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餘夢 5yo%$i8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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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喉於是和銀血見了面。 yYYS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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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難道不覺得現在的黃泉比事故前活的更輕鬆麼?我現在越想越覺得可怕,他當時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好,那次搬家也是為了躲避我父親。” MK~8}x2K
羅喉皺眉,“人的心境不會這麼容易變化,更何況是因為一段虛假的記憶。” |F[+k e
“你沒有體會過,又怎麼能評價?” hH3RP{'=
“無論好壞,那根本不屬於他。之所以我想告訴他全部的過往,是讓他對自己有真實的瞭解。他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沒有人有權利剝奪。長久的欺騙無異於謀殺,既然你沒有勇氣公佈真相,那我來說。” rfg'G&A(
“羅喉,我們共同的目的就是讓他活的更好,不是嗎?”銀血說的更懇切了,語氣深長。 5m 4P\y^a
於是兩人都不說話了。 Lv7(st%`
羅喉沉思了一會兒,“我從未承認過這個。何況活得好不等於更快樂。” 4f@rv^f(X
“我以為你很瞭解黃泉,你們認識那麼多年。我雖與他沒有深交,卻相信他是一個有底線的人,有所不為,不會走極端。但那天晚上之後,我才明白他是一個極為矛盾的人。他看上去精力充沛、無牽無掛,但這不是全部,有的地方沒有表現出來……” i$#;Kpb`^
“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就算你不說,我也要把其餘的事情告訴他” q:0N<$63
銀血到此並不打算隱瞞,“你聽了之後,再做決定也不遲。那天早晨就像是要下雨,我父親臨時有事來古都晚上找我。我已經和黃泉約好,想著他們之前也有幾面之緣,就打算將他們湊到一起多認識一下吃完飯。黃泉之前早就認出我父親了,但一直沒有點破,飯桌上他們還在寒暄。但出了餐廳……”他停了一下,知道羅喉快要不耐煩。“水很大,我留他們倆在路邊去停車場……等我回來的時候,黃泉已經……落地了。我問父親怎麼回事,他說是黃泉看到車過來,把他推到路中央,但等車真開來是黃泉自己撞上去的。我查過公路攝像記錄,的確是這樣。”這是銀血第一次說出半年前意外的真相,就連幽溟也不知道。 sb*G!8j
“他想殺他。”羅喉的話裏有一種讓銀血非常不適應的冷漠,仿佛他聽到的只是一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故事,然後事不關己地說出自己的推測。“但下不了手。” -f^tE,-
“仇恨,或者負罪感,”銀血皺著眉懷疑地盯著羅喉,確認他能否理解這兩個辭彙。“不論是仇恨,還是負罪感,都不是我們想讓他背負的。這就是選擇隱瞞真相的原因,你明白麼?” p%Vt#?q
羅喉下意識地搖搖頭,他好像還沒接受這全部的資訊。冷笑。“到頭來,倒是你父親成了寬宏大量的寬恕者了。” p)-^;=<B3
“彼此原諒是最好的結果。” #q$HQ&k
“原諒,卻從未想過自己要對得起原諒。難道雙方都犯了錯誤所以就能扯平了?真是拙劣的交易。” 8q!]y6
被羅喉的話一時堵得啞口無言,銀血思維繞了一圈才說,“我不管你自視多高,對自己的想法有多執迷不悟,但如果你不曾對自己的錯誤悔過,爭取別人的原諒或寬容他人,就沒有立場談論原諒,因為你根本不懂這個詞的含義。” +GN(Ug'R
“刻意製造的原諒是毫無意義的。那些願意原諒你的人就算沒有任何請求也會原諒,而對那些口頭寬容內心忌恨的人更沒有請求的必要。黃泉是否原諒你父親,是否原諒他自己,不是能被製造的,這樣虛假的和平遲早也有揭穿的一天。” tSUEZ62EY
銀血有些怒了,“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但我不能不管黃泉知道真相後的感受!” Gj?t_Zln
“你以為這會是個不得了的災難嗎?”羅喉還是有條不紊地說著,“這是他三十年的過去,他就是這麼活下來的,你們的仁慈太過多餘。何況就算失去記憶,他內在並沒有改變,以前他會隱瞞,現在他同樣會。你以為他更快樂,但這可能仍然只是表像。” BwpqNQN
瞪著羅喉,銀血拋下了那天的最後一句話:“我不認為我的想法太過仁慈,只是人之常情罷了。是你自己太過殘忍。” 9;u@q%;!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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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著銀血的話,琢磨著那仿若不存在的真相,羅喉蓋著薄被和大衣在黃泉的沙發上陷入睡眠。其實那天他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肯定,只是期待著銀血能如何反駁他,但還是差一點,差一點讓他全部動搖。 pYEMmZ?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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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睡眠一向偏短,加上心事睡得淺。清晨天未亮的聲響就把他拉入現實。這是很輕很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一段時間沒了聲音,然後又縮向遠處。他還沒有醒來,過了一會兒,那腳步聲再次靠近過來,停住。輕柔溫暖的重量覆蓋到他的身子上,羅喉睜開了眼睛。 my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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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睡,黃泉用唇語告訴他。他穿了大衣,眼睛有點腫,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但看上去還算有精神。羅喉抓住了他還留在毯子上的手,緊緊握住,指端細撫著。“還難受麼?”黃泉站著搖搖頭,想抽回手,卻被羅喉更固執地抓緊。羅喉抬起身子,一用力拉著黃泉坐到自己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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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晨輝中,羅喉攥著黃泉的手,從心底湧現出安穩到近乎謙卑的感情來。黃泉沒有拒絕,被他抱在懷裏,羅喉的身體倚靠在他身上。暖暖的氣息包圍著他,羅喉的下巴挨在他的肩窩處,安靜的鼻息拂過他的銀絲。黃泉猶豫了一下,然後堅定地雙臂環住羅喉,手指穿插劃過茶金色長髮,閉上雙眼放心地享用這一刻。 ~,Ix0h+H+M
