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6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南風曲（1.3更新63-67未完）|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6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南風曲（1.3更新63-67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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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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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0樓發表於: 2021-10-25 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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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過了幾日，南風不競的身體好轉，下床走動也不覺得乏力了，便自己收拾了東西，打算打道回六出飄霙。
燁世兵權也不阻止，除了日常處置些他們破軍府內部的事務，其他時間便默默地守在南風不競身邊，看他收拾東西，待天氣晴朗之時，也陪他在院中走一走。南風不競有著身子性子也略有些改變，反正也趕不走燁世兵權，只要他信守承諾不去叨擾寒煙翠和湘靈，強行奪回小包子，其他的便隨他去了。
六出飄霙離姑蘇不算很遠，輕裝簡行，三四日便可到達。南風不競孑然一身，剛剛出了客棧的大門，就被將百師雇來的馬車擋了去路。將百師掀開馬車上的簾子，燁世兵權跳下車來，笑著道：“你要回去，我不阻攔，我送你回去。”
南風不競還奇怪今日燁世兵權怎麼不見蹤影，原指望悄悄離開，免得又要跟他鬧場閒氣，誰知他早就猜到了，一上午都在打點行裝。南風不競攏了攏斗篷，天氣寒涼，這斗篷是燁世兵權前幾日讓人新做的，舒服又保暖，為著腹中孩兒，南風不競便不曾客氣：“不用了，我認得路。”
燁世兵權大步走到南風不競面前，伸手拂過他微涼的臉龐，南風不競側過臉，微微攢起眉。他們身後便是繁華的市集，人來人往的，總有好奇的人向他們張望，燁世兵權道：“外頭涼，先上車，別凍著了。”說著去挽他的胳膊。
南風不競立刻向後退了一步，然他也曉得這麼僵持下去不是辦法，等下燁世兵權發起瘋來真把他當街抱走，他現下也拗不過這人，於是只好忍下氣，隨著燁世兵權上了馬車。
馬車上已經鋪了好幾層厚厚的墊子，十分柔軟，枕頭和被子也準備好了，小茶几上擺著隨手可取的小點心和熱水，還有一個暖手爐，一應都很周到舒適。燁世兵權安頓好南風不競，摸了摸他的小腹，笑著道：“有什麼需要說一聲，我就在旁邊。”說著便掀了簾子退出去。
南風不競訝異道：“你不留下？”說完又覺得自己失言了，這話說得好像希望燁世兵權留在車裏似的。
燁世兵權看出他的心思，心中愉快，道：“我坐不慣馬車，在旁騎馬陪你。當然，若你想要我在車裏陪著，我也可以留下來。”
“哼！”南風不競冷下臉，轉過頭不搭理燁世兵權。燁世兵權笑了一笑，便自顧退了出去，留下南風不競自己在馬車中休息。
馬車的腳程很快，從姑蘇出城，一路南下，原本三四日的腳程不過一日就到了。一行人很快來到了離六出飄霙不遠的小鎮，這小鎮雖然不大，倒也算是和平安樂。
“停車。”
馬車中傳來南風不競的聲音，燁世兵權立刻勒住了馬，轉頭見將百師也把馬車停住了。將百師的駕車技藝高超，把馬車駕得四平八穩，就算是山路也很少顛簸。南風不競掀開簾子探出頭來，捂著胸口臉色略有些蒼白：“我要下車。”
將百師跳下車，把車前的位置讓出來，南風不競剛探出身子，燁世兵權已然閃身上前，自然而然地伸手將他抱了下來。南風不競無暇計較，甩開手沖到路邊嘔了幾口，這才緩過勁來。他拭去唇邊留下的汙物，轉身便見燁世兵權遞上清水漱口，而隨行而來的侍衛們已經將馬車周圍團團圍住，同時驅趕好奇的人群圍觀。
“又不舒服？”顧念南風不競的身體狀況，燁世兵權關心地問。“是不是太顛簸了？”
南風不競還是覺得嘴裏味道怪怪的，他知道這是正常的妊娠反應，只是他畢竟是男兒身，每次吐得天昏地暗的時候，就忍不住怪起了始作俑者。狠狠瞪了燁世兵權一眼，他也不願再回馬車上，反正六出飄霙已經不遠：“到此為止了，六出飄霙不歡迎外客。”
“哦。”燁世兵權也沒有勉強，見南風不競轉身就走，便步行跟在他的身後。將百師見狀，趕緊吩咐人留守原處，又自己帶了十來名侍衛緊緊跟隨在燁世兵權的身後。
就這樣，一行人跟著南風不競的腳步，穿過小鎮進入十裏桃林。此時是寒冬臘月，桃花未開，樹上都是光禿禿的，南風不競許久未回，邊走邊看，走得很慢，燁世兵權極有耐心地跟著他，也不開口，一路只聽得腳步聲沙沙作響。
又走了大半個時辰，南風不競停下腳步，再度冷然開口：“停步，你們不准踏入六出飄霙半步！”
燁世兵權向前一望，只見樹影重重之間，隱約能看見桃林深處有一座小屋，想來那便是六出飄霙，南風不競的居所。“哈。”知道南風不競的性子，燁世兵權抬手示意將百師，低聲吩咐：“你們在此待命。”
將百師驚道：“可是，主上！”
“嗯？”燁世兵權露出不悅的神情，將百師只好悻悻地低頭領命，帶著侍衛在原地駐紮。燁世兵權笑了一聲，再轉身時不見了南風不競的蹤影，原來方才趁著他轉頭與將百師說話，南風不競便施展輕功離去了。
這不算是逃離，頂多是抗議。燁世兵權也不著急，又低聲吩咐了將百師幾句，然後才施施然地沿著桃林繼續前進，慢慢踏入真正的六出飄霙所在。
六出飄霙已荒置許久，院中的花圃裏，花草已經枯萎，只剩寥寥幾株瑟縮在角落裏，勉強能挨著寒冬。南風不競站在花圃前，眼底流落幾分寂寥，這花圃他精心侍弄了許多年，曾經遍植奇花異草，春日的六出飄霙爭奇鬥豔，外頭十裏桃林灼灼其華，是世外仙境。而如今，他這個曾經的世外高人跌落塵俗，滿身染跡，怎不令人唏噓不已，他低下頭，輕撫著自己的腹，苦笑，當時離開時，腹中也是這麼小的一團，而如今歸來，場景依舊，人事全非。
兩年的光陰，如流水逝去。不世狂人已死，留下來的，又是誰呢？
“南風。”
腳步聲停下，燁世兵權打量著滿目蕭條的六出飄霙，這裏比起輝煌雄偉的破軍府，實在是太簡陋了，寒冬裏的世外桃源也沒有什麼好景色，越發襯托出此地的荒蕪。燁世兵權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見南風不競站在花圃前出神，便只低低喚了一聲。
南風不競早料到燁世兵權會跟進來，也懶得趕他出去，只在嘴上哼道：“我不是說過，不准踏入我的六出飄霙嗎？”
燁世兵權嘴角凝著笑意，道：“我已吩咐他們留在外面了。”
南風不競冷聲道：“但你卻進來了。”
“是。”燁世兵權一點都沒有抱歉的意思，理直氣壯地說道，“你可以當做我侵門踏戶而來，只是，如今你有能耐趕我出去嗎？”不帶下屬進來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燁世兵權笑望著南風不競，靜待他的回答。
“哼！”南風不競不悅地皺起了秀氣的眉，卻並未再和燁世兵權繼續這種毫無意義的嘴仗，轉身走向另一頭的屋舍。
那屋子一共就三間，都很小，一間是廚房兼柴房，一間大些的大約是書房，最後一間就是臥室了。南風不競推門，木門吱吱呀呀地響，灰塵撲面而來，他不得不以手掩住口鼻，等了片刻再進門。
燁世兵權見縫插針地跟了進去，四處一看，這臥室簡直可以用寒酸來形容，攏共就一床，一桌，一椅而已。兩人在裏頭站著都嫌擁擠，那床更是只能容納一人，多睡個孩子都有些困難。
燁世兵權揚起眉角，略有些驚訝：“你就住在這裏？”他自幼錦衣玉食，就算是習武都沒有吃過什麼苦，但見南風不競風流出世，怎麼看也不像出身貧寒，一時有些難以想像。
“是。”南風不競頭也不回地走到窗邊，將唯一的小窗推開通風換氣。他幼時也是世家出身，家境不凡，只是他性子孤傲，對這些瑣事本就不在意，有地蔽身就已足夠，一切都從簡。
這屋子已兩年無人居住，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車馬勞頓讓南風不競覺得身上疲憊，只稍稍打掃了一番，然後從床底拿出一床半厚的被褥鋪上。地方狹小，南風不競也不理睬燁世兵權，自顧整理著，兩人時不時碰上，燁世兵權也插不上手幫忙，悻悻地站在旁側。
鋪好了床，南風不競輕輕揉著酸軟的腰肢，抬眸卻見燁世兵權杵在那兒望著自己，不由道：“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麼，我要睡了。”
“你就睡這兒？”燁世兵權看著簡單的床鋪，薄得透風的被子，屋子裏冷得如冰窖一般，這地方怎麼能住人？“不成，天氣寒冷，你受不住，隨我回去。”
南風不競攏著身上的斗篷，不情願地說道：“今日天晚了，明天我自然會安排，我還不至於要凍死自己。”他常年習武，從前這般生活也無妨，只當是鍛煉心智修行而已，如今懷有身孕，倒真的有些耐受不住，只是他不願在燁世兵權面前顯露出來，只好咬牙硬撐，“你還不出去？”
燁世兵權一步就跨到了南風不競床前，抬手就碰到了桌子，這臥室實在過於狹窄，他只是想坐在一旁都很局促。南風不競本能地想躲開，但根本退無可退，好在燁世兵權並未有什麼逾越的舉動，只是低頭輕輕撫上他的肩膀，不著痕跡地落下一道溫暖的內力。“也罷，那就將就一晚，明日再說。”
“你……”
燁世兵權脫下自己的外衣，覆在南風不競身上，自己只穿了中衣，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守著，有事叫我。”說罷便轉身走出了小屋，將門關得緊緊的，不讓一絲冷風灌入。
衣服上餘溫尚在，暖暖地攏著南風不競，他心中微微一動，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沒有喚出聲來。默默地撫摸著身上的外衣和斗篷，兩層蓋在身上十分保暖，南風不競只覺得睡意沉沉襲來，便和衣臥下，不多時便進入了夢鄉。
夢境有些沉重，看不清聽不明，只覺得混沌之中有什麼東西正在消失，南風不競伸出手試圖抓住，卻只感覺到無盡的彷徨。他自沉睡中驚醒，屋子裏黑漆漆的，半晌才慢慢適應過來，他起身，只覺得身子沉沉的，冷汗濕透了裏衣。
窗口傳來輕輕的叩擊聲，咯噠咯噠響個不停，南風不競側耳傾聽，才知道一夜北風吹，外頭竟是撲簌撲簌下起了雪，雪落的聲音輕輕傳來，倒添了幾分聽雪的雅意。南風不競心念微動，松了口氣準備重新躺下，忽然想起了什麼，撐著身子起來，走過去打開了門。
寒風灌入小小的屋子，凍得人清醒，南風不競踏雪而出，外頭天光微明，依稀映出門口站著一個人。燁世兵權昂然立在門口，以刀拄地，一動不動，身上已經積了一層薄雪，聽到響聲他張開了眼睛，輕聲道：“你醒了，外面冷，快回去。”
南風不競停下腳步，伸手接住仍在飄落的雪花，皺眉道：“你杵在這兒做什麼？”
燁世兵權露出笑容，震碎身上的積雪，活動著身體，沉聲道：“我守著你。”他想要擁眼前的人入懷，又想到自己一身冰冷，便停下了動作，“時辰還早，你再回去睡一會兒。”
“你像個門神頂在我門口，誰能睡得著？”其實燁世兵權已經儘量壓抑自己的氣息，降低自己的存在，隔著門又看不見，南風不競根本不會知道外面有人，只是心中已經在意，隱隱約約的感覺變成了心魔般的執念，讓他輾轉反側，心神難安。
“這樣麼。”燁世兵權四下望瞭望，走到十步開外的一株桃樹下，那樹上只剩枝丫，也積著雪，新芽未出，光禿禿的。他在樹下盤膝而坐，輕輕倚著樹，“回去吧。”
南風不競本欲將外衣擲還給燁世兵權，見他好似完全不被冰雪所累，不由微微著惱，暗嘲：凍死你活該！便哼了一聲，轉身回了屋中，仍舊籠著衣物躺下，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等再度醒來已是天光大亮，這次有孕令南風不競變得極為嗜睡，身上也懶怠，起身時腰酸背痛的，不得不搓揉片刻才緩過來。他懵然在床頭坐了一小會兒，外頭的雪更添敞亮，隔著窗子都把小屋中映得雪亮，推窗向外望去，新雪還在落，只是已經小了許多，外面銀裝裹素，裝點得整個六出飄英頗為美麗。
忍不住伸手撫著微隆的小腹，現下這小傢伙還無知無覺，像一顆種子悄無聲息地生長著，算算日子也才將將三個月，可顯懷得早，這時候已經讓南風不競的腰粗了一圈。他心中柔軟，撫著腹中的小東西，突然身上披著的衣服滑落，見著衣領上的金底雲紋，才想起屋外還有人。
縱有些不甘不願，但南風不競也非鐵石心腸，加上腹中這孩子的來歷，到底讓他有些情動。只是他這人性子彆扭，越是動搖便越是不願承認，一遍遍自欺欺人，旁人見了也只有偷笑歎氣的份。
起身活動了片刻手腳，南風不競再度打開了門，向桃樹下一望，卻已不見了那人蹤影，只是地上小小一圈印子尚未被雪覆蓋。
看來所謂的在門口守著，也是騙人的。南風不競未曾覺察自己心中泛起的酸楚，想走遠些找找那人，突然注意到自己屋子門口放著一個食盒，拾起來打開一看，卻是一碗雞汁粥，還有醃制的醬菜，以及包子糕餅等幾樣點心，竟都還是熱氣騰騰的。“咦？”南風不競不由疑惑，四下裏仍是找不見燁世兵權的蹤影，他低頭想了片刻便明白了過來，想必是燁世兵權聽見屋裏他起身的動靜，這才把食盒放下自己先離開了。
南風不競捧著食盒，食物的香氣縷縷飄進鼻腔中，惹得他肚子咕咕叫了起來。那人倒是有心，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居然把時間掐得如此剛好，這食盒又送得神不知鬼不覺，令他連脾氣也不知向何處發。
“哼，不出來就算了。”南風不競懶得再計較，向著空無一人的雪地喊道，無人應答便自顧回到屋中，將食盒中的食物一一取出。說也奇怪，這一覺醒來他倒是不再反胃難受，反而食欲出奇得好，一口氣把所有的食物都吃了個精光，這才滿足地摸摸肚皮。
吃飽之後，南風不競稍稍休息了一會兒，仍不見燁世兵權，他心裏嘀咕，轉念又想到自己明明要趕那人走，現在又惦記著，何其可笑，便不再糾結，自顧出了臥室，在六出飄霙裏轉了轉。
