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3 如夢萍山影(練峨眉中心)1~28，46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3 如夢萍山影(練峨眉中心)1~28，4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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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過啊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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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30樓發表於: 2009-07-20 21: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确实是好文。
追了十几天是该回个帖了。
看到这里，很无奈的说句。。
这师徒俩是被诅咒了么？
= =都被不伦之恋缠上啊。。

頂端

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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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31樓發表於: 2009-07-21 12: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十一【斷情殤】

雪，好美。

萍山終年如早春，微冷，卻沒有更明顯的四季表徵。
待在這裡太久，她都忘了雪落時分的美麗。

冰封一切的殘酷，卻是掩蓋所有不堪的慈悲，哀悽的美麗。

※ ※※※※※※※※※※※※※※※※※※※※※※※※※※※

姬梅淵離去前的那一眼，有著看透一切的釋然，還有，放棄所有的淡然。

這一別，永遠不見。
直覺這麼告訴練峨眉。
所以她才那麼拼命想要恢復一點自主。她要去阻止，把她追回來。

然後，她的手指動了一下。
這個微弱動作像個開端，氣力漸漸湧回四肢百骸。

奇蹟嗎？不、不對，必是另有緣故，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得趕快去把師傅追回來，遲了，就來不及了。
練峨眉踏出還有點虛軟的腳步，走至大門外。

風，呼嘯地吹著。
今日的萍山，似乎更冷了。

站在下山的路徑前，練峨眉歧路徬徨，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追去。
師傅往哪個方向走了？她會到哪？
腦中紛亂的思路理不出頭緒，練峨眉越想越慌亂，越慌亂越無措。

忽然，一縷粉色飄過她眼前。
是辛夷花的瓣，從峰頂的十里蒲團上飄下來的。

練峨眉離開的那天，峰頂還沒有樹，後來變故驟生，她忙得沒心力去注意那幾株突生的陌生。
應該是姬梅淵在她待在笑蓬萊的那段時間裡移植上去的。

『因為，這裡太寂寞了嘛。』練峨眉仿彿又看到師傅噙著淡然微笑，如此說著。

遲疑了下，她轉身，朝著峰頂的方向奔去，乏力知覺使她的腳步顯得蹣跚。

練峨眉應該往山下走的，可是她的腳卻不聽使喚，受著不知是否該稱為本能還是其他不知名的情緒所驅使。
如果她理智點，她會選擇往下山徑路細細觀察，但這刻，比起理智，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更多花瓣在夜風裡徘徊，無星無月的墨色天空，更襯出點點粉瓣的耀眼。
而練峨眉所尋找的那個人，正站在那片黑闇深處，驚愕地望著她，白袂飄逸。

「峨眉？」怔愕過後，姬梅淵像想到什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是酒嗎？」
她的喃喃自語，讓練峨眉明白了為什麼她的氣力會忽然回復，如果那天姬梅淵的確是沒喝酒的話。

有法便有破，而『冰心淚』便是解方。

「不過，就算是藥力無效了，妳是怎麼找上來的？」姬梅淵以為自己臨走前的誤導言語，會讓練峨眉下山追尋。

「直覺。」

沉默了會，姬梅淵綻出笑容。「看來我忽略了妳和寂影的不同，妳是個認真的孩子，偶爾卻會不按牌理出牌。」她最近都在出錯，如果是寂影，大概就會乖乖被騙下山。

順手將被風吹亂的髮絲勾回耳後，姬梅淵轉身遠眺萍山下望的景，眼裡有著感慨。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的雲影下，只有微弱稀疏的幾縷燈火在黑暗中掙扎。

「妳回去吧，峨眉。」輕輕吐出這句，她不想再僵持下去。「知我如妳，自然明白我所想的。」所以，才會到萍山峰尋她，不是嗎？
「這段路，讓我自己一個人走吧。」

「不行！」練峨眉慌了，她知道自己不祥預感就要成真，說什麼都得把人帶回去！「為人子弟當隨師天涯，您到哪我就到哪，您往下跳我也會跟上去，您該明白我的固執！」

「妳的硬派作風一直沒改，這性子早晚會害了妳。」無奈地嘆了口氣，姬梅淵苦笑著說。有所為有所不為，一向是練峨眉的特點，可這冷烈的個性，並不適合爾虞我詐的江湖。

這孩子是她教出來的，性子如何她清楚，當然也知道如何應付。

「這樣吧，就像我給寂影機會一樣，我也給妳個機會。」眼波一轉，姬梅淵慧黠的眼裡閃過一絲流光。「妳藥效剛過，所以我條件也不苛。」

「一劍。」她解下競霜劍，遞給練峨眉。「我會對妳出一劍，妳可以擋、可以閃、甚至可以攻擊我，只要妳避過那劍，就算妳贏，反之，則是我贏。勝者提出的要求，敗者照做，不准有二話。」

練峨眉暗暗活動一下四肢關節，先前因奔馳而流動的血液還沒冷下來，原本的靈敏度也回復了八九成，再不濟，也不至於連一招都避不開，更何況……萍山劍法她看了十多年，只要一個起手式，她就能讀出劍的走向。

「我接受。」練峨眉握住劍鞘，為了防止姬梅淵在過招時往劍刃衝，她不打算拔劍——她的目的本來就不是攻擊。只是……「師傅，妳要用什麼當劍？」

「這個。」姬梅淵彎腰折起一根雜草，內勁一吐，原本約五寸長的柔軟草絲瞬間凝了一層透明薄霜，成了近四尺長的冰劍。

她試揮一下，劍鋒破空的聲音短暫卻十分清脆，表示冰劍的強度並不遜於寒鐵，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道法自然，我身常與天地同在，則無不可恃。」趁機給徒弟上一課，姬梅淵略為講解：「空氣中有水氣，將體內陰勁逼至極限，將水氣凝結成冰，其鋒利不比名劍遜色。」

