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9 （蒼金／昭尹）蒼歌、〔雲龍吟〕第五回，6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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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十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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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樓發表於: 2006-11-05 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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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讓我切腹謝罪一下，最近實在發生太多事情，不小心就讓蒼歌沉底了（遠目）

昭穆～^^
其實我個人也還頗喜歡到朝暮為止那樣的感覺，所以也曾經認真考慮蒼歌究竟該進展到什麼樣的地步……
但後來的劇情證明，我對編劇失望了，我的怨念破表了Orz
所以，蒼歌顯然一個不小心讓我從清粥小菜變成了大火快炒（這是什麼奇怪的比喻=_=bbb）
話說談到竄改的部份，真是讓我汗顏了一下……bbb
努力的想讓兩人叛逃玄宗的行為合理化（我就是一直覺得劇情不合理啊，殘念），所以呈現出來的就是這樣的感覺了^^
倒是昭穆君眼尖，連名字都還不曾提過就知道我指的是蒼，莫非是我隱瞞功力不到XDDDD

鶯～^^
是的分居了。（喂）
其實我一直在思考的是，儘管昭穆的遺言在我心中淒厲痛楚如斯，然而他真的不曾後悔過嗎？
我越想越覺得當年他與尹秋背棄玄宗付出的是多麼大的代價，不僅對玄宗而言是；對他們自己而言也是
在我看來，這樣的決定沒有異常堅定的信仰與決心，必然是做不出來的……
或許是因為我自己惆悵所以寫出來的雙橋也跟著惆悵（所以這告訴我，我該歡樂一點嗎T_Ta）
然而在我眼裡，不管曾有再怎麼意氣風發的歲月，從決定離開玄宗的那一刻起
昭穆與尹秋的肩上，就註定要背上一些滄桑。

貝希羅爾～^^
怎麼普遍的人看完這一回都覺得尹秋不誠實呢^^bbb
在我眼裡的雙橋，前期帶的是這樣淡淡的曖昧，可是後期嘛……
好像不小心轟烈過了頭，導致某作每每想起總會興起淚奔的衝動
就連下筆也跟著耍起悲了Orz

沐雲～^^
真是，讓我汗顏的一句話，謝謝稱讚Orz（拜）
話說其實沐雲可以不用一口氣看到完的，連某作自己都覺得一口氣從第一部拼到第二部第一回實在是長了一點，文就在這兒，坑就在這兒，不會自己長腳跑掉的啦^^bbb
很高興沐雲喜歡蒼歌，事實上這也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雙橋QQ
坦白說，我覺得朝暮裡的橋段若是通通砍掉叫我重來一遍，大概是怎麼樣也呈現不出這樣的感覺了；至於六極，雖然是預設好的沉重，然而下筆的時候，事實上還是連自己也驚心……
沐雲那句離開懷抱的反問更讓我怵目了，事實上我很喜歡那一句為了一個懷抱而走的感覺，儘管我自己也知道那是一種決然的惆悵，不過沐雲的反問確確實實激起我對尹秋的憂傷了Orz
但也誠如沐雲所說，或許在決定背叛的那一刻，平靜的生活對兩人而言，早晚都會成為天橋上時時刻刻的過眼雲煙。

最後，再次謝謝大家的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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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十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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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樓發表於: 2006-11-05 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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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4 （昭尹）蒼歌番外、〔晚鐘〕上，31F

晚鐘。

道境的天空紅得像火，又像多少年前以血染成的詭艷天幕，至今不曾褪色。

他踏上正殿臺階的那一刻，沉穩清亮的鐘聲遠遠地從山巔傳來，沉穩紮實的六記宏亮聲響，餘音嫋嫋不絕如縷，是申酉之交的鐘信。鐘聲落定，漫漫天地重歸一片沉寂，他不再停留，逐步拾級而上。

「是申酉之交啊。」蒼抬首望向蒼穹，說。清音已杳，然而彷彿連靜定下來的空氣裡都沉澱著亙古不滅的餘韻，已經是暮秋時分，遠方拂來揚動襟袂的風稍帶蕭索的寒意，吹在空蕩的玄宗裡，略顯落拓。

他還是沉默，只是伸手推開正殿沉掩的門扉／推開，什麼塵封已久的記憶。日暮的斜陽將足畔的闇影引曳成孤寂的長度，他抬起首用自己模糊斑剝印象中不卑不亢（或許有那麼一點虔誠）的姿態注視著牆上高懸的手跡，平靜無波的眼睛裡甚至興不起滄桑。

――「道」。

蒼只是靜靜地立在他身畔，同樣抬首注視牆上當年師父親手筆跡。ㄧ個一模一樣的「道」字，在兩雙沉靜的眼睛裡看出天南地北背道而馳的兩條路；但師父的手跡也只是在夕陽裡靜默著，始終都未能告訴他們什麼。

「離開道境前一晚，你在這裡站了一整夜。為什麼？」蒼的聲音低低沉沉響起來。那天夜裡那個金髮青年逕自站在這裡的背影太執著，執著得儘管後來人事全非卻都還是無法從他的記憶裡抹滅。就是那樣執著得近乎孤絕的背影，以至於所謂的「道」指引給那人的，才是那麼樣的一條路嗎？

「也許，我只是想要求一個答案。」

他說，金眸微斂，然後洒然一笑。於是紫藍色的雙眼轉而凝視著他，其實那是蒼所見過最沉靜溫柔的一雙眼睛，但是他始終沒有向昭穆說。

因為沉靜溫柔，所以在寂寞裡，顯得比什麼都要悲傷。

他們對於向暮的鐘信並不陌生，對大部分的人而言，申酉之交的六聲鐘鳴代表一日所有修習的結束，換句話說，是個解放的時刻。

那一年，蒼二十四歲，他二十一，尹秋十八。

都還是那麼年少輕狂的年歲。當時，玄宗甚至還沒出現所謂的六絃四奇，有的只是每天黃昏的鐘聲響遍玄宗上下以後從殿堂裡一哄而散到處搗亂撒野的小鬼們、老是在和小鬼們玩你追我跑的兩位師兄，還有總是搬張椅子一起和宗主（或要喚聲師父？）在院裡笑瞇瞇看好戲、偶而心情好還一起加入搗亂行列的三師兄。

一段多麼無憂彷彿夢境的歲月，沒有什麼必須煩惱，只要擔心又是哪個師弟打破了花瓶得要逮到師父面前認罪、或是哪個小鬼玩得樂不思蜀又忘了晚飯時間得將人捉回來吃飯，諸如此類的雞毛蒜皮小事層出不窮，似乎每天都有鬧不完的麻煩。

況且，更有一個明明你追我跑也該是他分內工作、卻老愛帶頭惡作劇將蒼和他一起惡整一番的藍髮青年，總是在鬧完事以後朝他們雙手一攤，微笑說道：「反正天塌下來有你們頂著嘛。」

於是鐘聲變成一種恒定的信號，每日餘暉西斜鐘鳴六回過後，便是一種快樂的苦難之始。

（他從來不去問自己是不是曾經想要回到從前，然而，原本他以為早在決定離開的那一刻起便就割捨盡的，卻在他再一次倒落道境一向靜謐溫柔的土地上、前塵往事都灰滅的瞬間不期然地浮現上來。）

記不得有多少個夜晚，他們三人就肩並著肩坐在師父身後，聽鐘聲一響一響敲過，迴盪在風裡彷彿欲言又止，但當下他們都只有靜默。

在日復一日的鐘聲裡，他幾乎以為時間會從此停止不再向前。

但是所有的人終究都要長大。而長大了，也就有什麼東西隨之永遠地失去了。縱然這之中不是不曾得到，然而在他們所得到的東西裡，總是隱隱約約含有強烈或微弱的悵然若失／到底失去的便已失去了。