過了一會兒,黃泉拍了拍羅喉的背,“喂,你不會睡著了吧?我待會可還要洗澡啊……”於是只得羅喉一個人在沙發上淺眠,黃泉回房間撤換被汗浸濕的床單枕套。分開的時候,羅喉沒有注意到黃泉被淚水蒙上的眼睛。 !9e=_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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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近年關,全國陸陸續續開始放假。兩個人的心情比以往都輕鬆許多,檢查了家中的食物,黃泉看了看掛鐘,和羅喉一起去附近的超市。 V=l0(03j~
大賣場是個奇妙的地方,從不同顧客購物車中的商品組合就能把買者的生活習慣推個大半。比如一個中學生模樣的人推著一車的薯片咖啡啤酒就會讓人有上前勸導的衝動。羅喉是那種典型的有目標就買的人。換句話說,無目標去大賣場純屬浪費時間,去賣場一文不花更讓他無可忍受,他也不喜歡對著不同的牌子挑來挑去,而是看准一個抓來就買;另,他最忍無可忍的就是超市促銷時的瘋狂搶購,根本就是無意識中的衝動消費,只會買一些不必要的東西,花錢不說還占地方,簡直愚蠢。黃泉去超市比較規律,一般計畫每週固定時間去,日用品用固定的牌子,一般是品質好且特別耐用的,就算要換,也算好更換週期;吃的東西要原汁原味,能嘗出原材料味道的那種。雖然他不像羅喉買東西簡單粗暴,但也極少對著兩樣同質商品比來比去,因為不論買了哪個都不知是否是最值得。 EME|k{W
從日用品和包裝食品到了生鮮賣場,黃泉問羅喉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羅喉輕聲答了“都好”。聞言黃泉讓羅喉去那新烤出來麵包和當天的糖炒栗子,一個人推著車去做挑菜這種比較有技術性的勞動。他一面將新鮮蔬果放到車裏和其他顧客一起去稱重排隊,一面遠遠觀察者羅喉的神色。高大的身材和寬厚的肩膀在人群裏十分顯眼,一身暗色及膝大衣,長長的茶金色長髮,十分突兀地在櫃檯旁邊等即將出爐的糖炒栗子。喜慶的年節氣氛中,他顯得與平日別無二致,所以和周圍人群有些不調,表情說不上嚴肅,也說不上寬和,透出幾分固執地自視甚高來,像是被授予使命了的騎士。 n( yn<
將食品放入推車中,黃泉邁開腳步隨口問道:“你昨晚是怎麼進來的?” Hvi49c]]
“你的門沒鎖,我還以為你出事了。”他們信步向前逛著,“你燒的很厲害,晚上要又有事就去醫院吧。” 9W5lSX#^;
“昨晚頭很疼。”他漫無目的地在左右貨架上掃著,昨晚他沒有帶錢包,沒走到藥店就回來了,一定是自己後來沒有鎖好門。“現在已經好多了,待會路過藥店買點藥。” nR~@#P\
“嗯。”他的眉頭略微放鬆。 oZgjQM$YP
“你今天有事嗎?”黃泉走過冷鮮區,拿起後排的牛奶習慣性地找保質期。 sll\g
“沒有。今晚我還住你那。” Sz`,X0a
黃泉有好幾秒默不作聲,直到他把最新鮮的牛奶放到購物車裏,“我今天也沒什麼事。” ~ .g@hS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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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賬排長隊。根據概率論,不論選擇哪個看似最快的隊,都很有可能被其他隊趕超。但是他們心理安慰一般地找了條看上去很短的隊伍,實際向前挪動的速度也是龜速。鄰隊的小情侶在興高采烈地討論關於近期流星雨觀測的話題,想不聽都難。黃泉踢了一腳購物車引回羅喉的注意,“流星雨。”他說。的確,最近是有一回流星雨爆發,不過因為輻射點的位置,只有南部才能觀測得到,而古都是看不到的。羅喉聽了幾句就發現是完全業餘,頭又偏了回來。黃泉哼笑一聲,“人家不過是想許個願而已。”不由愣住,羅喉這種驚奇的神情到顯出幾分與世同流的隨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便已經忘記流星和願望的關係了。 8TKnL\aar
又強迫聽了五分鐘的閒話,兩人終於解放了出來,提著大包小包回公寓。他已經習慣,或者說當他十年前選擇今天的道路時,他便明白他的工作只能被極少數的人理解。而這極少數人中,即便是內行也有相當一部分認為那些虛無縹緲的粒子、輻射、理論模型是沒意思的。然而就如同對黑洞的猜測,宇宙間最黑暗的地方也可能是最明亮的所在,只是人們看不到而已。 IEi^kJf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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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淺淡,回來時照在臉上還算舒服。吃過飯黃泉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地看著電視節目,電視上播著森林紀錄片,各種各樣的動物進入冬眠。黃泉困的覺得自己也要冬眠了,這時候羅喉終於把他拖到床上睡覺,說睡醒了帶他去個地方。 (?c"$|^J
黃泉裹到被子裏,突然又有了精神。他拽住羅喉,“和我說說話,不然我睡不著。” vvMT}-!
羅喉於是坐到床邊,“你想聽什麼?” p]TAELy
“今天難得天氣好。你下午說的地方遠嗎?不遠的話還可以去北山一趟。”北山是古都北邊的山脈,風景很好。 Zu[su>\
“現在天暗的早。你要想去,明天我陪你。” ZLejcYS
黃泉微睜著眼睛,一手留被子在外面和羅喉說話。“大哥和幽溟他們去熱帶度假了,昨天去的。” qyTU8Wp
“你怎麼不去?”羅喉抓緊他的手問著。 4+8@`f>s
“太熱了。一年一個夏天已經夠了。”他看著羅喉,然後有力地回應對方在自己手上的力量,微微笑了。 UiW>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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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喉下午帶他去的地方沒什麼特別,只是一帶很舊的居民區。周圍很多建築都是新的,想必這幾棟房子很快也會重建。 oG\Vxg*