「親切的指導到此為止。那麼我……」溫婉微笑倏然消失，姬梅淵眼神一凜，橫劍當胸。「動手了。」

沒有花俏的劍花、沒有炫目的招式，姬梅淵的動作非常簡單，就只是振腕直刺而已。

然而，這麼簡單的動作，卻讓練峨眉無法如何反應。

她試著用帶鞘的劍想纏住冰劍，帶開劍的軌道，卻被冰劍挾帶的旋勁彈開。
無法觸碰，那就不攖其鋒。她足尖一點，先退後進，迅捷的動作簡直就像憑空消失後出現在姬梅淵身後，然而，當她落地的一瞬，才發現冰鋒早已等在她喉前。

練峨眉急忙後退，好不容易才爭取到些許時差，但冰劍仍無遲疑地持續逼進她，現在，她只剩擋。於是她氣凝劍身，意欲計算劍鋒的落點後以劍身擋鋒，卻絕望的發現……

她無從擋起！

姬梅淵只有一柄劍、一個劍鋒，而這個劍鋒在練峨眉眼裡，卻像化了十個、百個方向，漫天的箭雨，要她如何擋格？

賭了！練峨眉卸下護身罡氣，感覺逼身而來的冷意何處最寒，再一口氣將所有防備抵上。
叮。一聲金鐵交撞的輕聲短暫響起，接下來是龜裂的聲音。

練峨眉感覺臉上擦過冰冷碎屑的冷意，冰劍承受不了撞在劍鞘的衝擊力，像雪碰上燄般由接觸到鞘的頂端開始崩解碎裂。

但姬梅淵並沒有停下走勢，無視手中不斷破碎的冰劍，執意前攻，直到握柄的手碰到劍鞘。
她站定的一瞬，練峨眉感覺左肩爆出一陣劇烈的痛楚，就在冰劍隔著鞘身刺入的落點。

從姬梅淵凝冰成劍到透勁震骨，只是一眨眼的事，然而，對練峨眉來說，卻感覺比過了一年還長。

看到練峨眉淺色道袍所滲出的血跡，姬梅淵眼裡的寒成了懊惱，玉指在她周身穴位翻飛幾下，止了血，也將殘餘氣勁逼出。

「就這樣，峨眉，妳輸了，回去吧。」姬梅淵撫著她的額，聲音的溫柔一如過往。「人生總是有聚有散的，再糾纏下去，就不像妳了。」

「可是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緊抓著她雪白的袖，練峨眉第一次對師傅嘶吼。「難道妳不是來自毀！？難道妳不是想葬身萍山，所以才刻意營造遠走他方的假象！？」
聰明的師傅啊，可知妳那無所依戀的眼神已經出賣了自己？想活下去的人是不會出現如死人般眼神的！

「受了挫折就尋死，就像那個瀟灑自若的姬梅淵了嗎！？」說她犯上也好，說她無禮也罷，練峨眉無論如何都得阻止姬梅淵。
放軟的語氣，近乎乞憐：「跟我走吧，無論未來如何，都有我陪您一同承受的。」

「孩子，我不能不死……在我做出連自己都無法原諒的事之前。」姬梅淵輕聲喟然，她本來希望自己留在徒兒心中的印象一直都是那個好師傅，就像自己心目中的恩師一樣。

或許將一切說出來峨眉就能諒解……
也或許，會換來她恐懼不恥的眼神。

閉上眼，姬梅淵輕輕開口……「妳應該發現了吧？傍晚，我拔劍時的殺意……」所以，才會緊張地闔上劍鞘。「可是，那時，我想殺的人，卻是妳。」而不是自己。

睜眼，不意外地看見練峨眉驚愕的表情，她慘然一笑。「我明明知道妳是無辜的，可是心中總有個聲音在責怪妳、責怪墨漱月；怪妳為何不能及時回來、怪墨漱月為何要逼我離開，可知寂影會如此瘋，是因為他認為我要撇下他。」
環抱著自己的手在顫抖，姬梅淵想起已是個男人的徒弟擁抱自己時的哭訴……最後也只是悲傷地將頭一側，試著遺忘。

「這幾天我都沒能睡好，每個晚上，我都夢見自己提劍瘋狂的追殺妳，手上還提著墨漱月的頭。」然後在練峨眉的呼喊聲中醒來，恍覺是夢的緩弛中，竟有絲令自己恐懼的失落。

「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哪天我就會在妳或他的血泊中夢醒。」而這，是她寧死也不願見到的情景。

「無所謂！如果我死您會好過一點，峨眉願意一死償恩！」練峨眉激動地喊著。她的人生，是姬梅淵賜予的，還給她，值得！「請您殺了我！」

「死，不能解決任何事。有些事死也不能做，可是有些事，卻是死了也要做的。」
姬梅淵忽然迅如閃電地出手，練峨眉還來不及反應，雙腿已軟癱。

輕扶著弟子到新植的辛夷樹前坐下，她欣慰地笑了笑，將練峨眉衣物的皺折理好，起身。「其實活到這把歲數，夠了，時至今日，我也沒有什麼覺得遺憾想要彌補的，就算再這樣活下去，也只是混日子而已。」

「更何況，我只是回歸自然，並沒有”死”。」面對練峨眉，她緩緩退了幾步，笑得恬然。

「我的過去，活在墨漱月的記憶裡，我的現在，活在妳的記憶裡，只要妳活著、只要妳不忘記我，我的未來就會與妳一同存在。」

「這是……命中無子的修真者延續生命的方式。」有峨眉證明她曾經存在過，她的生命，因她而完整。

姬梅淵有絲蒼白的微勾唇際，逸出一縷紅豔，周身浮出的邈邈輕煙，蕩成無數飛蛾，旋舞在無星無月的寂寞夜空裡，往黑暗深處飛去。
那淒迷的哀豔，是燃燒生命所換來的燦爛火花，只有一夜耀眼。