當他們再也不用追著闖禍之後的師弟師妹玄宗上下滿院亂跑，初時甚至是有那麼點失落的。有一回他和蒼並肩坐在正殿臺階上迎向漫天燦爛暮光直至入夜，沒有一方打破沉默，最後是從身後傳來藍髮青年拔高的語調，全部的人在等你們吃飯再繼續坐下去就通通餓死啦真是，他們相視而笑／也許笑裡真有幾分默契，起身往燈火通明的偏廳走去。

也許是那個時候他們都還太年輕太天真，所以在那樣灑脫的微笑裡，曾經如斯無疑地相信美好恬淡的日子會順理成章持續下去。

畢竟那天道境的晚霞是那麼美麗。

然後，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將對方的身影刻印在靈魂裡。

像那向晚時分的鐘聲，總是在最寧靜的時分無聲無息響起，沁入神靈裡最深沉的那片天地，沒有痕跡然而確實存在，回神之際俱已渺然；大部分的時候他們在對方的注視中睜開眼睛，從澄澈如鏡的眸裡看見自己倒映在對方眼中的身影，彷彿如夢初醒。

一切看似理所當然，卻有什麼細微的羈絆開始不停糾纏。

當時，泱泱道境沒有人不知道號稱是玄宗鼎足的三人，一舉一動各領風騷，確實是無比意氣風發的華樣年少；蒼與他更被譽為玄宗雙璧，不少流言議論紛紛，皆暗指蒼或他有朝一日必會成為大位的繼承人。

他到現在都還覺得，在明白自己的天命始終都由蒼來牽引那刻以前，宗主大位之於他而言並不重要。他只是一直努力地想從那雙自始至終都波瀾不興的眼睛裡讀出一點訊息，直到最後他在蒼的雙眸裡看見自己的淪陷和癡迷。

古韻的鐘聲還是日復一日響遍玄宗上下，然而蒼和他之間無聲無息開始出現距離。從那時起，他越來越常在疏鐘清冷的夜裡來到正殿，專注到近乎茫然地凝視著面前師父留下的那幅「道」字。

也許當時他們都仍輕狂，不知道自己已經迷途，以為那就是自己想走的路。

彷彿落進了一種永遠都沒有止境的掙扎與追逐裡，無時無刻睜開眼睛，都只能看見對方的背影，並且深自痛苦於遙不可及。

「永遠是多遠？」

有一次，同樣是清清冷冷的一個夜晚，藍髮青年來到他身側與他並肩而立，在沉默一段時間之後，平靜地這麼問道。當時他側過首，沉凝目光對上那雙澄澈深幽的湛藍雙眸，那個他從小守護至今的青年凝望著他的眼神似乎比什麼都要遙遠，縱然他們就在彼此身邊。

「這是一個不會有解答的問題。」

他說。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追逐會不會有終點，抑或，就算終點真的存在、也不知道它會落在何處何方。若永遠沒有止盡，那麼他就要這麼追逐下去直到自己再也不能持續嗎？答案隱隱約約，他其實不想去懂。

「那麼，你心目中的永遠是多遠？」藍髮青年繼續追問，平淡裡一樣有不願死心的執著／然而要到很久之後他才猛然醒悟，原來這一點他們如此相同。

「也許就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去追逐什麼，一生都不放手，便是永遠。」

當然，這麼回答的時候他從來不曾料想過，那天靜默不語站在他身畔的藍髮青年，後來用自己的生命印證了所謂的永遠。當他抱著青年斷氣的身軀才終於發現他不想見到永遠的終點，可是，就連想要嚎啕大哭，也已經流不出眼淚。

然而那個時候他們到底都還年輕，為了自己的夢想與人生，可以在所不惜。

對一個人癡迷，是貪得無厭的開始。

其實一直以來他們的動機都再單純不為過，只是想要迎頭趕上前方那個人的背影。明明知道結果可能什麼也得不到卻還是停不下向前的腳步，因為他們在自己的信念之前不約而同變得勇敢且不吝付出。

然而他們忘卻了，這樣去愛一個人，畢竟太容易受傷害。

那夜劃破寂靜的鐘聲終於還是粉碎了他們之間微妙得彷彿只要踏出／退回一步就會崩解的關係――所以終究是崩解了―—一向寧靜平和的道境無端燃起烽火連天，他們之間的牽絆也隨之糾纏牽扯到極限。

他至今都還記得迫使他停下腳步的那個夜晚，凜冬將至，寒意頗甚。師父屏退所有人，獨獨留下蒼和他，領著他們在玄宗內內外外走過一次，最後登上山巔鐘臺，勁風裡師父的聲音溫和淡定卻不容質疑地響起來。

其實，宗主的大位他並不是非要不可，他只是將那當成終結自己癡癡追逐一個背影的方式，只要坐上宗主大位，那個人的眼神就不能再逃避他、就不得不正視他；但是他因為過度執著所以忘卻了，反之若是蒼繼承大位，那麼他會將盡失去一切。

所以他也確實失去了。

那一刻，明明就從容沉穩立在他身畔的蒼，眨眼再度距他如斯遙遠，他不是不知道以他在師父心裡的地位、就算沒有繼承宗主大位也一樣被賦予多深多重的期望，但是到了最後關頭，卻是那樣不容許被辜負的期望不容情面地徹底擊倒了他。

（――原以為伸手可及，轉瞬間他又被遠遠地捨棄在後，再一次，遺留給他的仍是蒼的背影，仍是那樣什麼都得不到的孤絕憂傷。）

而他終於了悟，這樣的追逐根本不可能替他留下什麼。

而，就在他回首的那一刻，映入他眼睛裡的，是那雙始終倔強澄明的湛藍雙眸，深幽曠遠，有若天空。

--------

高三生活，那是什麼，可以吃嗎？好吃嗎？
學測，那是什麼，可以吃嗎？好吃嗎？
（不好意思，顯然有人被考卷和課本砸笨了，繼續放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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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芷清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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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06-11-05 10: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終究還是帖了~^^
不過...這篇算是爲正文爭取時間的證據麽？(被巴)

從番外配對的角度出發，雖然好像與晚鍾沒啥關系，但真的好想問一句，蒼你就非要這樣順應天命到以爲什麽都不前進/後退光站在原地就能得到幸福？
還是某金表現太不明顯了？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細節決定命運"？.....XDDD(踹)
該說的非要留到最後，就像那一劍一樣無法回頭，原非不共戴天的仇，何苦至此，何以至此，都是偶語無倫次....|||= =

看完這篇，偶還是比較期待那個"飛躍性發展"的說(毆)
又，高考試卷非常好吃...........(逃跑ing)

[ 此貼被幽芷清露在2006-11-18 23:3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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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十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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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樓發表於: 2006-11-11 19: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幽～^^

是啊，想想，這早貼晚貼反正都是要貼，伸頭既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麼就選早死早超生吧（喂）
說到蒼師兄，坦白說最近看著劇情我覺得他在我心裡的地位已經進化到百鬼辟易（？）……呃不是，是小情小愛看得很淡的地步了，在他眼中天命在情愛之前這是理所當然的Orz
所以，不是某金表現得不明顯（儘管他貌似在玄宗裡是很壓抑沒錯……），我覺得某些方面來說他自己也該有自覺，從一開始他就選上了一個不太可能對他有所回應的人，既然如此與其被負不如不要負人，他最後就和尹秋走了=w=

其實談到配對嘛，貌似是不用說“番外”配對這兩個字的，欸、總之，看到最後就知道是為什麼了……（逃）

至於“飛躍性的發展”，咳，我盡量努力讓它面世（汗）

ps.小幽你大可不必把我貼晚鐘的目的說得那麼清楚的（被巴）
ps2.但我一點也不覺得模擬考考卷好吃，這……是怎樣？囧"

[ 此貼被十羽在2006-11-11 11:2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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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十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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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樓發表於: 2006-11-11 19: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1.11 （昭尹）蒼歌、番外〔晚鐘〕下，34F