他們下了車,黃泉跟著羅喉進了社區,陌生的眼神掃過樓宇間的四角天空。已經過了十八年,距離他搬離這裏,已經到了第十八個冬天。羅喉一直讓黃泉和他走得很近,似是確保他的話一定被對方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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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孤兒。收養我的人我稱他為外公。從五六歲起,我在這裏住過很久。”這是羅喉第一次向失憶後的黃泉提及他的身世。“我和外公的關係不好,前些年他去世了。之前的大概十年,包括他去世之前,我都沒見他。對他我談不上什麼感情,但我始終欠他一份人情。”說完,他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黃泉詢問著他的回應。 Jnov<+
陽光還是淺淺的,天上有層薄薄的雲。“話雖這麼說,”黃泉開口道:“但我相信你不是一個絕情的人” ,f>k%_U}
他們在社區裏漫步,在一棟樓前停下。“這個單元的頂樓就是我從前住的地方。我外公脾氣暴躁,他很想控制我,讓我按他的設計活下去,但我做不到。”他說得很慢,但沒有停下。“我知道我必須感恩於他,但同時又非常的厭惡他。我看不起他,不想變成和他一樣,但我又必須感恩於他。”黃泉此時輕輕握住羅喉冰冷的手,直到羅喉把最後一句說完。“直到他死,我一句話也不願意和他說,葬禮我也沒有去。這都是我欠他的。” CD~.z7,LC
“你已經……在承受這種折磨了。”黃泉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他,而是看著頂樓。“不管別人怎麼看你,在我心裏,你總是比你所展現的要好。” }Sv:`9=
“我根本不能忘記他,這也是對我的懲罰。”他就這麼握著黃泉的手,繼續說:“那時我和同樓層對門的一個同齡人關係很好,以為我這一生也就只會有這一個朋友了。但是後來他搬家了,我們持續了幾年通信,慢慢也就斷了。”他望了一眼黃泉,慢慢移開腳步。“他和我當時在同一個班級念書,我們成天都呆在一起,理所當然是最好的朋友……” :"c*s4
“是他先離開的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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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和他的舅舅住在一起,是私生子,母親去世了。離開古都他也不情願,回他舅舅的故鄉。他搬走了以後,我很快有了新的朋友,直到上大學時我們才又恢復聯絡。”他們出了社區,沿著馬路一直走。黃泉一邊走一邊靜靜聽著,也不插話。羅喉向前走,指出前面的一座大型購物中心之前是一所小學。他似是下定了決心,穩穩地說著。 gM:".Ee
“我們在大學又見面了。我還是當他是朋友,他待我也區別於其他人。但是我們之間再也回不到之前的親密無間了。 h:|qC`}
“之後,即便是畢業,我們也依然保持聯繫。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見一面,即便沒有什麼特別的必要。我覺得這樣很好,你認為呢?” li.;IWb0+)
“我不知道。”黃泉如實回答。 sO@Tf\d
“他厭倦了。”羅喉沉了一口氣,過了一會才繼續。“其實我們大概彼此都清楚對方心裏想的是什麼,也猜著對方究竟需要什麼。但是他厭倦了,回到了古都。我總是想,如果當時自己更主動些,我們的生活現在都會很不一樣。他離開之後,我總是想起他,即使我不需要他做什麼,但常常想像他在場的情形。” X \/#@T
“說不定,只是沒有足夠的時間呢?”黃泉淡然地說,天已經發暗了,寒風吹過喧嘩的廣場。 ~]2K^bh8&
“遺忘對於我和他而言,不適用。”他偏見黃泉似是漫不經心的神色。黃泉依舊沒有認真看他,別過頭朝著他觀察不到的方向。“其實他也做不到。” f-Z/tfC
——做不到。這三個字讓黃泉猛然一驚,感受到羅喉刀刃般虎視眈眈的威脅,逃無可逃。他當作自己只是聽著別人的故事,笑道,“這種事不是靠一個人就說的算的。”沒來由地感覺很累,黃泉身體又向羅喉靠近了一些。交通燈變色了,汽車飛過,黃泉扭過頭,一陣咳嗽。 x%B/
羅喉帶著他原路返回。他知道,他可以告訴黃泉真相。什麼都坦白,不論他是生氣、驚愕、失望、痛恨,他應該知道自己的過去究竟是什麼樣的。但是事到臨頭,才越覺得艱難。羅喉辨清黃泉疲倦的神色,恐怕晚間又要發燒,回去還要先去趟醫院。黃泉的過去並不是充滿安逸和溫情,他想到銀血的話,明白揭露真相必然會讓他痛苦,而參與謊言的所有人也會受到懷疑,打破先前建立的融洽關係,尤其是自己。但是,他不應該為自己考慮。他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而用謊言瞞哄他人;同樣的,他也不能為了自己的清白而不顧黃泉可能遭受的痛苦。唯一銀血他們不同的是,羅喉比他們更堅持黃泉需要接受真相。 \4fQMG
正當羅喉矛盾的時候,黃泉輕喘著,前些天身體已經透支太多。他拉著羅喉,“回去去趟醫院吧。” I!K6o.|1
於是羅喉今天徹底打消了原本的念頭。 j#ab_3xH
這是多年來羅喉在古都度過的第一個完整的冬天,乾冷的空氣捲入肺中喚起那份熟悉的蒼涼。冬日的氣味彌漫在這裏的每一寸空氣中,帶著淡淡的煙塵和沿街叫賣食品的甜香,街燈下細瘦乾枯的樹枝如長長的手臂向上伸著,在北風裏瑟瑟顫動。紅色的燈籠飽滿喜慶地預示著節日的到來,掛在樹上或者院落門口,成為視野中最溫暖的一角。二十年前的無數次,他或者他們也曾走過冬日的這條街道,不論是悲觀還是樂觀,羅喉都未能預見有一天他和黃泉會走到今天這個局面。 =X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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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的體溫傍晚又升高了些。醫生說他的病只是累的,開了些功效不烈的藥。難得有一天自己和羅喉都閑得很,偏偏病倒要把大部分時間花在睡覺上。 ww1[rCh\+
黃泉在沒開燈的廚房裏用熱水沖了兩包退燒藥。他發現不論是自己還是羅喉當前都處於道義上不利的一面,都在回避著真相,但此刻他沒精神去弄清誰錯的更多些了。他做了一個夢,這個夢變成了現實,成了他本來的一部分。無論是夢裏還是夢外,都比他此刻的情形簡單得多。黃泉拿了勺子,在櫥櫃邊攪拌著,迎著廳裏洩露光線看到羅喉的身影堵在狹窄的廚房門口。 j8sH|{H!Nq
“找什麼?”他看羅喉沒有要找東西的意思,又說,“今天你還想睡沙發?” #H~64/
“你現在就休息了麼?”羅喉盯著微光中的那個高挑身影,從那裏不時傳來金屬與陶瓷的碰撞聲。“我不打擾你,你先睡吧。明天還要去北山。” ;2QP7PrSY
黃泉拿著杯子向光源走去,羅喉卻沒有讓開道路的意思。“擠一擠床還是睡得下的,現在可沒那麼多被子給你蓋。不如和我一起挑戰連睡十二小時如何?”他知道昨晚羅喉也睡得不好。 M_DwUS1?
羅喉覺得這個挑戰不怎麼樣,但還是答應了。 <a3WK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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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人床不寬。黃泉賴在羅喉懷裏,羅喉幫他把銀髮縷到背後。黃泉小聲說:“以前沒發現你這麼耐心。” ef4 i:.
