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耽美文學 08.13 堊鬼 29~32 (34~3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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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魅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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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30樓發表於: 2010-06-03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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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3 堊鬼 28 (30F)

堊鬼 -28
　　
　　
　　慕容聿的親密舉動讓魍魎整個人都懵了，只覺得耳邊低喚自己名字的聲音煞是悅耳，但當魍魎意識到他們爵爺臉頰摩挲的是哪個地方時，當下腦子像是被潑了冷水馬上清醒過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伸手就想將他們爵爺往自己身上推開。
　　
　　究竟他還是對自己臉上的殘缺無法完全釋懷，縱然他們爵爺看似毫不在意。
　　
　　可他的手才舉起就被他們爵爺分別抓住扣在椅背上，接著就見他們爵爺臉上恢復平常的軟呢笑容，壓向自己的氣勢卻十分魄人：「真這麼介意，就治好它吧。」
　　
　　搞不清楚他們爵爺是在說反話還是認真的，魍魎大氣不敢吭一聲，眼神很自然地又想避開他們爵爺的注視，可這次他們爵爺卻不給他閃躲的機會，空出一隻手來攫住他的下巴，逼著自己不准移開視線。
　　
　　「魍魎，我是說真的，你如果真的很在意你的右臉，本爵爺有的是辦法治好它。」慕容聿低低柔柔道。
　　
　　「為什麼？」許久後，魍魎莫名其妙地提出了疑問。
　　
　　「沒為什麼，你不相信本爵爺有這個本事？」慕容聿微微挑起眉道，可魍魎卻覺得他們爵爺明知他在問什麼，卻又故意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我相信。」魍魎語氣毫不懷疑，但下一刻他的眸色卻變得有些複雜：「可……是不是只要我沒提，爵爺你就沒打算治好我的臉？」
　　
　　慕容聿笑了笑：「那當然，本爵爺說過我就喜歡你這樣子不是嗎？」
　　
　　此刻魍魎眸裡才又浮起不太敢置信的神色，伸出被他們爵爺放開的手撫著自己右頰道：「我這麼醜……」
　　
　　「誰說你醜了？」慕容聿挑眉道。
　　
　　魍魎只是看著他們爵爺沒出聲，可答案卻很明顯。
　　
　　「那不就是了？」慕容聿倒也沒生氣，只是笑得更加甜膩，卻搞得魍魎一踏糊塗。
　　
　　見魍魎一臉疑問，慕容聿揚手覆蓋上魍魎尚放在右頰上的手，低柔笑道：「本爵爺就是覺得你現在好看，比我還好看，這還不夠嗎？」
　　
　　「爵爺……」魍魎先是怔了下，然後就覺得喉頭一陣哽塞。
　　
　　「魍魎，你捫心自問，你在意的究竟是本爵爺的目光，還是自己的目光。」
　　
　　見魍魎又是咬下唇又是紅了眼眶，慕容聿嗓音輕輕柔柔地湊在魍魎耳畔道：「這是你的臉，你完全可以自己做決定的，你若不喜歡，我就治好它。」
　　
　　聽見慕容聿這麼對自己說，魍魎不自禁地搖著頭，聲音微帶哽咽道：「爵爺喜歡我就喜歡，我不在意的，真的不在意……」
　　
　　全天下他只在意他們爵爺對自己的看法，只要他們爵爺不嫌棄他，他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模樣如何。
　　
　　「那你就好好記住你今日說的這番話，再用這理由來當理由，有得你好受了。」慕容聿先是扯下魍魎的手，然後稍微使力地捏了魍魎右臉頰一下親密道。
　　
　　此刻魍魎忽然了解到，他們爵爺若喜歡他絕對不會是因為他的面貌，不喜歡他也不會是因為他的外表。縱然賞心悅目絕對比帶有殘缺的容貌討人喜歡多了，可他們爵爺眼光一向獨到，所以自己長久以來的擔心或許真的只是庸人自擾罷了。
　　
　　「還有，再給本爵爺牢記以下的話。」慕容聿雙眸直視著魍魎道：「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有時是種情趣，但太過火時卻會嚴重惹惱人，這之間的分寸，你可會拿捏？」
　　
　　見魍魎似懂非懂地看著自己，眸色混合著困惑與些許了然，慕容聿唇角揚起抹好看弧度道：「本爵爺曉得你懂我的意思，否則憑你這頑固不靈的死腦筋，怎麼會忽然想通主動來找本爵爺。」
　　
　　魍魎發覺他們爵爺的邏輯太跳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與主動來找他有何相關？但努力思考拼湊後魍魎依稀彷彿稍微理解了他們爵爺語中之意。看似沒關聯的上下句，裡頭卻隱藏了表面沒透露出來的深層涵義呀。
　　
　　「好了，我們言歸正傳吧。」慕容聿突然離開魍魎身上，身形優雅地站了起來坐到魍魎對面的木椅，語調沉穩，可微揚的唇卻噙著似有若無的玩味。
　　
　　來不及反應落差如此大的魍魎只是感受到腿上變輕了，然後一股更強大的壓迫感鋪天蓋地的迎面而來。明明他們爵爺只是佇在那兒，魍魎卻覺得全身汗毛直豎。
　　
　　怎麼自己面對他們爵爺老不能坦然自在？
　　
　　「忽然來找本爵爺有什麼事嗎？」慕容聿語氣有些慵懶有些散漫卻目光灼灼。
　　
　　不知為什麼，魍魎聽到他們爵爺這麼問時忽然氣血一充，低聲道：「沒事就不能來找爵爺你嗎？」
　　
　　見他們爵爺倏地沒了聲音，只是眸色更加深邃，魍魎心裡正後悔不該這麼衝動時，他們爵爺卻抿著唇笑道：「你倒是很快學以致用嘛。」
　　
　　發現他們爵爺心情似乎很愉悅，並沒因此而生氣，魍魍一邊努力控制自己別再亂說話，一邊卻不自覺地想著爵爺對自己似乎愈來愈放縱了。其實方才會不自禁地反問他們爵爺是因為他想到自己是經歷多少內心掙扎才決定了不再退縮，可他們爵爺卻彷彿完全沒為此煩惱過似地，一時鬱悶才會脫口而出。
　　
　　然後，魍魎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視線快速移向自己腿上，原本應該置放在自己腿上的書冊……消失了？
　　
　　魍魎趕緊左右探尋，沒有，什麼都沒有，地上也沒有，怎麼會？
　　
　　亂了方寸的魍魎神情充滿慌張，但在看到他們爵爺好整以暇地望著自己時，魍魎一下子冷靜了下來，原本因失措而絮亂的思緒開始重新運轉。
　　
　　是他們爵爺拿走的嗎？
　　
　　欲言又止了老半天，魍魎還是沒能開口詢問他們爵爺。
　　
　　「不還你沒關係吧？」慕容聿倒是坦然地直截了當講明。
　　
　　果然是被他們爵爺拿走的，自己怎麼就沒發覺到？
　　
　　稍微低下頭去輕輕抿著嘴唇，魍魎其實很想請他們爵爺將書冊還給自己，但一想到實際上那也不算是自己的東西，而是他們爵爺給他的，話就堵在了喉嚨說不出來。
　　
　　「不能嗎？」慕容聿語調軟呢地明知故問。
　　
　　魍魎抬頭看了他們爵爺一眼後又低下頭去，又是好一陣沉默後魍魎才輕聲開口道：「那是……」
　　
　　他得試著努力表達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們爵爺不就是希望自己這樣嗎。
　　
　　「那是……」
　　
　　只要說了，他們爵爺一定會把書冊還給自己，他們爵爺只是想引誘自己說出這些話而已，一定是的！
　　
　　「那是……」
　　
　　如果他連討回自己想要的東西的勇氣也沒有，他真的還能同他們爵爺走下去，共度餘生嗎？
　　
　　「那是魍魎僅存和爵爺你過去的回憶，對我來說，很珍貴的……」魍魎最後聽到自己以細如蚊吶的聲音打破沉默的空氣。
　　
　　聞言，慕容聿先是深深地看了魍魎一眼，眸色流轉著意味深長，接著他尾調微高道：「僅存？你當本爵爺死了嗎？還是想說我們沒有未來了？」
　　
　　「呃……魍魎沒有那個意思……」魍魎只能訕訕地瞧著他們爵爺解釋道，但心裡卻為他們爵爺話裡提到的「我們」及「未來」感到有些莫名的悸動。
　　
　　瞧著如此的魍魎，慕容聿又是意味不明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後才慵懶道：「書冊我是不打算還你了，不過本爵爺也不是這麼霸道的人，我用這個跟你換這本書冊。」慕容聿從衣袖裡拿出一顆原本應該被他捏碎的瑩綠珠子。
　　
　　魍魎原本在聽到他們爵爺不打算將書冊還給自己而目光漸漸變黯時，卻又在看到他們爵爺手中的那顆瑩綠珠子黑眸倏地發亮了起來。
　　
　　爵爺肯將珠子還給自己了嗎？！
　　
　　瞧見魍魎那副欣喜若狂的模樣，慕容聿眼神卻深沉了下來，唇角原本噙著的微笑也變得冷硬。
　　
　　「你寧願要這顆爛珠子也不要回這書冊？」
　　
　　發覺他們爵爺語氣有些冷淡的魍魎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開口遲疑道：「如果只能擇其一的話，有比沒有好。」
　　
　　「有比沒有好？」聞言因而瞇起眼眸的慕容聿，語調雖更加輕柔，卻令人感到膽戰心驚。
　　
　　慕容聿這樣的反應不禁讓魍魎想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但想來想去魍魎還是想不出來自己的話有哪裡錯了……
　　
　　沒那個耐性再陪魍魎打啞謎的慕容聿微瞇眼眸道：「本爵爺給你的書冊竟比不上你那顆爛珠子？」
　　
　　「咦？」聽他們爵爺左一句爛珠子右一句爛珠子，而且還把他給自己的東西分了優劣，魍魎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眉頭不禁稍稍蹙起。
　　
　　「魍魎你真的很不識相，連討好人都不會。」慕谷聿冷笑道。
　　
　　「可是－」還是覺得很奇怪的魍魎不由自主地想解釋，但慕容聿卻哼哼地打斷他的話道：「本爵爺還打算如果你捨棄珠子選擇了書冊，但本爵爺就將書冊還給你，沒想到你竟然要那顆珠子－」