晚鐘。

師父死去的那一天，蒼與他一起去鳴了喪鐘。

鐘響的時候他依稀有些恍惚，或許是因為原本在鐘聲的映襯下他認為理所當然發生的事情，卻每每一而再再而三地超出了他的預期；他累了，只是偶爾想任性一回，並不想師父因此而死。

然後他明白自己錯得離譜徹底，因為他從來就不被賦予任性的權利。

鐘鳴幽幽，迴盪在黃昏裡，與鐘聲一起傳來的是那個人的眼神。蒼平靜地凝視著他，事實上他已記不得蒼有多久不曾這樣認真看著自己，只是默默與之對視，依然，得不到什麼。「鎏影，鐘聲能告訴你什麼？」

蒼說。而他只是默默垂下眼睛，讓一貫的沉默接替著鐘聲圍繞在他們之間，但在師父死去之後似乎那樣凝滯的沉默深更深，且摻雜著其他什麼益發糾纏難解，縛綁著不知道屬於誰的掙扎與傷悲。

「——你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他再次睜開眼，望著蒼的金眸裡什麼都不剩，除了寂寞。其實在那一剎那他很想就這麼放聲大笑笑得淚流滿面，反正他早該是懂的，懂那個人從來就不曾了解過自己，他又何必再期待？

（他早已倒下了。從淪陷於蒼的那一刻起便已重重地倒落，摔進一個沒有止盡但通往粉身碎骨的深淵裡。）

那夜，他再度站在正殿前試圖去思考，卻沒有任何有形／無形的東西能再到達他胸口那一片最孤絕荒涼的世界，最終是那個藍髮青年一向高傲自信的聲音篤定地闖進他空蕩的心裡，激起信誓旦旦的片段。

「只是舉目凝望，那個道字就真能指引你一條明路嗎？」

燭火風動，搖曳著不定而昏暗的光影。他閉上眼睛，神情不知因何而絕望。連他也很想問自己為什麼可以對一個人癡迷到這種地步，既愛且恨，可以不顧一切瘋狂追逐，甚至不奢求那個人一次回眸，只要自己不被遺留在後？

「只是沉默聆聽，鐘聲就真能告訴你什麼嗎？」

他垂首，恍然看去有若弔唁著什麼。沉默繼續蔓延，卻在將近僵持到最高點的那一刻被背脊上傳來的溫度給融化，青年倚在他背上嘶啞地說道：「如果可以，請你告訴我！」

當時他什麼都沒有說，終究。只是輕輕覆住青年環在他腰間的手，而那時他們彷彿忽然就領悟了，而在要離開道境的前一夜他們的信念得到無須質疑的證明，也許，是追逐所換來的代價。

「我要離開。」
「我和你一起走。」

他聞言僅是微笑，向那個青年伸出手。那時青年只是倨傲地挑起半邊劍眉，唇畔勾起自信笑意，然後毫不遲疑地將手交進他的渾厚掌心裡，那一刻他們都深深地相信，他們從此都將不再孤獨，畢竟是多了個人陪自己好好走段路。

然而他們都不曾預期，那隻手，一握，就是一輩子。

離開道境以後，他們驀然發現，除了一身傷痕累累，他們已經一無所有，說到底是什麼能夠背棄的都已經背棄了。

——除了彼此。

「兩袖清風的感覺還真是了無負擔的痛快。」藍髮青年一手拄著劍，一手將從踏上苦境那刻起就再也無力站起的他攙起，縱使滿身血汙狼狽還是不掩高傲神采，藍眸覷了幾乎將全身力量都靠在自己身上的師兄一眼，涼涼地道：「嘖，蒼下手還真重，要我背就說一聲吧，反正是沒有認識的人會看見了。」

「想要擁有，總是得先從雙手空空開始。」他扶起慘澹的微笑，在青年的扶持下拖著幾已不成步履的步履迎向茫茫前程，背棄一切從頭來過的瞬間，沒有他預料中的孤獨；事實上在他們並肩而行的歲月裡，那是他最難以忘懷的一段路。

後來，他們一起走過了一段很長的歲月。那一段歲月裡，沒有鐘聲。

「記不記得，你曾經問過我，我心目中的永遠是多遠？」一路走過，從守護與被守護到對方心中最惦念的刻骨銘心，無論是不是曾經意想到這一步，他們起先都以為，這樣會是比較好的結局。

一次熱切纏綿後，他和鬧著要聽琴賞星的青年披衣坐在懸橋上，青年隨性一彈指，瀰天漫地的雲海轉瞬一空，於是漫天星輝琴音漸遠的那刻他這麼問道。倚在他肩上的青年沉吟了一會，給了他答覆。

「記得。不過當時的答案我現在不滿意了，只有短短一輩子也是永遠？要我就會把來世也算下去──如果有的話。」

來世也許遙遠了一點，他們不必去等待或期待；但至少這一生的永遠，應該可以像現在一樣在對方的懷抱與注視裡一起走完。

那個時候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終究仍是一個錯身而過的結局。

白首相知猶按劍， gwHNz5 a*V
青袍割斷往日情。 =gL~E9\
今朝劍鋒照肝膽…… ,-,BtfE3
aM/sD=}
「昭穆這一生從頭至尾，只有一件事情出乎我的意料。」 '!Gnr[aR
「他恨你，比愛我，更深……」 ,I# X[^/
E{_$C!.
──明日黃花向九泉！ Pt<lHfd
Ck<g0o6
（……向……九……泉……）

青年死去之後不久，道境玄宗故址外，開滿了妖異冶艷的彼岸。

而蒼的身影，隱隱約約，似乎漂泊已過一生，終又再度映進他眼裡。這一回，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舉起自己手中的刀劍，就在那時遙遠又沉鬱的鐘聲蒼蒼茫茫響起來，不知道是誰的輓信。

最後他倒落在那一片血紅的彼岸裡的時候，恍然就像看到了盡頭，仰倒在道境一直是靜謐溫柔的土地上，肆流的鮮血有若信號，與遍地彼岸相應，這一次，他不想、也沒有氣力再站起。

他茫然乏力地望著道境難得灰暗失色的天空，縱然雨下得很大，那道他追逐了一生的身影還是從容（並且也蠻橫）地躍進並佔據了他的視界。

「鐘聲能告訴你什麼？」
「……什麼也不能。」

白虹劍尖抵上他心口，雨點順著劍刃蜿蜒而下，他看著那雙平靜的紫藍色眼睛，那樣的凝視也許已過千百殘年，然後沿著劍身躺下的雨點倏然便灼熱燃燒起來，一點一滴，燙痛的不知道是誰的心。

「鐘聲又能告訴你什麼？」
「……過去不會再回來。」

他從來不知道雨也有溫度／冰冷裡挾帶的激熱劇痛鏤骨蝕髓，斷斷續續，視線漸漸模糊，映不清那個人的雙眸，在蒼的眼睛裡積聚的是哀傷嗎？竟是，哀傷嗎……或，一點一滴扎痛他的，莫非不是雨？

「很痛苦嗎？」
「……不如，歸去。」

還等什麼？故事是時候該結束了，得或不得，追逐總要有一個終點的。

他淡然一笑，握著白虹劍刃，闔上那雙在他們眼裡總是那麼溫柔沉靜的金色眼睛。然後劍刃帶著無比熾烈的溫度重重沒進他的胸坎裡。

如今，連那片盛開的彼岸也已謝盡。

「現在，鐘聲能不能告訴你什麼？」蒼說。一如他們的生命分歧的那一夜，他們並肩而立，足下是道境始終安寧沉謐的塵土，只是沒有了往昔夜裡通明繁盛的燈火，清冷澄淨月色從枝椏間斜篩下來，清清淺淺，看不出是不是連月光也寂寞。

「——我們都很傻。」

他的聲音平平淡淡，夜風裡傳去卻像嘆息。蒼注視著他，如那些已然遠去不能再回首的時日裡曾有的對等凝望，這一次他們看得很清楚，那雙沉金眼眸裡，再沒有愛恨難解的糾纏低迴。

