸好，沉默良久后，疏楼龙宿定下神，终是半自嘲半认真地回绝了：“学生太过贪心，愿望太多，想要的也太多，这一时半会，竟不知该许哪个，所以还是不许的为好。”他对着小屋拱了拱手，“多谢太学主美意。”

太学主继续诱惑道：“无妨，吾能实现汝所有愿望。”

“老师说笑了。”疏楼龙宿反是笑了，笑意里透着不屑，“这世间，岂有事事如意的美事，更何况是依赖他人才能实现的美事。”他再行一个礼，正色道：“如先前一般，龙宿只是来求问。若老师无法解答，吾便另寻他法。”

两番回绝，如此不识抬举，吾以为太学主要生气，哪知太学主却“呵呵呵”笑了，那笑声阴森森，令人毛骨悚然，却在在昭示笑声主人的好心情。他赞许道：“呵，有趣，实在有趣。龙宿，汝不愧是吾最中意的弟子。”然后，他状似闲聊般提道：“《死国年纪》有记载，死神曾出言诱惑宗喀尔，欲引诱其许愿交易，然宗喀尔无欲无求，无论死神如何游说，都无法动摇。”

疏楼龙宿听后真心感佩：“令人钦佩。放眼滚滚红尘，几人能做到真正无欲无求。”

“确实。”太学主不否认，话锋一转，指向疏楼龙宿，评断道：“而汝，与他正相反，欲望太多，无时无刻不为心中欲望动摇，反是分淡了欲望本身所生成的执念。愿望和欲望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其中滋生的执念。”他犀利指出：“龙宿，汝非是无欲之人，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却是真正的无情之人。大道无情，却仍免不了求证大道本身的执念。而汝，看似愿望无数，却并没有真正所谓无论如何都想实现的愿望，便也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执念。又或者，”他顿了顿，倏地嘲笑道：“汝只是个胆小鬼，害怕愿望实现后的未知代价。”

太学主在挑衅疏楼龙宿，要激他许愿，吾听得明白。同时，吾赞同太学主的大部分所说。无论是在梦境中还是浮世绘所示的现世，每个疏楼龙宿，看他行动，总觉得他在不断追求什么，甚至不惜不择手段，而实际上，每次失败后，这人很快就能顺势而流，更变计划也好，静待时机也好，甚至彻底放弃都有可能，并不会过于纠结，从某种层面而言，更有种尽人事逆天命，成败皆在己身，与天无由的感觉。或许太学主是对的，这样的人说不定比讲究“尽人事听天命”的人更看得开。

疏楼龙宿并没有上钩，只是回道：“小赌怡情。”他的表情不卑不亢，“吾非是真正的赌徒，知道什么可赌，什么不可赌。”他第三次作揖，坚持求问：“吾此番前来，不为其他，只为询问五行化气术的使用方法，希望老师不吝解答。”

得到答案后疏楼龙宿就定居在了龙烟宛，开始积极筹备五行化气术所需要素。吾猜不透他需要这个法术作何用途，大概是为入世未雨绸缪吧。然准备还在进行，就有消息传入龙烟宛，说是灭境的妖世浮屠入侵苦境，企图合并四境，会造成四境毁灭性的危害。通报的人还提及，剑子仙迹和佛剑大师已再涉尘寰，是受到了素还真之邀，要和苦境正道共同抵御妖世浮屠的入侵。奇怪的是，别说苦境正道，就连这两人都没来请疏楼龙宿出世援助。

最后还是疏楼龙宿主动出了龙烟宛。彼时剑子仙迹和佛剑大师在妖世浮屠外围要一探其能为，结果不敌，幸得疏楼龙宿接到消息后及时赶到，还替不及防备的剑子仙迹挡下一击，掩护两人撤离。撤退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逆吾非道。这个时空的疏楼龙宿并不知剑子仙迹和逆吾非道的过往。他见剑子仙迹自此人出现后便频频分神，似十分在意，还多番旁敲侧击，但都被剑子仙迹巧妙避了去。之后在众人以如来圣像和越行石为赌注的胜负中，本该获胜的剑子仙迹更是因在与逆吾非道对战时分了神，输了一局。好在疏楼龙宿和佛剑大师顺利取胜，才没有影响最终胜局。这就更令疏楼龙宿在意了。

于是那一战后，疏楼龙宿借故与剑子仙迹一道离去，终得到了与这人独处的机会。

日暮将尽，云霞消散，暗橘色余晖铺洒在无人的残林小道上，遗留入夜前的静好。难得相处，疏楼龙宿竟在一本正经地与剑子仙迹讨论起妖世浮屠的入侵以及苦境当前的形势，俨然一副正道栋梁忧心天下苍生的模样，仿佛他是真心要替剑子仙迹分忧。

头一回，吾深切感受到疏楼龙宿自暗夜时空后的改变。一个恍惚，吾感觉最初时空那个疏楼龙宿回来，真复活了，不由得想，若最初的剑子仙迹还在，会不会也有这样的错觉。

难得疏楼龙宿主动放下过往芥蒂，剑子仙迹却似无意与他交流，言谈冷淡，一席话下来，反像是疏楼龙宿在自作多情、多管闲事。

疏楼龙宿再一次探问：“汝与逆吾非道似是旧识。”看来是吾判断错误，武林大事不过是借口，这才是正题。果然，无论如何，这个疏楼龙宿都不会是最初的疏楼龙宿，一瞬幻觉后便立即见分晓。

剑子仙迹冷硬地直接回绝了：“与你无关。”

疏楼龙宿立即义正言辞指出：“怎会无关？因为汝输了，吾不得不接下最后一战的重任。若同样的事一再发生，会影响到之后妖世浮屠的战局。”本来这事就是他比较在理，交锋起来就更理直气壮了。

然剑子仙迹只是将衣袖往后一甩，背过身去不打算解释：“妖世浮屠之事本就无需你插手，回龙烟宛罢。”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希望疏楼龙宿涉入，往深了想，是担心疏楼龙宿存心不良。不过也是，鉴于这个疏楼龙宿的过往行径，确实难让人放心。