　　
　　然後魍魎就看到他們爵爺將珠子高高舉起，那一瞬間，魍魎覺得他的心臟彷彿要停止似地。
　　
　　「爵爺不要－」魍魎忍不住驚呼出聲。
　　
　　可偏偏他這舉動更加惹惱他們爵爺，只見慕容聿眉一挑，握著珠子的手收緊了些，然後揚唇冷笑著：「你真的重視別人給你的東西甚於本爵爺給你的？」
　　
　　直到聽到這句話，魍魎才發覺誤會真的大了。
　　
　　「不是。」魍魎先是連忙否認，然後又趕緊道：「那顆珠子是爵爺你送給我的，爵爺你忘了嗎？」
　　
　　聞言，慕容聿難得露出了錯愕神情。
　　
　　「你說……這珠子是本爵爺給你的？」慢慢將舉高的手縮回來，慕容聿表情可謂千變萬化。
　　
　　「是呀……」不然他們爵爺以為他幹嘛這麼珍惜那顆珠子？
　　
　　「本爵爺怎麼不記得給了你這顆珠子？」慕容聿神情還是有些不相信。
　　
　　魍魎不禁感到哭笑不得，難怪他們爵爺一副不喜歡自己重視這顆珠子的態度，原來他們爵爺真的忘了當初他隨手將珠子送給他的事了。
　　
　　「或許是小事，所以爵爺你沒有放在心上吧。」魍魎實事求是道。雖然他話中並沒帶其它意思，也沒有顯現出任何哀怨委屈神情，可看在他們爵爺眼底卻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正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但慕容聿卻輕描淡寫地帶過自己誤會了魍魎的尷尬。
　　
　　「所以你那時才會這麼想拿回這珠子？」他指的是放火燒屋那次。
　　
　　「嗯。」
　　
　　「難怪上次你還為了這顆珠子竟然和我動手，就是因為這是本爵爺給你的東西？」
　　
　　「……嗯。」
　　
　　慕容聿若有所思地瞧著魍魎好一會兒，雖然還是沒憶起他何時給了魍魎這玩意兒，但眼神卻已經表達了他很滿意得到的是這個答案。
　　
　　「怎麼不早說？」害他為了顆珠子白白惱了好一陣子。
　　
　　「魍魎沒想到爵爺你會有所誤會。」
　　
　　哪壺不提提哪壺。
　　
　　「你這是在怪本爵爺了？」慕容聿挑眉道。
　　
　　「不是。」魍魎趕緊澄清。
　　
　　然後就見他們爵爺抿著唇露出甜膩笑容道：「不過算是讓你賺到了，見到本爵爺為你吃醋的一面。」
　　
　　吃醋……？
　　
　　魍魎先是一愣，然後臉頰倏地紅了起來。這次他第一次從他們爵爺口中聽到吃醋兩個字。
　　
　　「既然如此－」慕容聿瞧了珠子一眼後，毫不猶豫地將珠子收回衣袖內：「你現在已經和本爵爺在一起了，不必再靠本爵爺給你的東西懷念過去。」
　　
　　見魍魎眸裡閃過一絲惋惜，慕容聿眼神深邃地看著魍魎道：「過去只是個回憶，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
　　
　　結果變成如此的確讓魍魎有些愕然，但魍魎還是被他們爵爺所說的話給打動了，現在和未來嗎……
　　
　　然後慕容聿下一刻又恢復以往的慵懶。
　　
　　「還是你覺得本爵爺給你的東西比本爵爺還重要？」
　　
　　明明不能拿來比較的東西卻被他們爵爺質詢得如此理所當然，魍魎著實有被為難的感覺，但他依舊乖乖地搖搖頭，免得接下來又是沒完沒了的逼供。
　　
　　「那不就好了。」慕容聿瞇眼軟聲笑道，一副達成共識的模樣。
　　
　　雖然還是為自己無法拿回珠子或書冊而感到失望，但魍魎識相地任由他們爵爺做了結論，只是伸手搔了搔頭，想他們爵爺所謂的「不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要有自己的主見」，到底是以什麼來做為標準？
　　
　　***
　　
　　自從那天家裡來了客人，一切似乎都不對勁了。
　　
　　先是他們爵爺讓他暫時搬到他房裡住。原因未明。
　　
　　然後他們爵爺半脅迫半哄誘地要自己這段日子別出房門一步。原因未明。
　　
　　難得見到他們爵爺如此提防戒備的態度，魍魎不禁好奇，那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物？
　　
　　「別問這麼多，總之你就給本爵爺在房裡待著，直到家裡沒客人為止。」他們爵爺一副意興闌珊地睨著自己道。
　　
　　實際上他根本沒出過聲，連開口的打算都不曾有過。可他曉得此刻他們爵爺不會想聽自己的辯駁。
　　
　　就這樣大門不邁出一步的日子又過了好幾天，魍魎很聽話地乖乖待在他們爵爺房裡，看著他們爵爺出房門，等著他們爵爺回來。
　　
　　可惜天不從人願，他不想惹麻煩上身，麻煩卻自己找上門來。
　　
　　「給本爵爺放出風聲，說他在我們這裡。」
　　
　　淺眠中的魍魎依稀聽到他們爵爺嗓音低沉地跟人說著話。
　　
　　然後就聽到一聲悶笑，有個嘎啞聲音道：「就算爵爺你不放出消息，憑那人的本事也能找到這兒來吧。」
　　
　　「這本爵爺當然曉得。」
　　
　　魍魎可以想像得到他們爵爺用什麼樣的表情在說這句話。
　　
　　「可他一天不走就是一個威脅。」他們爵爺慵懶說道。
　　
　　躺在床上睜開眼眸，魍魎想他們爵爺口中的「他」究竟是指誰。
　　
　　「魍魎可能想不到他那副模樣也會有人－」
　　
　　因為已經沒了睡意，加上聽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對話中，魍魎翻個身坐了起來，正仔細聆聽時，卻只聽到－
　　
　　「別說了。」他們爵爺忽然開口阻止那人繼續說下去。
　　
　　知道他們爵爺可能是聽到自己這邊發出的動靜才會讓那人閉嘴，魍魎有些後悔自己的心急。不過他後悔的不是聽不到接下來的話，而是擔心等會兒他們爵爺質問自己偷聽他們的對話……
　　
　　「快去吧。」他們爵爺嗓音懶懶地又響起。
　　
　　然後魍魎就聽到那人移動的細微腳步聲和門被關上的聲音，接著，一片寧靜。
　　
　　魍魎曉得這不會是好事，他有一種不是很好的預感。
　　
　　再躺回床上裝睡就太刻意了，魍魎並不打算坐以待斃，他當機立斷地下了床想要先自首，可沒想到一開門，他們爵爺就站在寢室門外，似笑非笑地雙手抱胸瞧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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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樓發表於: 2010-06-08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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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終於更新了~~更新了~~呼呼~~~這爵爺還真是折騰人哪~~~再這樣下去如何修成正果啊??
是說, 魍魎本人也被教育得太習慣了, 一個反差動作, 搞不好他主子當下就感動萬分囉~~~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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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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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10-07-02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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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03 堊鬼 28 (30F)

挖乎~好看好看耶~
快更新阿~
不過是說有這種情人真的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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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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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樓發表於: 2010-08-03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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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32樓(水湮塵) 的帖子

更新咧? 更新咧? 好想知道後續發展~~大大~~期待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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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魅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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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樓發表於: 2010-08-13 10: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堊鬼 -29

　　
　　魍魎原本想自首的話在看到他們爵爺那一剎那全卡住了，只能張著嘴，一臉尷尬地望著他們爵爺。
　　