六出飄霙向來無人敢隨意踏足，所以即使他兩年未歸，倒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南風不競看了一圈，把幾處重要的地方都稍事整理，如今天氣寒冷，花圃要等明年開春再打理，院中倒沒什麼，書房裏也未有外人侵入，開窗通風除塵即可。
廚房是需要費一番心思的。南風不競再如何超然物外，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生活除了風花雪月，還得有柴米油鹽。從前他孑然一身，興致好時便縱情山水，來去自由，這廚房也不過是閑時偶爾下廚一用，如今他要在此地長住安胎，又不肯求助燁世兵權，自然什麼都要自己打理起來。
南風不競默默記下所需要的物資，看來一陣搬回來有些困難，只得先撿要緊亟需的幾樣，慢慢再添置。打定主意之後，南風不競換了一身便於行走的衣服，又穿上斗篷掩飾身形，離開六出飄霙，往最近的市鎮去了。

六出飄霙隱在山林深處，外頭有十裏桃林。穿過桃林再行數裏地，才能看到小鎮嫋嫋炊煙，人流熙攘。
南風不競知道身後一直有破軍府暗衛跟著，大約是燁世兵權的吩咐來保護的，這些人武功不弱，存在感倒也也不強，他們不來攪擾，南風不競也懶得計較，便自顧行去裝作不知。
一路上細雪霏霏，桃林中銀裝素裹，地上積了雪，踩上去咯吱作響。待快要出桃林的時候，南風不競停下來小憩片刻，緊了緊身上斗篷，抬頭看了眼陰沉沉的天空。今年這場雪下得突然，都說瑞雪兆豐年，可見是個好兆頭，只可惜他如今身子不便，空有吟詠風月的雅興，卻又不得不有所顧忌。
南風不競低頭望著自己的身形，一時覺得無奈，一時又心中惱恨，這半日不見燁世兵權的身影，也不知這人滾到哪兒去了？他隨意亂想著，忽然聽見前頭傳來有人低聲說話的聲音，這十裏桃林向來沒有人敢擅入，能如此膽大妄為的，看來又是破軍府的人了。想到此節，南風不競心念一轉，便加快了腳步，循著聲音走去。
前頭桃樹重重，隱隱約約站著幾個人影，南風不競故意斂了道掌力，遠遠一掌拍了過去，驚起一陣亂雪飛揚：“什麼人！”
“哎呀！”“喂！”
人影暫態散開，南風不競本意便不是動手，出手自然留了力，那兩人躲得也快，分毫未傷。南風不競走近一看，原來是千葉傳奇和將百師兩人，還有幾個破軍府的侍衛立在不遠處，垂手恭敬等待著。
將百師正欲還手，轉頭見南風不競立在那兒，容顏映雪，竟不由看得呆住，怪道主上如此動心神往，為這男人大費周章。千葉傳奇手裏拿著一卷紙，淡定自若地笑著道：“原來是南風公子，這麼冷的天，怎得一個人出來了？”
“哼！”南風不競負手而立，冷然揚眉，“你們在這兒鬼鬼祟祟地做什麼？”
“喂！”將百師這才回過神來，悻悻地收起鞭子，道，“幹什麼突然出手，嚇我一跳。你倒不怕我還手，一鞭子抽到你臉上去。”
“做得到儘管來試。”南風不競在武藝上自視甚高，整個破軍府能被他放在眼中的也只有燁世兵權了，“我讓你三招，也無不可。”
“你！”將百師也受不得激將法，勃然大怒又要出手，千葉傳奇趕忙拉住他，壓低聲音道，“將百師，不可啊，你真對他動手，無論輸贏，主上怪罪的還不是你？”
將百師瞬間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這倒也是，他這得力下屬再好，怎麼比得上主上心尖上的人，於是只好強忍怨氣，躲到了千葉傳奇身後，“策師，你說。”
千葉傳奇不慌不忙地收起手中的紙卷，向南風不競作了一揖，輕笑道：“我與將百師在此辦事，不敢打擾南風公子。”
南風不競瞥見他手中的紙卷露出一角，似乎是個什麼圖紙，哼了一聲道：“辦事？燁世兵權人呢？罷了，你們的事我才懶得過問，莫碰我的六出飄霙和桃林。”
千葉傳奇依舊淡定：“公子說的是。六出飄霙內我們不敢相擾，但六出飄霙之外，公子似乎管不著。”這桃林占地極廣，南風不競想全部管著不准人踏足，怕是心有餘力不足。
“哼！”南風不競給了千葉傳奇和將百師一個警告的眼神，拂袖而去。等他走得遠了，耳朵裏又飄進來一句：“這人脾氣這麼壞，希望以後生下來的少主不要隨他。”聽得他不由攥緊了拳頭，又不好回頭質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賬記到了燁世兵權頭上。
到達小鎮的時候已經快到正午了，雖是冬日裏，但臨近年關，家家戶戶都忙著置辦年貨，外出之人也都歸鄉了，整個小鎮熱鬧非凡，昨夜一場雪又是預示了來年的好兆頭，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充滿祥和歡樂。南風不競在這小鎮毗鄰而居多年，鎮上的老人都認得他，雖無來往，也曉得他是住在六出飄霙裏的謫仙人，因此都禮讓幾分。
南風不競在鎮子上轉了一圈，把該置辦的東西都置辦了，買了些油鹽醬醋等生活必須品，又去市場上找了個等活的老漢，付了銀子囑咐他，教他每隔三日給六出飄霙送柴火和米麵，再捎帶些新鮮蔬菜和瓜果，但人不准踏入六出飄霙半步。那老漢在小鎮住了許多年，對南風不競也知曉一二，捧著銀子連連點頭答應，又問還有什麼需要盡可吩咐。
從前南風不競什麼事都自己來，也沒有那麼多講究，這會兒行動不便，這才不得不求助於外人，只是他仍不願與人多做交流，只教老漢按吩咐做事，銀子不會少了他的，但若敢說出去半個字，決計不相饒。
處理好了雜事，南風不競想著今日的三餐還沒有著落，他本來吃得清淡，可現在肚子裏擔著一個，胃口也變得好了，於是又轉頭去了肉鋪，打算買些肉回去。結果走到肉鋪門口，瞧見兇神惡煞的屠夫一刀斬下大半扇排骨，白花花油膩膩的肉腥味十足，又覺得胃裏翻江倒海的噁心，於是掉頭走了。
回程時路過一戶酒肆，濃郁的酒香隔著門往外飄，勾得南風不競垂涎不已，摸摸肚腹想著喝一點大約不礙事，終究是沒忍住誘惑，走進去買了一小瓶酒。他自己懂醫，知道孕中不宜飲酒，對胎兒有礙，買了酒還覺得做賊心虛，左看右看無人注意，悄悄把酒藏進懷中帶回去。
雪已經停了，山中的雪積得比城鎮裏厚一些，南風不競防著打滑跌倒，不得不放慢了腳步。桃林入口，千葉傳奇和將百師仍然站在那裏，對著附近的一塊空地指指點點，身旁多出來幾個打扮不同的陌生中年人，幾個人壓低了聲音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什麼，見南風不競返回便停了下來，讓到一邊對他行注目禮。
“哼！”南風不競不知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只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冷然與他們擦肩而過。他知道這必定仍是出自燁世兵權的授意，於是偷偷豎起了耳朵，有意無意地窺探著千葉傳奇的動向。
千葉傳奇當然知道南風不競的心思，故意向身旁眾人道：“大家先休息會兒，等南風公子走遠了咱們再繼續，以免打擾了公子。”
將百師也笑道：“對對對，反正不急在一時，還是別惹著了咱們的……咳！”他話音剛落，便引得周圍人憋笑不已。
南風不競心情更是鬱結，又不好回頭尋釁，便徑直離去，等他走得遠了，沒由來的一陣勁風，千葉傳奇手中的圖紙驀然被震得粉碎，紙屑隨風亂舞。千葉傳奇哈得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這又是唱哪一出，我畫的圖，我還不會再畫麼？”
南風不競回到六出飄霙，就見有個人影站在自己的小屋前，身形挺得筆直，雙臂交抱在胸前，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聽見腳步聲，那人轉過臉來，微微頷首：“你回來了？”
現在是怎樣，這裏到底是誰的家？南風不競心跳一陣兒加快，沒好氣得瞪著燁世兵權，上前道：“你怎麼又回來了，還不滾？”
燁世兵權道：“趕得走我，儘管動手。”他自恃武功高強，對這口頭威脅有恃無恐，低頭打量了南風不競一番，伸手便去扶他，“風雪路滑，你一個人出去也要小心，跟我進來，莫凍著。”
“讓開。”南風不競側身躲閃，繞過燁世兵權想要回到屋中，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你，你在我家做了什麼！”這時才發現，他的三間小屋已經大變樣了。
書房那間倒還算好，燁世兵權也不敢擅動他的東西，只是打掃乾淨了沒怎麼改動，廚房和臥室被整個徹底改造了。廚房裏柴火碼的整整齊齊，灶台擦得錚亮，鍋碗瓢盆都擺好了，油鹽醬醋也都齊備，案上還放著新鮮的蔬菜和水果，若是要自己動手做飯也都方便。臥室裏，南風不競原本的木板小床已經不見了蹤影，桌椅被移到角落，重新換了更寬敞的床榻，床上鋪著白狐絨的墊子，錦繡被面的暖被，還有鬆軟的枕頭，看上去又暖和又舒服，床下設了機關，打開是抽屜，放著嶄新的衣褲鞋襪，以備日常所需。三間屋子裏都暖烘烘的，南風不競在屋外查看一番，發現是屋子下頭鋪設了炕道，在炕道口子燒上炭火，暖氣順著炕道流轉，即便是冬日裏，屋子裏也暖如三春。
這一切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既然主人住得舒服，又不破壞原本的格局，南風不競知道燁世兵權有心，不過這半日不到的功夫，要完成這所有的改造，單憑燁世兵權一人之力顯然辦不到，而且這位高高在上的大少爺怎麼會做這種粗活？“誰讓你在六出飄霙肆意妄為！”
“想讓你和我的孩兒住得舒服點，你看看，可還有什麼需要？”燁世兵權的確趁著南風不競外出之時招來不少人修整六出飄霙，然後趕在他回來前讓所有人全部撤走，南風不競就算知道此事，抓不著把柄也無可奈何，“對了，鳳舞已經趕到此地，要不要讓她來服侍你？”
南風不競怒道：“你是打算把整個破軍府都搬來這裏麼？”
“也無不可。”燁世兵權莞爾，此時此刻南風不競還不知道，很快他就要一語成讖。
催促著南風不競進了屋子，燁世兵權替他解開斗篷，依舊狹小的空間裏兩人只能近身相貼，南風不競就算想躲也躲不開什麼距離，只能任由燁世兵權動作，褪下他的斗篷，輕撫他的臉頰：“你生我的氣，何必作踐自己，又有著身子呢。”
南風不競雙頰一熱，微微偏過頭。熟悉的溫柔讓他有瞬間的惘然，究竟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強硬已經變成了笑話，底線一再失守，他知道他對燁世兵權的恨意早就模糊在了相處的點滴中。或許，是腹中血脈的聯繫，他和這個男人再不是不死不休的仇人，而成為了生命裏無法分割的存在，南風不競歎了口氣，輕聲道：“我累了。”
燁世兵權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微微出神，他原先想好了無論南風不競如何橫眉冷對，都可以一笑了之，但這示弱之語，卻讓他心口一縮，他低頭看了看南風不競微隆的小腹，形狀美好，讓他感覺前所未有的柔情：“好吧，那你休息，我去外面。”
南風不競靜默不語，從燁世兵權手中接過斗篷，撫平上頭的褶皺，誰料不小心一滑，將藏在斗篷內夾裏的小瓶烈酒抖了出來，被燁世兵權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你，還我！”
燁世兵權看一眼手中的酒，又看向南風不競，南風不競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轉開視線道：“天冷，喝了取暖。”
這便是藉口了，燁世兵權心內好笑，將酒收了起來，正色道：“孕中不宜飲酒，這個我帶走了，你累了便躺會兒吧。”說罷也不給南風不競再強詞奪理的機會，徑直轉身出了門。
南風不競咂咂嘴，自知理虧，不好意思跟出去索討，只好在床邊坐了，輕輕撫摸自己的肚腹。他一路走去山下集市，再原路返回，一來一去十幾裏地，這會兒著實疲乏，雙腿酸痛，精神也倦怠，於是倚在床頭閉目養神，屋子裏很溫暖，不一會兒他就墜入了夢鄉。
再張開眼睛時天色已晚，南風不競揉著肩膀起身，覺得饑腸轆轆，便打算去廚房裏找些食物墊墊饑。剛走到門口，燁世兵權提著個食盒推門而入，笑著道：“醒了，餓不餓，我帶了吃了給你。”
“你……”也不知道燁世兵權究竟用了什麼法子，時間計算得剛剛好。打開食盒，熱氣騰騰的食物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南風不競只猶豫了瞬間，便放棄了掙扎，乖乖在桌旁坐下，“你倒是算得好。”
“哈。”燁世兵權也不解釋，將食盒裏的食物一一擺出，米飯、白切雞肉、小炒肉、龍井蝦仁、炒青菜……幾個菜式都精緻美味，也符合南風不競的口味。食盒的下一層還有清燉鯽魚湯以及甜酒釀，都還是熱的，想來是費了不少心思，“你現在胃口好了，就多吃點。”
南風不競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肉，肉質鮮嫩，他原本只打算稍微吃幾口，總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誰知不知不覺吃了許多，連湯都喝得乾乾淨淨。
“唔。”南風不競摸摸肚子，看著桌上杯盤狼藉，這才想起燁世兵權還在一旁看著，頓時臉色一沉，偏過頭道，“嫌棄就別在這兒看著，滾出去！”從前懷小包子時也沒那麼多反應，怎麼這一胎這麼反常，連嘴都管不住了？
燁世兵權心裏是無限歡喜，雖然知道小包子也是他的孩子，到底和這還在肚裏的不一樣，他眼看著心愛的人肚子慢慢隆起來，便覺得無比美好和奇妙：“吃飽了麼，還要不要吃點別的？”
“你當我是豬？”這一餐的飯量幾乎是從前的兩倍，南風不競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燁世兵權居然還這麼問。
“這有什麼，你想吃什麼，上天下海，我都幫你弄來就是。”現在哪怕南風不競想吃天上的月亮，燁世兵權也要找法子去試試。
見燁世兵權完全陷入了傻爸爸和體貼的情人的狀態，南風不競也有些心軟了，他起身收拾碗筷，燁世兵權便也幫忙，全都收攏在食盒裏，又道：“你一會兒休息，我在門外守著。明天想吃什麼？”
南風不競看一眼屋外，寒風凜冽，想到燁世兵權今日特別修整的臥室，他竟不是為了強行住進來？“你還要守在門外？”
燁世兵權笑問：“你是在邀請我留下來陪你麼？”
“滾！”
“哈。”來日方長，等待的滋味燁世兵權可是嘗得夠夠的，他有的是耐心。“你歇著吧，有事喚我。”
等燁世兵權走了，南風不競愣愣地看著門口出神，許久之後他忽然醒過神，打開門倚門張望，燁世兵權仍舊拄著刀站在桃樹下，向他投來溫柔的目光：“怎麼了？”
“明日。”南風不競咬了咬唇，“明日繼續送飯，我還要酒釀。”