“只對你。” $I?"lky
“太溫柔了。” $XH^~i;
聞罷,羅喉的手停了一刹,好像他聽到什麼不好的詞。然後又接著梳過對方的長髮,輕聲說:“你是我的。” (ToUgVW1N
黃泉沒有異議,補了一句,“今晚。” `R^g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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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願與不願,這都是夢境的最後一夜了。 ?S=my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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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是沒能睡足十二個小時。嚴格的生物鐘和樓外的噪音讓兩人在晨光大放前便完全清醒了過來。 *oix6
黃泉在半睡半醒間聽見那富有節奏得粗糙的摩擦聲,一個念頭在腦海裏越來越清晰,是鏟雪的聲音。“下雪了?”羅喉也一直在假寐,聽到黃泉的聲音後睜開眼睛。他下了床,赤著腳拉開窗簾。 )4;`^]F
北風卷著鴻毛大雪紛飛而下,四周儘是一片厚實靜謐的白。 |R:'\+E
這是古城今冬的第一場雪。 lyhiF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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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感受到雪光,莫名地精神起來,他再沒有睡覺的耐心,跳下床到落地窗前。古都冬季的氣候乾燥,時而一冬也無雨雪,所以大雪總被人莫名地認為吉兆。黃泉以前也很喜歡下雪,想必是因為這在古都很罕見的緣故,可是這種偏愛後來他到雪城也依然沒有改變。 R4d=S4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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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飄來了燉排骨的香味。 9>#6*/Oa7
落雪後天地間有不同于平日的明朗,黃泉面向窗外的眼神也是格外柔和,柔和中透著某種無情的堅決。羅喉望向案板前的黃泉,自從黃泉失憶之後,他習慣把黃泉之前的喜好全都重新挖掘一遍。“你很喜歡下雪?” [Ch.cE_
“嗯,大部分時候。”黃泉切著手中的蓮藕,停下刀眯起眼睛看相外面,猶疑了一會兒。“你不太喜歡?” #g!.T g'
羅喉從櫥櫃裏取了杯子,“其他地方倒是沒感覺,但今天的雪讓我感到很親切。” />>\IR
“難得。”聽著羅喉來回開關櫥櫃門,他瞥了一眼。“咖啡在你左手邊的門裏,糖包什麼的到冰箱內側的格子裏找” `Q,H|hp;k;
找到了想要的東西,羅喉步伐輕快地拿過熱水,“今天你想去北山?” Flb&B1
“不是昨天說定了麼?”藕塊與刀片的摩擦聲在廚房裏迴響。“那裏的杉樹林和月明湖一帶的一樣。” f*8DCh!r"
“你還想去月明湖嗎?現在那裏遊人也不算多。銀血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UT}/:a
“一個禮拜左右吧。”黃泉敏銳地嗅到了第一縷咖啡香氣。“我想去一趟雪城。” lu/(4ED
“也好,上次沒去成。” L}NSR
黃泉將切好的藕片歸為一邊,有鎮定自若地切著生薑片,“我只是想看看,那座我生活了六年的城市變了沒有。”仿佛感受到身後凝重的氣息,但他仍是不緊不慢地說著。“那裏的確沉悶又無趣,不過離開之後還是會偶爾懷念。我不知道自己就究竟記起了多少,但有足夠的理由回去看一看了。” cB&:z)i4
“什麼時候?”羅喉的語氣顯然他沒有聽進之後黃泉講了些什麼。 ddR>7d}N
“前天。我燒糊塗的那天晚上。”他總算把所有的食材都放到砂鍋裏,轉過身對著羅喉,“你想必能理解我的好奇心。說說看,為什麼和他們一起編這個白癡的騙局?”他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對方並沒有犯什麼過錯。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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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喉攪動了兩下咖啡,輕輕地抿了一口,持久厚重的醇香在口腔中擴散。“這個你應該不難猜。” e96k{C`j0
黃泉盯著他手中的咖啡杯,沒有回答。 TL#3;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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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異樣地氛圍裏吃了飯,黃泉的臉色越來越白,隨時都要發作。而羅喉反倒釋然了。不期而至的釋然降落到他身上,讓他來不及細細體會。但羅喉明確地知道,曾經的某些顧慮再也沒有必要了。可即便如此,也許是因為緊張得太久,他的心情並不比之前輕鬆多少。 2J;g{95z
“銀血那邊,你也要坦白麼?” xkAK!uVy
黃泉瞪著他,不知如何開口。“我知道他們為什麼瞞著我,但是你太讓我失望!”他忽然又停住口,似乎質疑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生氣。他明白羅喉昨日幾乎要將事實和盤托出,可那已經太晚了。“你們希望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我裝不了!我不可能活在虛假的回憶裏。” |Q>IrT
“我不後悔。”羅喉臉上沒有絲毫愧色。 3;Fhg!ZO
黃泉看著羅喉的反應,心一下冷了。“羅喉,實在太幼稚了。你以為事情從新發生一次就會改變?你以為給賭徒多一個機會他就一定能贏嗎?”他抑制著,不讓自己完全爆發。 Tm?#M&'
“事實已經這樣了,是所有人共同走出來的。”羅喉猜想著黃泉的怒氣會很快自己平息下來。 T[j,UkgGo
黃泉氣的嘴唇發抖,“總之,什麼都不會改變。我不會離開古都。” 5kXYe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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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喉不置可否。他知道黃泉正說著氣話,但另一面,自己的確罪有應得。罪有應得,這四個死卻不能使他甘心。事情既然發生,就不能指望它復原,也不能幻想沒有發生。他愛他,這不會隨任何人為的決議停止。曾經,他以為在他離開黃泉的身體後,世界會恢復它原本的難熬面目,甚至更甚。然而,在羅喉經歷之後,他領悟如果不愛黃泉,那麼他對其他任何一切事物的愛都將變得不再可靠。 [ikOb8 G#
黃泉還在對面生悶氣。羅喉轉過頭,望向遠方的景物,雪已經小了些,雲壓得很低。他可以想見山頭蓋滿了白雪的景象,還有高大的杉樹林間,凍結的溪水漲上了河床,與岸上的棧橋連成一片白色。“我們早些去北山吧,晚了就看不到新雪了。” 8~gLqh8^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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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悔 /u+e0B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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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起去了雪城,預計在那裏停留兩三天。高速行駛的列車裏,輪替變幻的光影落在兩人身上。 ;bhT@aB1
四個小時的旅程,從晴到雪,又到了不知何處的陰天。平原,山陵,穿過一條條隧道。鐵路兩旁的風景中樹林逐漸密集了起來,高挺筆直,佈滿了落雪的山坡。 OZ!^ak
那天在北山裏,溪水結成漲出了河道,積雪很厚,聯通小片的冰面一起覆蓋在林間棧橋上。雪天的遊人極少,平整的白雪上留著小動物的爪印。高高的樹木遮住了林間的陽光,更顯出冰雪的瑩白,鵲鳥的叫聲不時響起,清脆地回蕩在林間。黃泉不理護欄,走在不算陡急的冰面上,腳下全是雪,一點也不滑。羅喉也跟著下來,他望向天空,視線又回落到溪水的上游,對黃泉說:“你我以後就找個這樣的住處,你覺得怎麼樣?”黃泉踏著腳下的冰,凍得很結實。“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在月陸找個小城定居。” sp`Dvqx0
“那你來嗎?”他繼續問道。 pD]OT-8
“不會。” POR\e|hRT]
黃泉拒絕的毫不猶豫,他不相信羅喉是認真的。 TuqH*{NNy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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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月陸半島的首府已經是下午兩點半。黃泉帶著羅喉下了車,不用買地圖,輕車熟路地轉到地鐵站告訴羅喉到達預定旅館最近的地鐵線路。自從舅舅去世之後,他便很少回來。雖然這座城市的規模和基礎設施都沒什麼大的變化,但還是讓他感到些許陌生。 sn>~O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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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同意讓羅喉跟過來。他有一種直覺,這麼小的城市,羅喉很容易就能發現他在哪。更何況,他沒有心情可以隱藏行蹤。 <rSF*
旅館距離黃泉曾經住過的地方不遠,很清靜,周圍有低層的住宅樓和小公園。房間是黃泉定的,兩張床剛好夠兩個人。羅喉欣然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H+a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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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停當後窗外已顯露出暮色。黃泉靠在床頭像是沒有出去的意思。“不出去走走嗎?”羅喉坐在自己的床邊問道,“你應該很熟悉這裏。” 5NLDYi@3
“只剩一點印象了。”他瞥了眼羅喉,“除了幾棟殖民時期的房子,其他哪里都差不多。誰要是來這裏旅遊一定後悔,這邊特產是農產品和玻璃畫,喜歡儘管帶。” ;6hOx(>`=
“你不喜歡這裏?” 5rUdv}.