剑子仙迹话音落下的一瞬，吾感到疏楼龙宿内心起了强烈的波动。但他没有甩手离开，反是以退为进提议道：“汝若信不过吾，把吾留身边监视，总比放任吾行动强。”他上前一步，盯上剑子仙迹的双眸，强调道：“汝需要吾。”

这一回，吾显而易见地见剑子皱起了眉头。吾想，他大概是在衡量当下苦境的势力分布吧。根据浮世绘的记录，三教顶峰联手，就连弃天帝这样的神祇都要退败，若有疏楼龙宿在，正道的战力提高的可不只一点。过了好一会，就在吾以为他要改变主意接受疏楼龙宿的提议时，他却闭上眼，仍是坚决反对：“我不需要。回去。”最后两字出口时，已是命令的口吻，语气不容置疑。可这语气对晚辈也就算了，对与自己同列三教顶峰之一的疏楼龙宿，就太傲慢失礼了，尤其疏楼龙宿是在好意提供援助，并非作奸犯科。就连末世时空的那个冷清剑子也不会这般无礼。

不对劲。

而更不对劲的是，疏楼龙宿竟忍了下来，继续争辩：“汝不需要，苦境需要。”

“苦境人才辈出。”剑子仙迹再次冷冷否决。

疏楼龙宿上前一步，逼迫道：“吾需要理由。”

“理由就是不需要。” 剑子仙迹言简意赅，态度依旧强硬。

这一连串对话下来就更奇怪了。明明早前剑子仙迹和佛剑大师联手都被妖世浮屠败退，需要疏楼龙宿援手才能全身而退，他却拒绝疏楼龙宿的继续援助；而疏楼龙宿，明明不喜江湖纷扰，却一而再再而三低声下气求着剑子仙迹让他帮忙，这到底是怎样个状况？

两人僵持一阵，终于还是疏楼龙宿先败下阵来，但他一甩手，临离去前还是独断留了句“吾如何行动，轮不到汝管”，完全没给剑子仙迹回答的机会。之后，他就如同他的留言一般，一反明哲保身的作风，正式加入了对抗妖世浮屠的行列，与其他正道人士联合，参与了数次危险战役，还被妖世浮屠盯上成为必除目标。

这时候，反是剑子仙迹主动找上了门，是在疏楼龙宿某次孤身闯入妖世浮屠救人后。他来得急，还有些气急败坏，未经通报就直接一道白光落入了龙烟宛后院，无礼得可以，尤其如今他与疏楼龙宿的关系算不上亲密。

剑子仙迹的身影伴随着一把饱含愠怒的责骂声一同落下：“我说过了，不要多管——”可他话也还没完就没了声音。大概是因为这时候疏楼龙宿正在指挥下人搬放一副崭新的黄金棺，他正好看到了。别说剑子仙迹了，吾最初看见疏楼龙宿去找了那么副棺材回来也差不多是这反应。吾看过浮世绘，知道这个时空在被重置之前疏楼龙宿会死不奇怪，难不成疏楼龙宿本人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

突来访客，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好一会，还是疏楼龙宿先反应过来，吩咐穆仙凤继续指挥下人作业，自己领剑子仙迹去了别的院子。而剑子仙迹，则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跟在后头，没再作声，直到来到石桌旁坐下，才开口问：“刚刚那是？”这时他的声音已没了方才落地时兴师问罪的气势，也不再和早前拒绝时一般冷漠。

“空棺而已，”疏楼龙宿冷笑了一声，“放心，吾虽然是嗜血者，但尚无藏匿活人饮血的嗜好。”

剑子仙迹有一瞬神色慌乱，随即皱起眉，压低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疏楼龙宿似不怎么在意，随口接话：“玩笑而已。吾不过是在未雨绸缪罢了，毕竟如今形势严峻，搞不好就用上了。”他轻摇宫扇，环视了一眼院子，忽地感慨：“哎，只是可惜，要葬在这龙烟宛，怪不华丽，但胜在安静——”

“不会的。”剑子仙迹大声打断，这会儿听声音是真急了。紧接着，他干咳两声，又欲盖弥彰地开始解释：“呃，龙宿身为儒门龙首，葬礼一定盛大恢弘，祭文必然会荡气回肠，连苍天，都会忍不住为你的离去惋惜落泪……”他的声音越说越轻。

吾越听越觉得不对味，仿佛有什么熟悉的场景在回闪，还有那抹白色的——

“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吾的思绪一下被剑子的怒喝声震断。回神的一瞬，吾被这人一瞬迫人的眼神吓到了，那眼神中蕴含了深切的执着，仿佛要将世间任何不可能之事化为可能，带着扭转时间天命的气势。虽然那眼神只有一瞬，很快就被敛去了。

疏楼龙宿大概也被剑子仙迹的眼神慑住了，一时没了声响。

剑子仙迹再开口，声音竟是温和了下来，不复之前的冷硬：“龙宿，听剑子一言，莫要再涉入妖世浮屠之事，亦莫要再管涉入苦境之后的纷争。这苦境，即便没有你插手，亦不会彻底沦陷。你，”他顿了顿，皱紧了眉，神色莫名有些哀伤，“就做你的逍遥隐士……”

“汝如何知道？”疏楼龙宿的疑问，亦是吾之疑问。

剑子仙迹一怔，皱着眉低下头不再说话。

疏楼龙宿冷笑一声，嘲讽道：“呵，说到底，汝是信不过吾。”

剑子仙迹缓缓摇了摇头，面露苦涩：“龙宿你这是何苦？你本就不关心苦境苍生存亡。”说着他兀自一愣，一路摇着头，一路继续喃喃道：“啊，对啊，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