“哈，遵命。”
自此之後，一日三餐燁世兵權都會送來，變著花樣討南風不競的喜歡。南風不競知道送飯進來的肯定是燁世兵權的下屬，不過既然沒有見著人，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橫豎吃人家嘴軟，況且這位大廚的手藝還相當不錯。
長日無聊，南風不競吃完之後就在六出飄霙四處逛逛，偶爾也會與燁世兵權閒話幾句。興致好時，他在院中彈琴，琴聲崢嶸鏗鏘，燁世兵權便在一旁練武，琴聲越激昂，身手越是俐落，激起樹影震顫，積雪亂飛，兩人如同較勁，不分高下，直至燁世兵權忽然大喝，停下了這場琴武之鬥。
入夜之後，燁世兵權便在門外守著，並不入內打擾。冬日寒冷難熬，南風不競透過門縫看著燁世兵權在桃樹下或坐或站，徘徊不定，眼睛始終盯著自己這處，也心中動搖，想著要不要放那男人進來，然而每次伸手摸上門栓，又驀然想起種種前事，終於還是作罷。
連續數日，兩人倒也相安無事，南風不競知道這麼下去不是法子，總不能真的讓燁世兵權在他門外一夜夜守著，但這扇門他始終打不開。
那日午後，南風不競午睡剛醒，便聽見門外傳來兩人說話的聲音。一個聲音略低沉，只是偶爾應答，很明顯是燁世兵權的，另一個聲音輕一些，也很熟悉，刻意壓低了之後嗡嗡地聽不清楚。南風不競半夢半醒，一時沒有回過神來，連睡亂的發絲都來不及整理，便直接走了出去：“看來我這六出飄霙倒是人人可隨意踐踏之地了？”
破軍府的人進進出出南風不競已經懶得管了，這回更是堂而皇之在他門口出現，他被冷風一激清醒了過來，定睛細看才發現來人是千葉傳奇。
千葉傳奇上下打量著南風不競，見他髮髻散落，衣衫微亂，神情更是懶懶的，不由嘖了一聲，這也太不避忌了：“喲，是南風公子，抱歉，千葉急著來找主上，一時忘了禮數，還請公子不要見怪。”
南風不競道：“我有允准你進來嗎？是不是你們仗著有燁世兵權撐腰，便將我這六出飄霙當做遊玩之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燁世兵權也看了南風不競一眼，不動聲色地上前擋住千葉傳奇的視線：“外頭冷，你穿好衣服再出來說話。”
“哼！”南風不競轉回屋內，稍事梳洗，裹上斗篷再出來，千葉傳奇垂手而立，顯然方才燁世兵權已經有所交代。
“南風公子，千葉是特地來邀請您的。”
“我？”南風不競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了什麼藥，睨著燁世兵權道，“你們有玩什麼把戲？”
千葉傳奇淡定道：“那就請公子與主上隨我來。”
“哼！”
燁世兵權道：“策師，你先行一步吧。”他先把千葉傳奇打發離開，催著南風不競回到屋中，撿起床頭的梳子為他重梳髮髻，“方才是不是吵到你了？”
“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怎麼，不敢隨我去看個究竟，怕我把你綁走？”
“哼，帶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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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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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樓發表於: 2021-10-25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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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桃林中的積雪已經化了大半，雪水化入塵土，使得地上濕漉漉的泥濘不堪。因怕路上打滑，南風不競又不肯與燁世兵權親近，於是燁世兵權只好不遠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慢慢穿越桃林。
數日未曾下山，南風不競覺得桃林中的景色似乎都有所改變，只是他心裏疑惑著千葉傳奇的邀約，無瑕細看，只聽得身後燁世兵權沉重的腳步聲，輕功修為或不如他，但單論武藝，這男人已臻化境，他再練個十年二十年或許還有一戰的可能。
南風不競雖然心高氣傲，卻不得不承認，學武的天賦強求不得，他自恃天份極佳，但在燁世兵權面前仍不得不甘拜下風，這並非他逞強鬥狠能改變的事。想到這裏，南風不競不由氣結，驀然停下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立在原處。
“怎麼了？”燁世兵權跟在南風不競身後，心中想著的卻是另外的事，想來這桃林裏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他便沒有十分關注南風不競的情況，見他突然停住，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於是加快腳步趕了上去。
“沒事。”南風不競額頭上已有細汗，是因為剛才腦中演武驚心動魄，每次不出十招他便要敗，連個破解的法子都想不出來。可燁世兵權以為他是走得累了，抬手替他拭去汗珠，笑著道，“走不動了？要不要……”
“你閉嘴！”南風不競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繼續往山下走，一直走到前日裏遇見千葉傳奇和將百師的地方，頓時目瞪口呆，“你……你們……”
燁世兵權笑吟吟地看著南風不競：“如何？”
只見原本直通小鎮的桃林之中，竟是憑空出現了一座雄偉壯觀的大宅，那宅子占地極大，猛一打眼都看不完整，門庭氣派，制式也很華麗，門口站了一排守衛，都穿著金底雲紋的衣服，為首的正是千葉傳奇。
千葉傳奇看見兩人便迎了上來，從容行了一禮：“主上，南風公子。”
燁世兵權問：“都準備好了嗎？”
千葉傳奇道：“都按照主上的吩咐置辦的，還有些收尾的工作，不過不影響兩位的日常起居，請隨千葉入內一看吧。”
燁世兵權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臉看著南風不競，見他滿臉震驚，不由莞爾，伸手挽住他道：“進去看看吧，策師，勞你帶路。”
“是。”
“放開我！”南風不競驀然喝道，甩開了燁世兵權，定睛打量著那座大宅，三日前這地方還荒蕪得什麼都沒有，僅僅幾天的功夫，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座宅子，而且這宅子的模樣，簡直就是破軍府的微縮版，“這，這怎有可能？”
“滿意嗎？”燁世兵權志得意滿，他向來說一不二，出口的話沒有收回的道理，無論用什麼辦法都必須要達成，“你不肯跟我回破軍府，我就把破軍府搬到這裏來。”
南風不競愣神片刻，轉向千葉傳奇道：“原來你那日在此地鬼鬼祟祟，就是為了這個。好，好的很，三日功夫，你有本事造一座宅子出來。”
“南風公子博聞強識，難道沒有聽說過‘一夜城’的故事？”千葉傳奇早有應對的說辭，見燁世兵權未曾阻止，便繼續說了下去，“說得是有位將軍外出打仗，需要建築堡壘，於是將軍便真的在一夜之間修出了一座城來。傳說雖有誇張，卻也並非空穴來風，這間宅子從動土到竣工，整整花了三天二夜。”
“……”南風不競無言以對，加快腳步走到宅子邊上細細查看，見那宅子雖然都是新砌的，但工藝也並未偷懶，想來燁世兵權是找了能工巧匠，又加派人手日夜趕工所成。千葉傳奇跟在他的身後，輕笑道：“南風公子請移步入內，這可是主上特地為了您建造的。”
“哼！”南風不競瞪了一眼燁世兵權，這手筆不可謂不大，“不過一座宅子而已，三日建成能有多堅固？我只要一掌下去，就能讓它化作廢墟。”
千葉傳奇聳聳肩：“南風公子的神之卷威力巨大，再堅固的牆也禁不住公子的掌力，不過……”他看了看燁世兵權，主上真心縱容南風不競，他這個下屬還真是難做，“南風公子能砸，我們難道不能再造？您毀一次，大不了我們再造一次，破軍府都搬來了，自然要造到主上和您滿意為止。”
“你！”
南風不競說一句，就被千葉傳奇頂回來一句，昔日橫行天下的不世狂人是真正遇到對手了，打不過就罷了，連口頭爭鋒也落了下風，他拂袖轉身，不肯再與千葉傳奇爭論。千葉傳奇見燁世兵權不開腔，便放肆地說道：“這宅子不占六出飄霙分毫之地，南風公子何必賭氣呢？”這座宅子幾乎是貼著南風不競能管轄的範圍邊界所造，倒真的跟六出飄霙絲毫無涉，只是這裏是離開六出飄霙唯一的路，六出飄霙另外三邊都是群山環抱層巒疊嶂，根本毫無出路。
“好了。”燁世兵權上前調停，示意千葉傳奇莫再爭鋒相對，拍了拍南風不競的肩膀，道，“進去看看，你走了一路，也該累了。”
“你別以為……罷了，我倒要看看三天能造出個什麼模樣。”想開口怒罵，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短暫的停頓過後，南風不競突然感覺到十分的空茫，他抬頭看著燁世兵權，燁世兵權似乎根本感覺不到他的抗拒和動搖，只一味地貼在他眼前，用各種方式來表達他的愛。南風不競歎了口氣，當先走向宅子。
“慢些走。”燁世兵權趕緊追了上去，和南風不競並肩跨進了宅子的大門。
宅院中的一草一木都帶著熟悉的氣息，破軍府在北地，和此處的風光大有不同，此時又是冬日，庭中樹木不可輕易挪動，所以千葉傳奇就命另闢蹊徑，就近移植了四季常青又好養活的樹過來，先將格局定下，準備等來年開春再慢慢打理庭院。宅子的規模遠不如破軍府，主體三進三出，兩側各有廂房數間，中間還有花園，內中假山池塘，幾乎都是按著破軍府來的，屋子裏的陳設也與破軍府一般無二。
進了正廳，鳳舞早已等候多時，見著南風不競便盈盈下拜：“公子！”
“鳳舞。”在破軍府的時候，就是鳳舞一直在照顧南風不競的飲食起居，所以他對鳳舞的態度與眾不同，多了幾分親近。只是越是如此，南風不競便越不願意她看到自己如此模樣，下意識地攏起斗篷，掩住身形，點了點頭道，“你也來了。”
“是。”鳳舞向燁世兵權行禮，得他暗示之後方才敢答南風不競的話，“鳳舞奉主上之命，特來服侍公子。”
“我不要人服侍。”南風不競冷冷道，孕期越久，他的身形變化越大，他可不願自己大腹便便的模樣被別人看著。“你是破軍府的人，不必如此待我。”
鳳舞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低著頭等候燁世兵權指示。燁世兵權眸光微微一凝，走上前來替南風不競整理斗篷，低聲道：“鳳舞是我特地調來的，你這幾日的飲食都是她做的，看你吃的可心。以後你要吃什麼用什麼，自己吩咐她做便是。”
南風不競垂下雙眸，微微皺起了眉：“你為了這個孩子，我承你的好意，但除了這個孩子以外，你我之間並無瓜葛。燁世兵權，別得寸進尺。”
“那就當是為了這個孩子吧。”燁世兵權立刻換了口風，伸手挽住南風不競，南風不競剛要提氣將他震開，不料脈門被扣，硬生生被那人拉進懷中擁住，“走，跟我去後面看看。”
“我累了。”周圍還站著不少燁世兵權的下屬，南風不競臉上掛不住，沉下臉推脫，“要看你自己看，我要休息了。”
“也好，那便直接去臥室吧。”燁世兵權見南風不競神色慵懶，不由心念微動，輕輕摟住他的肩膀，壓低聲音道，“累極了，那我抱你過去。”
“你敢？”南風不競低喝，瞥見千葉傳奇站在不遠處，明顯就是憋著笑看戲的模樣，心中更是生氣，“什麼臥室，關我什麼事，我不去。”
“自然是你我的臥室。”燁世兵權這回可不客氣了，直言，“以後你就和我住在這裏吧。”
“你休想。”
“南風。”燁世兵權低聲喚道，鳳舞機靈，立刻示意周圍的人退到外頭去，只留下兩位主人在正廳裏。燁世兵權知道南風不競臉皮薄，因此等人都退出去了才私下裏輕聲勸道，“山上景色雖好，可天氣寒冷又近年關，你大著肚子不方便，住在那兒也讓人不放心。”
南風不競耳根通紅，聽他說什麼大著肚子什麼的，差點被一口氣頂住，捂住胸口咳了幾聲，更令燁世兵權立刻緊張起來：“怎麼了，是不是著了風寒，不舒服？”
“閉嘴！”南風不競拍著胸口順氣，這男人永遠這麼自說自話，他說什麼都不會聽，“嗆著了。我在六出飄霙好的很，不需要你操心。”
“聽話。”
“你不要一再相逼，燁世兵權，我已經退讓過了。”南風不競垂下眼睛，他的底線已經一降再降，如今身後已是萬丈深淵，再退，他便不是南風不競了。
燁世兵權沉吟片刻，終於還是歎了口氣：“你……罷了，你要回去，可以，但讓鳳舞跟你回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兩人都是驕傲之人，爭鋒相對只會兩敗俱傷，燁世兵權知道不能逼得太緊，只能妥協，“這也是我的底線。”
南風不競看著守在門外的鳳舞，再想想腹中的孩子，冷然道：“我那裏可沒有多餘的地方住人。”
“只是讓她照料你的三餐和起居。”燁世兵權嘴角微揚，連他都只能日日守在門外經受風吹雨打，入夜自然不會讓旁人去陪侍，“只是近日我有些事要處理，怕不能時時刻刻在山上守著你。”
“你最好別再出現。”
“哈。”這話顯然是賭氣，燁世兵權忍不住笑出了聲，“年關將近，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鳳舞。對了，新年是不是要將小包子接來，好歹陪著你過年。”
“你別打小包子的主意！”一提起小包子，南風不競情緒激動了起來，不知為何他就是非常抵觸小包子和燁世兵權接觸，那是他怎麼都無法跨過去的坎。
燁世兵權已從暗衛處得到消息，知道寒煙翠和湘靈把小包子照顧得很好，便只派人在附近守護著照看，但並未去打擾：“也好，兩位姑娘把他養得白白胖胖的，你安心在此，就不去打擾他們了。”
“你倒是了若指掌。”南風不競輕哼，這話既是讓他放心，也是暗藏的威脅，暗示他小包子仍在破軍府的掌握之下。“還有什麼，一併說了。”
“你的身子……”
“沒有我就回去了。”燁世兵權的目光又往他的肚子上掃，南風不競雙眉皺起，在他看來這簡直是故意給他難堪的，誰願意被人一再提醒這種事。他腰上酸痛，不肯在燁世兵權面前顯露，強撐著要走，“叫你的人少來我面前晃悠，敢隨意踏足六出飄霙，我見一個殺一個。”
放了狠話，南風不競便扶著腰出門，鳳舞趕緊跟了上去，拿了個白狐皮做的暖手筒給他戴上：“公子，天氣寒冷，請小心足下。”