　　「不是有話想對本爵爺說嗎？」慕容聿唇角微揚地軟呢道。
　　
　　「……」魍魎闔上嘴，總結性地乖乖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幹嘛跟我說對不起，你聽到什麼了嗎？」慕容聿輕笑地越過魍魎身旁進了寢室。
　　
　　發現他們爵爺似乎並沒打算質問自己，魍魎這才鬆了口氣，然後跟在他們爵爺身後回到寢室內。可他們爵爺卻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自己，喊了聲魍魎，眸裡有著他看不清的情緒。
　　
　　魍魎正欲開口詢問什麼事時，他們爵爺嗓音低沉道：「為什麼你不問那人是誰？」
　　
　　「爵爺是指方才與你說話的那人？」魍魎想這應該沒什麼好問的吧，雖然那人的聲音他沒聽過，不過想必是他們爵爺手下之一。
　　
　　只見慕容聿唇角弧度更彎，伸手去捏魍魎的臉頰軟呢道：「本爵爺是指讓你避開的那人。」
　　
　　「爵爺想讓魍魎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讓魍魎知道。」魍魎沒想太多地搖搖頭。
　　
　　「所以你不想知道？」
　　
　　魍魎遲疑了會兒：「也無所謂想不想，只是沒到非要曉得的必要。」
　　
　　慕容聿若有深意地瞅著魍魎，然後輕輕拍了拍魍魎臉頰低柔道：「好魍魎……」
　　
　　「那人，很讓爵爺煩心嗎？」通常都是他們爵爺讓人家頭痛，魍魎倒是挺少看到有誰可以惹得他們爵爺心煩。
　　
　　慕容聿唇角漾起了抹美麗笑容軟呢道：「你關心本爵爺？」
　　
　　魍魎目光無雜質地看著他們爵爺點了點頭。
　　
　　只見慕容聿笑得更加柔情蜜意地軟聲道：「魍魎你真乖。」然後他將魍魎拉向自己，湊上前去親了親魍魎的唇。
　　
　　沒想到他們爵爺會忽然親自己的魍魎，轟地整個臉都漲紅了，但心裡頭卻覺得暖暖地。
　　
　　「那人吶……」
　　
　　聽到他們爵爺主動開口說有關那人的事，魍魎安靜地站在他們爵爺面前等著他們爵爺繼續說下去。但他們爵爺說了三個字後就沒再出聲，久到魍魎以為他們爵爺不打算說了時，他們爵爺又緩緩開了口。
　　
　　「那人和本爵爺也算是青梅竹馬。」
　　
　　呃？魍魎以為他們爵爺的青梅竹馬只有白樺一人。
　　
　　「阿樺和我認識還沒有我和那人久呢。」慕容聿輕易地看出魍魎臉上的訝異。
　　
　　「不過爵爺和白樺的感情卻特別好。」
　　
　　「青梅竹馬也是要看緣份的。」慕容聿笑道：「我和他太像，只能狼狽為奸，阿樺卻是只要不超過他可以容忍的範圍，他都會讓著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陪著我一起胡鬧。」
　　
　　見魍魎眼神疑惑，慕容聿瞇眼笑道：「本爵爺這就是在提醒你，本爵爺是怎麼樣的個性那人就是怎樣的個性，他闖下的禍絕對不比本爵爺少，性子有多惡劣你看本爵爺就可曉得，尤其那人是有仇必報而且手段殘忍，所以本爵爺才會讓你避開他。」
　　
　　聽他們爵爺這麼一說，魍魎更加混沌了，這跟自己有何關係？難道那人還會無緣無故傷害自己？
　　
　　「本爵爺先前和那人有些恩怨，縱然我們交情不錯，但只要讓那人逮到機會，他是不會對我手下留情的。」
　　
　　「爵爺的意思是，那人會傷害你？」魍魎聲音變的嚴肅。
　　
　　「傻魍魎－」慕容聿笑得甜膩地用指頭敲了魍魎的頭一下：「你認為有人傷得了你們爵爺我嗎？」
　　
　　說得也是，就連自己也敵不過他們爵爺，何況他人！魍魎神情這才沒這麼繃緊。
　　
　　「先不說他那三腳貓的功夫，就算他傷得了我他也不會這麼做，否則憑他一身使毒的好本領，本爵爺再怎麼小心防他也不可能完全沒中過招，我們都太清楚怎樣才可以對彼此造成最大傷害，首當其衝就是朝對方身邊人下手。」慕容聿若有深意地看著魍魎道。
　　
　　「爵爺是指……我？」魍魎有些驚訝道。
　　
　　「如果讓他知道你目前是我身邊最重要的人，加上你的模樣－」慕容聿眸色變深：「那可有得鬧了。」
　　
　　親口聽到自己是他們爵爺身邊最重要的人時，魍魎差點說不出話來，努力嚥下有些感動的嗓音，魍魎低聲道：「可白樺呢－」
　　
　　「阿樺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慕容聿扯起唇道。
　　
　　「呃？」傷害人還要挑自己喜歡的類型？
　　
　　「他喜歡人的眼光很獨特－」慕容聿忽然摸上魍魎凹凹凸凸的右頰，目光溫柔，然後他對上魍魎的視線，輕輕一笑：「不然他就不會這麼怨我了。」
　　
　　知道魍魎不會懂得這兩者之間的關聯，慕容聿只是縮回手慵懶笑道：「總之那人麻煩得很，這陣子你忍耐些，等本爵爺把那人打發了你就可以回房了。」
　　
　　抿緊嘴唇不吭聲，魍魎在聽到他們爵爺最後那句話時，心中忽然湧上滿滿的失落感。他們爵爺沒有想過就這麼一直下去嗎？這些日子每天都從他們爵爺身邊醒來已讓魍魎越來越眷戀和他們爵爺的獨處。
　　
　　「你不想回房？」慕容聿眼波流轉地瞧著魍魎。
　　
　　「我－」眼神複雜地瞅了他們爵爺一眼，魍魎不自禁地將唇抿得更緊，猶豫著該不該說實話。
　　
　　「不說話代表承認還否認？」慕容聿心情忽然極好地逗著魍魎道。
　　
　　「能回房當然很好－」見他們爵爺眸裡浮上了莫測高深，魍魎音量極小道：「可每天能看到爵爺讓我覺得很安心……」他還是對自己和他們爵爺能進展到這一步感到很沒現實感。
　　
　　因為在意而會不安、會恐懼，害怕哪一天這一切會像場夢一樣，醒來，就沒了。那種忐忑微妙的心情一直糾結著魍魎。
　　
　　愈幸福，愈不想失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若回房了就不會每天來找本爵爺了？」慕容聿唇角微揚。
　　
　　「可以嗎？」魍魎彷彿得到多大的施捨，瞧著他們爵爺的黑眸倏地亮了起來。
　　
　　「本爵爺有說過不准你來找我了嗎？」
　　
　　魍魎快速地搖搖頭。
　　
　　「所以你在擔心什麼？」慕容聿抿起了抹微彎弧度。
　　
　　魍魎低著頭有些艱難道：「已經……習慣了……」斷斷續續，「爵爺你喚我……我才來……」
　　
　　魍魎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擊在慕容聿心上，只見慕容聿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最後只是輕聲道：「這習慣真不好，戒了它吧。」
　　
　　慕容聿難得如此啞口無言，其實他可以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去，但偏偏他心裡卻很清楚讓魍魎養成這習慣的是以往偏執的自己。
　　
　　「爵爺……」魍魎頭微低地開口道：「從前的……不好的……可以忘了嗎？」
　　
　　魍魎在尋求解脫，過去甜蜜的、痛苦的、親暱的、苦澀的，如今都不一樣了，既然回不到從前，那他和他們爵爺是否可以－
　　
　　「你厭惡我們的過去了，不想要那些回憶了？」慕容聿眸色快速竄過一抹不可捉摸，低沉道。見魍魎急速地搖搖頭，慕容聿唇角又勾起了意味不明的弧度：「重新開始嗎？」
　　
　　倏地抬頭看向他們爵爺，魍魎眸裡有些不可置信和薄弱的驚喜。
　　
　　「你真做好心理準備了？」
　　
　　魍魎先是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像是下定決心般地直視他們爵爺：「我很害怕。」一句話道盡他心中對未來的無限恐慌，「可我相信爵爺你。」
　　
　　目光流轉著一抹幽深，彷彿心意相通，慕容聿懂了魍魎想要表達的意思。
　　
　　今天起，兩人關係真真正正要改變了。不是表面上的，不是口頭上的。
　　
　　「過來吧。」慕容聿嗓音低柔地朝著魍魎喚了聲。
　　
　　彷彿帶有魔力的好聽嗓音使得魍魎腳步不自禁地走向慕容聿，然後就被擁進了個溫暖懷抱。
　　
　　讓魍魎的額頭抵著自己肩膀，慕容聿在魍魎耳畔輕輕柔柔道：「重新開始吧。」
　　
　　在懷中的身子開始顫動，一雙手臂小心翼翼地回摟住自己時，慕容聿露出了平淡卻光彩奪目的笑。
　　
　　***
　　
　　一切意外都在瞬息萬變中。
　　
　　「把他交出來。」慕容聿冷冷地看著眼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卻擁有一身王孫貴族驕氣的男子。
　　
　　「你就這麼確定是我做的？」
　　
　　「葉允風，不要逼我毀了你。」
　　
　　「哼，讓你讓給我你又不肯，非要把我惹毛，動手了，才後悔了嗎？」被稱為葉允風的男子不是很在乎地耍著小孩子脾氣道。
　　
　　「葉允風，本爵爺沒心情看你在那裡鬧脾氣，把魍魎交出來，然後滾得遠遠去，本爵爺就不跟你計較。」
　　
　　「慕容家爵爺，你可別忘記是誰先對不起誰，要不是看在我們的交情上，我才不會只要了你一個人就算了。」葉允風陰狠狠說道。
　　
　　「你要了我有准了嗎？我提醒過你不准動他－」
　　
　　「可我喜歡他啊，他那張臉……」葉允風瞇著眸露出著迷的眼神，可下一刻他的膝蓋忽然一陣劇痛，忍不住酸軟地半跪在地上。
　　
　　「真狠毒，你要廢了我的膝蓋是不是。」葉允風不滿地瞧著腳旁的一坨棉布道。
　　
　　慕容聿走向葉允風，低嘆地伸手拉起他道：「我說過要你別招惹他，你為什麼偏要跟我唱反調。」
　　
　　「慕容家爵爺，你不會以為那件事我會就這麼算了吧。」葉允風揉揉膝蓋地瞪著慕容聿磨牙道：「難得我願意就此作罷，只要你將他讓給我，我們之間的恩怨從此就一筆勾消，可任我說破了嘴你還是不肯，你要我怎麼辦？」
　　
　　明明不對的事卻可以說得這麼無賴，不算慕容聿的話，葉允風稱得上是第一人。
　　
　　「何況你以為你們家那個魍魎好欺負嗎，已經用了無色無味的藥竟然還是讓他發覺，要不是剛好藥效發作，只怕我已經在陰曹地府了。」葉允風扁著嘴抱怨道。
　　
　　冷冷地瞧著葉允風，慕容聿表面雖平靜實際心中已波濤洶湧。目前他很想教訓兩個人，一個是把魍魎擄走的葉允風，一個是明明已經交代過要小心，卻還是落入葉允風陷阱的魍魎。
　　
　　真是鬼使神差，好端端讓魍魎待在自己房裡，怎麼還是被葉允風這魔頭看到了，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一向不理自己以外之人的魍魎也順手將窗子關上，但還是被葉允風給看中。
　　