“对，吾不是。”疏楼龙宿直白承认了，然后，他话锋一转，又道：“但吾们与佛剑种下菩提树时曾许下誓言，要共同进退。”他直面剑子仙迹，盯着对方的脸，前所未有地认真承诺：“剑子，吾回来了。”

剑子仍低着头，不作声，但双肩细微地颤了一下。

疏楼龙宿见他动摇，再接再厉道：“就算汝不记得了，汝可记得，吾们踏上天地源流时曾说的话么？”

吾一愣，就连吾，也不知道时空颠覆后的剑子仙迹和疏楼龙宿在天地源流时发生过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对面缓缓传来声音，晃晃悠悠，似穿越了无数时空，回到了最初。

“记得。”剑子仙迹中了邪般喃喃道：“紫金箫，白玉琴，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话音落，时间停止，画面定格了。

不，不对！

下一瞬，吾神识一震。

“紫金箫，白玉琴，共饮逍遥一世悠然”，那应该是——

吾心一急，倏地凝神拍案而起，盯着眼前的剑子仙迹，脱口道：

“汝不是剑子仙迹！汝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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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ian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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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21-02-08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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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龙】言灵第四幕（3）

幕四徒劳（3）

静，静得仿佛天地失去了颜色。

时间停滞，万物暂停于一瞬，包括坐在对面的剑子仙迹。

这是吾的凝神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剑子仙迹宛如人偶死物，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没有。吾维持着拍案而起的姿势，撑在桌上，自上而下盯着剑子仙迹的脸，想自他凝固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

然而，并没有。

只是巧合么？

如果吾记得没错，“紫金箫，白玉琴，共饮逍遥一世悠然”，那正是最初时空中，剑子仙迹和疏楼龙宿在天地源流许下的永恒的诺言。而那个时空被彻底颠覆后，时光重来，这句诗则成为了疏楼龙宿单方面对两人关系的期许，而且是在两人熟络之后，并非在天地源流发生。关于天地源流这段经历仍在现世被保存了下来。

莫不成最初时空的剑子仙迹在一次又一次的时空往复中被滞留了下来？

还是说，其实剑子仙迹的话还没完，是吾打断得太快了？

不，还是不对。

第一次意外进入凝神时失去意识前的那句莫名问话，夜山归元池那个令人心动的月下回首，还有入梦以来感觉到的注视，吾不信都是巧合。

会不会，在这个梦中，这个消失的时空里，这个剑子仙迹身上，也有如同吾一般的存在。

这么想着，吾绕到剑子仙迹身边，掰过他的头，扣起他的下巴，让他的视线直对吾。看着看着，吾眯起眼，缓缓低身凑近，想再仔细看清这人看似被定住了的神情中是否有细微变化。然后，吾视线落到了这人的唇瓣上，那一瞬，一个邪恶的念头倏然闪过，计上心来，吾闭上眼，将动作放得更慢，一点一点往那双唇靠上去。

就在两人的双唇要贴上的一刹，吾猝不及防被猛地推开了。

“剑子仙迹”“活”了过来。他垂下眼帘别开了眼，撇开头，用手背半掩了嘴鼻，似乎还擦了一下，神情活像被人占便宜的黄花大闺女。

吾踉跄了两步站定，见这人如此模样，竟一时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便双手抱胸，睨着他，好整以暇地嘲讽：“怎么，舍得动了？装入定装得倒挺像。”

“剑子仙迹”一愣，意识到自己已然露了陷，便破罐子破摔般叹了口气，无奈道：“为了逼我现身，你牺牲还真大。”

“反正又不是吾的躯体。”吾耸耸肩，无所谓地回了句。这可是大实话。而且，在吾的凝神状态中，无论吾做了什么，对这个时空而言都是不存在的，那还有什么占不占便宜可言。可一回想方才几近唇舌交接的一幕，吾就莫名感到沉醉般的亲切和熟悉，仿佛就算真亲了下去也是理所当然。这般不害臊的念头一起，吾不由得双颊一热，浑身一个激灵后立即板起脸掩饰失态，故作严肃地质问：“汝到底是谁？”

这人用吾方才回话的态度，摊摊手，随便给了个答案：“如你所见，我是剑子仙迹。”

一听就知道是敷衍。

吾眯起眼，立即否认了这个答案：“汝不是。”吾紧盯着他，再一次问：“汝是谁？别挑战吾的耐心。”

“这，”“剑子仙迹”露出苦恼的表情，托着腮帮歪了头一会，倏地重新坐直，一本正经道：“其实我是白玉琴的琴灵，琴身被人抢了后，我不舍主人，就附到了主人身上，不知怎的会流落到这怪异的空间。”说完，他还煞有介事地用力点点头：“嗯，就是这样。”

这人竟是连企图辩驳都没有，直接就改了答案，还忽悠得头头是道，简直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哪是刚才那个差点被亲到时捂嘴害羞的人。而且，这人挑眉看戏的神情能不能再明显一点？

吾登时没好气地回道：“那吾还是紫金箫的箫灵呢。”

那人还真应和了：“也可以。”

不要脸！

“耍吾好玩吗？”吾投去不善的眼神。

“好吧，”那人再一摊手，又改回到最初的答案：“我真的是剑子仙迹，不骗你。”说完，他开始装模作样地抱怨：“哎，这世道是说实话都没人信了吗？真是世风日下啊。”

吾此时是真想直接给他翻白眼，可不知是不是附身疏楼龙宿久了，竟觉得这般动作太不优雅，硬是忍住了，结果只是剜了他一眼，怒道：“那吾还是疏楼龙宿呢！”然后，吾立即听这人笑嘻嘻接话：“那正好，以后我就叫你龙宿，你也可以叫我剑子。”那语气无赖到了极点，但吾能感觉对方如今心情是好开了花。