「也都過去了。」

無論是那些鼎立在巔峰，或是沉淪於浮世的歲月，都已經過去了。／無論，無論他們的眼底是不是曾經有過對方，此際，已經不再重要、也不是必要。

鐘聲已渺，並不能告訴他們答案。

「你求得你想要的答案了嗎？」
「……」

沉默裡，又是那麼溫柔哀傷的神情。蒼的聲音平穩淡定響起，若那夜道境的涼風，無聲無息沁入神靈裡，彷彿遠若天涯、卻又近若咫尺；不是呼喚，倒像一種近乎喃喃自語的緬懷。「鎏影……」

也許，從這一刻起，他才真正要啟程動身去尋找答案。同樣，不知道答案會落在天之何方、不知道答案究竟存不存在，可是那之於他已經沒有必要去在乎，反正他從很久之前就已經學會這樣的追逐，縱使路很孤獨也要繼續下去，這是他給那個青年的承諾。

他惟一知道的是，這一次，玄宗向晚的鐘聲，將再也不會在他心中響起。

-------------

拜託哪位把我打昏帶走吧……（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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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十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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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樓發表於: 2006-11-19 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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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8 （昭尹）蒼歌、〔六極〕第二回，35F

蒼歌

〔六極〕、第二回

待他熄去書房的燈火，步出房外，橋上已是華燈俱渺的深夜。

夜色因而深沉純粹，彷彿連清冷的月光映入簷下時都能感受到些微襲面而來的涼意。昭穆尊抬首望向天際，沉金眼眸倒映著月影，清清淺淺，原本打算回房的步履終究還是轉往六極庭。

橋上本就安靜，而少了那個總是將言語調侃當成樂趣的人，寧謐似乎更進一步走到了寂寞的境地。站在六極庭裡，修長大掌習慣性按上几上琴座，斷絃仍在，從當日那個人決然的背影遠去以後也像一併帶走了琴音，他找不到什麼再撥絃的動力。

也許是因為，只要挑動琴絃，就會不可免地觸碰一些記憶。

儘管如此，他還是越來越常想起往事，無論何時何地一陣莫名出神即輕易地陷溺在過去，分明他們其實應該已經沒有過去可以落進。

多半是這樣夜闌人靜的時候，當他走出書房、或是步出雲臺，總是不免在回房的路上就面對著六極庭站得出神；有時候，他會走進湖心的亭子裡聽一聽風鈴的聲音／有時候，他會盯著那個人去樓空的房間站上一整夜。

更多時候，他站在六極庭裡只是沉默望向遙遠的天空，似乎只要憑著眼神便可以超越那片蒼穹和雲海看到另一座橫空的長橋，便可以看到那道總是羽扇輕搖悠悠微笑的湛藍身影。

（縱然，其實他能見到的仍是僅有那片寧靜的天空。）

然後那個人一貫的神情就會不期然浮現在他眼前，倨傲地挑起半邊英氣劍眉、嘴角勾開一抹略帶嘲諷意味的笑弧，倔降自信臉龐從不曾在他記憶裡褪色，就算那一刻，那個人已經將劍刃橫在他頸項上。

現在的月色，就像當時劍刃清寒的逆光。

長指緩緩撫過頸間那時雲天極刃抵觸的地方，沒有半點傷痕，因為最後那一劍到底還是沒有落下。然而他一旦想起便若那裡有道傷口隱隱作痛，明明是冷淬的劍鋒，碰觸到肌膚的瞬間卻熨燙出疼痛至極的熾熱溫度。

燙痛的不知道是誰，可是他曾經錯覺自己在那一剎那幾乎就要流下眼淚。

然後那個人轉過身，從此一去不回。從小看著那人長大，他當然知道那個人決然個性，從來不會去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但是那一天湛藍眼眸又再一次和什麼難解的訊息糾纏在一起，他不曾見過那張臉龐上出現那樣的神情。

或許是已在不知不覺間逾越了某種分際，所以連一些無心得幾乎不構成傷害的傷害，都可以留下深刻的痕跡。

所以，氣得連解釋的機會也不願留給他。

昭穆尊下意識泛起一抹苦笑，沁寒的夜風劈面拂來令他自過去裡掙脫清醒，終究舉目所及還是清冷寂寥的一個夜晚。風鈴輕聲響起，他心緒一動，想起自己大概從很久以前即學會怎麼惦記一個人，卻要到寂寞的時候才會不期然地發覺，但是又有什麼關係？

那個人向來就倔強向來就執著，在鬧夠脾氣以前絕不願意低頭和解。一直以來都是他耐心地等著，等得那個口是心非的人消了氣，用那張嘴用力地酸他一頓以後一切又會萬事如常／還是那個縱容的師兄和任性的師弟，他沒有向那個人提過，他一向沒有遺漏那個仁在尖酸刻薄地損他一頓後，唇叛揚起的一抹微笑。

因為他畢竟也在很久之前就學會，怎麼樣去守護與等待一個人。

「居然有這麼一天一聲不吭下橋的人不是我，而且是憑空消失到大半夜才回來，敢情只要再眨個眼睛，六極天橋上就要下雨了？」

視線盡處才見到幾許金髮在夜裡飄動，好整以暇站在橋頭畔搖著羽扇的尹秋君瞄了身後的昭穆尊一眼，那張沉靜俊逸臉龐習慣性浮起溫和苦笑，他搖了搖頭逕自往六極庭走去，等到他們各自在亭中落座，爐上的清水正好燒沸，點點星火微微映亮昭穆尊若有所思的神情。

「轉眼又將近要入冬了。」沉默了一會兒，那個人的第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將沖好的茶遞給那人，輕煙沁盡的空氣裡的確已經帶有疏冷的寒意，然而亭外蒼穹依舊星曜點點，漫天生輝。

湛藍澄明眼睛望著那人，而後尹秋君只是信手撥動琴絃，清音裊裊不絕，將琴擱在膝上，長指一挑勾起錚鏦清越琴音，他涼涼一笑，「難不成是下橋一趟給冷著了才這麼說？你明知時序移轉之於六極天橋沒有意義。」

昭穆尊一時不答，沉金眼眸定定凝視著尹秋君逕自撫琴的那雙手，或許更該說在他們之前時序移轉本沒有意義，否則他為什麼彷彿都不曾發覺，曾幾何時那個喜歡捉著他衣袂隨他滿院上下亂跑的孩子早已長大、並且可以意氣風發地與他並駕齊驅，甚而是——

甚而是超越了一切存在的意義，與他衍生出無以表述無可斷絕的羈絆？

「就當偶爾有失序的時候吧。」回過神後，淡金色的眸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亭簷上的那盞風鈴，昭穆尊端著瓷杯輕抿了口茶，稍作停頓，然後用波瀾不興的平靜語氣說道：「我最近常常想起往事。」

「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緬懷你身為師兄卻早就蕩然無存的威儀嗎？」涼薄笑意不減，指間撥出的確是從前那個人最常用來安撫他的琴曲。昭穆尊信手擱下手裡茶盞站起身，立在亭畔靜靜凝視一池清寒的月光。

「奈何，回想起來的好像都是早該抹滅遺忘的事情。」琴聲戛然而止，突兀的沉默接踵而來。尹秋君看著他，背影，而後眉間便悄悄聚攏起來，他向來就不喜歡這個時候的昭穆尊，且當這時他總覺得那人離他很遙遠。

但他不想去探究那是不是伸手可及的範圍。

「……玄宗？」自若神情不變，尹秋君慢條斯理端起茶盞啜飲，雲淡風輕一把揮開復在記憶之上的那些風霜凜冽。

溫和淡定嗓音並沒有回答，那個人也只是抬首望向天畔（而他不欲去揣想那人的神情），長指無意識地以一種固定的頻率輕敲亭欄；他從來不否認那個人該斷然的時候一向斷然，這次卻不知道在哪個環節上出了錯，迤迤邐邐揮之不去。