“不戴這個。”南風不競瞥一眼那暖手筒，雪白的毛不含一絲雜色，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不過他昂藏七尺，又不是閨閣小姐，自然不肯用這東西，“誰要冷，誰自己用吧。”
“南風。”
“又如何？”南風不競停下腳步，負手而立，然並不肯回頭。
燁世兵權抬頭看看天色，道：“天色已晚，在這裏用晚膳吧。”不由分說吩咐鳳舞，“你先下去準備。”
鳳舞道了聲：“是”便匆匆退下轉去後廚，只有她才是最清楚南風不競的胃口，掌勺的自然是她。燁世兵權向南風不競道：“且休息一會兒，等用過晚膳，我送你回去。”
現下已到傍晚時分，離天黑不遠，這會兒回去六出飄霙的確諸多不便，南風不競猶豫片刻，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燁世兵權肯定繼續糾纏不休，到時候又是麻煩，就不再多言，一聲不吭地回轉屋子裏，找了個地方坐下閉目養神。
好在燁世兵權信守承諾，陪著南風不競吃過晚飯，又令鳳舞點了燈籠在前邊引路，親自將南風不競送回了六出飄霙的小屋。
進了小屋，南風不競脫去外衣和鞋襪，俯身輕輕揉著酸痛的小腿肚子，神色有些怏怏不樂，鳳舞灌了一個湯婆子送進來，替他暖好床鋪，又默然退到屋外不敢造次。南風不競看一眼燁世兵權，忍不住問：“你不會是打算叫鳳舞同你一起守在門外吧？”
“這幾日要鳳舞照顧你了。”為了南風不競的事，燁世兵權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他雖鍾情愛人，但畢竟還是叱吒風雲的破軍府之主，猛虎細嗅薔薇，也該虎嘯山林，顯出一方霸主的氣度來。“你早些休息吧。”
“那你？”這麼個人杵在自己跟前，南風不競坐立不安，他偏還不肯出去。兩人默默僵持著，直到鳳舞打了熱水進來替南風不競梳洗，服侍他躺下休息，燁世兵權才道：“你睡吧，我走了。”
南風不競翻了個身，背對著燁世兵權，雙目闔閉，一言不發。
燁世兵權默默等了一會兒，聽得南風不競的呼吸漸趨平緩綿長，才放心帶著鳳舞出了屋子，在門口吩咐了她幾句，徑直離開了。走出六出飄霙不久，天空開始飄起了雪花，等到他回到桃林外的宅子裏，已是飛雪漫天。
日子過得很快，眨眼便又是十餘日飛逝，連日大雪封山，南風不競一直在六出飄霙待著，並沒有再下山去。鳳舞十分細心，照顧他的日常起居盡心盡力，因著六出飄霙無處容身，她每日要在山上山下來回數次，幸好鳳舞武功不差，倒也沒什麼不方便的，有時南風不競臨時起意要什麼吃什麼，她也能很快滿足，周到又貼心。
燁世兵權來得次數倒沒那麼勤快了，臨近年關事務繁雜，他把整個破軍府都搬來了，事情自然也一併搬了過來。南風不競聽鳳舞偶爾閒話，知道燁世兵權外出辦了幾回事，又有仇家上門尋釁，再破軍府下轄各處分舵又派人來來往往的，把這山下搞得成了武林熱門之地，每天都熱鬧非凡。
“你們破軍府在江湖上到處樹敵，為何非要來擾我六出飄霙的清靜？”
“公子放心，主上早有安排，必不會讓人侵擾六出飄霙半分。”鳳舞掩唇輕笑，“現下最重要的，就是公子安安心心養胎，把少主平安生出來。”
“哼！”南風不競面上橫眉冷對，手卻不由自主地撫上了自己的腹部。如今他的身孕已經四個多月了，鳳舞將他照顧得好，腰幾乎是肉眼可見地粗了一大圈，腹部隆起得也十分明顯。這一胎和當初懷小包子時全然不同，不但整個人都更容易倦怠懶散，而且顯懷得早，肚子也比那時大了許多，現下是冬天，身上穿得厚重還好些，能稍稍遮掩過去，但來年開春換了單衣，怕是連布帶束腹都掩藏不住。
這境況下，燁世兵權卻在山下大張旗鼓地招惹來不少武林人士，萬一有個不開眼的撞見了他，南風不競想想就覺得面紅耳赤，心頭更添幾分煩燥，每次燁世兵權來時便避而不見，或者不理不睬只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
燁世兵權近日倒是識趣，也不來煩擾，來去都很匆忙，有時會帶些幼兒的衣衫褲襪和玩具之類的過來，問問鳳舞情況，又叫她轉交帶來的小玩意兒。南風不競不肯搭理他，他便在門口站一會兒，看他情況安好，身體無礙，便又悄然離去。
就這麼慢慢度日，很快就到了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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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狗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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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21-10-27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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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了——终于——！！！！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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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san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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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樓發表於: 2021-10-28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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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務必調高南風為難軍督的門檻，也千萬請南風別那麼快原諒軍督，否則會讓軍督太快成為人生勝利組，不行這樣會讓他太驕傲，話說南風會不會是懷雙胞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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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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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34樓發表於: 2021-10-29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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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終於等到更新了，二人總算在一起了
雖然南風還在鬧彆扭，但看到軍督親自照料南風及孩子，真替二人高興
南風第一胎生的很危險，處境非常不堪
希望能讓軍督早點知曉，讓軍督加倍補償，寵愛到不要不要

引用
引用第33樓susan1313于2021-10-28 00:13發表的 : lqhHbB
請務必調高南風為難軍督的門檻，也千萬請南風別那麼快原諒軍督，否則會讓軍督太快成為人生勝利組，不行這樣會讓他太驕傲，話說南風會不會是懷雙胞胎呀！ qb#V)

娛樂圈那篇軍督已經夠慘了，不要再欺負軍督了啦
不過經您一提，南風這胎這麼顯孕又這麼能吃，說不定真的是雙胞胎
軍督肯定高興極了，好想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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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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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5樓發表於: 2021-11-30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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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爆竹聲中一歲除，家家戶戶都開始迎接新年的到來，連山下的破軍府宅子都喜氣洋洋的，準備好好地過個年了。
六出飄霙依舊是冷冷清清的，南風不競不喜熱鬧，孑然一身的人對這些人間節慶也沒什麼興致，只當是平常日子度過罷了。燁世兵權原打算讓鳳舞請南風不競下山，就在宅子裏一起度過新歲佳節，以免他孤身一人在山上寂寞，取個熱鬧團圓的意思。誰料請了幾次都被拒絕了，南風不競只道嫌山下吵鬧，不想挪動，燁世兵權見他堅持，最後也只好隨了他的心意，只交待鳳舞拿了一對桃符貼上，又掛了幾個燈籠應景，算是給六出飄霙添了幾分年節的氣氛。
除夕一早，又是飛雪飄飄，六出冰晶舞落凡間，真正美不勝收。鳳舞一早帶著東西上了山，服侍南風不競起身。因是除夕，她特地為南風不競準備了新的衣褲和鞋襪，一水兒純白色帶著暗花紋，貼身的裏衣是棉布的，外衣縫合了一層薄棉花，再內襯一層雪白不參雜色的絨毛，又暖和又舒服，穿著又合身，把南風不競襯得超凡脫俗，仿佛世外謫仙。
南風不競肚子大了，彎腰也不方便，鳳舞便跪在床邊為他穿鞋襪。襪子是純棉的，角落裏還繡著一小塊金底雲紋，鞋子則是軟底的，錦繡緞面，裏頭也墊了柔軟的鞋墊。鳳舞雖還是個姑娘家，然而細心又聰明，知道南風不競有孕之後，便請教了老人，知道孕中行動不便，雙腿容易水腫疲勞，別的都好說，這鞋襪都必得精心準備，一定不能馬虎。
“我自己來吧。”南風不競原先還不願意鳳舞這般貼身伺候，隨著肚子日漸隆起，有些事他自己做起來的確不便，且鳳舞很懂事，對於南風不競這迥異常人的模樣並未有什麼驚訝，待之如常，久而久之他也已經習慣了，坦然受她服侍。鳳舞小心地脫去他入睡時穿的棉襪，將他的雙腳捧在懷中輕輕按摩，“你不用這樣。”畢竟男女有別，南風不競吃力地俯下身，打算自己來。
“公子別動。”鳳舞趕忙阻止，“您就這樣坐著，讓鳳舞替您處理。”她的手法很輕柔，不一會兒便讓南風不競感覺舒服多了，再穿上襪子綁好襪帶，將腳套進鞋中，“公子試試合不合腳，鳳舞手藝粗陋，希望公子不要見怪。”
“這是你親手做的？”南風不競一手撐在床上，一手扶住自己的後腰，好支撐起越來越沉重的身子，現在腹中的負擔已經讓他很不好受，也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過，“很合適。”
“公子不嫌棄就好。”得到肯定的鳳舞開心地笑著，低著頭整理南風不競的衣擺，“我們幾個姐妹一同學女紅，就我的手藝最不好，老被她們笑話。”
南風不競摸著肚子與她閒話：“你們姐妹？”
“是啊，我們破軍府的侍女都是統一受訓的，自然是要樣樣精通的，只是大家擅長的不同，我雖不擅女紅，但我的功夫學得好。”
“哈，原來如此。”
穿好衣服之後，鳳舞又去準備早點，南風不競忽然叫住了她，“等一等。”他側過身伸手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個紅紙包，裏頭擱著幾個金瓜子，遞給鳳舞，輕聲道，“聽說有壓歲的習俗，我不是很懂，這個……就當是給你壓歲的吧。”
鳳舞頓時愣住，過來片刻才噗嗤笑了：“公子，壓歲錢是長輩給晚輩的，小婢可比您小不了幾歲呐。”
南風不競淡淡道：“應景而已。”他難得對這種事情上心，在書房裏尋了好久，才找到這麼一張紅紙。
本就是圖個吉利，鳳舞見南風不競開心，也不敢拂逆他的心意，於是乾脆依足了禮數，跪下磕了頭拜了年，雙手接過壓歲錢，笑得甜甜的，“多謝公子，那鳳舞就先收下了。”
吃過早點，南風不競興致勃勃地披上斗篷出去賞雪，六出飄霙裏一片白濛濛的，唯有院中小亭子四周都懸了喜氣洋洋的大紅燈籠，格外顯眼。南風不競放慢了腳步，繞過亭子不知不覺來到了桃林入口，本想繼續往外走，想了想又回轉了過來，坐到亭子裏，命鳳舞取了琴來，就著雪景彈奏一曲。
琴聲悠揚，入弦聲聲情動，南風不競心隨意動，雙目微合，又想起了燁世兵權。前日種種皆成過往，他竟幾乎想不起當初那駭人的深夜，在那烏糟的山洞裏所受的痛楚冤屈，只記得那人眉眼間的飛揚跋扈，那人唇齒間殘留的氣息，慢慢地覆上他的身，將他包攏住，火熱的身軀，動情的低吟，直至如烈火燃燒，摧毀他的心防。
“啊！”
南風不競猛然張開雙眼，抬眸卻見鳳舞捧著個絨毯俯在他的身旁，“公子？”鳳舞將絨毯蓋在他的肚腹上，輕聲道，“這裏太冷了，公子小心凍著。”
“在你們眼中，我就如此羸弱？”南風不競抓住鳳舞的手，突然喝問。
“啊，不，不是。”鳳舞手足無措，“我只是擔心公子的身體，人是血肉之軀，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你……”南風不競沉下臉剛要發作，又覺得無緣無故跟她發怒好沒意思，於是作罷，隨意撥著琴弦道，“算了，我與你鬧什麼，我去休息會兒，你自便吧。”
午膳過後慣例是要午睡的，南風不競本以為燁世兵權下午會來，就斜倚在床頭一邊看書一邊等著，誰知等到傍晚都不見人影，他覺得心裏氣悶，書也看不下去，乾脆把書一丟，徑直起身出門。