哪里好了？吾狠狠瞪过去一眼，然后一转念，一计上心，忍不住勾起嘴角，故意前倾以双手压住这人双肩，再次将脸一点一点靠上去：“老实说。若不然——”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那人急忙用双手抵住吾胸口，身体以最大限度往后仰，别开脸投降：“我交代，我交代，你先坐回去。”然后，他见吾退开坐回原位，才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随即理顺有些凌乱的衣襟和垂落胸前的鬓发，感觉很是讲究仪态的样子。吾依言坐回原位，一抬头便见这人慢条斯理整理着装的样子，神情清清淡淡，又特别仔细讲究，不禁莞尔，忽来一阵恍惚，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怀念的感觉。

这人整理完，叹了口气，敛起玩笑的神情，道：“硬要说的话，我也不知道。我有意识后，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哈？”吾才回过神又是一愣。

难不成这人是这株时空树的一部分，所以知道最初消失时空的事。可是，刚刚念出那句诗号的，是这个灵魂吗，还是时空中的剑子仙迹本身？

还是感觉不和谐。

这时，吾突然听到有人“龙宿”、“龙宿”地唤着。然后——

“喂！”

“哦？啊！”吾猛地反应过来，“龙宿”是在叫吾。他还真的唤吾“龙宿”了，真有够自作主张的，吾都还没答应呢。于是，吾不满道：“吾不是疏楼龙宿。”

那人听后一脸无奈问：“不叫你‘龙宿’，那我该叫你什么？”

他一下就把吾问住了。遗落之间的守护者，没有名字，亦不需要名字。吾依稀记得，诞生之初，吾曾问主人，吾是否有名字。当时主人回答说，名字是存在过的证明，在遗落之间，不需要。确实，无止境的沉睡，即便醒来亦不过是吾一个，有没有名字并没有差别，吾本来就不存在。可如今不同了，吾遇到了与吾有着相同境遇的灵魂，有了可以交流的对象，吾想让这人见证吾的存在，记住吾。横竖吾如今用着疏楼龙宿的身体，以这个名字称呼也没什么不妥，于是吾妥协道：“好吧，汝就唤吾‘龙宿’吧。”说着，吾看向“剑子仙迹”，蓦然心头一动，脱口又补充唤了声“剑子”。

这人听后明显神色一僵，但很快又故作无事般托起下巴，笑吟吟道：“那么，龙宿，我的事情已经交代了，公平起见，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一句“不知道”也算交代吗？这人真是厚颜无耻占尽便宜。但吾确实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便把遗落之间和时空树的事笼统说了一遍。

他一路无言，最后低下头继续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头看向吾，问：“所以说，这里的一切都已经不再存在了？”

“于现世而言是的。”吾点点头，“不仅仅这里，汝与吾亦是不存在的。”说到这，吾不由得皱起眉，忽来浓烈的失落感。

剑子却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知道了，感觉并不在意。

莫、莫不成他是当吾是编的，实际并不相信？吾好歹是时空树的守护者，用得着去诓一块时空树的残片吗？吾心有不服，便忍不住强调：“汝别不信。吾甚至可以告诉汝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汝刚刚看到的那副棺木，疏楼龙宿很快就能用上了，因为他很快就要死了。四境会因妖世浮屠的进攻而合并，连通苦境和四魌界的通道会打开，佛狱和死国率先开始入侵苦境中原。疏楼龙宿死了，即便他做了准备，而剑子，没多久也会在集境的围攻下重伤身亡……啊，啊……”一想到结局，吾倏地感觉这不属于吾的心一紧，痛得几乎不能呼吸，不由皱紧眉心沉声道：“啊，是这里……怎么会……又回到了原点……明明经过了这么多，怎么又回到了原点……疏楼龙宿还是为了剑子仙迹在同一个地点断后而死……唯一不同的是……”

同样是心甘情愿为救剑子仙迹而死，这个时空的疏楼龙宿却永远不知剑子仙迹的心思，至死都带着遗憾。

吾再说不下去，剑子也不说话。有那么一瞬，吾感觉本就静止的空间更为凝固沉重了。

“死了，才好……”

良久，剑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如故随意，还有些嘲讽的感觉。吾分不清他是说谁死了好，剑子仙迹还是疏楼龙宿，但无论哪个，单凭这话，吾便能确定这人不是剑子仙迹。

吾缓缓摇了摇头，叹息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带着遗憾死去。若是剑子仙迹对疏楼龙宿释出一点好意，只要一点点……”

剑子却冷淡打断了吾：“无情好，无情也好，真无情就最好不过了。”

吾听了立即就感到不悦，才想发难却冷不防看这人露出苦笑，看着似有些落寞，正疑惑，又听他长叹道：“你可知，爱上同一个人是痛苦的。”

这是什么混账话？！！难道是要“万花丛中过，绿叶沾满身”才对的吗？吾忍不住一眼瞪过去，又再听这人没心没肺地再补上一句：“别气，我这不是在省你烦心嘛。”

吾一哼，撇过头去，再不想搭理他。

然而，这时他却郑重其事道：“龙宿，你这样看着就好，别再做无谓的事。如你所说，这里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这个时空的结局已定，你无法改变，更无法阻止。”

吾一愣。原来这人是在拐着弯子劝吾。

然他这么一说，吾才猛地忆起，这人一直在悄无声息地看着这个时空发展，肯定也看到了吾之前试验凝神状态时做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而且，吾还亲过他，占了便宜……这么想着，吾再次脸一热，脱口就要否认：“吾没……”

只是吾还没说完，就听他突然道了句“差不多了”。直觉这人要退回去，吾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还没厘清，便急急问：“等等，‘紫金箫，白玉琴，共饮逍遥一世悠然’，说这话的可是汝？”

可吾话音才落，就忽地眼前一花，一切迅速倒回到了凝神前的一刻。

这一回，即便吾进入凝神的状态比以往要长得多，却没有失去意识。难不成是因为剑子的力量在作用？看来，他确实是时空树的一部分，而这个梦，确实是他的空间，单这一点上，他并没有说谎。

吾正疑惑难解便听到疏楼龙宿接下话：“汝怎地突然念吾的诗号？”