「師傅！」練峨眉不敢相信，她竟散功碎丹！

「我應該已經說過再見了。」低低說了一句，她轉身，白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雪白髮絲襯著黑夜，昂然的令人心痛。

「不要！」

在練峨眉的呼喊中，舉步，緩緩走近崖邊，像想起什麼，她抬頭看著天空。
還有什麼要交代呢……啊啊，對了……「如果洗月亮問起來，妳就說……為師練功不慎走火入魔，殺了寂影後自盡了。」

「不要恨妳師兄，他其實很疼妳；所有醜惡難過的事都忘掉，只要記得我們對妳的好……如果有空，奏一曲送我吧，黃泉路上才不寂寞。」

她留給練峨眉的最後記憶，是消失在懸崖邊際的一角蒼白。

※※※※※※※※※※※※※※※※※※※※※※※※※※※

坐在辛夷樹下，花瓣落了她一身，淡雅的香氣縈迴著，她看不見。
她的眼裡，只殘留著姬梅淵一身無垢如折翅白蝶般翻飛墜下的模樣，她捉不住她。

過了多久，她沒算，只知道身體告訴她，封滯的穴道化開了。

眼未眨，因為她要留住映在眼裡的最後一絲哀豔。
木然地拾起躺在身側的胡琴，奏起恩師愛聽的歌，因為她要練峨眉用曲送她一程。

她像讓人懸線操控的傀儡，只是不斷地重覆著手上的動作。
直到，那抹冰冷沾上她的臉，才拉回她一絲清明。

下雪了？怎麼比雪雲還高的十里蒲團也會下雪嗎？
應是從崖淵下逆吹上來的飛雪吧？那麼，粉碎在淵谷深處的她，一定也在其中啊！不然，怎會在霜白中有著點點鮮紅？

丟下琴，練峨眉瘋了似開始捕抓起飄散的浮光掠影，片片殘冷，融逝在她的掌心，她仍不死心，雙手在風中翻舞著，如刀寒風刮過她的臉，她感覺不到痛。

什麼都抓不住、什麼都不曾存在……

一粒碎石絆住她的足，以往可以輕易跨開的幼石，今夜卻跌痛了她。
她虛軟的腳支持不住自己，指尖在塵土裡爬開深深的溝，折斷的指甲滲出血跡斑駁，像折翼鳥只能在塵埃中掙扎。

輕薄霜白溫柔地欺上她的髮，像姬梅淵親膩的撫慰，一點一滴地，漸漸穩下練峨眉的狂亂，也終於，喚出她流不出的淚水。

她慟哭著，用如稚童般的姿態號泣，不斷呼喊著恩師，甚至連自己都意外的淚水洶湧，或許她此生的眼淚，都在今夜，流乾了。

然後，旭日東升。

反射在雪霜上的晨曦，刺痛著她乾澀的眼。

溫暖的陽光開始融蝕地面殘雪，看著雪霜由白轉透，歸化塵埃，她心裡的某種情感，好像也被抽拔掉了。

她的思緒好平靜。
平靜到昨夜的激昂都像是假的一樣。

提起競霜劍，姬梅淵的遺物，練峨眉忽然有種大夢初醒的錯覺，她不自覺地回頭，希望能看到師傅戲謔的微笑，或是寂影淡薄的頷首，告訴她，那只是一場惡夢。

終究只是她的奢望。

那瞬間，練峨眉茫然了。
萍山不是遠離紅塵、隔絕俗世嗎？為什麼還有痛苦、還有悲傷？

就因為有愛恨嗔癡嗎？
有七情六慾，就會在乎、就有羈絆，然後為了擁有、為了守住，失去或傷害更多。
那麼，是否少了這些多餘的情感，就不會受傷，也不會傷人？

忘棄一切後，她能看得更清楚嗎？
她想明白，試著了解。。

——山為萍，雲為濤，絕逸紅塵任濤濤。——
是以窺仙。

走到崖邊，鬆手，看著劍落失在雲影深處。
姬梅淵到死都是武人，一個劍客怎麼能無劍？

師傅一個人，一定很寂寞吧。
可是練峨眉不能隨她去，因為她得活下來，才能證明師傅存在過。她說的。
真是狡猾的師傅。

捧起冷落一旁的胡琴，狠狠往地上一摜！
破碎的琴身，繃斷的琴弦，一如姬梅淵破碎的人生，被冷冽的晨風捲入谷底，永不回頭。

「師傅，劍是您的陪葬、琴是我的替身，從今以後，萍山，絕秋水、斷弦樂！」喃喃自語，卻掩不住其中的堅決。

劍者不在，就不需要劍。
聆音者不存，何必留琴徒生塵？

一如伯牙碎琴。

或許，最明白箇中滋味的，是故人的知己。

「這是怎麼回事？妳師傅呢？」墨漱月看著山居裡外飄逸的層層白帷，無端一陣不安，故作鎮定地問，聲音有絲顫抖。

「恕峨眉有喪在身，不能全禮。」一身縞素的練峨眉揖手為禮，低斂蝶睫掩住深沉情緒，顯得多禮生疏。清嗓平板地陳述：「家師已回歸自然。」

「怎麼會！？」他失聲驚喊，瞬間白了臉色。
「妳在騙我對吧！」激動地揪著她的肩晃動，墨漱月向來帶笑的表情失去一貫悠然。直到望見練峨眉眼中壓抑的悲痛，他才接受眼前的事實。