　　就是因為曉得自己這個青梅竹馬的眼光一向特別，尤其對魍魎這種長相怪異的人有興趣，甚至到了迷戀的地步，所以他才讓魍魎暫時搬來自己這兒，就是擔心魍魎對了葉允風的口味，沒想到還是防不甚防。
　　
　　當天和自己一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青梅竹馬就跑來向自己討人，還說只要他把魍魎讓給他就不再計較往事，天知道他從來沒將那事放在心上。
　　
　　斷然拒絕的後果，加上他是在自己房裡發現魍魎，機靈如葉允風，一下子就猜到魍魎於自己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當然就更加不願放棄。而他自從知道葉允風看中魍魎後已經叮嚀過魍魎要千萬注意葉允風，可終究還是中了招。
　　
　　魍魎至今已經無緣無故失蹤了三天，原本一時間他也沒想到是葉允風搞得鬼，但魍魎身手排除自己外根本沒人動得了他，所以理所當然就將兇手移轉到對魍魎有興趣的葉允風身上，那個使毒下藥本領高得亂七八糟的傢伙。
　　
　　「魍魎對人戒心很重，怎麼會讓你有機可趁？」連對白樺和敏兒魍魎的態度都十分冷淡，何況是他交代要注意的葉允風？
　　
　　「防外不防親，送到你房裡的食物，他又怎麼會有戒心。」葉允風倒也很大方地承認他的小人之舉：「不過他倒是機靈地很，才吃一口就發現不對勁，可惜我那藥只要沾到口水就足以讓一個人馬上神智昏迷，只是沒想到在我溜進房想要帶走他時他竟然還有意識，差點就死在他的手腳下呢。」
　　
　　葉允風說到驚險處不自禁地吐吐舌頭，可臉上卻全是得意之情。
　　
　　「你將魍魎藏到哪兒去了？」慕容聿曉得依葉允風的個性，一旦得逞，而且是用如此下流的手段，為了避免自己找他要人應該會馬上離去，但這幾天他依然像個沒事人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其中肯定大有文章。
　　
　　「一個我不說你永遠找不到的地方，你也曉得我躲人的本領有多高，藏人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葉允風昂起臉道，語調充滿了驕傲。
　　
　　「小風，我知道你還在惱我當初那件事，如果你真喜歡魍魎，那就好好對他吧，他是個寂寞的孩子……」慕容聿眸色深邃地凝視著葉允風低沉道。
　　
　　「阿聿，你真動情了？！」葉允風誇張地驚呼一聲，可語氣裡卻沒什麼驚訝意味，然後他又嘖嘖作響道：「你以為我還能被你拐第二次嗎，慕容家爵爺。」
　　
　　見慕容聿只是莫測高深地看著自己，葉允風揚起唇笑道：「想讓我先放下戒心，然後伺機救回你的人，嗯哼，我葉允風又不是笨蛋。」
　　
　　葉允風接著又道：「其實原本我也想好好待你的人，跟了我有什麼不好，我肯定會比你這個心理有病的人對他好上幾倍，可偏偏他不領情，一張臉冷淡地當我不存在，好話壞話我都說盡了，甜言蜜語恐嚇威迫一樣都沒少過，可他還真是死人個性，別說一個笑容，連一個字都不肯開口，這麼難以接近的人我還真沒遇過，著實傷了我小小的自尊心啊。」葉允風露出有些心痛的神情。
　　
　　見慕容聿眸色流竄著奇異目光，葉允風知道他是在琢磨心理有病這四個字，笑嘻嘻道：「你可別告訴我，你家魍魎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痕不是你弄出來的。」
　　
　　「那又怎樣，本爵爺喜歡我的人身上有我的印記，你嫉妒嗎？有本事也讓那人在你身上留下一些疤痕來啊。」慕容聿勾起唇慵懶笑道。
　　
　　「你還提那人！」葉允風倏地變了臉色，眼神陰鶩，惡狠狠地瞧著蠻不在乎的慕容聿，可當他發現慕容聿不僅唇角彎著，連眸兒也充滿笑意時，太了解慕容聿的他馬上冷靜下來，因為他知道這是慕容聿怒極反笑的結果，誰讓自己把人家心上人看光光。
　　
　　「阿聿，別試圖惹惱我，否則倒楣的人絕對不是我。」葉允風先是淡漠道，然後又恢復了平常的嘻皮笑臉：「好啦，知道你真的重視那人就好了，這樣才不枉費－」話就停在這裡，葉允風笑得有些惡意後又轉了話題。
　　
　　「其實原本我下了藥後就準備帶那個人離開，可偏偏那天卻又讓我發現一件事，這才讓我留了下來，」看了慕容聿一眼，葉允風忽然沉聲道：「為了確認一些事。」
　　
　　「唉，其實我早就猜到你會有動作，只是沒想到你真這麼狠心，一次又一次地陷我於不利，若不是我早有防備，又要被你出賣了。」葉允風聲音聽起來對慕容聿的背叛感到很失望。
　　
　　「阿爾果真是你殺的。」慕容聿瞇起眼道。阿爾是他三天前派去放出葉允風在他府裡風聲的人，結果昨天忽然被發現暴斃在房裡，而且屍體已經發臭長咀，看來阿爾應該還沒來得及放出風聲就被葉允風毒害了。
　　
　　「原本我還在考慮要不要藉由魍魎來報復你，偏偏他那副模樣我實在愛得很，讓我有點捨不得下手，可是他實在太不識相，完全不給我好臉色看，要一個只會杵逆我的人在身邊有何用，所以我就決定－」見慕容聿眸色加深了些，葉允風笑嘻嘻地宣佈答案：「留下來，急死你。」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住葉允風脖子，見他臉色因缺氧而漸漸發青，慕容聿語調懶洋洋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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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樓發表於: 2010-08-13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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堊鬼 -30

　　
　　可葉允風不但沒露出懼怕神情，反而呼吸困難地一字一字道：「你……殺了……我啊……這……樣你……就……永……遠見……不……到……他了……」
　　
　　「他在哪裡？」見葉允風已經翻了白眼，慕容聿依然沒放手，可葉允風卻是帶著取笑地斷斷續續發著氣音道：「你……永遠……別……想知……道……他……在哪……裡……」
　　
　　在葉允風幾乎斷氣那一刻慕容聿鬆開了手，沒了支撐的葉允風整個人像只風箏軟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縮起身子雙眸緊閉，按著喉嚨不停狂咳。
　　
　　一邊咳，一邊鬼嚎地笑。
　　
　　「阿……阿聿……你慘……慘了……你……有弱……弱點……了……」
　　
　　見葉允風趴在地上又笑又咳地像個瘋子，慕容聿只是微笑，然後蹲下來輕輕拍著葉允風的背，一邊幫他順氣一邊低柔道：「小風，別惹我生氣，把魍魎還給我吧。」
　　
　　不再咳嗽的葉允風在聽到慕容聿的話後不禁握起拳頭捶地笑得更加誇張，然後他忽然安靜下來瞧著慕容聿道：「我不要。」
　　
　　「憑什麼你可以得到幸福，我卻要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葉允風撐起身子昂頭看著眼前人：「我就是不離開，就是不把魍魎還給你，你能耐我何？」
　　
　　「我會請那人來帶你回去，好不好？」慕容聿語氣溫柔道。
　　
　　啪！
　　
　　看著撇過臉去的慕容聿，葉允風氣得發抖道：「慕容聿，你信不信你再提起那人一次，我會讓你的人生不如死。」
　　
　　「我不提你就不折磨魍魎了嗎？」慕容聿依然輕柔道，毫不在乎頰上浮起的五指紅印。
　　
　　「我會讓他死得比較痛快－」
　　
　　唔！
　　
　　腹下倏地傳來的劇痛讓葉允風頓時說不出話來，他抱著自己下腹痛不欲生地側躺在地上。
　　
　　「起來吧。」慕容聿優雅起身，手伸向葉允風道。
　　
　　拍開慕容聿的手，葉允風怒吼道：「阿聿，我是說真的，如果你敢去通知那人我的行蹤，我不會饒你第二次。」
　　
　　「行了，起來吧。」慕容聿低嘆地再次伸出手來，這次葉允風沒再拒絕，將自己的手放到了慕容聿手中，讓他拉自己起來。
　　
　　「嘖，你下手真的很狠。」葉允風深深吸了一口氣道瞥著慕容聿道。
　　
　　「如果不是魍魎還在你手中，我會直接捏斷你的喉嚨。」慕容聿微笑道。
　　
　　就是因為知道魍魎落在葉允風手裡肯定不會好過，而且依葉允風軟硬不吃的死個性，就算用盡酷刑折磨他也不會把魍魎交出來，恐怕還會將他對他的酷刑加諸到魍魎身上，所以慕容聿只好一邊耐性等待葉允風折磨夠魍魎後將魍魎還給他，一邊私下尋找魍魎的蹤跡。
　　
　　只是面對的人是躲藏本事一流的葉允風，要想自行找到魍魎，恐非易事。
　　
　　「放心吧，等我欣賞夠你為那人焦急心疼的模樣，加上心情好的話，就會將那人還給你了。」葉允風臉色轉回紅潤地笑吟吟道。
　　
　　「小風，你真這麼怨我？」
　　
　　「愛多過怨呀，可這怨是一定要報的，我可不想怨你一輩子。」葉允風聳聳肩。
　　
　　「不能換個方式報仇嗎？」慕容聿低柔道。
　　
　　「有什麼方式能比這傷你更深嗎？」葉允風哈哈大笑道：「不在傷口灑鹽你又怎麼會覺得痛，你若不痛又怎麼消得了我心頭之恨？這之間可是存在著層層連鎖關係，慕容家爵爺，你別把它瞧得很簡單。」
　　
　　「看來是多說無益了。」慕容聿抿唇微微一笑後，莫測高深地瞅了一臉得意驕傲笑容的葉允風，然後轉身離去。
　　
　　那一瞬間慕容聿想的是，要如何在自家青梅竹馬折磨夠魍魎前先找到魍魎。
　　
　　而葉允風想的則是，要怎麼在自家青梅竹馬找到魍魎前先折磨夠魍魎。
　　
　　***
　　
　　沒想到，他們竟會有相看兩無語的一天。
　　
　　離開涼水鋪後，平時一向沉默的夜迷更寡言了，而能言善道的白樺話也變少了，有時一個眼神不小心對上，卻又在下一刻同時默默移開。
　　
　　兩人彷彿是最親密的陌生人，明明這麼在意對方，卻落到無話可說的窘境，偏偏他們還是極有默契，一個細微動作就可得知對方在想什麼、想要什麼，這讓存在於他們兩人之間的氛圍更加微妙。
　　
　　一路上白樺一直在想，他究竟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夜迷，他可以忍受一次的過失，卻無法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瞞與謊言，無論善意與否。
　　