看来，凝神前剑子仙迹确实是在念那句诗号作答，并没有所谓的后语。

对桌的剑子仙迹显然怔了一下，似方才回过神来。他闭上眼，语气淡漠道：“剑子只是觉得，这诗号，不妥……”

疏楼龙宿沉默了下来。

——无情好，无情也好，真无情就最好不过了。

无由来的，凝神中剑子的断言突然冒了出来。明明剑子仙迹看到黄金棺时眼中满是忧虑，即便十分短暂，但吾没有看错。而且，如今苦境正值用人之际，即便疏楼龙宿频频示好，甚至主动帮助其他正道人士自证其心，这人却仍不愿对方援手，这般戒心和怀疑有些重得不寻常，更像是，他只是单纯不希望疏楼龙宿涉入江湖事。莫不成，他已经知道疏楼龙宿的结局，在担心？果然，这个时空的剑子仙迹很不寻常。不，其实上个梦境的剑子仙迹也有怪异之处。

神思混乱中，吾听疏楼龙宿再次开口，声音颇为压抑：“汝走吧。”

是逐客令。而剑子仙迹，也没多说两句回环，就直接告辞了。仿佛这人专门走一趟就是为了警告疏楼龙宿莫再插手中原之事。

夜深人静时，疏楼龙宿来到安置黄金棺的房间，对着棺木凝视良久，恍惚般伸手摸上棺壁上雕工精美的龙纹浮纹，感觉有种吸血鬼迷恋上灵柩的感觉，倒挺符合他如今嗜血者的身份。吾不知道这人此时此刻想着什么，但吾能感觉他的心很空，空到让吾感到浓浓的不安和哀伤。

没过几日，疏楼龙宿忽然收到门人的飞书，便离了龙烟宛。

他去了豁然之境。

无论苦境的战事如何白热化，豁然之境如故宁静，小院朴素干净，杨柳依依，小桥流水，使人内心平和。主人不在，疏楼龙宿就等在石桥上，听桥下流水潺潺。

疏楼龙宿主动踏上豁然之境，于吾而言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毕竟在上个梦境中，疏楼龙宿是被佛剑大师三催四请，最后碍于形势才主动到豁然之境与剑子仙迹汇合。这个豁然之境仍维持吾在上个梦境中见到的模样，让吾不由得再仔细环顾：果然，不是吾错觉，这个小院的布局确实与最初梦境中的豁然之境有几分相似。

正想着，桥头忽地有人“咻”的落下，随之有漠然疏离的质问传来：

“你这般不请自入，是否不妥？”

是豁然之境的主人回来了。

疏楼龙宿闻声身体一僵，马上转身堆起笑意，语带调侃道：“以吾们交情，何必计较虚礼？”但在他体内，吾可以很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

剑子仙迹侧过身去，将手负于身后，闭上眼冷淡道：“说吧，何事？”

“听说汝去人间道场再见逆吾非道。他到底是何人，值得汝如此关注？”许是厌烦了早前的迂回探问，疏楼龙宿直接开门见山。然而在吾认知中，这两人对话总是云山雾罩，七拐八弯不入正题，哪怕是在最剑拔弩张的时候。这是他们交往的形式，是彼此刺探，也是相处乐趣。或许，对疏楼龙宿而言，也是为了延长相处时间的手段吧，但吾不确定。

疏楼龙宿直接，剑子仙迹也不拖泥带水，就四个字，“与你无关”。说完，他便转身要离去。可这明明是他的居所，疏楼龙宿才是不速之客。

疏楼龙宿快步将人拦下，继续纠缠：“与吾无关不打紧，让佛剑为汝分心可是会大大折损正道的战力。”

这回他倒是不直接了。不过还真是辛苦佛剑大师，每回都有他。

剑子仙迹颇为不情愿地转回身，皱眉道：“我是没看见佛剑关心。”

“可他来找吾了。”疏楼龙宿见剑子仙迹松了口，用扇子掩去脸上喜悦，继续鬼扯：“佛剑明白吾会来处理。套话问话不是他的专长，所以分工合作、事半功倍。”

仿佛一下回到了两人过往最熟悉的调侃打趣，饶是剑子仙迹也无法继续冷硬下去了，他无奈叹了口气，退了一步，透露道：“朋友、同修、恩人、仇人。在他被吾亲手所杀，在吾遇见你们之前，他是剑子的第一个至挚友。”他将“第一个挚友”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疏楼龙宿恍若未闻，接续探究：“听起来是很复杂的故事。”言下之意，是希望剑子仙迹主动解释清楚。

可剑子仙迹再次背过身去，不愿再多言，冷硬道：“就是吾忘恩负义，杀了恩人，如此而已。” 一句话就概括了前因后果，断了话题。

疏楼龙宿一怔，很快定下神，摇了摇头，向剑子仙迹迈近一步，温柔而笃定道：“吾相信，那人若非做了天理不容之事，汝断然不会杀他，他更不会坠入邪道。”

吾没听错吧？疏楼龙宿这是在变相承认自己过往之错么？无论时空如何变幻，吾始终觉得，无论是哪个疏楼龙宿，本质仍是没变，都是所行不悔，绝不会否定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所以说，他是真心的，还是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化解两人之间那些因过往的立场对立以及嗜血者体质产生的正邪之分和隔阂。

吾观察到剑子仙迹在听到那句安慰后神情有一瞬恍然，有浓浓的哀伤自眼底流溢出来，他深深看入疏楼龙宿的金眸，喃喃道：“像，真像……”说着，他似自什么惊醒般猛然回神，倒退两步，皱起眉道：“龙宿，有些事，若是未曾结束，就不能重新开始。”说完，他不等疏楼龙宿回应就直接化光离去了。