黃泉把手臂枕在腦後看向窗外,陰暗寒冷的天空。十多年來,這裏仿若從未改變。在最想和羅喉在一起的少年時期,他望向的也是這片天空。 ^/=KK:n~
“沉悶的要死……我應該和你說過吧?” tFl"n;~T
“不過聽人都說這裏很美。” *HB-QIl
黃泉不答話。過了一會起身,“我帶你去運河走走吧。” uUw5l})%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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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雪城哪里都顯得平淡普通,但河道永遠是一個城市中最難忘的風景。他們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到河岸,河水已經結冰了。岸邊的商鋪佈置得十分精緻漂亮,隔岸可以望到五彩繽紛的燈火,溫馨如童話世界。天已經放晴,冬日的雪城隨時都可能下雪,積雪要到四月份才能化完。隔岸市區的盡頭,眺望的是形狀不算險峻的山脈,往上是深海般的天空。山上滑雪場的燈光連成一排向上升起,指引人間的煙火直達星辰的領地。 dGTsc/$
不知是因為車禍還是本然選擇,黃泉頭腦裏對於中學時代的記憶匱乏而單調,仿佛沒有什麼值得提起。他們走的很近,風吹在臉上非常寒冷,但誰也沒在意,仿佛願意就這麼永遠走下去似的。羅喉在半路拉起黃泉的手,天已經暗了,街上人不多,黃泉沒有甩開,甚至輕輕地握緊了些。他們的腳踩在雪地裏,走得很慢。 4I5Y,g{6+
“我中學的時候,經常想起你。”說話的時候,黃泉沒看羅喉,而是看著對岸。 G9@0@2aY8
“我也是。” o,3a4nH;
黃泉把羅喉的手抓的更緊了。 sFT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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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運河邊用完晚餐,原路返回。離旅館還有幾個街區的時候,黃泉將旅館的地址名片交給羅喉,讓他先回去。羅喉將名片放到口袋裏,沒說什麼。 x3eZ^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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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羅喉一步步離開頭也不回,黃泉一個人拐向通往公園的小路。這片住宅區內原本是沒有公園的。十餘年前的一場大火將一幢居民樓燒了大半,奪走了十二條性命。黃泉的舅舅便在其中。雖然政府承諾修繕毀損樓層,但是沒有任何一戶居民願意重新搬進這個佈滿陰魂的地方,於是樓房被推平改為公園。園內有一座活在紀念碑,刻著事件發生的日期和遇難者姓名。火災的原因據調查是劣質裝修材料致燃,電焊的火星或者未熄的煙蒂都有可能是災難的源頭,而那兩個缺乏執照的裝修工人也沒有倖免於難。這場火災最終是以裝修責任事故定論的,但黃泉卻總無法相信那是一個意外。 5QO9Q]I#_\
他不知道和舅舅是什麼感情。大概是真正親人的感情吧,沒有其他的喜惡,只是生活在一起的感情。但是他總不能相信一個人會這樣無辜的死去。連最後的親人終於也離開他了。雖然在世的,應該還有父親一個。 9@)O_@=
在黃泉的觀念裏,他的父親應該愛他,他也應該愛父親。雖然他的父親不愛他,但是為了讓事實更合乎規範,黃泉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去愛父親,甚至無關父親究竟值不值得他愛。他以為這件事是不用講任何前提的,儘管他的父親沒有養他、沒有給他的母親任何名分並最終拋棄了她。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愛他,因為他是他父親。就是因為他覺得應該去愛,而實際上發現難以做到,他才感到困惑和憤怒。 ;P&OX5~V
那天晚上他察覺到自己的可笑。先是與羅喉進行了一場避免任何建樹的會面,然後又和自己的親人在對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飯。他以為他已經摸清了自己的身份,所以當只有他們兩人站在路邊時才更突顯出荒唐。他的父親沒有認出他來,從來都沒有。黃泉不得不再試探下去,提起他的母親,他控制不住自己,直到對方終於回想起些印象。他的父親驚恐地望著他,黃泉也看著他,雙方都是拒斥的眼神。為什麼這個世界不是應該怎樣的世界呢?為什麼他必須去愛不該愛的人呢?為什麼他不能去追求自私的幸福呢?黃泉是該感到慶倖的。因為那一刻他的羞辱多於失望,個人的自尊超越了對無望感情的期待——不應該是這樣的。然後他做了一件讓他蒙羞更多的事情,他感覺不到感覺,只有從胸腔直沖頭顱的血液翻湧,那一秒世界失去了所有聲音,他拖著一個人一點重量都察覺不到,等著血花濺開的刹那,就像向頭頂沖上的血液一樣奔騰。而他幾乎在同一時刻後了悔,他不可想像、決不允許因為一個如此卑劣的人背負罪名——如果必須如此,他寧可死。殺一個人並不能讓他原諒。如果時間還能延續,他一定選擇既沒有愛,也沒有恨。原本就什麼都不該有,因為不值得。如果時間還有以後,他一定感激自己發現了這個事實,原來可以不愛,原來是以前的自己錯了。 -RK- Fu<e
如果不能不愛,那愛便失去了意義。 |IUWF%~^$+
從雪城回去,黃泉想他會把事情和他的血親說清楚。既然有了第二次生命,便應該看清自己,不再勉強地活下去。他羡慕羅喉,因為羅喉從不遮掩自己的好惡。 :S(Z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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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在紀念碑那逗留了不久,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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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人口不算多的老城區,黃泉從大路一拐上了坡。前面一段路幾乎都沒有路燈,大體上靠著住宅門口的燈光辨別路況。入夜後格外天氣森寒,小道上偶爾有一兩行人。黃泉踏著雪,一個人不急不緩地走著。黑暗裏看不見行人的表情,似乎任何人都形同陌路。黑暗、孤寂、寒冷、漫長。兩邊是電線杆,樹杈和不算矮的圍牆。他向上走著,並沒有害怕,因為已經習慣。 xFg>SJ7]
到了一段路,光線似乎更暗了。嚴密的樹枝擋住了牆內的燈光,只能憑著遠處的光源小心前行。黃泉挨著牆,仿佛看見前方有個人影,那人一直靠在牆邊沒有動,不知為何,心裏竟然暖了起來。儘管他看不清這個人的面孔,但暖意如同光芒擴散在這陰冷的雪徑中。這條黑暗的小路並沒有改變,卻在黃泉的印象裏有些不同了。 yJe>JK~)
他忍住沒有叫他。羅喉背著坡面朝向開闊的天空,像是定住了似的。他拉住黃泉的手臂讓他和自己朝向同一方向。“抬頭。” Yp2eBgo"
如同多年前一樣,被羅喉從身後抱住。冬季的銀河好像空中漂浮的一艘閃亮的大船,當年仰望的星空不知是否和現在一樣?如果想必如此,那便見證,見證這一切曾經無悔地發生過、存在過,而人類堅強的意志會讓它們延續下去。 Ef13Q]9|
那晚黃泉看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顆流星 ,繁密的星空裏一道白線長長劃過。 ',5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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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洗完澡穿著浴衣從浴室裏走出來,一邊擦著半幹的頭髮。 t#eTV@-