山野空寂，雪花簌簌地落在六出飄霙裏，天地無聲，好似唯有他南風不競一人而已。心念陡轉，南風不競竟生出幾分難以言說的悽愴之感，只覺得什麼東西慢慢捅入心口，遲來的痛楚在全身蔓延，將要失去的驚慌在一瞬間掠過腦海，他捧住沉重的肚腹，雙腿發顫，整個身體靠著門慢慢軟倒在地。
鳳舞帶著食盒自風雪中上山來，臨出發前主上的殷殷囑託還在耳畔，她摸了摸懷裏，幾顆西洋遠渡重洋送來的糖果，是主上特地讓她捎帶的。鳳舞的笑意還未散去，遠遠看見南風不競倒在地上，頓時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匆忙飛奔上前將他扶起，“公子，你，你怎麼了？”她緊張得渾身都在發抖，要是南風不競出了什麼事，她可是連賠命都償還不起，“公子，公子！”
“……沒事。”疼痛已經消失了，南風不競輕輕喘息著，心口仍然突突突直跳，還好，他摸著自己的腹部，那個小小的生命依然存在著，穩穩當當地睡在他的腹中。鳳舞將他攙扶到房中坐下，搭了脈確定安然無事才松了口氣，一面替他撐著腰腹，一面仍是心有餘悸：“公子嚇著小婢了，是哪里不舒服還是腳下打滑了？都怪我沒有一直守著公子，小婢晚些時候一定去領罰。”
“他敢罰你，你就來找我。”南風不競揉著肚子，稍稍平息了一會兒，才輕輕地握住鳳舞的手，“無妨，我一時失神而已，不必告知他。”
“可是……”
南風不競道：“有些餓了，你帶了什麼吃的過來？”
“啊，公子稍等。”還好方才慌亂之中鳳舞還記得保護食盒，她返回門口將食盒捧進來，打開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還好還沒有涼，公子快吃吧。”她又從懷中取出糖果，一顆顆圓滾滾晶瑩剔透的，做成玉珠子的形狀，煞是好看，“這是主上特意叫送來的，是西洋那邊的糖果，聽說只做貢品呢。”
“哦，我不喜歡甜的，你吃吧。”南風不競的神情懨懨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失落，方才還說著餓，現在便拿著個勺子有一勺沒一勺地舀著餃子，好像沒什麼胃口。
鳳舞鑒貌辨色，便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是不喜歡吃？”
“沒有。”餃子是薺菜餡的，口味不鹹不淡，個頭大小也正好，一口咬下去鮮美多汁，可惜南風不競食之無味，“只是沒想到，今日是除夕，你就給我吃這個，還以為有什麼好酒好菜呢。”玩笑開得有些冷場，南風不競偏過臉，躲開鳳舞的目光。
“餃子寓意新歲交子，本就是除夕夜的傳統食物呢。”鳳舞俯下身，跪坐在南風不競腳邊，輕輕為他按揉小腿肚子，抬頭望向他，問：“公子心情不佳？”
“沒有。”南風不競斷然否認。
“嘻嘻。”鳳舞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這般躲躲閃閃的心思，她又如何猜不出來，“公子是不是在想主上？公子一定想著，今天這樣的日子，主上為什麼沒有來，所以不高興了？”
南風不競頓時面紅耳赤：“胡說！”他下意識地低頭，又瞥見自己隆起的腹部，更覺得底氣不足，只得咬住嘴唇裝作沉默不語。
鳳舞替他按摩完了，洗了手又端起碗，哄他再吃幾個：“公子先吃幾個餃子，可別餓著了，今天這樣的日子，主上怎會忽視公子？只是今日是除夕，各處分舵都要過來賀新年，主上也要主持晚上的尾牙宴，實在是走不開。”
“哼，誰稀罕他來！”
鳳舞掩唇暗笑，好聲好氣繼續哄著：“主上早就吩咐了，說是尾牙宴後會過來陪公子和少主守歲，到時候公子要吃什麼喝什麼，鳳舞一定都好好準備。”
南風不競聽鳳舞這般說，臉色稍霽，心中更是隱隱有幾分期待，吃了幾口餃子之後回過味來，把勺子一放，冷然道：“他不來便不來，哪里來那麼多事，誰又歡迎他來了？”
鳳舞笑而不語，只是在旁陪伴著，無論南風不競說什麼，她都笑眯眯地聽著。過了會兒，南風不競又忽然問：“鳳舞，你好似對燁世兵權很崇拜？”
“公子為何這樣問？”鳳舞訝然，轉而微笑道，“我們破軍府的人，誰不是對主上視若神明。主上這樣好，自然得我們的崇敬。”
“哼！”南風不競幾乎要笑出聲來，就那個狂妄自大的男人，居然還有人能稱他一聲好？“你們破軍府的人是不是都有病，竟會覺得他好？”
鳳舞低著頭想了想，道：“小婢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可是公子，即便全天下都不識主上的好，主上對公子的心意卻是千真萬確的。”
“那你為何覺得他好？”南風不競莫名來了興致，追問道，他自己的脾氣也不怎麼樣，除了燁世兵權以外，好像也沒幾個人受得了，怎的沒人誇他一句。
“主上禦下嚴厲，但並不嚴苛，而且向來賞罰分明，公子或許覺得他過於強勢，但這正是我破軍府的立身之本。”鳳舞慢慢道來，“小婢自幼父母雙亡，流落街頭，是主上將小婢撿回了破軍府。小婢雖是婢，但主上依舊找人教我們讀書識字，教我們習武、女紅、醫術……若不是主上栽培，小婢或許早已餓死街頭，更不會有今日了。”
“所以你就覺得他很好？”
鳳舞怔怔地望著自己的腳尖，回憶著往事：“我們姐妹數人，主上讓師父們什麼都教我們，然後根據我們所長，再各自精研。主上平素很寬和，待我們也從未低看，主上能讓小婢來服侍公子，小婢真的很高興。”
南風不競沉吟，他與燁世兵權朝夕相處了許久，竟不知在旁人眼中的燁世兵權是這般模樣，他恨他霸道狂妄，卻有人將他視為信仰：“鳳舞，你……是不是喜歡他？”
“啊，沒有沒有，公子千萬別誤會。”鳳舞趕緊擺手，慌得雙頰通紅，“小婢怎敢？”
南風不競笑道：“喜歡便是喜歡，有什麼敢不敢的？”
鳳舞定了定神，見南風不競似乎並無不滿，才道：“公子真的誤會了，若從私心裏來說，小婢會將主上視為父兄，然從未有過半分情愛之意。”她望著南風不競，溫柔地說道：“主上的心裏眼中，都只有公子一人而已。若公子能和主上在一起，小婢是真心歡喜的。”
心中忽然觸動，仿佛一粒石子投進了心湖，擴散起無數漣漪。南風不競垂下眼眸，半晌沒有再開口。他非無情，反而用情至深，然而那深埋心中的種種掙扎，又讓他無限糾結：“哈，說什麼心裏眼中，你可知我與他的初遇？”這段故事他每每回想，都渾身發抖，而燁世兵權更不會向人提及，“那時他看不見，我動不了，那種不堪……哈，再見又是仇敵，不死不休，我與他，又哪兒來的半點情愛？”
“這……公子說的，小婢不知。”鳳舞微微動容，她看見南風不競眼底流轉的波瀾，那既是對她說，亦在問自己，究竟是誰先動了情，當局者迷，也已經看不清了。“小婢只知道，這麼多年以來，主上只對公子一人如此上心，再也沒有第二人了。”
“哈，他上心的，不過是征服踐踏我的快感，還有……”手掌輕輕地落在小腹上，南風不競低下頭，看著自己臃腫走形的身軀，他昂藏七尺卻淪落至此，更可怕的是，他真的對腹中的東西產生了感情，望他平安出生，長大。“哈哈哈……”
鳳舞的目光也落在南風不競的腹上，充滿了溫柔與憧憬：“可是公子，這世上願意並且能夠為主上誕下孩子的女人多如牛毛，主上從未沾染半分，唯有公子不同。只有公子的孩子，才是主上認可的破軍府的繼承者。”世間千般萬般姹紫嫣紅，然弱水三千，也只取一瓢。
鳳舞極力地為燁世兵權辯解著，她尊貴強大的主上，能夠用無數種方法束縛住南風不競，可是卻始終無法攻破最後的心防。他們兩人之間依舊橫亙著一道無法打破的屏障，生生隔絕了彼此，他們都不知道如何去跨出這一步，握住對方的手，消弭這隔閡。
“公子有過喜歡的人嗎？”
少年時橫行江湖，心高氣傲的不世狂人手握神功，睥睨天下，把誰都不放在眼中，直到初償敗果，便是栽在了那個男人的手中。南風不競閉上眼睛，想起那一夜那人雙眸染血的模樣，他精壯的身體充滿力量，如同野獸嗅到了獵物的氣息，他野蠻而粗暴，沒有情愛，唯有征服！
“有……吧。”
模糊的畫面漸漸變得清晰，情動時那人的臉龐突兀地闖入腦海，南風不競悚然，可是他的身影卻已經揮之不去，深深地刻在了心中，他的一舉一動，他的聲音，他的懷抱……原來南風不競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到處被那人烙刻下了印記。
“鳳舞，有酒嗎？”
“啊？”鳳舞驚訝地望著南風不競，片刻後才小聲答道，“有是有，是主上吩咐預備晚上與公子守歲一起飲的，是酒味很淡的果酒，只是現在……”
“也好，那你準備吧。”
“公子……”
“晚上，我等他來。”

頂端

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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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6樓發表於: 2021-11-30 09: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28
是夜，雪落無聲，山下的喧囂熱鬧與六出飄霙無關，南風不競獨自坐在亭中，等待著有人踏雪而來。
燁世兵權依約上山來，雙手空空，別的都沒帶，只讓鳳舞和暗衛全部準備好，見南風不競坐在亭中撐著額頭，亮著兩盞燈籠相候，心中微微一動，大踏步上前，抖落一身雪花，脫了披風走進亭中。
“你來了。”
南風不競微抬眼眸，這亭子三面掛了棉簾子，擋去許多風雪，但終究是室外寒冷，他裹著厚厚的絨毛斗篷，腳旁放置著暖爐，暖烘烘得叫他昏昏欲睡，懶得起身動彈，只輕聲道：“坐。”
“好。”見南風不競突然如此客氣，燁世兵權倒疑惑了起來，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麼藥，大馬金刀地坐下了，“抱歉，年節時應酬多，一時脫不開身，叫你久候了。”
“無妨。”南風不競仍是懨懨的，沒什麼情緒，紅色的燈籠映上他略顯蒼白的臉頰，微微的緋紅霎是好看。
鳳舞見主上來到，忙不迭地將準備好的東西送上。晚上南風不競只吃了幾口餃子，這會兒也該肚子餓了，她將精緻的小菜一一捧上，又準備了兩個小火爐，一個端上了鍋子，好讓兩人涮肉，大雪天吃上熱騰騰的鍋子，是再好不過了。另一個小火爐用來燙酒，燁世兵權從懷中取出一小壺果酒，笑著道：“知道你愛飲，不過不能多喝，一壺就夠。”
南風不競眼神一亮，按下心中的喜悅，淡淡道：“隨意，你來就是為了吃飯麼？”
“錯了，是陪你和孩兒守歲。”剛才的尾牙宴上燁世兵權只喝了幾杯，並不多吃多飲，留待上山來陪伴南風不競，其他都讓弑道侯和千葉傳奇擋了駕。不一會兒鍋子開始沸騰，酒也燙得溫熱，燁世兵權看準備得差不多，於是吩咐鳳舞，“我們自己來，你出去伺候吧。”
“是。”鳳舞低頭行了禮，慢慢退出了亭子，立刻把身影隱藏了起來，南風不競看不見她，只知道她是隱在附近等候召喚。
南風不競垂下眼眸，挺了挺腰舒緩酸痛不適之感，輕輕哂笑道：“大冷天，又是姑娘家，你何必將她逐出去？”這亭子裏有暖爐，溫暖如春，豈是外頭的嚴寒可比。
“我不想有外人在場。”燁世兵權起身，將椅子移到南風不競的身邊讓兩人相挨著坐下，握住他的手焐進懷中，頓時雙眉一皺，“手為什麼這麼涼？”他轉頭四下一看，只見手爐被丟在旁邊棄之不用，摸了摸溫度已經涼了，“我讓鳳舞去換個熱的。”
“不用了。”南風不競將手抽離，對燁世兵權的態度很是不滿，“還沒有柔弱到這種地步。”
“好吧。”燁世兵權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若是南風不競還如之前那麼橫挑鼻子豎挑眼，他倒是好應付，可現在這樣，他竟是無言以對，兩人沉默了片刻，燁世兵權忽然伸出手，輕輕覆在南風不競隆起的肚腹上，將他嚇了一跳，“你做什麼？”
“又大了不少。”燁世兵權感歎，臉上現出淡淡的喜悅。
南風不競的臉色變得很奇怪，一時想著要發作，誰允准這人隨手亂摸了？一時又覺得很開心，的確，這些日子燁世兵權不在，他自己可是清楚，每日睜開眼睛先摸摸小腹，感受著腰圍一點點變粗，孩子在裏頭一日日成長著：“都快五個月了。”皺著眉頭，他終於輕聲說道。
“是啊，五個月了。”燁世兵權慢慢地點頭，溫暖的掌心在那肚腹上移動著，連接起兩人生命的血脈，讓他感覺無限歡欣。許久，他突然輕聲問，“會動了嗎？”
“什麼？”南風不競正在出神，沒有聽清，便又問了一遍。果酒的清香一陣陣飄蕩著，讓他更覺得饑腸轆轆，便自顧提壺把盞，就著鍋子燙肉吃。
燁世兵權將盤子移到南風不競面前，接過他的筷子，道：“我來。”他親自替他涮肉，又沾上醬汁放進盤中，“慢點吃，別燙著。孩兒是不是很活潑，鬧著你了？”燁世兵權雖關心南風不競腹中孩子，但到底對生產之事不甚清楚，又不好尋旁人細問，只好憑著猜測胡亂說。
“……”南風不競熟讀醫書，然對於自己身上的變化卻不肯去細究，他臉色微赧，當初小包子在肚子裏倒真是個鬧騰的傢伙，可著勁兒折騰，可這一胎卻毫無動靜，現在仍沒有什麼感覺。“不知道。”
隨口說了句遮掩過去，南風不競飲下一盅果酒，酒味清甜，入口綿軟馥鬱回甘。這是西域貢酒，中原地區不多見的，燁世兵權見他喜歡，心裏也很高興，便給自己也斟了一小盅，舉杯道，“今日佳節，南風，我敬你。”
南風不競眯起眼睛，沉吟片刻也未拒絕，兩個小盅兒一碰，發出清脆的響聲，兩人向著亭外賞雪對飲，倒是十分有趣味的。
兩盅酒下肚，南風不競開始吃些別的，醃好的肉鋪甜而不膩，黃金酥又酥又香，花生米炸得噴香，蘿蔔條脆爽適口，還有熱騰騰的明爐鍋子，讓他胃口大開，不知不覺又吃了許多。
燁世兵權看他吃得暢快，自己也很開懷，在旁慢慢陪著，幫他夾菜溫酒，偶爾也嘗一兩口。閒聊時，燁世兵權忽然提起：“對了，我派人去找君瑜了。”
“嗯？”南風不競愣了愣才回過味來，君瑜不就是小包子？他下午時還想起了小包子，孩子自落地起就跟著他受罪，好不容易託付給了湘靈和寒煙翠，他又不敢去見，現下連個念想都沒留下，畢竟是血脈相連，他抓心撓肝地想念，聽燁世兵權驀然提起，他只覺得胸口一窒，幾乎縮起來得疼，把筷子重重一放，喝道，“燁世兵權，你答應過我！”
“你先別激動。”燁世兵權按住南風不競，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我只是派人去看看他，並沒有想帶走他。新年佳節，你又不便去看望，我便讓人帶了些衣服玩具送過去，總不能虧待了他。”
“你？”南風不競仍是不放心，狐疑地望著燁世兵權。
燁世兵權笑了一笑，道：“就算你不肯他認我這個親父，好歹，我還是他的義父。怎麼，這也不行？”
“哼！”南風不競訕訕地低了下頭，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又問，“小包子……怎麼樣了？”