　　如同李炎所說，他有嚴重的感情潔癖，當初他願意委屈求全，逼自己不去計較夜迷與水靈兒發生了肌膚之親，不是他不在意，而是那時他相信夜迷的話以為那是個意外，所以他選擇原諒夜迷，甚至還願意和他一起撫養他和水靈兒的孩兒，只希望夜迷別因責任選擇水靈兒而放棄他。縱然夜迷最後還是讓他傷透心，他還是不恨夜迷，至少夜迷是個肯負責的男人。
　　
　　可後來發現事實並非如此，有太多太多意外讓他措手不及，不僅是那件事背後的真相，不僅是夜迷真實的身份，都讓他感到晴天霹靂的震撼。
　　
　　他不知道為何他用心去愛的人要這麼對他，他不知道為何一個熟識不到一個月的李炎懂他在情感上的潔癖，與他親密如斯的夜迷卻不懂？如果夜迷在做出那些抉擇時並沒將自己與他的未來算在內，那夜迷究竟是不是可以愛，值得他共度一生的男人？
　　
　　這些紛紛擾擾的思緒無時無刻困擾著白樺，他並不想在夜迷做了這麼多他無法諒解的事後輕易寬恕他，卻又無法如此輕易割捨這段波折不斷的感情，白樺都不曉得自己何時變成了個優柔寡斷的男人。
　　
　　本來白樺是想等到回江南慕容聿那兒後再詢問他們爵爺的意見，縱然他們爵爺老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可一扯到自己的事他是比誰都還挺自己，誰知道在還有一天路程就可回到江南時，夜迷卻病倒了。
　　
　　原先他以為夜迷只是感染小傷寒，無礙大事，所以並沒稍作停歇，誰知道夜迷的症狀卻愈來愈嚴重，迫不得已他只好先和夜迷暫宿客棧，然後趕緊去請大夫來替夜迷看病。
　　
　　「無緣無故怎麼會生病呢？」看著夜迷半昏迷地躺在床上，神情顯得難受，額頭佈滿了汗，白樺不禁感到有些頭痛，怎麼偏偏在此時發生這種事。
　　
　　夜迷身體狀況一向良好，最近天氣也很舒適，如果不是清楚以夜迷的個性不會去耍這種無聊的小把戲，他真的要以為夜迷是故意裝病來博取他的同情心了。
　　
　　「唔嗯……」
　　
　　醒了嗎？
　　
　　聽見夜迷嚶嚀一聲，白樺連忙探頭去看，卻發現夜迷依然閉著眼睛。無奈地用衣袖拭去夜迷額上的汗，夜迷卻再次出了聲。
　　
　　「唔嗯……白……白樺……」
　　
　　沒想到夜迷會叫自己的名字，白樺先是怔了下，然後露出一抹苦澀笑容。
　　
　　別在此刻撩撥我的心，夜迷……
　　
　　轉身正想下樓去瞧店家幫他煎的藥好了沒時，後來又傳來有氣無力的薄弱聲。
　　
　　「白……白樺……你答應……答應過我……不……不會……離開我的……」
　　
　　腳步乍然停住，白樺覺得自己胸腔的空氣彷彿在一瞬間全被奪走。
　　
　　不要想、不要聽，那是他無意識的話語，不代表什麼的……白樺深呼吸，拚命說服自己。可夜迷並不打算饒過他，又聽他斷斷續續地呢喃著：「白樺……你……你愛上……愛上別人了……不……不要我們這段……感情了……」
　　
　　啪啪啪！
　　
　　白樺聽到自己腦中理智的線瞬間斷了好幾條。
　　
　　該死的夜迷！
　　
　　他猛地回過頭衝向床邊，一把揪住夜迷胸前衣服，用力地晃著他的身子低吼道：「誰愛上別人了，是你不要我，是你不要我們這段感情，是你先背叛我欺瞞我，是你傷透了我的心，全部都是你害的，我有哪一點對不起你？你別把罪怪在我身上你這混蛋！！！」
　　
　　嘶吼到最後白樺已經有些失控，咆哮聲從低吼到高昂，言語間充滿了惱怒與怨恨。
　　
　　「唔嗯……」被搖晃到感到不適的夜迷緩緩睜開眼眸，緊皺眉頭瞧著眼前莫名激動的人，想掙開對方的手卻無力，只能虛弱出聲：「你做什麼？」
　　
　　見夜迷一副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模樣，且臉色因難受而發白，白樺漸漸冷靜下來，鬆開抓著夜迷衣服的手平緩道：「我怕你昏死過去，所以叫醒你。」
　　
　　雖然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但夜迷並沒打算拆穿雙眸泛著紅絲的白樺，只是又虛弱地闔上眼眸，感到頭一陣劇痛。
　　
　　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忽然染上風邪，而且愈來愈嚴重，因為一直拖著沒看大夫，上次還差點在白樺面前昏倒，他永遠忘不了當自己失去意識的那一剎那白樺露出的緊張表情，那是一種害怕失去心愛之人的驚恐與害怕。
　　
　　如果白樺還這麼在乎他，是否代表他們之間還有轉機呢？
　　
　　「還好吧？」見夜迷額頭不斷冒出細汗，白樺依舊忍不住心中擔憂問道。
　　
　　夜迷輕輕搖了搖頭，可光是這樣一個細微動作更加深他的頭痛，嘴裡不自禁地逸出一聲細不可聞的呻吟。
　　
　　「你這到底是什麼傷寒，怎麼會這麼嚴重……」白樺嘴裡抱怨著，眸色卻柔和了許多，他伸手覆蓋上夜迷額頭，想要確認夜迷還有沒有在發燒，幸好從掌心傳來的正常熱度讓他鬆了口氣，正想縮回手時卻聽見夜迷閉著眼眸沙啞輕聲道：「白樺……我不想失去你……」
　　
　　手指無法控制地顫了下，白樺趕緊縮回尚覆蓋在夜迷額上的手，伸出另一手包緊還在微微顫抖的手，腳步有些發軟地倉卒站了起來。
　　
　　「夜迷你……」分不清夜迷究竟是在有意識還是無意識中吐出那句話，白樺心情雜陳地壓低聲音道：「你已經沒資格說這話了……」
　　
　　可躺在床上的夜迷並沒給予回應也沒任何動靜，擔心他出事的白樺不禁稍稍靠近床邊，卻發現夜迷只是又陷入了半昏睡中，頓時不知該鬆一口氣還是該失望。
　　
　　那句話……殺傷力實在太重！
　　
　　自我厭惡地甩了甩頭，白樺不禁在心裡低咒了句，可惡，跟夜迷在一起久了後，他都快變得不是自己了！
　　
　　明明他就不是如此重情愛之人，為何偏偏對夜迷放不下？是自己的執著害了夜迷，還是夜迷的執著害了自己？
　　
　　就連到現在明白了所有事之後，白樺還是不得不承認他依舊愛著夜迷，還是有股衝動想要不顧一切地拋下從前是是非非和夜迷在一起，重新來過，可他能嗎？
　　
　　一個連尊重都不給自己，甚至為了換取自由而不惜犧牲他的人，縱然有再多理由再多迫不得已，縱然那些原因聽起來似合情合理，可夜迷所做之事已經遠遠超過他可以忍受的範圍，不是一句情不自禁就可輕易諒解。
　　
　　夜迷可以自私、可以不愛他，就是不能踐踏他對他的信任，有了一次前例，叫他怎麼還有辦法相信他，一段感情中若充滿了猜疑，要怎麼繼續下去。
　　
　　白樺想，或許他和夜迷間，真到盡頭了。
　　
　　「真不該跟你走的……」瞧著床上睡得不是很安穩的夜迷，白樺忽然有些後悔當初不該被他拉著離開宮內，或許不要知道那麼多事，對他來說才是好的吧。
　　
　　嘖，自己何時變得這麼縮頭烏龜了！挫敗地拍了拍自己額頭，白樺唇角不禁揚起一抹嘲諷弧度。
　　
　　是該放手了，死纏爛打不是他的個性，也不是他想要的，他並非離開了夜迷就活不下去，該是讓自己愛得較有尊嚴的時候了。
　　
　　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或許是沖淡他對夜迷的愛，也或許是沖淡他對夜迷的怨，以後的事誰也說不定，他只是不想現在愛得這麼卑微這麼無奈。
　　
　　而昏睡過去的夜迷並不曉得在他無心說了那句話後，引發的連鎖效應竟是如此龐大，甚至重創了他和白樺的關係。
　　
　　原本以為的轉機，看來是危機重重。
　　
　　***
　　
　　一夜過後，已經想明白的白樺恢復了以往的從容自在。
　　
　　他瀟灑、他自信、他聰明、他機智，就算沒有了愛情沒有了夜迷，他依然是白樺，依然可以過得很好，無需因為一個人把自己搞得像被情所傷的失敗者。
　　
　　領悟了這點後，白樺臉上總算又有了生氣，不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他唇角重新有了弧度，照顧夜迷時也因為把他當做病人看待所以不再拘謹什麼，兩人之間彷彿恢復到相愛之前的友好關係，親暱但不親密。
　　
　　夜迷也感受到了白樺的改變。
　　
　　雖然服過藥的他已經好了許多，但卻下意識地不想那麼快好起來，感覺上還是一副病容，這也讓白樺不禁老是喊著要再換個大夫，但只有夜迷自己知道，那是心病，再怎麼醫術高明的大夫都治不好他，只因為他有個預感，一旦自己好了，離開客棧了，他和白樺就沒可能了。
　　
　　就這麼一天拖過一天，夜迷發覺白樺的眸裡已經沒有以往的傷感，反而還能談笑自如地和自己閒聊，那個瀟灑迷人的白樺回來了，可深愛著他的白樺卻不見了，這讓夜迷不禁比以往更沉默，他能夠感覺到他和白樺的距離正一天天地拉遠，縱然白樺就在他身邊，但白樺的心房已經關閉，不再為他開啟。
　　
　　夜迷想……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他了解白樺的驕傲，為了他白樺已經放下了身段好幾次，可自己帶給他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甚至最後將他逼到不得不離開躲藏自己。夜迷曉得白樺若不夠愛他就不需要做出逃走這種難堪之事，可就因為自己也深愛著白樺，才會努力想要挽回兩人的關係，想要白樺回到自己身邊。他知道不會這麼簡單，只是沒想到這麼困難。
　　
　　是不是當初他和白樺相愛時，就該坦承一切，包括他的身分他的為難，然後不顧一切帶著白樺離開，遠離李炎腳下勢力範圍，這樣一來，他就不會被李炎找到，他和白樺就不會落得如今下場？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有再多的是不是或早知道也回不到從前時光，他不想一直回想從前怎樣如何，他只想知道他和白樺還有沒有未來。難道真到非放棄不可的地步了？
　　
　　先前他不是沒放棄過，當初娶水靈兒的時候他就放棄一次，那時他並沒想過和白樺還有復合的一天，後來被王爺派去江南帶回他們爵爺時，他也因為白樺的痛苦而打算回王爺府，可那晚白樺卻來到自己房裡……
　　
　　每次斷都斷得不清，反而糾纏更深，夜迷想，這是他和白樺之間的孽緣，理不清解不開的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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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樓發表於: 2010-08-13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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堊鬼 -31