其實在玄宗裡的日子很單純，至少在他眼裡是這樣的，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表述無遺。尹秋君淡淡地瞥了那盞風鈴一眼，按在琴絃上的指欲落未落。——不過就是他不曾看那人爬得那麼高；所以，也不曾看那人摔得那麼重。

為什麼和他一起走？那個人從來不問，而他也不曾去探究那人想不想知道原因，也許是知道了也沒有什麼意義，事實上，就是在那人重重摔落、彷彿將要被全世界遺棄的時候，他伸出手，緊緊地捉住了那人絕望地還想留住什麼的掌心。

然後就這麼一直走到現在。

「都是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了。」昭穆尊分不清自己的聲音裡是不是帶著任何歎息的意味，直到他轉過身，長指攀上那人臉龐沿著直切右頰的那道海藍印記順移而下，指尖傳來的溫度才驅走深夜裡的寒意。

那個人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放手？他扯出一抹笑弧正想掀唇說些什麼，那個人幡然與他對上的淡金眼眸令他最終選擇沉默，當然那嚜篤定認真的眼神他不是不曾看過，多少年前這雙眼睛只是這麼看了他一眼而後他就毫不遲疑地提劍和那人遠走天涯去了？

「知道我為什麼下橋？」
「不用腦袋想也知道是五大神器。」

棲在他頰上的指掌微微多了些力道，但尹秋君的雙手依舊擱在琴絃上，並不急躁。昭穆尊的神色同樣平靜，沉默一會兒後，道：「那麼，容我再問一次，為什麼想要五大神器？」

他攀上那人溫厚修長的大掌，劍眉一挑輕描淡寫地道：「我上一次說得還不夠清楚？」

「只是為了他？」
「已經是個很足夠的理由。」

他們都清楚，道境的封印早晚會解開，解開的那一刻起，就要面對過去。他拂開昭穆尊的手逕自站起身，將琴擱回桌案原位，「我這個人的原則很簡單，我不要的，隨時隨地都可以棄之如敝屣；但只要是我要的，就只能完全屬於我，沒有餘地。」

「莫非是我上一次也說得不夠清楚嗎？」沉靜溫柔臉龐忽而綻開一抹無奈淺笑，孤燈下昭穆尊伸臂將那人擁進懷裡，倚著他的肩，尹秋君涼涼一笑，不再多說什麼，唇上卻在措手不及的瞬間傳來微溫的氣息。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思緒的確停擺了，然而高傲倔強如他，最後僅是摟著那人的頸項加深了那個吻。

「都已經是什麼年紀的人了，還像是孩子對玩具有強烈的偏執和獨占欲似的沒什麼兩樣？」那個人擁著他，耳邊響起嘆息也似溫柔低沉嗓音，當時他微笑凝望滿天星曜，閃爍如那人淡金眼眸裡低低柔柔的幽光。

「我知道有個人會給我任何我所想要的，而且，是心甘情願的給我。」而那時那雙澄澈藍眸裡閃動的自信光芒就如很久很久之前他暗暗下定決心所要守護的神情，昭穆尊哂然，發覺自己的確很有迷醉的潛力。

「——只要你想，凡是我能力之內所及，我都會給你。」

從鬼沒河回去的路上，臥龍行覺得自己這一生從來沒有像這回一次想過那麼多事情。

所以他是在驚覺自己的腳步好像踢著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發現尹秋君用羽扇堪堪擋住了自己的臉才免於明白他到底穿的是幾號鞋，他回過神來嚇得倒退數步，「尹秋！你沒事吧？」

尹秋君清俊的臉上照例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淡哂，從容自池邊站起不忘順手振振衣袂，「你這腳只要再用力一些，你就得想辦法把我從水池裡撈起來了。」

「啊，還有，上一次……」臥龍行顯然呈現著一種大夢初醒的狀態，正想為上一回的不歡而散道歉，卻被尹秋君羽扇一揮止住。

「在你們眼中我原來那麼會記仇嗎？」不以為然地一挑眉，尹秋君微笑望了臥龍行一眼，道：「好啦，我只是無聊下來餵個魚，現在魚餵飽了你家神魚也無情地掉頭沉底去，我要上橋了。」

不然又有人要嘮叨了，那個人啊。

「不喝杯茶再走？」看著似乎若有所思的尹秋君，臥龍行問道。其實看（不是踢嗎……）到方才尹秋君蹲在池邊餵魚的時候他確實有點吃驚，從來號稱和他家神魚八字不合的尹秋竟然沒事下橋只為餵魚？

「我剛剛才在六極庭裡陪那人坐了超過一時辰，茶喝得很夠了。」澄澈雙眼不經意望向和那雙眸眼一樣蔚藍的天空，臥龍行看著尹秋君，最後終究沒說在自己眼裡他到底是以多麼複雜難解的神情凝視著天邊。

「既然都來了，就陪我聊聊再走吧。」在尹秋君的注視裡，臥龍行很認真地搬了兩張板凳就擱在門前。

「你什麼時候變得和那個人一樣囉唆了？」藍眸頗帶嘲諷意味地睨了臥龍行一眼，他拉過那張凳子，到底留了下來。那個人囉哩囉嗦的交代，想想都是回去以後的事情了。

臥龍行難得沒有回答，僅是出神地盯著池面波光漣漪，好一段時間以後才道：「有時候，我會很羨慕你和昭穆。當然可能是對這江湖視而不見的被動心態驅使或其他什麼想法都好，總之，就是羨慕。」

「哦？」尹秋君哂然，一時之間並不多做表示。

「該捨的時候可以斷然捨下，看似會寂寞的時候卻又有個人可以陪伴。」臥龍行逕自笑起來，看在尹秋君眼裡只是在心底悄然無聲喟嘆。「多少人一輩子走到盡頭卻求不到這些東西。」

他稍稍斂起了笑容，眉心開始習慣性地聚攏。「臥龍，六極天橋存在的意義很簡單，省起那個傢伙起草的囉唆宗旨，清楚明白一點來說就是這世上的偉人已經夠多了。多兩個，世界不會因而改變多少；少兩個，世界不會因而毀滅殆盡。」

「總都還是兩個，不是嗎？」臥龍行一頓，總然在微笑裡神色依舊無比認真，他垂下眼睛。「——其實你很在乎他。比誰都要在乎。」

臥龍行用的是不容否決的肯定語氣，他原想掀唇反駁些什麼，一時竟又語塞。沉默裡浮面而來的風撩動襟衫，他閉上眼像是落進什麼遙遠的追想裡，怎麼記憶中那句話恁地熟悉？

「你一向果斷，從來也只為一個人猶豫。」

他重新勾起一抹興味的笑弧，試著去猜想那個人若是當面聽到臥龍這麼說會不會出現一些出人意表的神情，然而到頭來他始終沒有回應一句話，默認也好什麼都罷，在他的認知裡臥龍並不適合討論這類主題。「……能不能換個話題聊聊？」

他說。而臥龍行只是一愣，「哦，其實我想說的只剩最後一句……」

尹秋君擺了擺扇，示意臥龍行把話說完。一樣意味深長地抬首望了天空一眼，臥龍行難得維持了好一段時間的神遊狀態，才若有所思地道：

「我知道你們很懂對方，有些事就算嘴上不說彼此心裡也明白，但是無論如何，都要記得對自己和對方坦誠。」

尹秋君揣著羽扇笑得更狂，「你和那個人真的是物以類聚。」同屬囉唆婆媽的一群。

這次但笑不語的變成了臥龍行，在短暫的靜默理入冬的清寒開始悄悄入侵，尹秋君再一次習慣性盯著天空沉思起來，良久才被臥龍行像是下意識的自語拉回現實：「天冷了……這個時候若是有久那就更好了。」