呃，他说的是他和逆吾非道的关系吗？

疏楼龙宿没有追上去，似被钉在了原地，大概和吾想到一块去了。

可为什么吾总觉得那人方才像是在逃离，而最后那句拒绝，更似蕴含了化不去的苍凉和无力。

再见面是正道众人要利用元果和越行石之力对妖世浮屠进行反击的时候。疏楼龙宿本不在作战之列，是突然出现援助，碍于形势严峻，需要助力确保计划不失，剑子仙迹虽是不悦，但仍是默许了他的援手。

最终，众人齐心合力一举突破妖世浮屠所有防线，重创了妖世浮屠。然在灭度三宗撤离时，逆吾非道特意走慢了一步，见密布的黑云突然散开，天际乍现一道裂口，便远远对剑子仙迹挑衅道：“剑子，要随吾走吗？”说完他便先一步化光进入裂缝。

剑子仙迹听后朝疏楼龙宿回望了一眼，那一瞬，吾在他眼中看到了不舍和决绝，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然后，他背过身，不顾疏楼龙宿如何呼唤阻止，跟着逆吾非道化光飞去。

不一会，战友和敌人皆散尽，就只剩疏楼龙宿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山头，看着剑子仙迹远走的方向不言不语。这时疏楼龙宿的内心也和这山头一样空旷，比心如止水还静得可怕，空洞得仿佛什么情绪都不存在一般。而吾，却在其中哀恸得不能自已。

在这个时空，他放下自己的坚持和骄傲，一心向着明月，却不料明月执意别他而去。

时空颠覆后，疏楼龙宿重活了一遍，得到了永恒的生命。在暗夜末世来临时，为了这份永生，他曾抛弃了那些有血有肉的人，本以为会时过境迁，却不料他早已不能回头找回过去失去的。如今天地悠悠，无正无邪，就只剩他一个人，直至永恒。

啊，不对！疏楼龙宿不是嗜血者，有着永生的力量么，那他怎么会死？

正疑惑，吾忽地听闻疏楼龙宿叹息般念起了自己的诗号：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

龙麟不减风采；

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

他转过身，不再留恋，翩然远去，只留下一句：

“醉卧逍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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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ian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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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2)

27樓發表於: 2021-02-09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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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龙】言灵第四幕（4）

幕四徒劳（4）

即便剑子仙迹追着逆吾非道离开，疏楼龙宿仍是没有退隐，继续独自投身中原的战事。渐渐的，妖世浮屠显露败迹，与此同时，四魌界火宅佛狱的阴谋开始浮出水面。

一切都在沿着浮世绘曾记载的轨迹走，却似无形间与最初梦境的终结重合在了一起，仿佛兜兜转转，终于是回到了原点。

莫不成就如主人所说，天地运行，看似变幻无常，却往往隐藏了定数。就如同对希望号角许愿的剑子仙迹，就如同一个个为了扭转命运而消失的时空，就如同一遍又一遍进入凝神企图作出细微改变的吾，一切都不过是自我安慰，一切不过是徒劳，殊途而同归。

意识到这一点，任谁不会感觉满心戚然。

没多久，疏楼龙宿就收到消息，得知剑子仙迹在集境手刃逆吾非道后悄然回到了苦境。这一回，疏楼龙宿没有去找上剑子仙迹讨个说法，而是继续在龙烟宛专注于五行化气术的布置，也不知这个法术有什么用。

龙烟宛内除了负责打理照料的穆仙凤没有别的仆人，亦没有访客，每日每日空旷安静得可怕，感觉就像是在等待日落的无尽荒原。

完成五行化气术的当夜，疏楼龙宿忙到很晚才回房间歇息。

那天夜里，月色清冷，风轻拂，落叶的声音却异常的清晰刺耳。疏楼龙宿才踏入房内就忽来一阵阴风，熄灭了桌上烛火。房内陷入黑暗的瞬间，门窗猛地一同关上。随即，熄灭的烛火猛地炸开来，重新燃烧出紫青色的火焰。没有风，没有空气流动，那诡异的火焰却在猛烈摇曳，时明时暗，散发出诡异阴森的气息。这时，原本空荡荡的桌面上，不知何时起摆上了一本书，书中冒出妖异黑雾，与烛上阴火之气交融在一块。

吾远远瞧见那漆黑的书皮上用血现出了四个大字——死国年纪。

吾知道这本书，最初的梦境和浮世绘中都有提及，是太学主意外获得的诡异书册，传说中死神的著作，蕴含了死神的意念和力量。时间颠覆后，现世的太学主正是因为研读了这本书，受到了死神的影响，才会改变心性，一步一步蜕变成死神。根据浮世绘的信息，太学主失败，死神消亡，希望号角被净化，吾曾以为希望号角和死神应该和时空树的异变无关。然此时此刻，吾却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书不过是死神意志的载体，只怕连希望号角也仍在某处沉睡，而死神，一直存在着，在现世，甚至在遗落之间，在吾的时空树中，在摆弄着一切，不知目的为何。

吾正打着寒颤，疏楼龙宿已经走到桌前，然后立即有意念的声音传来，阴恻恻，透着蛊惑的意味，问：“汝想成为死神吗？”

疏楼龙宿马上拒绝了：“吾对实现他人愿望无兴趣。”

那声音旋即换了个问法：“那汝有想实现的愿望吗？”

疏楼龙宿直接回道：“太多了，懒得想。”和应对太学主时的说法差不多，只是比起面对太学主时的谨慎小心，如今的他更为随意和无所谓。说着，他似忽地想到了什么好事，轻笑一声，饶有兴味道：“这么，如今吾确实有个想要实现的愿望，”他将尾音拉得老长，然后猛地收住，话锋一转，挑眉道：“但吾笃定汝无法实现。”

那声音立即自信道：“这世上没有吾实现不了的愿望。”

“是么？”疏楼龙宿轻蔑一笑，“那汝敢和吾打赌吗？吾若输了，便如汝所愿，成为死神；而若吾赢了，吾就要汝彻底消失。如何？”

那声音大笑两声，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好。说出汝的愿望。”