　　「奇怪，你身子以前就沒這麼弱，不過就是個小傷寒，怎麼這次怎樣都好不起來？」視而不見夜迷和自己講話時又陷入自己的沉思，白樺悠閒地坐在椅子上，用著懷疑的目光看著夜迷，覺得這事肯定有些不對勁。
　　
　　「我說過我沒事，現在就可啟程。」坐在床邊的夜迷坦然地對上白樺目光淡道。
　　
　　「是嗎？我現在光憑單手就可以壓倒你，這樣叫沒事？」白樺調侃地看著夜迷道。
　　
　　「我若不想被你壓倒，你認為你壓得倒我嗎？」夜迷表情沒起伏道。
　　
　　「這麼瞧不起我？不如試試？」白樺揚起唇角，臉上掛著一副隨時可動手的隨興笑容。
　　
　　夜迷見狀，沉思目光快速流轉，然後凝視著白樺唇角的自信笑容低沉道：「我要賭注。」
　　
　　「什麼賭注？請我大吃一頓－」
　　
　　「我們重新開始。」
　　
　　見夜迷語氣平淡地瞧著自己，白樺的笑容先是僵了一下，然後隨即恢復從容自在神情道：「這個賭注似乎對我不太公平。」
　　
　　「你也可以用這個當賭注。」夜迷沉穩道。
　　
　　「呃？」白樺不是很懂夜迷的意思。
　　
　　「我贏，你和我重新開始；你贏，我和你重新開始。」
　　
　　白樺眸裡先是快速閃過一抹錯愕，然後他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開懷大笑道：「夜迷，我怎麼都不曉得原來你這麼會說笑話。」
　　
　　「你知道我從不開玩笑。」夜迷淡道，這才讓白樺慢慢停止笑聲，目光似有若無地瞧著夜迷。
　　
　　許久，白樺聳肩微微一笑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夜迷，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夜迷知道白樺接下來要說什麼，他想阻止他，卻只能安靜地看著白樺開口道：「再放棄我一次，我不想再玩什麼躲貓貓遊戲，我想回到爵爺身邊，做我的白樺，過我的生活。」
　　
　　「你希望我離開？」夜迷低沉道。
　　
　　「不，」白樺搖搖頭笑道：「爵爺可捨不得你離開，如果你願意，你也可以留在江南，跟我們一起。」然後白樺又補上了句話：「以夥伴身分。」
　　
　　見白樺目光已無眷戀，夜迷神情淡道：「你可以把我當夥伴，可我做不到。」
　　
　　「你若選擇離開我也不反對，你知道我不像你一樣愛勉強人。」白樺攤了攤手，順道消遣了一下夜迷。
　　
　　「那麼為何不是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夜迷沒受影響地直視著白樺神情認真。
　　
　　白樺腦筋一時沒轉過來，先是怔了下，然後微挑眉道：「我給你的機會還不夠多嗎？」一句話，說得夜迷無言以對。
　　
　　「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不要再逃避，我只想當回從前的白樺，你若想我再痛苦下去，可以繼續逼我沒關係。」白樺不徐不緩道。
　　
　　「從前的你是什麼樣子？」夜迷臉上看不出表情地淡道。
　　
　　「不管是什麼樣子，至少從前的我身邊沒有你也沒有欺瞞謊言－」
　　
　　「也沒有愛。」夜迷忽然說道。
　　
　　「如果因為愛就必須付出這麼多代價，辛酸血淚，我情願沒愛過你。」
　　
　　見夜迷忽然目光深沉地望著自己，白樺曉得這話他說得有點重，也曉得裡頭實際上是事實謊話摻半，可覆水難收，夜迷想解讀成什麼意思就什麼意思吧。
　　
　　「我們－」
　　
　　不否認在自己說完那話時，夜迷接下來的出聲著實讓他在一瞬間感到有些心驚，就不知他又要說出什麼驚天駭地之話，沒想到夜迷只是淡淡地拋下了句－
　　
　　「我們明早啟程吧。」
　　
　　摒住的氣息一下子放鬆下來，正當白樺以為夜迷終於肯退讓時，不料夜迷卻突然又迸出一句話。
　　
　　「我不會放棄的。」
　　
　　「夜迷你－」白樺一時說不上話來。
　　
　　「如果可以這麼容易就放棄，當初已經放下了。」夜迷淡聲說完後逕自躺回床上，背對著白樺不再出聲。
　　
　　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白樺只覺得一陣錯愕，眼見另一人很明顯地不打算和他達成共識，最後他只是輕嘆了口氣道：「隨你吧。」然後起身，離開客棧房內。
　　
　　***
　　
　　退一步即開闊天空，這個道理不應該是淺顯易懂？為何每個人都只執著於自己想要的，卻忽略對方想要的是什麼。
　　
　　隔天夜迷果然整理好包袱，白樺也沒多說什麼，兩人從客棧離開後沿路皆默不吭聲，夜迷是本性使然，白樺則是對昨日的事還有些芥蒂。
　　
　　最後還是白樺忍受不了太過安靜的氣氛，率先出聲。
　　
　　「你將夜閔送進宮內，不怕他適應不了嗎？」莫名其妙死了個八皇子，多了個小皇子，只怕宮內人云亦云，年紀尚小的夜閔會受到大家異樣的眼光。
　　
　　「有李炎在，沒人欺負得了他。」夜迷曉得白樺心中的擔憂淡聲回道。
　　
　　「他只是個孩子，就算李炎可以保護他、水靈兒也在他身邊，可無緣無故被送進宮中、無緣無故成了皇子、無緣無故失去了爹，這會在他微小的心靈上造成什麼創傷，你有沒有想過？」雖然白樺痛恨夜迷背叛他，也討厭水靈兒明知自己對夜迷的感情還常常故意氣自己，可不代表他會遷怒到天真瀾漫的夜閔身上。
　　
　　「有一個只愛男人的爹在身旁才會對他造成心靈上的創傷。」夜迷語氣平淡道。
　　
　　「你－」沒想到夜迷會說得如此坦然，白樺沒好氣地忍不住回道：「既然知道你就不該生下他。」
　　
　　「事實既成，何需再提。」
　　
　　「還真說得理所當然。」白樺冷哼一聲後，撇過頭去不再和夜迷說話，埋頭走自己的路。
　　
　　沒多久，察覺到身邊的人沒有跟上來時，白樺疑惑地停下腳步回頭一看，發現夜迷正站在離他後頭一尺遠的距離。
　　
　　「怎麼了？」
　　
　　「那次我回王爺府內準備帶走閔兒時，水靈兒也正要帶閔兒離開。」
　　
　　呃？白樺只是一臉疑問地瞧著夜迷。
　　
　　「那時水靈兒看到我出現時整個人當場愣住，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回去，見她一臉驚慌失措作賊心虛的模樣，加上她手中拿的包袱，我忽然有了個念頭，或許在這一連串的設計中，她才是真正的策劃者。」
　　
　　白樺不是很懂夜迷的意思，但隱隱約約中彷彿揣測出些端倪，抿緊唇，等待夜迷繼續說下去。
　　
　　「一直以來我對水靈兒有著濃厚歉意，我利用了她，可她從未開口要求我對她負責，直到她有了我的孩子，我想我不能再辜負她。」
　　
　　「所以你選擇辜負我，割捨我們的感情。」白樺扯唇道。他並不想再重提舊事，可他忍不住。
　　
　　夜迷聞言後沉默了許久才又繼續道：「雖然我並不想再辜負她，可我知道我終究得負她，因為總有一天我會從她身邊帶走閔兒。她會恨我怪我，屆時我會和她解除夫妻關係，讓她去尋找更好的人，而我則會離開，一輩子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
　　
　　從沒聽夜迷說過這些事的白樺著實感到有些吃驚，他沒想到夜迷那時竟然已經計劃好一切！？
　　
　　「你若這麼做，對水靈兒的傷害不是更大？」白樺勉強維持住冷靜道。
　　
　　「所以我間接讓水靈兒發現這事實，她是個聰明女子，當她知道從頭到尾都是我在利用她時，她會對我又懼又怕，她愈恨我怕我，就愈容易離開我。」
　　
　　聽到這裡，白樺已經有些激憤，可還是強忍住道：「夜迷你真的很自私，你以為痛苦是這麼容易就可以平復的嗎？你到底知不知道受了傷之後可能一輩子都恢復不了？！」
　　
　　白樺是在說水靈兒，也是在說自己。
　　
　　夜迷並沒反駁，只是低聲道：「犯了一個錯誤後，我就回不了頭了。」
　　
　　「你當初在策劃這一連串的事時就應當想到這些後果了。」白樺先是低哼了聲，然後他忽然蹙起眉頭，想到一件事，視線對上夜迷。
　　
　　「等……等會，你說，那時你回王爺府打算帶走閔兒時，水靈兒也正要帶閔兒離開？這表示－水靈兒早就知道你會回去帶走閔兒？」白樺表情漸漸轉為驚訝。
　　
　　「如果她早就知道我會跟她發生關係是因為我被人下了藥，如果她早就知道我的目的可能是為了她肚子的孩子，如果她早就知道她的委屈退讓只會換來我的內疚，如果她早就知道我總有一天會為了你離開她，如果她也只是想利用我，主動獻身只是為了懷有我的孩子，如果，當初在我酒裡下藥的就是她－」夜迷無表情地連說了好幾個如果，卻聽得白樺心驚膽戰。
　　
　　「對你下藥的人是水靈兒？！」白樺驚呼道。夜迷那時跟他坦承一切時並沒提到這件事。
　　
　　「女子的心思有多慎密。第一次我發現酒有問題時並沒有想到水靈兒可能就是下藥之人，那次她似乎還是故意讓我發現酒有問題，然後她接近我，讓人換了我的酒，雖然戒心未減，可因為沒發現到什麼異狀，卻沒想到後來的酒也有問題－」
　　
　　「等等，事情太複雜了！」白樺腦子一片混沌地搖著頭，出聲阻止夜迷繼續說下去。
　　
　　好不容易整理好思緒，白樺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夜迷道：「總之就是你以為你利用了水靈兒，沒想到實際上水靈兒才是設計你的人，你的目的是孩子，水靈兒的目的也是孩子，水靈兒知道你會回去帶走閔兒，所以她打算先帶閔兒離開你，沒想到你也正好要回去帶走閔兒，所以你們兩個從頭到尾都是在互相利用互相設計，結果還以為對方是受害者？」
　　
　　如果是這樣，因為兩人而痛苦了許久的自己，到底成了什麼？
　　
　　「那時我只是懷疑，後來水靈兒很乾脆地跟我坦承了一切，我也將所有事實告訴她，然後我們達成協議，雖然她同意我將閔兒交給李炎，可前提是她要跟著閔兒進宮，她不想閔兒沒了爹之後也沒了娘。」
　　
　　「原因有這麼簡單？」白樺嗤鼻道。如果水靈兒真是個心機如此深沉之女子，恐怕她進宮的原因別有目的。
　　
　　「我不管她想要得到什麼，總之這是她的選擇，我只想要達到我的目的。」夜迷淡道。
　　
　　「那你現在達到了，事到如今，你還跟我說這些做什麼？」白樺無表情道。
　　
　　夜迷默不吭聲地看著白樺好一會兒後，神情淡漠地道：「只是想讓你知道而已。」然後他開始移動腳步，越過白樺身旁，逕自往前走著。
　　
　　默默走在夜迷後頭，隨著一件件醜陋的事揭發，真相漸漸大明，白樺已經不太曉得他該怎麼反應了，接下來若再有什麼事發生他想他也不會太驚訝。
　　
　　愛一個人怎麼就這麼複雜！
　　
　　白樺現在只想趕緊回到他們爵爺身旁，遠離那些愛恨情仇。