「想小酌幾杯？」
「哦，只是偶爾想醉。」

他偏頭垂目，神思飛馳，要此時此刻正在書房裡看書的那人發揮日行一善的美德從天橋上提幾罈酒下來，不出數刻，茫茫風煙裡昭穆尊提著酒的洒然身影果然就出現在視線盡頭，從容漫步而來，向著兩人無奈一笑。

臥龍行沒有多說什麼，也許是因為遠遠地望見那個人在風裡飄揚的一頭美麗金髮，只一眼，就已經足夠。

那晚回橋路上，漫天星漢，夜裡森森朔寒竟頑強地揮退了薄薄酒意。

「今年大概真會是個很冷的冬天。」腳步未停，他搖扇漫不經心地笑道。昭穆尊倏然停下步伐，金眸專注地凝視著遠方，他回頭看了那人一眼，那雙澄明金眸若有所思，「怎麼？」

那個人回過神，微微一笑。「——下雪了。」

「是今年的初雪吧？」
「冷嗎？」

他還沒有回答，那個人已經褪下自己的披風覆在他身上，順道將他擁進懷裡。那個時候他只是任那人抱著，唇上輾轉傳來熱切溫度，驅散茫茫渺渺隨雪飄散的勁冷寒涼。

那個時候，他以為，六極天橋上，沒有冬天。

然而冬天總是會來。那一年，是個格外朔寒的嚴冬。

一路行來，足跡斷斷續續，大半不出多久就被新雪掩蓋，手裡提一罈冷酒，遙遙看見盡頭的苑落，藍眸平靜依昔，一步一步踏進苑裡，尹秋君並不意外眼前迎接自己的是人去樓空的景象。

一個人的酒，總是失味。

隨手將酒罈一拋，他化出雲天極刃，劍氣橫空極刃勁劈，烈酒漫天劃出一道優雅的弧度與飛雪并為落塵，他站在呼嘯的風雪裡，舉目所及都化為皓白純粹的天地，他垂眸，聽任飛舞的雪花落在自己身上。

形單影隻的沉默裡，撩目的片片新雪卻令他不期然想起那個地方一片鬱鬱垂柳和滿天飛舞的風絮，以及柳樹下那個人溫柔的笑靨。

「哈，過去的都過去了。」

這，也是那個人說的。他抬首，風雪裡卻連原該湛藍的天空都失去色彩，深刻又虛無的記憶一幕幕自眼前飛掠而過，此刻最真實擁抱自己的，只是無邊無際永無止盡的冷冽寒意。

是的再看一眼，而從今以後凡是曾映入他眼裡的，都已不必再留戀。

------------

下一回，又會在哪裡呢？
貌似是在寫不完的考卷裡……
（遠目）

[ 此貼被十羽在2006-11-19 21:3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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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26)

36樓發表於: 2006-11-19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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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續集了~~~灑花~~~

就像臥龍說的~昭尹這兩隻幸福就仗著我不說你也懂的默契呀~~~笑~~
但是因為太切合，所以兩個性格都太像了！都執著在那個點上...
感覺死鬼對玄宗多少還是有點在意的，反倒尹秋看著的還是死鬼
其實說到底兩個人也是捨不下對方的

>>你向來果斷，從來也只為一個人猶豫。

說到後來我都要覺得他們倆在一起的時間，反而各自不相干的寂寞起來了。

這集的氣氛有些孤獨，蔚藍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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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樓發表於: 2006-11-19 18: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歉意地說，看得有一點迷糊。35F跟的是之前的劇情，番外的已經跳至結尾了，莫非結尾又是另一種不一樣的嗎。。。其實這個版本作爲結局已經很好了，再構思一個的話，十羽道友又要自虐了。但作爲讀者，自然是作者越自虐，讀者越幸福，茶。XDDD

另想確認的是，不知是否自己眼花，但看起來番外裏金對蒼有一點。。。意思？請告訴我那只是單純的競爭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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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樓發表於: 2007-01-14 16: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鶯～^^
對一個高三生而言，續集是可遇不可求（？）的……XDDDDbbbb
其實呢，對玄宗在意的不只是死鬼啊，小秋一樣也在意，雖然針對的是同一個人，只是著眼的角度不一樣=w=
但是不能否認的是，在意玄宗這件事情的前提就是他們在意對方（笑）
不過感覺到寂寞……
我只能說鶯妳的觀察力真敏銳，那樣的寂寞正是暗潮洶湧啊（被毆打）

昭穆～^^
啊啊該感到抱歉的是某作啊，其實晚鐘的確是結尾以後的事了（順說，結尾沒有不同啊，只是事件與時間排序問題而已XDb）
不過也許要到三、四部之後才能將晚鐘與結尾串連起來，若是晚鐘造成閱讀障礙，某作誠心建議昭穆君可以先跳過晚鐘，並不影響正文的閱讀^^bbb（被毆打）
回覆確認，事實上，晚鐘裡的確是您推測的那樣－－（飛逃）
當然也帶競爭與不甘，在蒼歌裡的蒼金二位不能單純只以情愛方面來看
不過兩人從前在玄宗的關係的確是涉及這個面向的……
總之，請見遙遠的下文XDbbbb（眾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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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樓發表於: 2007-01-14 16: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1.14 （昭尹）蒼歌、〔六極〕第三回，39F

蒼歌〔六極〕、第三回

「——橋主。」

昭穆尊抬起頭，對上的是雲垂野有些擔憂的眼神。然而一直要到金眸看見桌上不知道已經放涼多久的茶盞，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一語不發地沉思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你先下去吧。」

雲垂野聞言浮現豫色，最後被他肯定地目光摒退。偌大的書房裡卻因此更顯空盪，他起身伸手推開窗，勁冷的寒風從窗外劈面灌進來，他深吸了口氣，輕揉因為心煩而緊繃甚至隱約泛疼的眉心。

縱然神器封印之事暫時告一段落，但是風雲天地圖遺失、臥龍行猝逝，而一氣之下出走的那個人更是從離開之後即杳無音訊，彷彿在事前通通約定好似的，與神器相關的人事物在眨個眼間一齊消失不見，只留給他一堆糾纏難解的結。

他原只是想透透氣、讓風吹散一室沉積的陰霾，迎上刺骨冷風的那刻，他這才在滿腹心事裡驀然發覺轉眼時序已經步入嚴冬；六極天橋上森冷如是，遑論下界？

利風刮面如刃，吹得他眉心再度隱隱生疼，昭穆尊歎了口氣，再度將窗扉掩上，然後頭也不回步出書房，往橋口走去。讓他揮退的雲垂野此刻在迴廊盡頭和千浮浪不知道正輕聲討論些什麼，見他若有所思地往橋口的方向去，齊聲行禮的同時稍稍留住了他的腳步。

「橋主要下橋嗎？」見昭穆尊沒有回答，但神色似乎是默許，千浮浪猶豫了會，才道：「是不是讓我和雲垂野隨侍？橋下恐怕是在下雪——」

「沒關係，我只是去走走。橋上儘管無雪也還是天冷，你們去休息吧。」昭穆尊微微一笑，背影很快消失在雲垂野和千浮浪的視線裡。在怎麼看都難掩心事重重的橋主離開之後，留下的兩人對望了一眼，而後竟不約而同歎了口氣。

「坦白說，雖然這不是我們該過問的事，但從尹先生失蹤了以後，我就不大喜歡橋主下橋去了。」雲垂野回頭望著空空蕩蕩、寒風陣陣裡看過去冷清無比的長廊，道：「每一次從下界回來，都只會帶回更多的心事。儘管如此，還是執意要去……」

「因為尹先生對橋主而言，真的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吧。」千浮浪又向橋口望了一眼，然後便與雲垂野各自分頭，往庭閣深處走去。縱然這個冬天是前所未有的風冷雲急，六極天橋上除了風聲，依然維持著一貫的靜謐。

——沒人聽見六極庭中那盞風鈴凌亂翻騰的冰冷顫音。

將鬼沒河遠遠地拋在身後，臥龍行在伏龍壁外靜靜坐下，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天畔。