羅喉低著頭坐在茶几邊,看著桌面。電視裏放著國內新聞的插播廣告,立燈和床頂燈都亮著,房間裏光線算不上昏暗。走近一看黃泉才發現羅喉在對著圖樣拼木塊拼圖,那四塊拼圖原本放在茶几上的淺底木盤中。圖樣有二十種,羅喉已經拼出一半了。 6Sn.I1Wy
黃泉坐到他對面,盯著他拼了三四種,沒有插話,浴巾披在肩上、羅喉的表情平和裏透著專注,讓黃泉覺得蠻可愛的,似乎能推斷出他孩童時代的純真來。 8Kk(8a&v
看著羅喉拼拼板讓黃泉有些技癢。他翻了幾個抽屜,最後打了酒店服務的電話。不一會兒,服務生按了門鈴。他掀開自己的被子,收起腿也拼了起來。前幾個很容易,稍微試一試就拼出來了。中間有一個圖形倒要費些功夫。黃泉試了幾次,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拿起圖紙仔細琢磨。羅喉便是在這時湊了過來。 P J[`|
“別出聲。” 2Q:+_v
羅喉授意後果然君子,關掉電視,一言不發地坐到黃泉床邊。大約過了十分鐘,黃泉拼完了所有的圖形,將拼板放到淺盒中。隨後羅喉又自然地將方盒放到床頭櫃上,自己往黃泉床上又坐得深入了些。黃泉將盤好的腿又向內收了收,揚起頭挺直脊背,沒等他追備好便迎來羅喉的話。 b9dLt6d
“為什麼我們不在一起?” J`1r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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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又終於等到了這句話。黃泉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D=&Me=$
羅喉斜著身子,一手撐在床上。他想了好幾天如何說服黃泉,但似乎一點必要也沒有了。 ?#UO./"
黃泉低著頭,拿起羅喉的左手,讓溫熱的手指探進自己的浴衣領口。羅喉受刺激似地一縮,但黃泉固執地讓他摸向自己的胸口。胸口的溫度比手指要高上好多,羅喉沒有在上面流連,語氣冷淡。“這不是我想要的。”只是指間輕貼著肌膚。黃泉還是把那手壓在胸口,“要是你能知道我心裏怎麼想就好了。”他的視線對著沒有光線垂落的天花板邊緣,沉默了很久,最後鬆開羅喉的手,把自己推到床頭。 i,9)\1R
“我不知道怎麼說你心情會好一點。”在羅喉的視線中,他輕輕閉上眼睛。“我那時候沒有給你回信,其實沒什麼原因。你又沒有記恨我?” [0D.K}7|
“沒有。”恍若驚醒了一場夢,羅喉深深吸了一口氣。“關於你的事,我記得都是好的。” fw{gx
“所以你是覺得無所謂?” Z0r?|G0
“不是。”隔著厚厚的布簾,窗外傳來了北國的風聲。他緩緩開口,靠著比風雪更大的魄力。“我覺得很輕鬆。” hpL;bM'
黃泉使勁向上仰了仰頭,“我也是。”他再也忍不住,淚珠順著臉頰流下落在衣服上。 1|-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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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靜極了。 ]~hk6kS8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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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拼命扯出一個笑容,“你說,為什麼會這樣呢?” Nf1-!u7
這是羅喉第一次看見成年後的黃泉落淚,他一刻不離地盯著他,雙唇貼緊,心口仿佛在不斷塌縮。不是說過去誰對誰錯,只是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之前錯過很多,內心乏力。將黃泉拉入懷中,羅喉撫摸著他的後背,低聲回答:“如果我一直陪著你,便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WaR`Kp+>
黃泉咬著嘴唇,用力從羅喉懷中掙脫出來,神色堅決的要把積壓已久的話爆發,“有時候你的確會想著什麼人,其他時間他們對你又無所謂!”“對”字就含在羅喉舌尖,沒等他說話,便聽黃泉又疾言道:“我也已經是這樣的人了。”他斷然的說著,“你並不真的需要和我在一起生活。不論我怎樣努力,你都有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不想讓任意一邊把你搶走!” G+|` 2an
目光濕潤,黃泉說的他全都明白,只是一直沒有正視。“那又如何?你也是一樣,如果你能懂你自己,也應該明白我的心意。我對你的感情,並不因為我需要你;在我沒有想起你的時候,也不等於你對我真的無所謂。” /FEVmH?
“可是我不能僅僅是這樣,我知道我曾經對不起你……”他看著有些訝異的羅喉。“有段時間我想把整顆心都獻給你,可是現在不能了。” pBA7,z"`mP
“那就接受,不要拒絕我。如果你想償還的話。” PBkt~=j
“我無法接受你對我的安排,就算是我再次拒絕了你。可我還是做不到。” GYUn6P
羅喉的眉頭一直是微微鎖緊的,他拉住黃泉的手,沉默了很久才說:“我以為,和我在一起對你會是補償,所以……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不願意。如果是因為倉促,我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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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我心裏也不會有別人了。”黃泉呆坐在哪,慢慢地開口,“我還想在古都留一段時間。我不知道……以前的事是怎麼發生的,以後怎樣,我……”最終他沒有說完,卡在喉裏。 R`^_(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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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喉還是那種摻雜了憤怒、悲哀和難以置信的眼神,他終於把黃泉再次抱入懷裏。“我沒想到,其實你一直在計較過去的事。”他感到黃泉在顫抖,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你會想,為什麼會這樣,我也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你離開沒多久,我那時候就巴不得趕快忘記你,擺脫你,這樣我心裏反倒好受些。”他的嘴唇幾乎貼到了黃泉的耳廓,“我這麼想,你會不會對我失望?”黃泉終於崩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沒有推開他,反而把羅喉深深地抱緊,手指攥緊羅喉的衣服不鬆開。“我嫉恨任何可能和你成為朋友的同學,心想離開我你就只能你個人。可是我自己卻很快有了其他朋友。之後的三年,我從想著你到指望趕快忘記你,就像拔掉一根刺一樣。就算因此我們再也不見面,我也認為值得。”他撫摸過黃泉光滑的長髮,眼裏含住淚水。黃泉扶在他的肩上,掩住哭聲,但止不住顫抖。“另一件事你也知道:到最後,我也沒去看外公一眼。這些,我都不認為有任何過錯,從來幾次都是一樣。” d <JM36j?