　　
　　***
　　
　　「我還以為他對你真是個什麼重要人物呢，沒想到你倒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葉允風大喇喇地坐在慕容府大廳內的寬椅上輕鬆笑道。
　　
　　優雅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慕容聿嗓音低柔道：「你今天不親自動手了？」
　　
　　「哈哈，難得和你一聚，我想多花些時間和你相處嘛，不過你放心，我已經交代了我那些手下好好侍候你的人，只要別弄死他，隨他們想怎麼玩都行。」語調一轉：「不過你的人可調教得真好，這麼多天來他連哼一聲也沒有，害我真想活活剝開他的皮，看看他是否真的不痛不癢！」葉允風瞇起眼眸笑道。
　　
　　慕容聿在葉允風面前一向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可此刻他並沒被葉允風殘忍的話語激怒，只是語調很輕道：「小風，我還真希望你一刀殺死魍魎。」
　　
　　葉允風的手段他很清楚，他下手一向不知輕重也不會留情，何況自己曾大大得罪過他，現在讓他逮到這個機會報復自己，魍魎的下場肯定不會好到哪裡去，或許死會對魍魎是更早的解脱。
　　
　　可他也曉得葉允風不會這麼輕易弄死魍魎，因為他想自己痛苦，弄死魍魎只會讓自己憤怒，那就達不到他報仇的目的了。終究來講，葉允風也是個心理變態的瘋子。
　　
　　「會心疼著急就好，這樣吧，不如我剁下他一隻手臂，送給你解解相思愁如何？」葉允風露出有些興奮表情道。
　　
　　「小風，別這樣，你真想現在就惹惱我。」慕容聿口氣輕柔道。
　　
　　葉允風倒也識相地閉嘴，否則真刺激到自家青梅竹馬，不顧他的小情人的安危對付自己，那自己就真的要倒大楣了，他可不想將原本是用在魍魎身上的酷刑反過來用在自己身上。
　　
　　「小風－」見葉允風不再拿話故意氣自己，慕容聿語調也放軟了：「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魍魎還我，我想他了。」
　　
　　葉允風藏人的本領實在太高，連一丁點蛛絲馬跡也沒留下，常常讓他派去的人跟蹤到一半就跟丟了，甚至是被葉允風帶著東南西北四處跑時，最後卻在葉允風哪兒也沒去，又回到慕容府時才發現又被耍了！
　　
　　慕容聿不是沒想過親自出馬，可情況已經夠壞了，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介入而惹得葉允風不悅，然後又將氣出在魍魎身上，得不償失的反而是自己。
　　
　　只見葉允風側頭想了一下，然後笑嘻嘻道：「什麼時候嗎？這我倒沒想過，或許等到他願意開口求饒，我覺得沒意思了，就會把他還給你了。」
　　
　　「小風，你似乎更偏激了。」
　　
　　「託你的福，如果不是你害我栽在那人身上－」葉允風目光倏地閃過一抹陰沉，然後他隨即又恢復笑容道：「哎，不跟你閒聊了，我想去找你的小情人玩一玩了。」
　　
　　從椅子上一蹦而下，葉允風正要邁開腳步走人時，他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回頭看向慕容聿：「別再讓你那些廢物跟著我呀，我已經厭倦耍著他們了，再讓我發現，我真帶著你小情人身上的東西回來送你了。」
　　
　　笑咪咪地威脅完後，葉允風瀟灑地走出大廳，留下一臉猜不出在想什麼的慕容爵爺，唇角勾著令人捉摸不著的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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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魅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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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37樓發表於: 2010-08-13 10: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堊鬼 -32

　　
　　不想再在路途中耽擱太久的白樺連夜趕路回江南，夜迷也沒反對地跟著趕路，最後總算將還有一天的路程縮短為半天，他們在清晨踏進了江南。
　　
　　清晨的江南飄盪著一股悠閒味道，白樺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連心情也變輕鬆了，他嗓音輕快地對著身旁夜迷道：「聿若看到我們兩個一起回來肯定又是一番折騰，不知他和魍魎現在進展得如何，希望魍魎還沒被他搞瘋才好。」
　　
　　沒得到回應的白樺不禁看向夜迷，注意到夜迷神情忽然嚴肅，白樺隨即察覺到不對勁：「怎麼了嗎？」
　　
　　「我感覺到魍魎的氣息，很薄弱的氣息。」夜迷緩慢地觀望四處低沉道。白樺視線也跟著移動，可除了一些清早出來準備的小販，什麼都沒看見。
　　
　　「會不會是錯覺？」事實上白樺並沒懷疑夜迷，夜迷向來比他敏銳得多，所以他的神情也跟著認真起來。
　　
　　「在那裡。」夜迷眼眸最後定在遠處一城樓的外圍上，因為天色尚灰暗加上位置隱蔽，若不仔細看還真沒發現有個人影懸掛在那裡。
　　
　　視線隨之飄移，白樺也看到了那熟悉身影，除此之外，樓城下有個他更熟識的人影帶著一群手下似觀賞地抬頭望著被懸掛之人，評頭論足，不時迸出令人厭惡的笑聲。
　　
　　「糟了！魍魎有危險。」白樺忽然低喊一聲，眼神暗沉下來。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腦筋急速運轉，白樺朝身旁人丟了句「抓住那人，小心他會使毒。」後，快速移動腳步往城樓方向靠近，夜迷雖不明究底，但隨之跟了上去。
　　
　　「呵，就給慕容家爵爺一個驚喜，我也算好心了，只剝光他的外衣，該遮掩的地方還是有遮掩住，雖然有點可惜，不過就算是給慕容家爵爺一個面子吧－」
　　
　　正當葉允風得意地抬頭與手下們欣賞自己的傑作時，只聽身邊手下忽然喊了句「少爺小心」，一股猛然殺氣倏地從後頭鋪天蓋地而來。
　　
　　葉允風根本還沒來得及理清發生什麼事時，身邊手下已被瞬間擺平，而他則是連出手使出看家本領的機會都沒有，也被人點了穴倒在地上，只能瞪大眼眸驚訝地看著一人身形如燕地躍上城樓，割斷繩索將被懸掛之人抱了下來，另一人則站立在自己面前，面無表情。
　　
　　待看清楚抱著被自己折磨到不成人形的魍魎之人是誰時，葉允風全身無法動彈地驚喊出聲：「白樺！？」他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葉允風頓時只有完了這念頭，沒想到他終究逃不過慕容聿的爪牙。
　　
　　「該死的！」只聽白樺低咒了聲，力道萬分輕柔地將手上之人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臉色十分難看。
　　
　　夜迷走到白樺身旁，看著幾近體無完膚陷入昏迷的魍魎，全身滿是血跡傷痕，新舊摻雜，令人述目心驚，夜迷伸手欲碰魍魎時，耳邊傳來白樺喝然阻止聲：「別碰他，他全身骨頭都碎了。」
　　
　　全身骨頭碎了？聞言的夜迷也不禁皺起了眉，外傷加上內傷，誰下的毒手？！
　　
　　「是你對魍魎下手的？」白樺走到被點了穴的葉允風面前神色陰沉道。
　　
　　「憑我的本事怎麼可能從阿聿身邊擄走他。」葉允風故作輕鬆回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阿聿讓我替他教訓這人我才會動手啊，你也知道我和阿聿的交情，替他做這點小事是不足掛齒的。」葉允風想聳聳肩表示自己的大方卻忽然想起自己動不了，然後他又道：「就不知阿聿和這人有什麼深仇大恨，倒是你們不分青紅皂白點了我的穴又傷了我的人，該不該吶……」
　　
　　事實上葉允風的心裡非常緊張，深怕一個不小心露出破綻，早知道他將魍魎掛上城樓時就該馬上離開江南，就為了欣賞自己的傑作而多逗留了一會兒，結果卻惹來大禍！
　　
　　「哼，你了解你的青梅竹馬有我了解我家爵爺深嗎？就算魍魎再千該萬死也輪不到你動手，我家爵爺一向不准別人動他的人，這你會不知道？」白樺居高臨下地瞥著葉允風，語氣嘲諷冷漠。
　　
　　無可反駁的葉允風見自己的詭計被人識破了，只好怏怏地閉上嘴，知道現在自己就算說再多對方都不會相信他，何況對方本來就從沒相信過他的人格。
　　
　　「夜迷，帶他去那裡，我不想他現在擾了聿的心緒，等聿治好魍魎後再看聿要怎麼處置他。」白樺壓低聲音道，誰料葉允風卻忽然嗤了聲：「治好？」
　　
　　「你最好別再開口。」白樺眸色深沉地瞪著葉允風警告道。
　　
　　可葉允風一向不吃軟也不吃硬，挑眉道：「憑阿聿有那個本事？那我不就白白刑求魍魎了，你以為我會這麼好心嗎？」
　　
　　白樺握緊雙拳對著夜迷低吼道：「馬上帶他離開我的視線，我怕我會忍不住當場宰了他。」難得情緒失控的他顯得十分浮躁。
　　
　　見狀，夜迷來到白樺身旁，不發一語地按按他的肩膀，然後抬起葉允風臥到肩上，轉眼間已不見人影。
　　
　　因夜迷無聲的安撫而逐漸心平氣和下來的白樺，先是閉起雙眸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時已恢復平時模樣，然後他開始尋找可以儘量不移動魍魎破碎身軀的運送方法，現在的魍魎連讓人碰他一根指頭都不忍。
　　
　　最後白樺的視線投向了遠處的一輛平板推車－
　　
　　***
　　
　　慕容家爵爺難得有心神不寧的現象。
　　
　　懶洋洋地看著手中那時他硬從魍魎手中沒收的書冊，慕容聿有一頁沒一頁地翻著，思緒卻全然不在書冊中扭曲優美交雜的黑體文字上。
　　
　　葉允風已經一天一夜沒回來，慕容聿感覺得到他那個青梅竹馬背著他在計劃什麼陰謀，而且一定和魍魎有關。
　　
　　距離葉允風捉走魍魎已經近半個月，魍魎正受著什麼酷刑折磨慕容聿可以想像得到，可他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和葉允風比耐性，等待葉允風願意主動將魍魎還給自己。
　　