“吾赌，”疏楼龙宿上前两步，金眸顾盼了一会，忽地朝那诡异书册伸出手，失神般摸上书皮封面上的血字，低眸看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汝无法使剑子仙迹爱上吾。”

吾闻言大惊。为什么疏楼龙宿要打这个赌？是面对剑子仙迹的冷漠，已经绝望、孤注一掷到要求助死神的地步了么？可若是单纯想要死神施法让剑子仙迹爱上他，又何必加上这个赌？莫不成，他笃定剑子仙迹无论如何都无法爱上他，可死神的能为到达何处仍未可知，这般打赌委实太过冒险，不似疏楼龙宿的谨慎。

又或许，疏楼龙宿也发觉了，剑子仙迹其实对他怀有别样心思，只是碍于某种原因一直回避。若剑子仙迹已经爱上疏楼龙宿，那么死神便无论如何都无法使已经爱了的人爱上，这样疏楼龙宿自一开始就是稳赢。

这些吾都不清楚，也无法确认。吾只是担心，若这个死神并不仅是这个消失时空的残影，而是真正无处不在的死神，那疏楼龙宿订下的赌约就不会因时空消失而消失，搞不好还会进而影响到现世的疏楼龙宿。

仿佛是应了赌约，魔焰灭了，房内的阴森之气瞬时消弭。正常的烛光再次亮起，有风轻轻推开了窗户，送入清爽的夜风。一切恢复正常，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

那之后，邪书再没找上门。剑子仙迹也一直没联系疏楼龙宿。直到有一日，门人送来新的情报，说是枫岫主人、拂樱斋主和极道先生到豁然之境找上了剑子仙迹和佛剑大师，要和天狼星一同去破坏连接四魌的通道——莫汉走廊。再一次的，疏楼龙宿没有接到通知。

莫汉走廊在这个时空和吾曾知悉的那样，是个危险之地，空间异常不说，还有强敌把守，要破坏并不简单。实际上，正道同盟中早就有人将莫汉走廊之事传递给了疏楼龙宿，然而，在要行动时，却无人通知他。吾总有感觉，消息是传递了的，只是没到达疏楼龙宿这而已。

莫不成是被剑子仙迹截去了？这个时空的剑子仙迹一直很强硬地反对疏楼龙宿涉入，仿佛知道会有什么要发生一般。果然，一切都很不对劲。

疏楼龙宿一接到情报便神色大变，什么都没准备就第一时间化光离开了。不出所料，他赶到莫汉走廊深处时，闯入的众人已陷入颓境，性命岌岌可危。他及时出现挡在所有人之前，释放出嗜血王权的最强威力，以一己之力扛下迎面而来的杀招，头也不回就下令：“趁现在，快走！”

不容拒绝，只为保存身后之人，宛如最初梦境中那个留下来断后的疏楼龙宿。

只是这一回，吾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不——”

是剑子仙迹。

吾往回一看，便见剑子仙迹哀恸而绝望地朝疏楼龙宿伸出手，挣扎着想要过来，却被身边的人拉着。

果不其然，这个剑子仙迹是知道了的，不是吾多想。

眼看这人要被同伴带走，吾知道这是最后时刻了，便立即展开凝神空间。在脱离这个梦境前，吾一定要厘清吾的疑问。

然而，剑子仙迹立即定住了，毫无反应，和周遭一般，陷入了完全的静止。但吾知道，剑子肯定在，只是不愿意现身而已。吾快步来到剑子仙迹面前，将他自其他人的拉扯中分离出来，掰过他的双肩，开始猛力地摇晃，边摇边怒道：“剑子，别装死，快给吾现身，吾知道汝在。”

但剑子仙迹仍似死物一般一动不动。

其实上回剑子仙迹跟着逆吾非道离去前，吾也有进入凝神状态，想要与剑子续上之前未尽的交流，但对方就是铁了心抵死不出，连吾作势亲吻都不起作用了。待吾僵持到无法在维续凝神状态，仍没等到他出现，还因过度消耗失去意识了一段时间。

过了一会，吾渐渐感觉到意识有些疲惫，知道自己再维持不了凝神多久了，只怕等吾再恢复意识，这梦就已经结束了，吾也回到遗落之间了。于是，吾愈发焦急道：“这之后，疏楼龙宿就要死了，剑子仙迹也要死了，一切都要结束了。汝既自称剑子，又叫吾龙宿，就当是替他们道别，解吾心中遗憾如何？”

可仍是毫无反应。

这是最后了，过了这次吾便再无法厘清心中疑惑，也再无法与这人说上话了。吾甚至不知梦醒后如何再进入时空树找到他。好不容易，漫漫时间中，吾遇到了主人以外知道吾存在的人，好不容易，吾不再是独自一人。

吾心中苦涩，颓然放开了手，垂头低声道：“想见汝一面，和汝说上一句话就那么难么？”吾满心怅然，“回到遗落之间，又只剩下吾一人，一直都只有——”

“疏楼龙宿不过诈死而已。”正遗憾着，吾突然听闻前面有熟悉的声音传来，猛地抬头，便看到“剑子仙迹”鲜活了起来，对吾皱着眉，一脸很是无奈的样子。然后，吾听他叹气道：“哎，既知徒劳，何必清楚。”

是剑子，是他来了！

吾再按捺不住心中喜悦，才想说些什么，却又猛地意识到这人方才说了什么，不由得吃惊：“诈死？”下一瞬，吾幡然醒悟：“啊！是五行化气术！”

“你不知道？”剑子似有些吃惊，点头解释道：“五行化气术能让精气散尽之人恢复，达到死而复生的效果。”

吾听了不由得发怔。不怪剑子吃惊，因为吾是真不知疏楼龙宿竟是诈死，因为之后吾再没在浮世绘读到疏楼龙宿的信息。是浮世绘的信息量太大，吾一时漏读了，还是说，这人诈死的时间长了，对现世而言，与死无异，才没被浮世绘记录，就和遗落之间一样，变得不存在。