只是，仍不死心的呢喃著……「拜託，請說妳是騙我的，我會相信……不會怪妳……」

望著鬆開她，單手扶額、語無倫次的墨漱月，練峨眉忽然一陣空虛。

她其實是怨著他的，怨他為什麼要逼師傅離開，惹來寂影的恨、她的茫；怨他為何不早一步到，只要他早一晚到萍山，她就不會失去師傅。

可是，看著他步履蹣跚、熱淚盈眶的樣子，她卻感覺不到些許的報復快感。
姬梅淵的逝世，這個男人和她一樣痛苦。

夠了，這是萍山的事，沒必要再多拖一個人一起悲傷，所以，師傅才為她編了說詞，不是嗎？

練峨眉沒浪費恩師的好意，淡淡地對墨漱月說著善意謊言。但是，他的反應卻出乎意料。

「是她要妳這麼說的嗎？」睿智透過那層薄薄水光，在他眼底寫下一縷清明。
「她不是會做出這種蠢事的人，我比誰都清楚。」跟寂影有關是吧？難為了姬梅淵連自己的死因都要遮遮掩掩。
她向來是個磊落的人，即使面對自己的錯誤也光明正大。

慘然一笑，他恨死了自己如此了解她，或許，就這樣相信，可以讓他覺得好過一點，而不是時時揣測著也許更為悲慘的事實真相。

「我能瞻仰遺容嗎？」

「家師……」剎那間，她有些不忍，卻還是老實告訴他：「早已歸化塵埃……」

「走也要走得乾淨，還真像她的作風啊。」墨漱月忽然仰天狂笑起來，笑得淚流不止，笑聲卻讓人聞之心酸。
笑聲漸歇，他望向屋內主座牌位上的名字，眼神空茫，半晌，才問了句：「她不是被人所殺吧？」

「不是。」

「她走得很痛苦嗎？」

「她老人家……一直到最後，都是那麼瀟灑，那麼自由。」

「是嗎……這樣就好。」他點點頭，嘴角勾起些微的弧，顯得欣慰。「我先走一步，令師頭七那天，再見吧。」墨漱月需要一點時間沉澱自己。

看著他寂寥的背影，練峨眉不知哪來的衝動，連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已問出口——「您不問事情緣由嗎？」

轉身，看著她後悔的神色，墨漱月瞭然地笑了笑，反問：「我問了，妳就會老實說嗎？」

練峨眉咬著唇，搖搖頭。

「這就對了。更何況……」回身，他舉步，虛邈聲音飄在近午的耀眼陽炎裡：「她要妳這麼對我說，就表示，我知道的不應該更多。」
如果這是她的希望，那麼他會接受，即使從此時時受名為猜疑的心魔所擾。
只因，他尊重她。

墨漱月對她說『再見』，然而，就像姬梅淵昨夜的『再見』一樣，都成了『永不再見』。
從那日起，她就再也沒見過他，甚至師傅頭七時，來奠儀的人並不是墨漱月。

只是那時的練峨眉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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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綱排得很順，寫出來卻很少的一篇
明明字數就寫得很多，卻覺得弄得隔靴騷癢
失敗的一章......(陰暗)

* * *
!sLn;1l
阿哈，作者大人說要來回言囉，以後就可以由本尊來發聲了！！ ~k J#IA

推薦好文，請點下方~
如夢萍山影

人總是在追尋與自己相似的人，有共鳴才有共同的語言
人又總是愛上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因為那人身上擁有自己沒有的元素。

有如此相似又相左的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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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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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09-07-21 15: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狂龙这人吧……说实话不知道要讨厌他什么……疯疯癫癫的，有时候不知道他真正像要什么
他想的，只是要峨眉在身边吧
也许不是爱情，只是依恋
这是份执念，也是唯一，他疯癫，也许只是因为不这样他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世道太混乱，他不够坏就活不下去
也许其实也是个很简单的孩子。却有着癫狂的嗜血
峨眉就算陪着也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吧，只能抑制，直到实在不行的话，悲剧还是会发生的
除非真的远离人烟，两个人一起喽……
但是如果峨眉那时候没有放手，狂龙是会跟着她走的吧
但是……命啊……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无双（额……打住了）
很喜欢这文啊
很喜欢练峨眉这位前辈
写的那些过往增补了剧情
师兄的执念也是让人汗bbb师父和师兄……真是让我惋惜 ……= =
真苦……
期待看后面
奉上小花~^ ^给推荐文的大人和写文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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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過啊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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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33樓發表於: 2009-07-21 20: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墨前辈难道殉情（？！）去了？
来的会是苍么？

耶！！以后可以见到作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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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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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34樓發表於: 2009-07-22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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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命箋】

有時候會想，到底是先有天命，人為命而生，循著既定軌道行走……
還是因為人的存在而創造所謂天命？

若是前者，那生命的意義不就只是照譜行書的棋，認真去看待什麼，都顯得十分愚蠢。
因為結局，早在天地初開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

若是後者，那所謂卦天機避災劫豈不成笑話一場。
既然命由人定，那避與不避都沒有意義，已經握在手上的東西還需要爭取？

一直到了最後一刻，這個問題，依舊無解。

※ ※※※※※※※※※※※※※※※※※※※※※※※※※※※

據說桃木能袪妖辟邪，不知道能不能把罪孽也一起驅散？
在放置寂影屍身的平台周圍覆上乾燥桃枝時，練峨眉心裡閃過這個念頭。

瞥過那張沒有血色的臉，心裡五味雜陳。一直到現在，她還是很難釋懷、甚至拒絕接受向來冷靜自持的師兄，最後竟然是以這種方式死去。
還多拖了樁恩怨下水。

師傅要她別恨，練峨眉自己也很清楚就算恨也沒有意義，畢竟寂影死都死了，難道要她鞭屍洩恨？這世間沒道理的事很多，不差這一樁。
雖然每看他一眼，心裡就閃過想把眼前冰冷大卸八塊（即使汙了自己手。）、或是扔在山腳任由飛禽走獸撕食（或許這才是所謂自然。）的意念，她終究是冷眼以對。