初冬的天空既高且藍，想來六極天橋上也該是差不多的景象，而那兩位高居在天橋之上的好友應該還是一如往常悠哉自得地喝茶聊天習武讀書、三不五時來場唇槍舌劍的激烈論戰當作化外退隱生活的調劑與樂趣吧？

縱然他其實頗想對那兩位好好抱怨抱怨，筋疲力盡實在不是一種可以很快適應的感覺，就像目前他不過僅是坐在這裡抬頭仰望天空，竟然也會生出疲倦的感覺，並且根深柢固彷彿是從骨子裡滋衍出來的……

但是他轉念想想，最後得到的結論還是否決了這個想法。儘管當時決定要封印神器便已經預料到這一日的來臨，然而對那兩位好友來說，應該還是個突然的消息——突然得甚至連他自己都不能想像他們必須面臨／知道時的神情，畢竟是那麼久的老朋友了。

似乎到了這個時候才幡然明白，那兩位好友並不如想像中灑脫；而他自己也並不如想像中那樣捨不得。

這麼想著的時候，臥龍行的眼神已經有點迷離，但依舊堅持地望向雲端。天地之間安安靜靜空空蕩蕩，如同從前他們聚在一起曾經度過的無數時日，百年相交，回首來時遠以為是無比漫長，實際上似乎只像夢境一場。

觀徹天機，他於是明白，人生本來就沒有什麼東西不能放下，包括生死。世間紛紛擾擾繁華滄桑本就都是一夢，夢深時／夢醒時也許刻骨銘心也許船過無痕，但沒有什麼可以真正留住，所以不如一走了之或一笑置之。

他想，昭穆和尹秋是早早看透了這一點，所以當初才共創六極天橋、站在雲端笑看塵世擾攘吧？雖然不知道未來有沒有醒來的時候，但是他依舊希望他的兩位好友可以一直記得創立六極天橋的初衷，如先前他們共度的平靜安適時光——

臥龍行緩緩閉上眼睛。他覺得有些抱歉，今年冬天和那兩位好友的例行冬聚恐怕要食言了、他可能喝不到今年天橋上那杯特地替他溫好的酒了，不知道昭穆和尹秋會不會因此知道他語焉不詳的真相？

不過，少了他一個人應該也無所謂吧？他想，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那兩位好友都會一直陪著彼此走下去，所以是不怕寂寞的……

臥龍行沒有再睜開眼睛。

心神不寧。

昭穆尊放下筆，望著自己略顯潦草的筆跡，英挺劍眉無聲向眉心微微聚攏。他很少有定不下心來的時候，專心致志地去作一件事對他而言從來不顯困難，但此際他的心裡卻只是充斥著一股奇異的焦慮，以至於連寫起字都不知不覺匆忙起來。

叩門聲響起，昭穆尊回過神，對著門外道：「請進。」

推門走進書房的是千浮浪，手裡帶一封信簡。「橋主，這是臥先生託人送上的信。來人指名非要橋主親自拆閱不可。」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昭穆尊接過信，然後揮退了千浮浪。單薄的信紙握在手中當然不用多少力道，然而壓在新上卻變成無比沉重的分量，他躊躇了會，終於伸手拆開了信封。

然後是非常冗長而空白的靜默。

書房裡靜得他可以清楚聽見自己悠長的呼吸聲，以及，信紙到最後因為微細的顫抖所發出的窸窣聲響。他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從自己的靈魂裡被狠絕地抽空，而他卻還可以冷靜地推門走出書房，淡然地留下一句：「我要下橋。」

對於是自己怎麼到達那座空盪的院落外，昭穆尊一無所知，只在人去樓空的景象映入眼底的瞬間彷彿被重擊一記，帶著激烈痛楚猝然驚醒，他幾乎是失態地裡裡外外將整座庭院和屋舍翻來覆去了無數次——

最後被無情冷風吹醒。

昭穆尊站在前庭裡，舉目四顧的空盪令他一陣茫然。往昔相聚情景歷歷在目，他捏緊了手中的信簡，竟連指甲深嵌進了掌心裡微沁血絲，他也渾無所覺。

最末，他將臉埋入掌心裡，發出一聲遠比寒風孤冷的歎息。

昭穆尊那日一走，就是將近七天沒有回來。

而全天橋上下的人都見著了，同為橋主的尹秋君只要一得閑便是面無表情地站到橋口，神情冰寒更勝冬日天橋上的勁風，沒有人見過一向風趣率性的尹秋君盛怒到這種地步，彷彿恨不得將整座天橋拆了發洩。

起因是一具昭穆尊下橋期間被送上天橋的遺體，扶雲散仙，以及風雲天地圖遭劫的消息。然而天橋上的眾人並不知道五大神器的始末，對於尹秋君的怒氣也只感疑惑，無從過問。

如是持續到六極天橋另一位橋主回來的那一日——昭穆尊前腳才跨上六極天橋，立即驚覺氣氛不對。如冰的藍眸搶在他開口之前先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然後一句一句清晰地道：「昭穆尊，到六極庭的這段路上，你最好想出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當他見到扶雲散仙的遺體，冷靜俊容也不禁為之一沉。昭穆尊滿面凝重地踱進湖心亭，尹秋君站在亭畔俯瞰雲池，負在身後的手逕自搖著羽扇，顯然是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卻連轉身回頭看他一次都不曾。

「尹秋。」僵持延續了良久，才被昭穆尊低沉的聲音打斷。緊握著蟠龍珠的左手指節凍得發白而全無血色，即使並非全是由於寒冷的緣故。

「臥龍是怎麼一回事？扶雲散仙的屍體是怎麼一回事？那張失落的風雲天地圖又是怎麼一回事？」尹秋君終於轉過身，藍眸怒目瞪著那人在結束有如對峙的沉默後又再度低垂下去的臉龐，「昭穆尊，你最好再解釋清楚，這七天裡你去了哪裡？」

昭穆尊抬起首，金眸平靜地望進那雙如炬的湛藍色眼睛裡。他知道那個人正處在盛怒的狀態裡，說什麼也許都聽不下去，不過是徒增無謂的衝突，只得低低地道：「有什麼事都等你冷靜下來再談，好嗎？」

下一刻，尹秋君手一翻，一把揪住了昭穆尊的衣領。那樣的力道用以表示他的怒氣，無疑地十分足夠。「——我說，前因後果。」

「我和臥龍決議將神器封印在鬼沒河。為此，臥龍耗盡心力打造軒轅之傳、在鬼沒河流域設下重重防護，並且將自己的最後一點零識封印在鬼沒河深處，藉以鎮守神器；風雲天地圖只是為了防範未然——」

「他人呢？」尹秋君手上的力道更大了。昭穆尊輕輕握著他的手，金眸靜靜地看著他，但是沒有說話。尹秋君見狀，忿忿地咬緊牙，幾乎是從齒縫裡迸出聲音：「昭穆尊，回答我的問題——臥龍他人呢！？」

「尹秋，你要諒解。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他可以感覺到那隻扯著他衣襟的手（自是由於憤怒）手背青筋浮動，昭穆尊並不急於解釋，然而握著那隻手的力道卻在不自覺間緩緩加重，因為尹秋君的神情。

那個人，何嘗這樣對待過他？何嘗這樣對他說話？

聞言，尹秋君鬆開了手，別開臉去，甚至連失落的神色也沒有給他，僅是沉下臉來，說：「昭穆尊，你知不知道我對你何等失望？」

昭穆尊一愣，伸出去想安撫那人的手懸在半空中，再也無法向前。尹秋君湛藍的眼睛裡沒有平日慣常存在的冷嘲熱諷或任何玩笑意圖，然而那樣凝重的表情看在昭穆尊眼裡，竟然顯得落寞哀傷。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果然是發神經了啊我……」一把揮開昭穆尊想要擁住他的手，尹秋君注視著那雙金眸，不悲不喜不怨不鬧，只是悄然捏緊了手裡的扇柄，道：「我一直以為，你應該懂我。不管在什麼情況之下，你都該懂我。」