是从夜山归元池就有决定了吧？到底是怎样的绝望，才让疏楼龙宿决定以诈死逃避，甚至不再理会剑子仙迹的死活。所以，那个赌是真心的？疏楼龙宿是真的觉得法力无边如死神也无法让剑子仙迹爱上自己。可会不会，若这个时空一直延续下去，将来有一天，他会想通了，就后悔了？无论如何，剑子仙迹是疏楼龙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他无论走在哪条道上，都会忍不住回头凝望，朝向有光的地方。

可这些已经无关重要，到了这最后时刻，吾只想厘清一件事：“现世和那些消失时空中的剑子仙迹都是同一个剑子仙迹，是最初那个吹响希望号角希望疏楼龙宿永生不死的剑子仙迹，是也不是？”

那人听后歪过头，露出无辜懵懂的表情：“什么？”

一看就知道在装傻。

吾连翻白眼都懒了，直接道出吾的想法：“就吾推测，最初许愿、成为时空动荡开端的那个剑子仙迹并没有因时空重塑消失，反而因为某种原因一直被滞留在了下来，无论时空如何翻覆都一直留存。说不定，”吾顿了顿，皱起眉，“是实现愿望的代价。现世的疏楼龙宿不是获得了永生不死的能力了么？”想到这，吾就不由得为剑子仙迹感到悲哀，却不料一抬头，就见眼前的剑子正用一双死鱼眼以看傻瓜的神情看向吾。吾心中不忿，可还没开口，就听他叹气道：“我说过了，我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在这个地方，怎么可能知道现世的事？”

这人说的确实在理，可吾就是觉得他没在说实话，不由得感到心堵，道：“都最后一面了，汝就不能说点实话？”

这回轮到剑子皱眉了。吾发现，只要吾一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就开始拿吾没办法。

他沉默了一会，没头没尾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吾一时反应不过来。难不成这人是在暗示这株时空树还会成长，还会有时空消失？难不成真的是无处不在的死神？遗落之间的时空树无数，也就是说在现世，无时无刻都有时间片段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被修改着，发生在每一个角落，各有成因。难不成，死神便是吾的时空树的成因，而希望号角不过是媒介？无论如何，吾唯一能得到的结论是，这个神秘的死神，肯定和这些梦境的人事物相关联。

那要如何才能解除时空树的异变？难不成要消灭死神？

不其然的，最初梦境里儒林沼泽的那段有关死神的对话忽然回放。

——死神为何？
——任何人。
——如何消灭？
——人存在，死神便会存在。

那般，岂不是要没完没了？

吾不由得看向眼前的剑子。这个人，说得实在太过笃定，仿佛还知道些什么。于是，吾问：“为什么？”

剑子沉默了好一会，终是回答了，似叹息又似无奈，道：“因为愿望还没实现。”

吾奇道：“谁的愿望？”总归不会是最初那个剑子仙迹的愿望吧，因为那个愿望已经实现了。

剑子盯着吾看了一会，给出了一个惊天的答案：“死神的愿望。”

死神？！！

无所不能、专以实现愿望玩弄人心的死神也有愿望？

然吾才想发问，神识就倏地变得模糊，眼前一花。再回神时，凝神状态已被解除。又是剑子单方面解除了吾的凝神，看来他是不欲再多言了。

之后就和浮世绘曾记载的那般，疏楼龙宿因为过度使用嗜血王权，耗尽了精气神，身体被天狼星带出，再由剑子仙迹抱回了龙烟宛。他们回来时，天很低，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剑子仙迹亲手将他放入了提前备好的黄金棺中，神情哀伤到麻木，感觉在用尽所有的力气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如果这个真是最初梦境中的那个剑子仙迹，这是第二次了吧，为疏楼龙宿送行。

他久久凝视疏楼龙宿已经衰老的容颜，轻缓地理顺他的鬓发，指尖滑过他脸颊的肌肤。然后，他施法凝固了满园的鲜花，长袖一挥，那些不会凋零的花朵便一同脱离了枝头，要飞入棺内与疏楼龙宿作伴。

然而，就在这时，穆仙凤忽地一把将他推离。法术瞬间终止，飞到半空的花朵失了法术依托，瞬时散开，被雨水打落了满地。

满地落花中，自疏楼龙宿的身体被送回后便一直沉默的女子倏地爆发，开始嘶声揭底：“走开！走开！你走开！主人活着的时候不见先生出现，现在去了，也不需要先生送行。”

自始至终，剑子仙迹一句话都没说。

不知是谁最终拉上了棺盖，吾只能听到棺盖上穆仙凤低低啜泣的声音。然后渐渐的，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棺木里很静，连呼吸声都没有。但就和剑子所说的一样，疏楼龙宿没有死，只是陷入了沉睡，不知何时会醒来。

吾的神识被困在棺材里，就如同在遗落之间沉睡时一样，不知不觉，也跟着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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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發表於: 2021-02-09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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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覺得2-4的劍子都是最初的那位劍子（有繼承記憶），看到現在，會不會是最初的劍子用希望號角許願後，就繼承為死神？
然後這個「我」，雖然有猜測是龍宿，但性格用語上又不太相似，若說是白玉琴或紫金簫到時比較像。
一切都是猜測，靜待大大解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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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樓發表於: 2021-02-10 13: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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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8樓煉華于2021-02-09 12:46發表的 : WE$Pi;q1
一開始覺得2-4的劍子都是最初的那位劍子（有繼承記憶），看到現在，會不會是最初的劍子用希望號角許願後，就繼承為死神？ w91gM*A
然後這個「我」，雖然有猜測是龍宿，但性格用語上又不太相似，若說是白玉琴或紫金簫到時比較像。 kQlXcR
一切都是猜測，靜待大大解謎了。 -05zcIVo

emmmmmmmm......我能说很接近了吗，或者大概，哈哈。至于“我”嘛，守护者的一切不是一片空白嘛，自然谁都不像，除了最本质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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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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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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