看，克制就是這麼簡單。

寂影就是克制不住自己，萍山才落得這般淒涼。

取出從寂影房裡搬出的雜物及字畫，放下，練峨眉再度嘆了口氣。
究竟是她和師傅不夠關心寂影、還是寂影的情緒隱藏得太好？

那一卷一卷的畫軸，畫裡全都是同一個人；隨筆記下的絲絲情愁，繞著僅有的白髮紅顏蔓生。
這一切或許早有徵兆，只是她們總是錯過，距離太近，反而看不清。

經過這段時日的沉澱，其實她已不再如初時那麼恨寂影，甚至有些可憐他。然而，可以理解，不代表就能原諒，只有這點，她不想勉強自己。

素手輕揚，指稍拈著一簇由白燭分來的燄花，原本只是小小花苞的燄光，在接觸桃枝的一瞬，盛綻了滿園的紅蓮，他那早褪了青春的髮，如他性情一般陰鬱的黑袍，片刻間成了滋養耀眼紅花的養份，綻放在黑夜，像欲伸手攬月同殤的妖——

只是還未觸天，便已委塵。

將書畫軸冊輕輕送進，死者經年累月的頁頁思念，也在紅花間翻滾、捲曲，在吞吐金葉留下的黑色刻蝕痕跡後，緩緩消散。

一如蓮出淤泥，以污濁為肥料，怒放花朵才會美得如此驚心動魄。
豔麗、淒楚，卻又無比聖潔，教她凝望失神。

——燒吧，全都帶走，不管是你的愛，還是恨，全都一縷不留。——練峨眉喃喃自語。

燼留成灰、夢盡成淚，日後，她會送寂影的殘灰回去他那遠在千里之外的故鄉。
死亦不見萍山墳，合該是給逆倫者的懲罰，也是她僅能的小小報復。

※ ※※※※※※※※※※※※※※※※※※※※※※※※※※※

靈堂主座前的白燭流下最後一滴淚燼前，練峨眉熟練地重新立上兩柱新燄，不讓堂前的火光熄滅。
就算已是天明。

以一個絕代高手的喪禮來說，其實練峨眉相當簡樸，一對白燭、一個牌位、幾柱清香，數疊冥紙便是惟一的奢華。

人死如燈滅，那所謂喪葬是為了什麼？
還很年輕的時候，她曾如此問她彷彿時光停止的紅顏恩師。
只因她亦覺得死無葬身之地、屍骨零散是淒涼的景。

『為了活著的人。』從初見時就不曾老過分毫的美麗容顏噙著淡淡笑容說。
死人沒有感覺，會覺得淒涼悲慘或欣慰補償的，其實是活者多情的心。

所以姬梅淵並不喜歡喪葬行為。
對她來說，讓失去靈魂的臭皮曩佔用一堆金銀玉器或牲禮耗材，是一種浪費。

或許練峨眉現在任何行為對師傅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只是讓自己覺得好過些的偽善行為。
她卻無法不這麼做。

因為每個行動都是練峨眉所能為姬梅淵盡的最後一份心。

驀地，心念一動，她放下手上未燃的香柱。怎麼除了墨前輩外，還有人來弔唁？
於是她穿過如濤濤浪花的翻飛白帷，走進門扉外飄散著冥錢如雪的蒼茫天地，迎向踏殘雪而來的陌客。

「閣下練雲人？」在一片純粹的蒼與白中，鮮明紫袍顯得刺眼。
來客有張年輕的臉，還有那麼點看不破的情緒顯得稚氣，或許純粹與練峨眉同年，也或許只是長春術有成。正轉白的髮絲抓束成髻，比女子還清秀的瓜子臉上，有雙清澈且睿智的鳳眼。

「在下玄宗門下．蒼，謹代表玄宗為師執故人姬前輩致喪。」揖手為禮，珠圓玉潤的聲音表明身份。

「原來是六弦之首，久仰。」回禮，練峨眉不冷不熱地招呼著，她曾由墨漱月口中得知這位玄宗英才的大名。

領著蒼到堂前上香，照古禮奉過兇儀後，練峨眉便送這位陌生訪客到山門前。

蒼並沒有立即告辭，欲言又止的躊躇了會，似乎是思考著如何啟齒。
半晌，才開口：「其實今日之行本該由家師叔墨漱月前來奠儀，畢竟不論輩份、修為或私交，都是師叔較為恰當。無奈近日道境天壁出現裂痕異象，事關重大，敝門無法等閒視之；師叔忙於觀境補界，實在走不開身，只好由在下代為轉達哀悼之意。」

「此外，不知練雲人是否願意遷居玄宗？」見練峨眉一臉訝然，他補充：「這是家師的意思，雖然事過境遷，但姬前輩也曾是玄宗弟子，如不嫌棄，還請練雲人與令師屍骨一同回歸，也算落葉歸根。」

「宗主的好意，峨眉心領。」練峨眉微微搖頭，道：「家師用的不是玄宗武學，守的也不是玄宗戒律，對我們而言，我們的根，在萍山，我們的棺墓，也只會在萍山。」

「所以，請容練峨眉拒絕。」她淡漠的微笑裡，有絲疏離，以及更多的堅定。

「……墨師叔也是那麼說。」似乎想起什麼，蒼扯起嘴角，帶著感慨。
「那麼，請收下這個。」他從袖袍中取出一個薄薄信封，慎重地交給練峨眉。「墨師叔交代過，如果練雲人無意玄宗，則務必謹記箋紙所言。」