昭穆尊沒有說話，只是垂下眼睛。那個人的語氣沒有一絲一毫像是指控，卻冷不防令他心底一陣抽痛。

「昭穆尊，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才想留下五大神器？」尹秋君的注目沒有半刻從他身上移開，但是那樣的眼神不過是讓他心底的抽痛急遽加深，「你我都很清楚，玄宗的封印早晚要解開，有朝一日總要面對那個人。」

昭穆尊垂下首，深邃眼睛的目光更顯沉冷，「尹秋，你冷靜下來。現在不是談那些的時候。」

「現在不談我什麼時候談？」那個人到底知不知道，這樣的隱瞞對他而言無異於背叛？自發現五大神器以來的深思令他倏然驚覺，發生在玄宗的那些舊事縱然遠了但不代表可以從此遺忘可以不去在乎，尹秋君一挑眉，「你知不知道你其實一直在逃？」

他扳緊了蟠龍珠，閉上眼睛。那張一向沉靜穩重的臉龐當下的神色泛著外人無法想像更不可解的陰鬱冰寒，而這樣的神態的確也只有他面前的那個人見過，但他聽見的僅是那個人恍然中帶點絕望的聲音：

「或是你要告訴我，你恨極一個人，不過就恨得連殺也殺不下手？」

然後六極庭傳出一聲巨響，那是昭穆尊重重地將蟠龍珠摜在桌上所發出的聲音。那人深呼吸了幾口氣，再抬起首時終究仍難掩怒氣，金眸冷冽無比地注視著他（當年那人在道境那片天地間掙扎時便是那樣如鬼的神情吧），即連語氣也飽含壓抑：「——尹秋君！！」

「所以我就值得你那麼對待。」尹秋君面對那個人難得失控的怒氣，連眉毛也沒動一下，兩道冷淬的目光交會，這一回卻沒有人率先讓步，而從前那惟一一個能夠打圓場了人，已經不在了。

「我說了，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一向好聲好氣心平氣和沉聲說話的昭穆尊似乎壓抑到了臨界，過往與現實的無力感如潮水般雜沓紛至他卻還是無法招架，猛然脫口而出就是拔高音量的咆哮：「你能不能體諒一下我？！」

「你有資格這麼對我說嗎，昭穆尊？」尹秋君冷笑起來，「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討厭什麼事情？」

背叛。無論是背叛他人、或是被他人背叛。而當年他之所以毅然決然和昭穆尊遠走天涯，只因他認為那個人對他的信任和溫柔值得他也許是一生一次的破例；只因他不曾想過，信任有朝一日就可以像他當年背叛玄宗那樣被辜負——

如果最初一起出走的初衷失去了，那麼、是不是不如不要？

一陣如雪的寒意欺上昭穆尊脖頸，他面前的那個人依舊以平靜之中才能得見的絕望神情注視著他，他沒有掙扎沒有盛怒甚至也沒有悲傷，更沒有推開自己頸側寒鋒凜凜幾乎就要嚙進頸項裡的雲天極刃，只是淡淡地說：「若你真的那麼想，那就殺了我。」

若你真的那麼想，那就殺了我。因為連我自己都不能接受、甚至憎恨著你口中無法真正去恨一個人的我——

劍鋒不動如山，片刻不離，然而也沒有再往前吋許。尹秋君無聲握緊劍柄，最末劍氣激起雲池波瀾滌盪，雲天極刃重重落下，挑起琴絃崩落錚然聲響，冰冷異常的水花漫天而來，他再一次聽見那個人收劍時陌生得難以置信的嗓音：

「那就忘掉吧。這條路一起走來也已經夠遠了，往後分道揚鑣，可以不再相見。」

尹秋君語畢頭也不回離開，走前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而他發現，自己竟生不出半點氣力去追回那個人、就連在與他錯身而過的剎那伸手去攔住那人的步履也伸手不及，他望向桌案上被尹秋君一劍鉸斷的琴絃，深深一歎。

「我也只是個人而已。只是個有愛有恨有欲的人而已……」

昭穆尊倚著亭柱，疲憊地閉上眼睛。而那日以後，尹秋君始終沒有再回來。

下橋之後，他幾乎是滿懷心事卻又茫無目的地四處漫步，直到自己有意識地停下腳步，抬頭一望，已經在臥龍行的故居外站定。

前庭才覆上一層薄薄的新雪，由於人去樓空，更顯靜寂蕭索。昭穆尊站在院外，停下的步履沒有再向前，滿目蕭瑟彷彿是冷冷的嘲諷迫切地驅趕他離開，轉過身去的瞬間，卻又有幽微的信息將他攔下。

凍骨的空氣裡暗香浮動。

酒氣。即使極淡極淡，但仍然摻雜在空氣裡，可以清楚嗅聞得到。辨清那陣香氣以後，昭穆尊心中乍然一動，回首望向空蕩的前院，久久不能自已——這是那個人最鍾愛的酒，錯不了。

昭穆尊閉上眼，額間白毫閃過一瞬微光，掃出一道淡得幾乎無法辨識的藍紫色光索，斷斷續續細如髮絲，印證了他的猜測。那個人果真是來過的，並且、應該是前腳離開而他後腳就到。

昭穆尊不假思索，動身往氣息留存的方向追去，莫約過了兩刻，最終在絕崖之巔止步。

金眸望向陰騖沉闇極雷交閃的天空，儘管只是直覺他也相信那個人就在這裡，更不要說面前這片天空是以術法所劃成的障蔽，而這個世上除了精通化外玄法的人，不可能有這樣的能力。

就像彷彿感應到什麼似的、黯沉天際在電光閃爍之下隱隱約約映出天橋橫空的輪廓，並且在他來得及做出任何回應以前，電光急竄向他當面劈來，昭穆尊飛身稍退，眨眼間方才立身之地已經化作一片燼土。

足間且稍點地，極雷便更加來勢洶洶朝他威逼似地落下，昭穆尊足踏罡步遊身以避，並不還手。雷殛陣向來是那個人的拿手絕式，出走天橋已經兩個多月，他不相信那個人真能將他視若無物——

如是纏鬥持續了一刻鐘。電光止息的同時，昭穆尊的腳步已經落出斷山岩外，不偏不倚正好三尺。

終究還是不願意見他嗎？知道自己只要再往前三尺便會換來那個人更進一步的招呼，昭穆尊無聲歎了口氣，抬眸再看了斷山岩的天畔一眼，而後轉身默默離開。也罷，至少知道那個人一切平安、再怎麼樣躲他起碼還能遊刃有餘佈下雷殛陣將他轟出視線範圍，也許暫時維持現狀會比較好。

心念已定，頎長優雅身影在漫漫風沙裡漸漸走遠。

同一時分，慵懶地倚在橋欄邊的湛藍身影悠悠哉哉站直了身，揚起一抹涼涼的笑意，手裡羽扇有一搭沒一搭搖著，喃喃自語：「嘖，連這樣都能讓你找著，那到底是你太幸運還是我太倒楣？」

倒是，剛剛為什麼老是失手？明明那個人幾乎等於是站著挨打，而他自己也曾下定決心，若是讓那個人找到了斷山岩，就要試試把千年神木用極雷劈成一塊大焦炭的滋味（應該頗痛快吧）……

到頭來，終究只是把那個人逼出斷山岩而已，連衣角都沒碰著一下，更不要說是傷到那個人。這十分有違他討厭一個人就要討厭到底的格調。

「算了，大概今天心情好。」

最後，他踱進斷極懸橋深處，微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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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z|||
這是某人學測前的大覺醒，估計本月以前把本部結束（被毆打）
另外還請大家見諒，對於一個落進高三地獄的某作而言
回覆慢……
寫文更慢……（淚拜）
好，寫模擬題庫去（再度痛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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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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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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