“外公的事情已經無可挽回。可是我和你,卻遠還沒有結束。這次,無論如何我不會對你放手。至於你怎麼想,是你的事。” x>`%DwoRI
黃泉還是那樣抱著他,嗓音乾澀地道:“你總把自己描述的不合實際。” BbS4m
“我只是實話照說。唯一被低估的就是我對你的欲望。就算沒有這次意外,你也只能是我的,其他任何人都配不上你。”直到黃泉不再顫抖,他才慢慢鬆開懷抱,看著臉色泛紅的黃泉。黃泉的情緒逐漸平復,疲倦地微微低著頭,又抬起來。羅喉很喜歡黃泉這樣的神情,眼角柔軟,目光專注而誠實。 QbpFE)TYJ|
“還沒結束。”黃泉低聲重複著這句話。“的確……還沒有結束。”他轉頭看向羅喉扶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看向羅喉。 i9][N5\$
羅喉不再給他繼續看的機會,直接吻了上去。那感覺是一如既往的叫人迷醉,清冷中帶著不可回轉的堅決心意。放下了防備,黃泉把自己打開接納羅喉的進入,纏住羅喉,他的熱情還不太熟練,卻溫暖到讓羅喉感覺胸口有什麼仿若融化。 j9+w#G]h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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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城的天亮得晚。房間裏厚厚的布簾隔著北地的狂風。他們逐漸清醒的時候已經過了旅店自助早餐供應的時間,被子裏很暖和,誰都不願意爬起來。 F;0}x;:>
黃泉很安穩地睡了一夜,布簾擋了光,到現在也推斷不出是幾點。羅喉把窗簾拉開了一層,總算透進些陽光來。 B%+T2=&$7
羅喉又回到被子裏。黃泉睜開眼睛,身體還是有些累,但又睡不回去,只好和羅喉說話。 WWHoi{q
“今天你想去哪?”他迷迷糊糊地說。 _8UDT^?8,
“明明你熟悉這裏,不該問我。”他又吻了黃泉,對方淺淺回應著,昨晚實在累了。 pOG1jI5<{8
“我說過這裏很沉悶,很無聊。你到時候不要抱怨。”他提起月陸半島的古代遺跡博物館和幾棟殖民地時期的房子,半天就能逛完。羅喉說這邊老城的街道很有意思,十分狹長古舊只能徒步行進。於是黃泉嗯了一聲轉過身假寐。羅喉揉了揉他的銀髮,說這四周的山都能坐車過去,看似距離不遠。黃泉將身體往枕頭上蹭了蹭,說那邊風景很好,人跡罕至,猛禽猛獸都有。 A#'8Xw|
“你似乎不討厭這裏嘛。”黃泉小聲說,“可以在這待六年試一試……” Q%mB|i|
“我應該早點來的。”感受到黃泉不自覺地將頭挨近自己,羅喉所幸抱著他任其淺眠。“至少那年耶誕節應該發生點什麼。” j+v=Ul|l
“對了,那天為什麼我睡到你的床上?” mk+B9?;cF-
“你真不記得?” |T)6yDL
“不知道,可能還沒想起來……” g0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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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上的電話此時不合時宜地發出聲響,清脆的鈴音霸道地在房間內重播。是黃泉的。 k%QpegN
黃泉往羅喉的懷裏縮了縮,羅喉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準備掛電話。 q2:6QM&
“你哥。”到底是眼比手快。 }"!I[Ek> y
“不管他。他會再打過來。” ):_\;.L
兩分鐘後,銀血的電話如約而至。 vJOw]cwq
黃泉抱起枕頭,痛恨地鬧起彆扭來。越是追著他打的電話他越不想接聽,可像銀血這麼關注細節又容易緊張的人,碰到兩個電話不接又關機恐怕會立刻聯想到刑事案件。 xCl1g4N
“我來吧。”羅喉從被子裏出來披了件外套,拿起手機進了浴室。 T&o(N3lW
掛個電話也要這麼久,自己差點又要睡著了。 @>>~CZ`l
“你哥要和你說話。”羅喉回來把手機放到黃泉耳邊。 l(tOe
“喂,大哥……”黃泉壓下心中的無力感,接了電話。“嗯,我和羅喉在外面……不在古都,過兩天再回去……我都好……不要給我帶東西!幽溟買東西好騙誰都看得出來!……都說冬天去這麼熱的地方會不適應,還吃那麼多海鮮當然會有問題……不去,你們自己玩……嗯,知道了。回來我去找你。還有事麼?……除了注意安全還有別的嗎?羅……他有什麼可注意的?……哦,那就回去再說……掛了。” Opc
ZU{4b
把手機放到桌上,黃泉長舒了口氣,望向身邊神色自若的羅喉。“你們倆都說什麼了?我哥本來就喜歡操心。” Y+u_IJ
“沒什麼。我把我和你的現狀告訴他了。”羅喉的語氣裏有幾分自得,“我還和他說會和你多在雪城住幾天。” mahJSz(3
黃泉聽著他的描述,想像千里之外的大哥會是何種憤恨,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憐憫之情。 9=h'9Wo
“他會接受的。”看了黃泉的反映,羅喉補充道。 @x'"~"%7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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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忠孝禮義品行無可挑剔的蒼月銀血穿著沙灘服,在椰子樹下幾乎把手機捏碎,心中不斷翻湧著酸澀之情:羅喉,你、你……你乘人之危! ?8Z0Gqt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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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喉還是走了,沒有耽擱。 OO*zhGD;[
那天是早上的飛機,只有黃泉送行。他們提前三個小時出發,行李都預先放在黃泉家。前天晚上聊到很晚,所以兩人都只睡了幾個小時便又啟程。 qUGC"<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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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行李托運,辦完登機手續。天已經濛濛亮了起來。古都春如四季。上個禮拜下了年初的最後一場雪,滿城飄絮,之後又掛了兩場大風,而昨夜則是綿綿斷斷的春雨。他們坐在大廳的長椅上。黃泉拿著兩杯咖啡回來,將其中一杯遞給羅喉。“在飛機上不睡覺麼?到那邊也是上午。” O5kz5b>Z
“既然起了就要清醒些。”他眼底有明顯的暗青色,但笑起來的時候卻讓人忽視這種疲憊。“你不回去休息嗎?”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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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他捂著熱咖啡說:“這樣的場面我們已經經歷好多次了。” (UvM@]B
“擔心嗎?” MUREiL9L|
黃泉搖搖頭,又笑了一下。“說不清。” oO|KEY(
羅喉抿了一口咖啡揚起頭,沒有看對方。“如果你能對我沒有感覺,今天也不會在這了。” m\r@@!