「多謝，請轉達峨眉謝意。」收下信封，猜得到裡面不外乎以何忌諱，她不由得笑了笑。終究還是得讓墨漱月算上一卦的，而能否由此趨吉避凶？就不得而知了。

練峨眉想起一事，將直撐在圍籬旁的黑色布套拿起，由橫長直窄的外型來看，蒼估其中應是把劍。

「本該親交給墨前輩，既然前輩不克前來，就有勞閣下轉交了。」拉下劍套，黑亮樸實沒有多餘紋飾的劍鞘與柄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練峨眉雙手捧劍，沉眉斂目。「這柄『奔雷』原是墨前輩之物，受贈之人既死，自該物歸原主。」

「……也算是與家師知交一場的留念吧。」希望，日後當他看到奔雷劍時，就會想起曾經有過一個瀟灑似風的好友……斂下的羽睫，巧妙掩蓋她眼中的苦澀。

蒼接過劍，撫著，覺得自己所接過的，不只是一柄劍，還有沉重的記憶託付。

離去前，他回頭，遠遠看見走在凌散冥錢如吹雪中獨行踽踽的單薄背影。
輕聲喟然，畢竟只是擦身而過的過客，感慨，也僅是一瞬罷了。

一期一會。
不只蒼這麼認為，練峨眉也認為自己大概不會再見到這個六弦之首。
不過是萍水相逢。

只是，誰都沒料到她們還有二面之緣、有一個共同的朋友。
甚至今日的輕描淡寫，日後竟成了她命運的轉捩點。

或許，這就是『命中註定』。

※ ※※※※※※※※※※※※※※※※※※※※※※※※※※※

飄雪的日子，生意總是特別難做。
就算是日夜笙歌的笑蓬萊。

畢竟揮金如土的大爺們情願在家裡抱著嬌妻美妾豔麗丫環取暖，也不想冒著刺骨寒風，在滑人的雪地上來去。
要交際也不急於一時嘛。

朱瓔將柔夷伸出窗外，看著稀疏的雪花在手中轉化成水，從指縫中滴落，百般聊賴地嘆口氣。
忽然，她的眼被窗景外的某個點吸引。

倏地起身，她撩起裙擺就往樓下奔，紅色的裙浪像團火燄，滾過笑蓬萊的長長閣梯，急忙的模樣在美女身上更引人注目。

那個蠢丫頭在幹嘛？朱瓔氣急敗壞地喊著僕役：「拿傘來！」
一旁小廝連忙遞上，效率連平常做生意都沒那麼勤快，因為朱瓔的火爆個性就和她的嘴巴毒辣一樣出名，誰都不想領她一頓排頭。

奪過下人依言送上的傘，她往門外疾步而去，不比尋常的模樣教一旁閒喀瓜子金八珍也起了疑，跟上去。

只見朱瓔止步在一座雪雕前……不，不是雪雕。

那是練峨眉。

她穿著一身白，揹著包袱，站在漫天大雪裡，動也不動，任著雪花掩蓋，彷彿與天地合成一體。

沉默的練峨眉，彷彿陷在自己的思緒抽拔不開般，眼神飄忽。褐亮的髮絲覆蓋著點點殘雪，眉睫上凝了一層霜，冷意在她沒有血色的臉頰上凍出異樣的紅，像個死人似的，有絲詭譎。

「妳這女人，下雪怎麼不打傘？妳站多久了？」看到她的模樣，朱瓔忍不住一陣火氣冒上來，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那麼不懂照顧自己！

傘於是侵占了她的天，在朱瓔焦躁的問句下，練峨眉才像大夢初醒般，移動那雙成了死水的眸子。
睫緩昇，抖落了些許落在眉宇間的霜片，落在頰邊，融成涓滴，看起來像是落眶沿流的淚。

「怎麼了？」望著練峨眉不尋常的模樣，朱瓔擔心地問道。
她搖頭，只是安靜地任金八珍用手絹將她臉肩上的雪花擦去，像汲取著她們身上傳來的溫度，那雙杏眼裡的薄霜，浮出流動的秋水，卻顯得寒涼。

半晌，才開口：「可以請妳暫時幫我保管這個嗎？」練峨眉遞出包袱，表情五味雜陳，似哀無奈，又似悵。

「這是……」朱瓔接過包袱，沉沉的，不是衣物或玉器，指下的觸感，似乎是磁罐。

「是……」練峨眉頓了下，想著要怎麼稱呼這個害師的可憐仇人，最後還是……「家師兄的骨灰。」

「妳師兄他？」這個震驚消息讓朱瓔金八珍瞠目結舌，仔細一看，才發現練峨眉的那身白，是喪服。

「師門不幸，師傅也不在了。」不想多談，她敷衍地三言兩語簡單帶過。「如果不嫌穢氣，先寄在笑蓬萊，過段時日我會領回。想他一生為家仇奔走，死後也該落葉歸根。」

「怎麼……」怎麼還沒半個月，萍山就出這麼大的事了！？金八珍還想問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卻被臂上傳來的力道擰痛一聲。
看出練峨眉不願重提的態度，朱瓔向金八珍使個眼色，暗示她別多言，她才不甘不願地閉上嘴。

「反正妳房間空著也是空著，東西寄在房裡也沒差。」朱瓔點頭答承，這事就當告一段落，只是練峨眉那樣子，也不知是不是傷心過度，教她實在無法丟著不管。

換個話題把人拐進屋再說吧！打定主意，朱瓔對著練峨眉盈盈一笑，不著痕跡地拉著她：「外頭冷，到我房裡喝杯熱茶吧，順便談談妳弟弟的事……」

「我正要說這件事。」練峨眉輕柔掙開朱瓔環上自己膀子的玉臂，笑容淡倦。「今後，狂龍不必再找了。」

「若是他存心不讓人找著，再大手筆也只是白費工夫。」練峨眉頓了頓，語氣低落不少：「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或許我不該強求，會失去的就是失去，這畢竟是他自己的人生，我沒資格去干涉。」