“你想他了，那我把他接來？”話音剛落就見南風不競臉色一沉，燁世兵權急忙擺著手說道，“說笑而已。暗衛回報，說湘靈和寒煙翠將他照顧得很好，白白胖胖的，也會叫人了。”
南風不競聽得滿心嚮往，又不得不忍著，撫著自己的肚腹，喃喃問：“叫什麼呢……”
“自然是叫你爹親，叫我……”燁世兵權湊近南風不競，伸手擁住他的身子，見他沒有反抗，吸了口氣，繼續笑著說，“叫我義父。”
南風不競閉口不言，一下一下摸著肚子，燁世兵權見狀，便覆上他的手同他一起安撫。懷中的身體從緊繃著到漸漸放鬆，南風不競如同緩緩卸下尖銳的刺蝟，蜷縮進燁世兵權的懷中，柔軟如春水：“南風……這個孩子，我會好好待的，以後，讓他喊我做父親。”
其實兩個孩子都來自於同一血脈，可是腹中的這個卻比小包子幸運許多，南風不競怔怔地望著燁世兵權，許久不曾開口，他能說什麼呢，難道要讓自己的仇恨與徘徊再加諸於這個孩子身上？
“燁世兵權，我是男人。”
雪還在簌簌地落下，亭內的暖爐快涼了，鳳舞進來添了火，又將小火爐撥得更旺，鍋子裏的湯汁咕嘟咕嘟地響著，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哦。”燁世兵權點頭，這件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從來都沒有在意過，根本不需要特意強調。
無言相對良久，南風不競眼中有晶瑩閃過，他凝視著燁世兵權，這個男人終於奪走了他最重要的東西，他慢慢地端起酒壺，為自己和燁世兵權各斟了一杯，揚了揚下巴：“喝。”
“好。”燁世兵權的指腹蹭到杯口，酒已經涼了，他看著南風不競一飲而盡，像是在對什麼東西做最後的訣別，心念微動間，他亦端起酒杯，將甜美的果酒灌入口中，入喉的甜膩過後帶著些微辛辣的刺激，席捲他的胸腔。
“夜深了。”
酒盡，南風不競扶著腰緩緩起身，半倚靠在桌沿上，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抬眸看著亭子外飛雪連天，夜深沉，新歲來臨。
“嗯。”燁世兵權知道，這壺酒已經飲盡了，他亦起身，欣賞著南風不競孑然而獨立的身影，偶爾他也會覺得奇怪，究竟自己什麼時候被這個人吸引了全部注意，交付了所有的真心。“你該休息了。”為南風不競正了正斗篷，燁世兵權想要撫摸他的臉頰，指尖觸及的一刻，他忽然嗤笑一聲，轉身而去，“讓鳳舞服侍你早點睡，我不打擾你。”
“你不留下？”南風不競忽然問道。
“嗯？”燁世兵權有瞬間覺得自己是聽錯了，他甚至沒有轉身，因為這絕不是南風不競會對他說的話，他也從來沒想過會被挽留，然而跨出去的步子還是收了回來。
南風不競低下頭，用極輕的聲音說：“夜深雪大，下山……多有不便。”最後幾字已經輕得被雪落的聲音覆蓋，幾乎聽不清了。
“唔……”一聲輕喃過後，燁世兵權立刻回轉過來，握住了南風不競的手腕，四目相對片刻，他訕訕地放開手，詢問，“你要我留下來？”燁世兵權梟雄世間，縱橫四海，唯獨對著眼前之人，竟是如此小心翼翼，不敢確認他的心意。
南風不競的身形微微晃動，以手撐住桌沿，低聲道：“我有些醉了。”他本是千倍不醉的海量，何況今日只是喝了幾盅淡味的果酒，些微的笑意從他的唇角流落，只是一瞬的惘然之後，執念如冰裂破碎。
“路滑，你身子不便，我送你回去。”時至此刻，燁世兵權如何不懂南風不競話中真意，伸手攀上他的肩頭，扶住他的腰肢，微微用力將他打橫抱了起來，輕擁在懷，“別動，風大，捂著點兒。”
“哈。”南風不競輕笑一聲，轉頭把臉埋在燁世兵權溫暖的胸膛中，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的雪沒有停過，鳳舞為臥室裏添置了小暖爐，便在書房裏將就著睡下了。南風不競的臥室之前整修過，床換了大一些的尺寸，但兩個成年男人睡著仍有些擁擠，燁世兵權坐在床前小心地扶著南風不競躺下，褪下外衣之後，快要五個月的肚腹隆起明顯，像座小山似的壓在南風不競的腰上，讓他只能側著睡才舒服些。
南風不競背對著燁世兵權躺在裏側，熄了燭火之後屋內一片漆黑，唯有窗外淅淅瀝瀝的雪聲，作為這夜晚的注腳。片刻之後，南風不競發出輕聲歎息，低喚：“燁世兵權。”
“我在。”黑暗中響起低沉的隱含笑意的回應，燁世兵權伸手壓了壓被子，笑問，“睡不著嗎？”
南風不競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喜歡被這樣盯著。”
“好。”燁世兵權站了起來，南風不競忽然感覺到強大的壓迫感將他籠罩，他緊緊地拽住衣角，屏息等待著燁世兵權下一步的動作。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也許更久，或者只是眨眼的時間，南風不競也記不太清楚了，他的腦子裏有些混亂，抗拒與期待交替主宰著他的心意，只是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燁世兵權已經脫去外衣，爬上床躺在了他的身邊。
燁世兵權修習的是至剛至陽的內功，修為純厚，即使在寒冬裏他的身體也如火焰般溫暖，讓人止不住想要靠近。然而，此刻的他竟是難得的小心翼翼，明明心愛的人就在身旁，他卻不敢靠得太近，在狹窄的床上保持距離，半邊身子幾乎懸空在床外。
“被子漏風。”南風不競壓壓被撐起的被角，說道。當日在破軍府中，這個男人日日纏磨，交頸而眠，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如今的拘謹看起來有些可笑，反而讓南風不競感覺很不自在。
“嗯。”
見燁世兵權無動於衷，南風不競心中略微不滿起來，這是逼著他把話說得直白麼？他摸了摸自己沉甸甸的肚子，乾脆把心一橫：“我冷。”
燁世兵權心念微動，這麼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得到如此主動的靠近，沒有逼迫，也不曾算計，南風不競真的將包攏自己的殼撬開了一個角落，接納他進入。“好。”低聲回應著，燁世兵權緩慢而小心地靠近身旁的愛人，張開雙臂將他擁入懷中，輕輕撫摸他微微顫抖的身子。
熟悉的溫暖籠罩全身，南風不競本能地繃緊了身體，又很快放鬆了下來，原來他早已習慣了這個男人的懷抱，無法抗拒的安心撫慰著他躁動不安的情緒，困意席捲而來，讓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睡吧。”感覺到懷中之人的放鬆，燁世兵權深吸了口氣，這是否代表著他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他傾盡所有求的，征服南風不競的心，他慢慢地愛撫著南風不競的身體，從肩頭，挺直的背脊，柔軟的腰窩……最後落在隆起的肚腹上。
掌心的溫度隔著薄薄的寢衣貼上腹部，南風不競似乎很喜歡這樣的感覺，似醒非醒地輕輕“嗯”了一聲，燁世兵權明白他的意思，便不再亂動，就這麼緊擁著愛人，聽著屋外的雪落漸漸無聲。
是雪停了？
燁世兵權很少做夢，這日卻也奇怪，明明沒有睡得多沉，但一直都在迷迷糊糊地做夢。夢的也不是什麼別的東西，一時夢見他當年被人偷襲，在山洞中與南風不競顛鸞倒鳳的，怪的是他當日明明傷了眼睛，什麼都看不見，夢中卻清清楚楚看著南風不競在他身下婉轉承歡，那一雙清明的眼眸漸漸被情欲與憤怒染滿，是深入骨髓的仇恨，是無法反抗的絕望……一時又夢見那日渡口，淩空一掌襲來，他遊刃有餘的反擊，意氣風發，高高在上，南風不競狼狽而退，眼中依舊是仇恨和痛苦……他從來不知發生了什麼，那個孩子在南風不競的腹中掙扎，用南風不競的苦難換來提前來到人世，狂人的驕傲被踐踏於地，碾落成泥……
“嗯！”睡夢中，燁世兵權忽然被狠狠踹了一腳，他的警覺性極高，幾乎立刻從夢境中抽身而退，張開眼睛，屋子裏依舊是一片漆黑，南風不競安靜地背對著他躺在他的懷中。也許是夢中的景象太過難受，燁世兵權輕歎了口氣，又在南風不競的腹部輕撫了幾次，還好，一切都過去了。
“他在動。”
驀然，南風不競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嗯？”燁世兵權不知他是在說夢話還是在對自己說，繼續撫摸著南風不競的肚子，並沒有回答。
過了片刻，南風不競見燁世兵權沒有反應，只好定了定神，再度開口道：“你感覺不到嗎，他在動。”
“什麼？”燁世兵權愣了片刻，忽然反應了過來，一骨碌地爬起身，竟是有些手足無措。他壓抑著內心的狂喜，壓低聲音道：“是不是，孩子在動？”
黑暗之中南風不競看不清楚燁世兵權的臉，但他猜他應該在笑，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揚起了唇角，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孩兒的存在，像是一條小魚在腹中遊動著，輕輕觸著他的腹部，不知是在伸手還是在踢腿，是一種十分神奇的感覺。雖說這並不是第一胎，但南風不競此時的心境已經大為不同，嘴上不肯承認，但他知道他和燁世兵權都是真心歡喜的。
南風不競心下柔軟，摸著肚子慢慢說道：“被你吵醒了，這會兒正不安分。”
燁世兵權喜不自勝，想抱起南風不競，又怕碰著他，摸索了一陣，乾脆半跪在床上，沿著南風不競的腰線細細撫摸，好不容易摸上那圓鼓鼓的肚子，忙摒住呼吸，靜靜等待著。果然，不出片刻，他便感覺掌下有了極輕微的震動，要不是他內力深厚，或許根本無法覺察：“動了。”
“哈！”南風不競的體會自然更明顯，感覺到胎兒在肚子裏動來動去，無奈道，“攪得我不得安寧，你幹的好事。”
“孩兒好動，說明他健康活潑。”燁世兵權喜滋滋地說，“他時常這麼鬧你麼？”
南風不競本不欲回答，片刻後還是忍不住，沒好氣地回答：“這幾日長得快，下午好似動了一回，現下，應該只是第二次。”
胎兒長到五個月才能感覺到胎動，南風不競曉得，燁世兵權卻是不懂的，樂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乾脆低頭把耳朵貼在南風不競的肚子上，如同捧著珍寶般小心翼翼地聽裏頭的動靜。
南風不競被壓得不舒服，抬手推開燁世兵權，慢吞吞地翻身側躺：“好重，走開。”
燁世兵權體貼地攬住南風不競的腰，從後腰處幫他輕輕搓揉著酸痛的腰肢：“哈，我兒似我，臭小子鬧騰得很，以後恐怕更要辛苦你了。”
南風不競的重點完全不同：“你怎麼知道是兒子？”
“也是，破軍府已有少主，再有個大小姐也不差。”燁世兵權眉開眼笑，全無破軍府虓眼軍督的威嚴，要是這會兒有旁人在，恐怕要目瞪口呆，“原來你喜歡女兒，女兒也好，貼心，若是像你，將來必是天下第一美人。”
南風不競懶得與他口胡，打了個哈欠道：“閉嘴，我困了。”
“時辰還早。”燁世兵權側耳細聽，他以為睡了很久，其實三更天剛過，離天亮還有數個時辰。他把南風不競重新擁入懷中，聽著他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變得舒緩綿長，輕輕一吻落在他的發間。
“睡吧。”
一夜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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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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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7樓發表於: 2021-11-30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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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新年過後，日子如常。
自除夕那夜的相依起，南風不競不再如從前那麼抗拒燁世兵權，兩人之間的隔閡隨著歲月的磋磨慢慢地消融，情網悄悄罩下，任誰也逃不脫。
燁世兵權日常住在山下的宅子裏，只是南風不競的肚子漸漸大了，起居更多不便，於是就讓鳳舞常駐在六出飄霙裏陪侍，不必再日日往返。偶爾，燁世兵權也會留宿山上，南風不競也不多說什麼，兩人相擁交頸而眠，似乎又回到了當日在破軍府的日子。
正月十五，又是上元燈節。
南風不競早起便有些懶散，孩兒近來頗為好動，每日清晨便在他的腹中動來動去，他身子重了原就容易疲倦，再被孩子一鬧睡得不太好，就更顯得憔悴。
用過早膳，他照例到院中散步消食，六出飄霙地氣極好，這幾日冰雪消融，早春悄然而至，院中的桃樹新芽已發，枝頭一簇一簇的嫩綠十分喜人。
南風不競呼吸著清晨新鮮的空氣，慢慢揉撫著肚子，冬去春來，厚重的冬衣也要慢慢脫去，衣衫漸薄，他的肚子卻在一日日變大，以後便更加點眼了。他一面散步，一面胡思亂想，走了一圈便有些疲倦，就到亭中閑坐小憩。
剛剛坐定，一陣狂風席捲而來，隨著強而有力的腳步聲，燁世兵權堂堂踏入六出飄霙：“南風，我來了。”
“哦。”早知今日他會出現，南風不競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仍是淡定地坐著。
燁世兵權徑直入了亭子，在南風不競面前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番，視線落在他的腹上，便忍不住唇角微揚：“今日是上元節，山下的燈市已經準備好了。”
“我知道，那又如何？”南風不競臉色微沉，眼底流落出一絲不快。他怎會不知今天是什麼日子？一年前的今日，他高高興興地去燈市，正是眼前這人強搶小包子，因緣際會，開啟了這段孽緣。
“原想說今日燈市熱鬧，想邀你同去。”燁世兵權覷著南風不競的神色，也知提起這事便會惹他不快，乾脆住了口，轉眼見他眼下淡淡的烏青，又問，“你臉色不佳，是不是沒睡好？”
南風不競瞪他一眼，他睡不好是因為誰？“你今日倒有閑，一大早就來？”
燁世兵權哈哈大笑：“旁的日子便罷了，難得佳節，我自然是要來陪著你和孩兒的。”
南風不競道：“路太遠，不想去。”一來一回路途遙遠，他現在根本懶得挪動，何況這肚腹隆起的模樣，他怎麼肯出去讓別人看。