保持著笑意,黃泉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我和他們攤牌了,不過好像一切都沒什麼變化。” ]J$eDbaEjT
“銀血怎麼樣?” ?6un4EVL{
“其實他不太在乎我究竟想沒想起來,他比較在乎我拿不拿他當兄弟。” .e=:RkI,
“他當兄長很辛苦。” SVs_dG$
“是啊。也算我的福氣。” Be=u&T:~
“有他在我很放心。你自己要多保重,注意身體,不要硬撐。” q?DTMKx
黃泉聽不下去打斷他,“好了好了!我哥的那套你就別重複了。” GyIT{M}KV
羅喉沒有回答,從錢夾內抽出一張薄薄的簽紙遞給黃泉,是他們在四魌櫻山神社內抽的。黃泉打開簽紙,看見上面有“勿思勿念”四個字。“你留著吧。”收好簽紙,黃泉不由將視線落到羅喉臉上。 fS[,vPl
不緊不慢地啜著咖啡,神態自在,羅喉將他的右手輕輕地放在了黃泉的膝頭,有什麼話欲言又止。 =JbRu|/
機場大廳內電子顯示幕不斷滾動著航班資訊。羅喉看了眼顯示幕上的時間,抿了幾口咖啡,拇指停留在紙杯上。“是你教會我,想念人是什麼感覺。”他哽住了,只是安靜,手指輕輕摩擦著杯壁。“五月份的時候,我會回來一趟。” jW3!6*93
“嗯。”從安檢到登機口還要穿梭車。“你該走了。” *@v)d[z_
T| V:$D'
黃泉陪他到了安檢口。羅喉對他說登機前會給他短信,之後便進去了。沒有目送,沒有回望,或者兩人都不願承受這個。黃泉故作瀟灑地轉身,背靠在一面羅喉視線絕對抵達不了的牆上,直到確認轉身後再也看不到對方的背影。 2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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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hK?6[
Raxrb=7
一年後。古都。 t2I5hS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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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 N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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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血難以置信地咀嚼著這個地名。他聽說過天都,一個熱帶國家的城市,因為一座殖民時期留下的航空母艦式的學術機構而聞名。“你不是不喜歡熱帶?怎麼還會申請去那裏的專案?” "UGY2skf;
黃泉一直覺得烹飪作為銀血的愛好這點不太能被人理解,但這個愛好實在是為他身邊的人增添了不少福利。作為廚師,最高興的事莫過於看著別人興高采烈地享用自己的料理,最大的樂趣就是鑽研菜譜,最殷勤的社交方式就是請人到家裏吃飯。所以,每當週末不想做飯,黃泉就心安理得地到大哥家裏蹭飯,由此發掘到無數人間美味。 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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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地理沒學好。”黃泉咬了一口蘋果,“雖然天都的緯度離赤道很近,但是處在高原,離海洋又近,夏天還沒有古都熱。” !^=*Jq>
“總之你是打定主意去了。”銀血瞄了他一眼,又埋頭切菜。“去多久?” A3no~)wZn
“兩年吧。” ;":zkb{
銀血拿著菜刀,心頭一痛,歎了口氣,忽又想到了什麼,“羅喉也在那吧?” Xti[[sJ
“是啊。我看他一個人可憐。” =;3Sx::=
離羅喉離開已經快一年了。當初知道他們交往實在氣到不行,自己弟弟居然在眼皮底下被人騙走了。不過後來知道黃泉記憶已經恢復,加上他們相識已久,自己便沒有任何理由反對。 + SFVv_n
“他還好嗎?” q<[_T
“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黃泉伸著頭,看銀血正在切的牛肉。“要幫忙麼?” wF,UE_
“先不用。”繼而他又感歎,“現在還有人居然會寫信,真讓我吃驚,更何況他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會有這種心思的人。” K[Kh&`T
“偶爾而已,你也知道時效性那麼差。”莫名其妙,黃泉覺得自己臉有點發燙,趕忙換了話題。“對了,幽溟讓我告訴你他沒事,不用擔心他。” Fzpfoz<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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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血全身一頓。“你聯繫到他了?他沒事?”幽溟和嫇娘還是私奔了,整整三個月杳無音訊。“這小子居然不敢親口跟我說。”在松下一口氣的同時又感到幾分失落。 ^ZhG>L*
“誰都知道我和老爺子不是一條心,不找我找誰?” 5b/|!{
“不孝子。”話雖這麼說,銀血的語氣卻沒有太多的怪罪。“你走了,幽溟能回來也好。至少有一個在。” d`nVc50
黃泉把蘋果核扔了,洗了手又靠回廚台邊望向窗外。“不單是因為這個,還因為我能理解他。” N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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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小雨剛停,絲絲綿綿,地都是濕的。樓下的庭園已有了草色,幾乎能聞到植物的清新。黃泉將窗戶開的更大些,讓清風吹入。 %N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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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血假裝無奈地搖搖頭,把視線調回菜譜,確保一切精准無誤。雖然車禍對黃泉的身體造成了一定傷害,但他的氣色已經比一年前要好上許多,這讓銀血由衷的感到安慰。他一直不算瞭解羅喉,不過對這個人竟會莫名的信任,並驚歎于對方的定力。這種感覺,就叫做祝福吧。因為有些事自己是辦不到的,所以只能盡最大的善意希望,希望幸福註定降臨。 s3O} 6
透著光的天空已沒有晨起時的陰沉。銀血不再多說什麼,他還記得羅喉回古都前的黃泉,而現在的他和那時的他已經不一樣了,雖然他說不出具體那裏變不一樣。或許,這本來也沒必要太計較。對於黃泉,或是任何其他的親人,他都付出得一如既往。 {u\M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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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季已過。庭院間吹來的風攜著雨後青草和泥土的芳香,送來春天特有的濕潤氣息,清遠,悠長,昭示萬物去踏出生機。 ~j5x+y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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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iPs/xD
-全文完- ]*FVz$>X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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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在沒有流星雨爆發的情況下,在晴朗的夜空裏平均每小時可以觀測到3到4顆流星。 W$rH"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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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啦~!謝謝大家的支持!這個真的是喜劇哦~~~越寫到後面越被羅喉的誠意感動了呢~ &)vC;$v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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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最開始是想寫一個失憶題材。失憶這種事是真有的:幾年前我的一位遠房親戚在車禍後失憶了,同時後遺症中有嚴重的肢體運動障礙。她的家人為了她早日康復,向她隱瞞了她女兒幾個月前車禍身亡的消息。這便是本文構思的源頭。 8J~1-;
嗯,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文中四魌、月明湖和雪城的原型都在北海道,那實在是太美的地方了!我是冬天去的,都是雪,特別特別純淨~大家有機會一定要去那裏看看呀!^ ^ 7#U^Dx\yh
1~ t{aLPz
最後再次謝謝大家的支持~~
8<7GdC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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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