　　慕容聿可以察覺自己的耐性正一點一點殆失，他只希望葉允風會念在他們交情上別做得太過份，否則下次展開報復的人就換成自己了，到那時－
　　
　　「什麼事？」有些心煩意亂的慕容聿啪地闔起手上書冊，單手支著下顎懶洋洋地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道。
　　
　　「稟告爵爺，白樺回來了。」不知從哪兒迸出的平板聲響迴盪在屋內，但卻不見人影。
　　
　　眉一挑，慕容聿懶懶地勾起唇角道：「終於捨得回來了嗎。」可眸裡閃爍著的喜悅卻洩露了他的好心情：「只有他一人？」
　　
　　「不只他－」
　　
　　小夜果然逮到阿樺了？
　　
　　「還有魍魎。」平板聲音依舊沒任何情緒。
　　
　　「這小夜也真沒用，都快一個月了才帶回－」話乍然消逝，慕容聿原先慵懶的語氣突然一轉：「你說誰？！」
　　
　　可沒等對方有所回應，慕容聿已從房內倏地消失不見人影。
　　
　　***
　　
　　才踏進大廳一步，慕容聿隨即感受到一股凝重氣氛交雜著窸窣聲，然後是一群平常神龍見尾不見首的手下正背對著他圍在大廳門檻前的情景落入他的眼眸。
　　
　　如果是平時，慕容聿準會好好調侃這群人一番，可此刻一想到被他們圍在中間的人是誰，慕容聿臉色只見深沉，沒一點表情。
　　
　　同時間，有人注意到慕容爵爺的到來，趕緊對其他人使了使眼色後一群人隨即無聲無息地成鳥獸散去，而原本被圍在裡頭的人則露了出來。
　　
　　慕容聿可清楚看到白樺背對著他，半蹲跪在一輛推車旁，而躺在推車上動也不動，只著一件輕薄襯衣，裸露之處皆血肉模糊的人則是－
　　
　　「聿－」抬頭就見到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邊的慕容聿，白樺原先緊繃的心情頓時放鬆了些，但下一刻他就聽到慕容聿聲音冰冷道：「葉允風，我要殺了他。」
　　
　　看著慕容聿面無表情眼神毫無溫度，白樺再望向全身佈滿血跡傷痕累累的魍魎，不懂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聿，別碰他。」及時握住慕容聿手腕，白樺語重心長輕聲道：「他全身骨頭都碎了。」
　　
　　聞言，慕容聿眼神倏地暗沉下來，他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撥開白樺握著他手腕的手語氣冷淡道：「既然都碎了，不差再碎一點。」
　　
　　然後他俯下身子抱起魍魎，感覺到魍魎就像被支解的布偶一般，全身軟綿綿地在他手裡彎成極為不自然的姿勢。
　　
　　「聿－」
　　
　　「在哪裡發現魍魎的？」慕容聿依舊無表情。
　　
　　一臉憂心的白樺輕嘆了口氣道：「我們看到他時，他正被人吊在城樓的外圍上。」
　　
　　「我們？小夜跟你一起回來？人呢？」
　　
　　「嗯……我讓他先將葉允風抓到那裡去，免得影響你的－」
　　
　　「你們逮到了小風？」慕容聿倏地打斷白樺的話，眸裡閃爍著令人捉摸不著的奇異神色。
　　
　　知道他們爵爺此刻什麼都聽不進去，白樺只能點點頭道：「那時他和他的人正在城樓下，我們感覺到情況不對就先抓住了他。」
　　
　　唇角揚起一抹詭異弧度，慕容聿隨即恢復平淡表情道：「阿樺，讓人好好守著那裡，我要親自處置葉允風，還有，這段期間別讓人來打擾我。」說完後慕容聿逕自往裡頭走去，留下一臉十分擔心的白樺想－
　　
　　他們爵爺真氣瘋了！
　　
　　***
　　
　　動作輕柔地將魍魎放在冰床上，感覺到手上有黏膩液體，慕容聿舉手一看，只見一片腥紅，不僅手掌心，就連手臂甚至是胸前衣服也沾滿魍魎身上的血跡。
　　
　　表情淡漠地將手上黏膩液體往身上抹去，瞧著眼前那張幾乎讓他認不出的臉龐，慕容聿一時間竟不知該從何下手。許久後他才移步走到房外，讓人捧來一盆水和布巾後又回到平常除了他之外禁止其他人進入的小房。
　　
　　將布巾沾溼水擰乾，慕容聿輕輕擦拭著魍魎沾滿血跡的臉龐，每擦一下他的神情就更冷凝一分。拭去血跡的臉龐令人慘不忍睹，原本完好的左頰像是被人用匕首一刀一刀割劃，被劃破的皮一塊塊翻了起來，因為結痂而略顯暗褐色的的刀痕顯得十分可怖，還未結痂的傷口則依舊流著血。
　　
　　將手中布巾丟入水盆裡，慕容聿走到櫃子裡拿出一綠色瓷瓶然後又走回來，他打開瓷瓶，將裡頭的粉末灑在魍魎尚在流血的傷口上，只見血滴沾到粉末時漸漸凝聚，成血塊後覆蓋在傷口反而成為一層保護膜，傷口漸漸停止滲血。
　　
　　緩緩移動腳步往下循視，看著魍魎脖子上有條清晰可見的青紫勒痕，慕容聿張開手輕輕圍住魍魎脖子，想像得到該多大的力道才能製造出這道勒痕。
　　
　　放開手延著魍魎的脖子往下移動，從胸口移到腹部，從手臂到大腿、膝蓋、腳踝，慕容聿的手每到一處就輕輕按壓，然後他閉了閉眼眸，果然如白樺所說，魍魎身上沒一處是完好的。
　　
　　手臂、腿、及身上的肋骨是被人先折斷，然後再用硬物硬生生敲碎，就算治好了恐怕也是不良於行，甚至全身癱瘓，餘生都得在床上度過，就像一只茶杯被人用力摔在地上，碎成細塊甚至碎末，要修復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魍魎這些日子以來受過什麼樣的酷刑折磨，從他的臉及手腳不一的瘀青紅腫傷痕就可明顯看出，身上傷口則是來不及癒合又被打得撕裂，長期不停流血的結果導致傷口沾黏住衣服，等到傷口乾涸後皮肉已經和衣服黏在一起，若是硬生生撕下襯衣，肯定會連皮也一起剝下。
　　
　　慕容聿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始終昏迷不醒的魍魎，想著魍魎是在承受什麼樣的痛苦下才會忍不住昏迷過去，又是如何在這種巨大的痛苦中撐住最後一口氣活了下來。
　　
　　良久，慕容聿忽然伸出一手將魍魎乾裂無血色的嘴唇扳開，然後神情漠然地伸出另一手抓住魍魎胸前衣服，倏地使力一扯，伴隨著皮膚被撕裂的聲音，魍魎嘴裡發出了如同猛獸受傷的淒厲叫聲！
　　
　　慕容聿看準時機將手放進魍魎嘴裡，一陣劇痛竄上他心頭。
　　
　　見魍魎因皮肉被活生生扯了一層下來而痛苦萬分地死命咬著自己的手，雙眸睜得如銅鈴般大，全身痙攣地抽動著，慕容聿卻完全不為所動，只是任由魍魎將痛苦發洩在他手中，緊陷在他血肉裡的牙齒不斷加重力道。
　　
　　如果不是因為全身骨頭碎掉而無法動彈，慕容聿相信魍魎會疼痛到蜷縮著身子不停打滾，可此刻的魍魎只能任由火辣刺痛侵襲他全身，什麼也做不了，連叫喊的權利都被他剝奪。
　　
　　最後魍魎眼角流下了兩行清淚，兩眼一翻，再次痛昏迷過去。
　　
　　魍魎的眼淚讓慕容聿的心都揪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魍魎的骨頭一般，四分五裂。
　　
　　將右手中血跡斑斑的衣服扔到一旁，慕容聿不顧左手還被魍魎咬住，右手伸向魍魎，手指力道輕柔地抹去魍魎眼角淚水，卻驚然發現魍魎竟連眼淚都是血紅色的！
　　
　　下一刻隨即發現那是因為他的手沾到血跡，然後又去抹魍魎眼淚的緣故。
　　
　　「你究竟還要嚇我幾次……」慕容聿似嘆息地低柔緩調道。
　　
　　看著昏死過去的魍魎依然緊緊死咬著他的左手，且牙齒力道絲毫沒減輕的跡象，慕容聿卻想也不想地用力一拉，扯回自己的手，過於勉強的結果就是他的手也被魍魎的牙齒硬生生拉扯下一塊皮肉，幾近見骨，傷口不停流著血，可慕容聿的臉色卻沒變過，依然維持原有的冷漠神色，原本浮躁的心情卻也冷靜清醒了些。
　　
　　扯下腰帶隨意繞幾圈將手上的傷口包紮起來，慕容聿視線重新回到魍魎身上，雖然早曉得方才那麼做一定會使魍魎再度受傷，但當他瞧見魍魎胸膛上的傷痕一片血淋淋時，眼神還是稍微深沉下來。
　　
　　「說過不准除了本爵爺之外的任何人在你身上留下傷口的，瞧瞧，你又明知故犯了……」慕容聿抿著唇伸出手戳了戳魍魎正在滲血的傷口，語調充滿了小孩子被人搶了心愛東西的不滿與埋怨。
　　
　　「一次教訓還不夠嗎？你以為每次都能靠紫芍給你治療嗎？你不曉得你家爵爺我不是萬能的嗎？你究竟要本爵爺拿你現在這副模樣怎麼辦？」慕容聿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瓷瓶裡頭剩餘的粉末倒在魍魎不斷流血的胸口上，可很快地流出的血就將粉末掩蓋過去，完全無止血效果。
　　
　　慕容聿見狀先是隨手點了魍魎幾個穴道，然後轉過身去走到櫃子前又拿了好幾罐綠色瓷瓶，接著又回到魍魎身旁，一一拔開所有瓷瓶栓子，將瓷瓶裡頭的粉末全灑在魍魎胸口上。
　　
　　「皮肉傷要好很容易，內傷再嚴重本爵爺也有辦法治得好，可這骨頭碎了……骨頭碎了……」慕容聿先是低吟喃著，然後他忽然將手中瓷瓶往房門扔去，「怦」的好大一聲，瓷瓶應聲而碎。
　　
　　「再讓本爵爺發現你們偷聽，本爵爺就割了你們的耳朵。」慕容聿頭也不轉地懶洋洋道，可語調裡頭的警告意味卻十分明顯。
　　
　　早已料到會被他們爵爺發現的一群人是被魍魎淒厲的叫聲吸引過來。
　　
　　他們都聽聞了魍魎雖死裡逃生卻受重傷的傳言，方才白樺已讓他們別趁這時候來湊熱鬧，可還是忍不住好奇魍魎究竟傷勢如何，如今果然被發現，且聽他們爵爺的語調……他們爵爺方才的威脅可不是在說笑，跟了慕容聿許久的他們或多或少可以分辨得出他們爵爺的心情，所以大家先是面面相覷，然後鼻子摸著紛紛從哪兒來就從哪兒離開，依舊沒發出一丁點聲響，但對慕容聿而言卻是恢復了平靜。
　　
　　可表面上的平靜掩蓋不了心裡的波濤洶湧。
　　
　　慕容聿知道先前他幫那人的事始終讓葉允風懷恨在心，後來葉允風嘴上總是嚷著一定會找機會報復他，他從來沒放在心上，就算葉允風有些小動作他也覺得無傷大雅，從沒與他計較過，可這次不同。
　　
　　當他看到魍魎被折磨到不成人形昏了過去，渾身傷痕累累時，他只想殺了那個始作俑者！
　　
　　好不容易他和魍魎的關係正漸漸改變，魍魎也願意拋下所有好的不好的、快樂的與不快樂的過去重新開始，偏偏葉允風卻在此時來搗亂，當初他就應該在第一時間通知那人來帶走葉允風，也不會將事情搞成現在這個地步。
　　
　　「小風吶小風，你為何要下此毒手，為何非要逼我對你動手……」慕容聿伸手想去摸魍魎臉龐，卻在意識到魍魎的臉傷痕累累時而定住，最後又緩緩收回來。
　　
　　他就這麼瞧著憔悴的魍魎，久久沒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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