“哈，說的也是。”其實燁世兵權上山來的時候便已經改了主意，不說南風不競願不願意出去見人，這一路顛簸，他也是捨不得愛人辛勞的，至於燈市嘛，怎能難道堂堂破軍府之主？“雖不出去，花燈還是要看的。”
南風不競問：“什麼意思？”
燁世兵權道：“不急，時間還早。”說罷揚了揚手，然後便直接伸手攬住南風不競的肩膀，笑著道：“今日無事，我陪著你。”
那是燁世兵權釋了暗號，緊接著南風不競便眼睜睜看著將百師帶著一群暗衛堂而皇之地進了他的六出飄霙，每個人手上都拿著好幾盞花燈，有的是蓮花，有的是兔子……各種不同形狀和顏色的花燈琳琅滿目。
將百師向燁世兵權低頭行禮，然後便轉頭吩咐眾人，那一隊暗衛半點聲音也未發出，立刻就分散開來，動作迅速地把花燈紮在六出飄霙各處，很快便把整個六出飄霙都裝點了起來。將百師站在亭子外面居中指揮，偶爾目光掃過亭子裏相依的兩人，他便多看了南風不競幾眼，這男子有孕的事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但終究沒有親眼見過，因此忍不住打量起了南風不競隆起的腹部。
燁世兵權背對著將百師，並沒有覺察，南風不競卻被那好奇的目光刺得滿心不快，好似他是個任人圍觀的怪物，警告般瞪了將百師一眼，承他怒火的自然是罪魁禍首：“我最近是不是太好說話了，有人膽敢這樣登堂入室，不將我放在眼中了。”
先是燁世兵權，再是鳳舞，現在連將百師都帶著人隨意出入六出飄霙，底線就是這麼一點點消失的。燁世兵權哈得笑了一聲，側身摟住南風不競，好歹維護了一次自己的屬下：“將就吧，我讓他們把燈市搬來，這便不用勞動你下山了。”
將百師低著頭，嘴角微微揚起，本來嘛，主上為了這人做小低伏什麼都肯做，這人卻是得寸進尺，當真是憑什麼！南風不競拂袖，忍住一掌拍出去的衝動，皺著眉頭道：“無聊，讓他們滾出去，別污染了我的六出飄霙。”
燁世兵權道：“別急，馬上就好了。”
南風不競賭氣道：“我不要看花燈。”他只想讓將百師趕緊走人，別再有意無意往他身上看來看去了。
燁世兵權卻好似不明白這一點，竟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肚子：“你不要看，我也要讓孩兒看的。”話音剛落，南風不競竟感覺到腹中一緊，那孩子狠狠踹了他一腳，讓他頓時“嘶”得倒吸了口冷氣。
“嗯，你看，他想看呢。”
“哼！”南風不競氣得滿臉通紅，偏生孩子還不安分，動了一次就來勁了，在肚子裏鬧個不停。他知道這時候不能擰著來，以他這些日子的心得體會，他越生氣，那孩子便越興奮，為了讓自己少受些罪，他只能心平氣和，心平氣和……“無聊，我去書房。”說罷起身拂袖而去，燁世兵權不以為怪，也立刻起身跟在他的身後，幾乎寸步不離。
暗衛們掛好了花燈，便來向將百師複命。將百師還站在亭子外頭，伸長脖子看著燁世兵權陪著南風不競進了書房，關上門什麼都看不見，不由掃興，哼道：“好了就退下，站在這兒惹主上不快麼？”
“是。”
將百師辦完事帶著暗衛們返回山下的宅子，心裏頭還記掛著方才看到的景象，他其實不太明白，南風不競分明一副討厭主上的模樣，怎麼又肯讓主上親近，還為了主上……他百思不得其解，野俊飛雄留守總部又不在，於是他便去尋千葉傳奇。
千葉傳奇一面整理文書，一面聽將百師絮絮閒話，等把手頭的事都做完了，才笑吟吟地問：“那麼，你看見南風公子了？”
“是啊。”將百師想了想，抬手畫了個弧度，“肚子這麼大了呢，才五個多月，將來少主肯定又白又胖。”
千葉傳奇也只是看過上古血脈的記載，懷孕的男人可是沒親眼見過，上回見面時南風不競的肚子還能遮掩，可他足不出戶已有兩個多月了，惹得千葉傳奇都不由好奇：“聽聞婦人懷妊十分辛苦，男子受身形與天生體質影響，更加艱難。這上古血脈雖能令男身孕子，到底也是男子，這下這不世狂人恐怕要吃苦頭了。”
“怕什麼，既然能懷就肯定能生，要是難一些，正好挫挫他的銳氣。”將百師的想法簡單，說得也直白。
“說的也是。”千葉傳奇笑了笑，他雖不在意南風不競這個人，但燁世兵權將這人捧在心尖上，後面一應生產事宜還是得他這個策師來操心，“不過，他這麼狂傲的人，願意為主上懷胎生子，也是難得。”
“哼，他對主上那般頤氣指使，成天見的甩臉子，誰知他有幾分真心？”
千葉傳奇道：“他若真的不願，大可以不生，硬氣一些自絕當場，主上也是沒法子的。這般若即若離，若說他沒有真心，也是說不過去的。”
將百師訕訕道：“策師看得透徹，只怕那人自己都想不明白這事。”他轉念想到剛才在山上見到的情形，不由撫掌大笑，“也好也好，反正他橫豎都得給主上再添個少主，跑也跑不掉了。”
千葉傳奇沒說話，心下也有幾分愉快，想著哪日若是得空，要跟主上回稟一聲，親自上六出飄霙探看一番，不然豈不是遺憾。
南風不競不知道燁世兵權那些下屬的心思，他在書房裏坐了會兒，待腹中鬧騰的孩子安靜下來，又起身去架子上拿了本書，閑著無聊隨意翻看。燁世兵權無處可去，便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一會兒與他閒話兩句，一會兒伸手摸摸他的肚子，一會兒又出去喚鳳舞奉獻上幾樣小吃，撿著喂他吃幾口，消磨著白日裏的時光。
到了晚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燁世兵權吩咐鳳舞將六出飄霙裏的花燈都點上了，一時間各式花燈琳琅百態，竟真的蜿蜒出一條璀璨的燈河，火樹銀花，流光溢彩，霎時好看。
用完晚膳，燁世兵權便攙著南風不競去賞花燈，六出飄霙裏只有他們兩人，這花燈看來不免有些寂寥，不過燈影搖曳間，兩人身影成雙，相依相偎，還真是一對璧人。鳳舞在外圍遠遠守著，不敢亦不願上前打擾，只覺得此情此景難得，真正歲月靜好。
南風不競初時心中還有些不情願，被燁世兵權硬是拉著出了屋子，看見那一盞盞花燈都十分精巧，想來燁世兵權是花了許多心思的，他本至情之人，豈能毫不動容，便也沒說什麼，漫步於花燈之間，光影流轉，照亮他心中黑暗。
“這盞。”樹上掛著一盞兔子形狀的小花燈，是小孩子最喜歡也最常見的燈，在那些精緻的花燈中毫不起眼，不知怎麼的卻吸引了南風不競的注意，讓他停下了腳步，目不轉睛地看著。
“嗯？”燁世兵權抬頭去看，大約是屬下採購時未曾注意，隨便購來的，不過能討得南風不競的一瞥，也算是好事，“你想要，稍等。”他足下一頓，身形暫態騰起，伸手便撈到了那盞兔子燈，提在手裏交給南風不競，“有些簡陋，你喜歡？”
南風不競有些幼時的模糊記憶，好似小時候也玩過這樣的花燈，不過年代久遠，他早就記不清楚了，只是看著這兔子燈，不覺想到腹中的孩子和遠在寒光一舍的小包子，便生出幾分柔軟的感情。“這盞留著，其他的，我明日不想再見到。”
“好。”
兩人又看了會兒花燈，南風不競覺得有些倦了，就返回屋中休息。他把那盞兔子燈掛在床頭，熄了其中的燭火只當做裝飾，頗有幾分童趣。燁世兵權見他喜歡，也不多說什麼，吩咐鳳舞把外頭的花燈都熄了，免得太過亮堂擾了南風不競的休息，今夜他便留宿在此，兩人交頸而眠，一夜無話，好夢到天明。
如此又過了些日子，大地回春，十裏桃林零零落落開始爆出新芽，六出飄霙裏更是春意盎然，門前那株桃樹開花極早，不知不覺已是滿樹芬芳，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南風不競的身孕已經過了六個月，這些日子鳳舞悉心照顧，他的身子倒沒什麼大礙，只是肚子越發大了，面龐也日漸圓潤起來。他自己也懂得醫術，偶爾閑來無聊，也會為自己診脈，知道腹中孩兒安好，也算安慰，只是近日來心中又有了新的煩惱。
春日來臨，天氣也漸漸暖和了，南風不競孕中體熱，早早得就脫了冬衣，改換了薄衫。這本是件好事，衣服厚重也顯得他人笨重，他自己也是不樂意的，他雖然身形有所改變，但若不管肚腹，遠遠看去，也依然是身姿挺拔，風標出世的。
可問題就出在這肚子上。
六個月的肚子已經十分顯眼，而且長得極快，幾乎每天都要長大一些，要不是南風不競確信自己的脈象只有一個胎兒，他甚至懷疑自己腹中是雙胎，否則這肚子怎麼跟小包子快出生的時候差不多了？他卻不知，這每一胎的懷象本就各不相同，胎兒的位置、大小皆有差異，加上小包子那時候意外而來，他又拿布束腹，成日在外奔波，肚子自然不大，可這一胎得悉心養護，他心下放寬，胎兒的位置又靠前，導致他現下連走路都不得不撐著腰，肚子更像是揣著個球，恐怕連斗篷都遮不住這體態。
原本南風不競想著躲在這六出飄霙裏生產，反正他隱居在此多年，除了不開眼擅闖的都被他打死了，平時也不怎麼會有人來打擾，清清靜靜的好得很，等孩子落了地再做其他打算。誰知道燁世兵權大張旗鼓的把破軍府整個搬到了山下，這下可好，這地方倒成了武林熱門地點，誰都好奇破軍府這一舉動是為了什麼，山下來往的武林中人甚多，連帶著這六出飄霙都被擾了清淨，要不是燁世兵權派了暗衛守護，此刻來六出飄霙的人怕是多個十倍都不止。
南風不競心中惱恨，卻也無可奈何，撫著肚子歎氣，他可不想被外人瞧見自己這模樣，萬一哪天真有人突破暗衛防護闖了進來，他可如何是好？男人懷妊天下奇聞，萬一被人發覺，貼在公開亭上，教他把臉往哪兒擱？即便退一步講，他向來我行我素不將世俗放在眼中，不管別人如何嘲他笑他都無所謂，那他的孩兒呢，也要讓人說三道四指指點點不成？
自從有了孩子，南風不競的心態變化很大，他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韙，肆意妄為，不將旁人放在眼中，卻不能容忍別人說他的孩兒半點不是。都說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那孩兒是他南風不競歷經千險萬苦好不容易生下來的，是他身上掉下來的肉，他當然捧在手心，如珠如寶。
一想到這些事，南風不競就輾轉難眠，百爪撓心，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眉間愁雲籠罩。這幾日燁世兵權有事未曾上山來，並不知情此事，可把鳳舞急壞了，變著花樣給南風不競做好吃的，可惜他不領情，每餐只吃幾口，更有甚者午膳時一口都沒動，鳳舞捧著新做的肉鬆酥進臥室哄他吃，卻見他只穿了中衣拿著白絹，對著鏡子比劃，唬得鳳舞打翻了手中的食盒，跪在了地上：“公子，公子有什麼不爽快且對小婢發洩，萬不可如此啊！”
南風不競哭笑不得：“你那麼激動做甚，我又不是要上吊。”就算他真的哪天想不開，也不至於大著肚子去懸樑，起碼也要去找燁世兵權打個痛快再說。
鳳舞小心地觀察著南風不競的動作，隨時準備搶上前把白絹奪下來。她可是聽說過的，有些婦人懷妊之後情緒不穩，時常心中抑鬱難安，甚至做出傷害自己和腹中胎兒的事也是有的：“公子，你要做什麼？”
南風不競拿著白絹在自己肚子上試了半天，怎麼都不得要領，最後只好向鳳舞道：“鳳舞，把門關上，你幫我把肚子束上。”
“啊？”鳳舞不解，南風不競脾氣急，不耐煩道，“用這白絹纏起來，讓肚子小些，過來幫我一把。”他難得開口求助他人，一時也有些掛不住臉，都不敢多看鳳舞。
鳳舞哭笑不得地接過白絹，眼睛盯著南風不競高聳的肚皮，好言勸慰：“公子別說笑了，您腹中有著孩兒，自然看起來大些，豈有束起來的道理？再說，萬一傷著了少主可怎麼好，您自己也不舒服呀？”
南風不競也很猶豫，小包子那時候他從一開始就束腹，也是屢屢不適，有次差點難受得暈過去，如今這胎肚子都這麼大了，再想束腹掩飾，怕也難了：“可是……”
“公子看著沒什麼異常，您也不常出去，不會有人多嘴的。”鳳舞扶著南風不競坐下，替他按摩後腰，又繼續勸，“何苦為難自己和少主呢？”
南風不競暗暗皺眉，捧著肚子來回撫摸，並沒有說話。停了一會兒，他好似終於下定了決心，吩咐鳳舞道：“去取我的斗篷來。”
“嗯，公子要出門？”南風不競近來怕熱，很少再穿那一身斗篷，鳳舞熨好了收納起來，已經許久沒有取出來了。
南風不競點點頭：“我下山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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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8樓發表於: 2021-11-30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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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六出飄霙之外十裏桃林，滿樹桃花含苞待放，更有早的已爭春綻放，地上散落零星的落英，一路延伸到山下的破軍府院落之中去。
南風不競穿著斗篷，用白絹輕輕束住腹部，遮掩住過於顯眼的孕肚，在鳳舞的護衛下，沿著山路慢慢走著。這條桃花路他不知來往過多少回，以前只需足下輕點，展開輕功身姿飄搖，不出一個時辰便能走上一個來回，氣定神閑如履平地，連汗都不會出一滴。可如今卻是大不相同，他幾乎走上一程便要歇息片刻，雙腿沉重得像灌了鉛，連邁步都有些吃力，更不用提他那絕世輕功了，剛想提氣心口就窒礙難捱，肚子裏還陣陣發緊，非得休息好久才能緩過勁兒來。
這麼走一段歇一歇的，走了將近兩個時辰，兩人才遠遠看見了那座新造不久的破軍府大宅。鳳舞扶著南風不競在路旁的石頭上坐著休息，見他已是滿頭大汗，趕緊把水壺掏出來伺候他喝水，又俯身替他按揉雙腿。這一路走下來，南風不競原本就有些浮腫的雙腿更為鼓脹，肌肉硬邦邦的，摸著就叫人心疼：“公子為何總是為難自己？路已不遠，不如公子在此等候，鳳舞去回稟主上，帶人來接公子吧？”
“不用。”雖已經十分疲累，但南風不競偏要逞強到底，這最後一程路難不成還要找人抬下去？“歇息片刻就好，不許你先去告訴他。”
鳳舞知道南風不競脾氣倔強，不由暗暗憂心，若是有意外她可是吃罪不起。其實下山之前她便通知了暗衛，叫他們先行下山告知燁世兵權，卻不知道怎麼回事至今仍無回應：“那公子再歇歇，小婢替您按按雙腿。”
“嗯。”
這回兩人休息了許久，南風不競才緩過來，扶著腰起身，慢慢走了幾步，輕聲道：“放心，我自己要來，你管不住我，他也罰不得你。”他深吸了口氣，抬頭挺胸地往破軍府的宅子走去。
數月不曾下山了，那座新造的大宅似乎又擴建了不少，幾乎延伸到了桃林裏，然南風不競已經無暇去清算這是不是侵佔了六出飄霙的地盤，事到如今他哪兒還管得了這許多？“哼！”