「那……妳不管狂龍了嗎？」驚愕過後，朱瓔不由得問了這句。她十分意外練峨眉的決定，望著她那淡漠的無瑕面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多年朋友好陌生。

「不，我會再努力一次。」望向傘沿外的天空，深幽遂紫的暮色飄著雪，美得讓人心碎，是多麼像那夜的萍山啊……
練峨眉閉上眼，想起自己的無力感，還有，覺悟。

「如果他眼裡還容得了我這個姐姐、如果我仍還有約束他的影響，那麼，我自然能讓他來見我，然後試著將他拉回正軌。」

「要是……他已經不想受約束，我也無法力挽狂瀾。到那時候，就隨他墮落吧，從此各不相干。屆時，我會提早來帶師兄的。」
從此，之於她，狂龍就如其他云云眾生，她將不再為他犯險、也不再為他傾斜了心中天秤。

只是，她真能做得到那般瀟灑嗎？
那瞬間，練峨眉臉上浮出一層哀，像是捨棄什麼重要的事物……也只是一瞬。

「我還有些事得處理，下次拜訪，在一起喝茶吧。」靜靜的，她蕩出一抹微微笑花，美麗，卻帶著厭世。
下刻，她邁步離開傘下，幾步後，在雪地下留下一道淺淺的足跡。

不知道為什麼，朱瓔沒追上去，甚至拉住想挽留練峨眉的金八珍，或許是因為她明白，這時候不管問什麼、安慰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

有些事只能獨自面對，也只想獨自面對的。

※ ※※※※※※※※※※※※※※※※※※※※※※※※※※※

佇立在山腹自然凹陷的洞淵前，練峨眉無限感傷。

她在這裡有過許多回憶，都不愉快，也在這裡失去僅有的親人，但她不想忘記。
因為在這裡不遠處，她遇到生命中的貴人。

只是她今日卻要親手埋葬過去。

將掌心貼在山璧，感受從貼緊肌膚所傳遞的氣脈走向，然後，吐勁。
山璧沒有任何動靜，練峨眉將手抽回，轉身。

下一刻，洞淵裡傳來崩坍的聲響，崩落的砂土礫石將淺淵埋個密實，不留一絲曾有痕跡。

她氣凝指稍，劍指在壁上留下娟秀小字：『萍山一會，不見則散，手足恩義，一筆勾消。』

過去的已經過去，人活著就該往前看。
對於狂龍會不會來，練峨眉不抱任何期望；曉以大義、潛移默化，她都努力試過，甚至一次次生死關頭，狂龍仍無法覺悟。

無所謂了，她給彼此最後一次機會，如果狂龍還記得她這個姐姐，自然不會忘記這個別離又相聚的紀念地；如果他依然看重她這個姐姐，自然會在她遠行前趕到萍山，挽回這段將斷的手足之情。

只要狂龍還聽得進她的逆耳忠言，或許還能再……試著努力。

練峨眉幽幽嘆息，早上新押的辛夷花箋從袖口飄落，她彎身拾起，小心翼翼地拈開沙塵，才放回袖中。

紙箋在柔夷觸上前，曾讓淡薄月光洩露紙上乾坤。

蒼勁有力的男子筆跡謄寫著：一字記之曰『刀』，避之則吉；一字記之曰『情』，避之則吉。

-----------------------------------------------------------------------------------
題外話:
過場動畫洗月亮的伏筆用上了，純粹就是把蒼和玄宗帶出來，這樣以後阿姐才會跑去對抗魔界。
下一章開始就是被冷凍很久的某龍先生，終於快要寫到決裂的地方了，還有經歷家變後的阿姐態度。

但是尺寸拿捏......我得頭痛一下......某些東西我沒想過也沒寫過阿

* * *

我跟天泣一樣，當時若不是狂龍殺了雲人，其實狂龍這傢伙我是不太討厭的。 eGg6wd
罪過兄您猜對囉，真是蒼來了。 \-]tvgA~&
作者大人回文如下↓ VpYD/Oj4;
我們一起灑花恭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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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樓發表於: 2009-07-22 13: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作者大人回文如下

TO　Jinfeng
-6樓
嗯，練雲人是我的本命，在我心中”我的最愛”她是排第一名的，比任何男角都前面！！(燃燒)
不過……本文沒有任何藺眉的可能喔……因為在我心中，阿姐是標準的戀愛絕緣體……
所以設計阿姐的狂龍也完全沒有機會！
-
至於某龍的母親，第一部結尾後的番外篇會略提，其實單純……只是我想玩宿命論的梗而已。(被打)
-
對，就是因為有關練峨眉的文很少，幾乎每次看到有人寫都是因為寫藺無雙才順便寫到練峨眉，讓我心裡很不平衡，所以我就乾脆自己來，套句野兒君在首樓的話『人是要靠自己的』。(菸)
-
-8樓
某龍的爆發在很後面，您老安心吧，我是不會讓阿姐有任何傷害……身體上的。（至於心理上是一定要的，沒看到PILI本劇阿姐看到狂龍都像看到鬼）
至於狂龍的本性，是因為那句『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憐之處』，所以我才想玩翻案的。
基本上，我不覺得他是天性就是那副德性，而要寫到阿姐就一定要要寫到他，乾脆就分一點篇幅給他細寫一下。
-
意外的是，竟然因此遇到喜歡狂龍的讀者……（霹靂網和巴哈都有，看來狂龍還頗有人氣的）
-
-11樓
淵老師是主要人物兼甘草角色，我得靠她疼愛阿姐，以滿足阿姐有過快樂時光的私心
至於那點推理，對個『一路走來、始終靠自己』的聰明小姑娘來說，小菜一碟啦（攤手）
-
-14樓
那個藺無雙……他起碼得等我第二部才會出來……
第一部的原作角色我只保留阿姐、八珍、狂龍，和一個插花的蒼……（冷汗直冒）
-
-19樓
月淵組很相配？（心虛轉頭）我有個朋友也這麼說過，可是看到後來她改萌其他X淵了……
不過這裡的阿姐破病體質條件還沒有原作限制的這麼厲害喔，畢竟現在還是普通人，適應性比半仙體質時還好得多了（真諷刺，不強時比很強時還耐操）