門口的守衛是從破軍府本部新調來的，只遠遠見過南風不競一次，並不認得他的面容，不過跟在他身後的鳳舞卻是認得的，幾名守衛隱約猜出來者何人，不由面面相覷，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南風不競停下腳步，抬頭去看門上的匾額，這回倒是沒一怒之下拆了，他一心一意表現出他的氣勢，擺出高姿態來先發制人，以免旁人發覺他的身形。鳳舞機靈，趕緊給守衛們使眼色，上前道：“南風公子來了，還不快開門？”
“啊，是。”既然是南風不競，守衛們自然不敢攔，連忙殷勤地打開大門，低頭向南風不競行禮。“公子好。”
南風不競脾氣不好，但見那些守衛恭敬守禮，倒也懶得為難，哼了一聲便直接跨進了門。
進門繞過照壁便是前庭，穿過前庭就是正廳。將百師正在正廳外的連廊下守著，打眼瞧見南風不競直闖了進來，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揉了揉眼睛才確認，心中暗歎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人竟會主動前來？他正要把這新鮮事記下來回頭好跟千葉傳奇分享，誰知南風不競四下一看，根本沒把他放在眼中，便要闖到正廳裏去了，趕緊收斂嬉笑，閃身攔下了：“喲，南風公子，你怎麼這麼好的興致，竟然主動來這兒？”說著不由自主地往南風不競的肚子上看。
南風不競被將百師看得渾身發毛，拂袖道：“讓開。”
將百師不明就裏，不過他得了燁世兵權的令守在此處，不容任何人打擾，也沒說南風不競就能例外的：“那可不行，主上正在會客，南風公子你還是……喂！”他話未說完，南風不競已是錯身而過，直接避開他往正廳裏去了。
“喂，你！”將百師轉身要再攔，南風不競一腳踹開了正廳的門，直接走了進去，根本攔不住。將百師倒吸了口冷氣，這下被罰定了，主上雷霆震怒，自己恐怕沒有好果子吃，他心中不快，轉頭看見鳳舞在跟前，便將不滿的怒火泄向了她，“你是怎麼回事，主人讓你照看他，你就由著他隨便亂闖的？”
鳳舞也很無奈，她既不敢違逆主上，又不能對南風不競怎樣，偏這將百師嘴巴凶，不問青紅皂白沖她嚷嚷：“你要攔得住你來攔，我可是不敢的。”
將百師皺著眉頭捶胸頓足，雖是忍不住抱怨，但鳳舞是燁世兵權親手調教出來的貼身侍婢，論寵愛不在他之下，論年紀他更是要稱一聲姐姐的，他也不敢太過於放肆：“唉，這下好了，我們都要被主上責罰，主上正在會客呢，他竟這麼一頭沖進去了。真是的，他不是肚子大了麼，那天看著還慢吞吞病懨懨的，怎麼突然又健步如飛？”
鳳舞本有些擔心南風不競，忽然聽見將百師這麼說，不由暗暗乍舌，道：“你這樣說公子，也不怕被他聽見了，再惹怒主上。”
“我，這……哎喲！算我倒楣！”想到習武之人都是耳聰目明的，那個南風不競再怎麼說也是能和主上過招的高手，將百師想到禍從口出，再捂住嘴已經來不及了。
然而，南風不競還真沒有注意到將百師在背後說了些什麼，他一心一意要去找燁世兵權，闖進門才發現事情好像有點不對，燁世兵權雙臂交抱著巍然坐在主坐上，下首是一名陌生的年輕人，兩人似乎正在交談，氣氛還有些緊張。
因為南風不競的意外闖入，這劍拔弩張的氛圍反而緩解了，燁世兵權微微鬆動了神色，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訝異，望向南風不競，沉聲疑問：“南風，你怎麼來了？”
那名年輕人容貌俊秀，粉髮粉衣，手執花盞，打扮雖然女氣卻並不違和，反而有一種清俊的感覺。他神態自若，目光銳利，在南風不競身上看了一圈，便綻開笑容，微微頷首彬彬有禮：“原來是六出飄霙之主到了，幸會。”
“嗯，你？”南風不競被那目光一逼，一時有些心虛，趕緊挺胸收腹，下意識地收攏斗篷遮掩身形，以免被看出端倪。
“南風。”燁世兵權起身上前，不動聲色地將南風不競掩護到身旁，他身材高大，正好能擋住那年輕人探究的目光，又不顯得刻意而為，“讓我為你引見，這位是來自火宅佛獄的使者，凱旋侯拂櫻齋主。”又向拂櫻道，“這位是，六出飄霙之主，南風不競。”
拂櫻唇角含笑，沒有絲毫訝異，道：“耶，不世狂人的風采，果然不同凡響，能在此有幸一晤，是拂櫻之幸。”他已然看出燁世兵權對南風不競的極力回護，算計的眼神一動，內心已經開始盤算，難道燁世兵權大招旗鼓地把破軍府遷到此地，真正是對此人別有用意，而不單單是為了神之卷？
“哪里的話。”南風不競已經回過神來，只覺得拂櫻的笑容中充滿深意，他原本模模糊糊有些印象，偏生想不起來，聽得燁世兵權說拂櫻齋主，驀然靈光一閃，心中已有計較，“拂櫻齋主遠道而來，倒是我打攪你們談話了。”
拂櫻笑著打太極：“耶，我與軍督已經談完了，只不過是多閒話兩句而已。南風兄既然來了，倒是拂櫻耽誤了你們的時間？”
南風不競道：“豈會，凱旋侯之名威震四方，能得一見亦是幸事。對了，我有一名友人也對拂櫻先生傾慕已久，可惜一直無緣得見。”
“哦，是何人呢？”
南風不競哼笑一聲：“此人名喚，楓岫主人。”
“哦。”拂櫻的臉色果然變了一變，旋即恢復如常，笑著道，“哈，寒光一舍之主，拂櫻也是略有耳聞，若是他日得閑，還得請南風兄幫忙引見才好。”話說到此，拂櫻略微沉吟，便再度轉向燁世兵權道：“軍督，火宅佛獄與破軍府的協議已定，拂櫻還要返回複命，不克久留，這便告辭了。請軍督依約而行，萬不可辜負了兩家結盟的誠意。”
“我知曉。”燁世兵權負手而立，微微頷首，“不送。”
“哈，告辭了。”拂櫻笑著向燁世兵權作揖，又深深地看了南風不競一眼，“南風兄，請了。”
南風不競反客為主，毫不客氣地盯著拂櫻，仿佛抓到了他什麼把柄似的，令拂櫻不由滿心疑惑，匆匆離開了。等拂櫻徹底出了宅子的大門之後，燁世兵權轉過身來走到南風不競的身旁，伸手撫摸著他的肩膀，笑著道：“南風，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南風不競一聽他的口氣便不想接話了，轉過臉來不言語，但他方才硬撐著不敢在拂櫻面前露怯，現在放鬆下來肚子便往外鼓，偏被白絹束著極不舒服，令他不由自主的撫摸起來。燁世兵權見狀，便將他攬進懷裏，摸摸那斗篷下肚腹，圓滾滾地略微發硬，“怎麼了，孩兒在鬧？”說罷不等南風不競回答，揚聲厲喝，“鳳舞。”
“主上。”鳳舞進了門便立刻跪下請罪，將百師跟在她身後不敢進來，便跪在了門口，兩個人戰戰兢兢地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你不必為難他們。”南風不競現下性子變了多，加上他懷著身子，有氣也只往燁世兵權身上發洩，懶得遷怒旁人，“我要做什麼，他們攔不住，你罰他們雖與我沒什麼相干，但我不樂意。”
燁世兵權擰了擰眉毛，微感訝異，不過南風不競既然這麼說了，他自然是高興的，於是下令：“鳳舞留下，將百師把門關上，不許任何人打擾，若再有人擅闖，你自己領罰。”
“是！”將百師握緊了手中長鞭，這世上除了南風不競誰還有膽子敢直闖破軍府之主的面前，不過這回南風不競竟為他說話，他也大感意外。
關了正廳的門，燁世兵權仍是摟著南風不競不放，南風不競也由著他，只是皺著眉頭不斷撫摸肚子。燁世兵權揚了揚臉，對鳳舞道：“你說。”
鳳舞不敢隱瞞，把南風不競突然要下山來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燁世兵權聽得雙眉越皺越緊，這山路崎嶇南風不競又愛逞強，即便身體不適也不肯開口，“南風，你也太不顧惜自己了。”
南風不競正欲反唇，忽覺肚腹一緊，胎兒狠狠踹了他一腳，讓他忍不住渾身一震，捧著肚子悶哼：“唔！”
燁世兵權忙問：“怎麼了？”
南風不競喘息片刻，也只好實話實說，向燁世兵權低聲求援：“太，太緊了，唔，幫我解開。”
“啊？”燁世兵權初時不解，還是鳳舞膝行上前幫忙，這才手忙腳亂地替南風不競將肚子上的白絹解開了。
沒了束縛之後南風不競感覺舒服多了，連呼吸也變得順暢，只是肚子圓滾滾得鼓得老高，根本半分也掩藏不住。他順著一個方向撫摸腹部，待孩兒慢慢安靜下來，這才松了口氣：“唔，真煩。”
燁世兵權又心疼又無奈，扶著南風不競坐下，輕聲道：“孩兒活潑鬧騰，你又不是不知，為何還非要與他賭氣？”
南風不競此刻心思卻到了另一件事上，方才拂櫻齋主出現，便讓他想起了寒光一舍中那株櫻花樹，楓岫主人冷眼看世間，卻獨獨超脫不得那一樹櫻花，眷戀紅塵，只為一人。“對了，剛才那個拂櫻齋主……”他身為楓岫之友，故意試探，想不到那人卻裝作不知。
“怎樣？”
南風不競猶豫著問道：“他……便是火宅佛獄的凱旋候？”
“不錯，他以火宅佛獄使者的身份前來，的確就是戰無不勝凱旋候。”破軍府中的事務，南風不競不問，燁世兵權也不會特意告知，但既然問了，他也毫無隱瞞。
南風不競沉吟，又問：“他來這裏做什麼，你們在商量什麼事？”
“自然是為了兵甲武經。”燁世兵權從不掩飾他對兵甲武經的野心，哪怕他對南風不競如此情意深重，也不妨礙他想方設法奪取其手中的神之卷。兵甲武經散落武林四方，那火宅佛獄手中正好有其一，“送上門的肥肉，豈有棄之不理的道理。”
“哦。”
燁世兵權從南風不競和拂櫻齋主的一問一答已看出端倪，不過他向來沒有什麼太過旺盛的好奇心，若非利益相關也懶得過問，今日卻有些多話：“莫非，南風與那拂櫻認識？”
“不認識。”那是楓岫心中的春櫻，與他南風不競可沒什麼相干。
燁世兵權無意刨根問底，便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說起了拂櫻到訪的原因，破軍府與火宅佛獄同為威震武林的兩大勢力，如要對敵，不亞於要爆發一場戰爭，但若結盟，卻有許多立足天下的好處。所以拂櫻便帶著兵甲武經前來破軍府做說客，以求兩家聯手，徐圖大計。
南風不競對這些武林的事情漠不關心，百無聊賴地撫著肚子聽燁世兵權說著，心裏頭卻在想著楓岫要是知道拂櫻以凱旋候的身份出現，又為了火宅佛獄奔走，不知該是什麼表情，這件事又要不要向他提及呢？
不過，以楓岫的聰明和消息靈通，又怎會不知拂櫻的身份和行蹤，只怕是紅塵夢裏人罷了。南風不競歎了口氣，他現下哪里還顧得上楓岫的事，肚子裏這個才是他最大的煩惱，抬頭看了看燁世兵權，他忽然說道：“燁世兵權，我與你回破軍府吧。”
“嗯？怎麼突然說起這個？”燁世兵權問道，起初知道南風不競有孕的時候，他的確想把人帶回破軍府照顧，只因南風不競不肯，他才用了計策故意在六出飄霙外造了宅邸，想以此換南風不競妥協，沒想到後來住得久了，倒覺得此地是個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不舍得走了呢。
“哼，今日是火宅佛獄，明日是殺戮碎島，這裏熱鬧得像是菜市場，你叫我怎麼呆得下去？”南風不競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今日在拂櫻面前掩飾得已經十分勉強，再過幾日，他肯定完全無法隱藏了，與其躲在山上不能見人還要時時擔心燁世兵權把什麼人引來圍觀，他不如乾脆躲到破軍府裏去，至少清淨，“罷了，我跟你回破軍府，你把這兒的宅子拆了，恢復原樣，別再侵擾的我六出飄霙。”
“這……此去路途遙遠，你的身子恐怕吃不消。”燁世兵權有所顧慮，這裏離集境破軍府有千裏之遙，南風不競身子已經重了，長途跋涉恐有不便。“不如就先住在這兒，反正宅子裏東西都齊備，待孩兒落地之後，再另行商議？”
“哼！”南風不競皺眉，拂袖道，“我好言好語，你不肯就算了，我自另外尋地方去，你別再糾纏，省得替我惹來一堆麻煩！”
“南風！”
“至於孩兒。”南風不競繼續道，“也不用你來操心，我自己的孩兒我自己會擔著，你若還有幾分良心，就別他捲入無辜是非之中，只當是為了他好。”
燁世兵權明白南風不競的意思，江湖中人過得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即便是他這堂堂破軍府之主，也偶爾免不了有自己不得善終的覺悟。南風不競天地不懼，如今為了腹中胎兒肯這樣退讓已是難得，他縱千般萬般顧慮，也得護他十分周全。想到這些，燁世兵權輕輕落掌於南風不競的肩頭，低聲問：“南風，你當真願意隨我回破軍府？”
南風不競的口氣略有鬆動：“我既然開了口，便沒有收回的道理，你回還是不回去，一句話痛快回答。”
“好，既然這樣，你容我兩日收拾打點，我們再啟程如何？”這一路回去不亞於一次遷徙，各項事務都需提前謀劃，還要找千葉傳奇商議準備，總不能立刻就走。
南風不競點點頭道：“可以。”
燁世兵權便交代了鳳舞先去傳報千葉傳奇，準備儘快率眾回返集境破軍府，他自己則扶著南風不競的手臂，與他一同穿過花廳，到後頭的臥室裏去了。
“南風，我好歡喜。”進了門，燁世兵權迫不及待地擁住南風不競，順著他的眉眼細細親吻，“你終於答應隨我回去了。”
“我只是去破軍府躲個清淨。”南風不競閉上眼睛，沒有拒絕燁世兵權，呼吸略微急促，守住最後一絲驕傲的心意，狠了心道，“並不是答應你什麼，你不要誤會。”
“好。”此時此刻，燁世兵權哪兒有心去計較這到底是妥協還是權宜，只要順著南風不競便好了。
兩人纏綿了一會兒，將百師在外報說有要事回稟，燁世兵權只好放開了南風不競，囑咐道：“來回疲倦，這兩日便不要回六出飄霙了，在這裏住下吧？我讓鳳舞來伺候，若有什麼東西要帶走的，著人回去一併收拾吧。”
南風不競也有些倦，捧著肚子慢慢挪到床上，點了點頭：“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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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級別: 精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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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9樓發表於: 2021-11-30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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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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