銘謝賞文

TO　muochen
-10樓
官網……這位尼桑的帳號很陌生，應該沒有在官網聊過。
練姐的淵老師是我的私心，因為我要設計某人代替我疼愛練姐、玩弄練姐！！我要讓練姐當過幸福的好孩子！對，這是私心~~（吶喊）

這坑我用人頭擔保一定填完，起碼第一部一定填完！
不過時間……得等我考完試。

銘謝賞文

TO　waygr
-22樓
就是為了讓阿姐正直到看起來很可口，我才丟出淵老師這個『沒有長輩樣』的長輩，啊啊，一板一眼的人最容易被牽著鼻子走這個不成文的設定好萌~~（哪來的啊？）

其實我還滿喜歡八珍的，發展到最後她算是所有阿姐關係人中最讓人羨慕的一個……（讓某兩位原作男性羨慕）
她是個我設定為『如果她和練峨眉互為異性的話，一定會被後援會寄炸彈』的角色(笑)
……難怪後來狂龍要砍她。

-24樓
其實我有看到原文過……不過要把電腦語系設定都改掉才行（變成只有那篇是正常，其他篇都亂碼……）

英雄救美……閣下沒提還沒注意到，還真的是這種情況說……
呃……雖然我激愛練峨眉，但是偶爾的刺激也還是要有的，畢竟愛的程度就是虐的程度（喂）
這已經不是心腸好壞或是親媽後媽的問題了，是大綱電波說的

TO　最過啊罪過
-30樓
謝謝謬讚。
以36雨給我的印象，我還挺意外有人會喜歡這篇文的耶……畢竟是女性中心又無CP……
不倫是萍山繼承人的傳統啊……就像笑蓬萊的傳統是愛錢一樣。（啥？）
-
-33樓
啊？洗月亮大叔怎麼會因為這種理由掛掉啊，那太沒價值啦！
基本上，我番外篇還得靠他鋪梗說。
不過來送喪的人……You Get It！
-
抱歉，因為我還有考試，而且申請帳號太麻煩了，所以是請野兒君幫我貼回文的。
因為我很愛回文，多嘴是我的壞習慣（從官網就這樣了……）
-
銘謝賞文
-
TO　天泣
-32樓
如果在23章前，那狂龍對練峨眉的感情的確就像閣下說的那樣
於是為了讓後面能快樂的（？）繼續下去，所以我花了點篇幅去鋪陳，下幾章就會給狂龍來個清楚的感情交代了
-
然而，他和練峨眉的決裂也是建立在那段『清楚的感情交代』（笑）
兼之鋪阿姐遭遇家變後的性情轉換，所以是設定成龍峨間的大爭議題——如果練峨眉有管教狂龍，狂龍是不是就不會變壞？
-
基本上，我是站質疑角度的那派，我認為狂龍變不變大壞，這責任不該算在練峨眉頭上。
所以有鋪段練峨眉的『教育實習』，設定成練峨眉真的管教狂龍了、遠離人煙一起生活了，然後結果……（陰險笑）
-
師兄和淵老師本來就是為了阿姐才排出來的啊，我得鋪個『戀愛絕緣體』的由來。
他們是伏筆遮掩群，練峨眉的個性和處事方針得靠他們構成。
-
銘謝賞文。
-
題外話：先謝過野兒幫我轉文，還挺意外會有新讀者看說。
如果前言有貼上來的話，就會很清楚的把醜話說在先，就是本文的練峨眉是無CP，不管是龍峨還是藺峨。
-
然後就是【這只是第一部】！！
因為太長了，我分兩部寫……所以如果是想看藺峨耍曖昧的看官，請別抱期望，在第一部寫完前藺無雙是不會出現，就算是第二部，他也是中間才有戲份！！
而且就算他出場也不會和峨眉擦出火花，因為要和他擦出火花的是狂龍，擦出情敵的火花！！（光速逃）

嗯，這段回文貼上去後，應該以後就沒有人回了吧。（笑）

*U8,Q]gS
不會啦，怎麼會沒人看，大人加油！！ 37tJ6R6[
G2>s#Y5(,
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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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36樓發表於: 2009-07-23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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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覺】

一開始，他不過是想要小小的惡作劇一下而已。
畢竟當他摸索著陌生山徑走到山麓時，已經是夜暮深沉的時候了。

不該在黃昏時趕路的。他想。
因為想早一點見到姐姐，他還是摸黑踏上萍山的山門。

如果早一步或晚一步就好了，這樣他還能很單純很單純的待在她身邊……或許不是那麼單純，但起碼是不被拒絕的混沌曖昧。

或許真的錯了，錯在不該發現、錯在不該察覺。
有些事一生都不懂，才是最好的結果。

因為，一旦懂了，就無法回到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

※ ※※※※※※※※※※※※※※※※※※※※※※※※※※※

狂龍一聲笑不耐地撥開亙在眼前的芒草，壓下抽刀將眼前礙事夷平的衝動。
因為怕主人那寒似冰燄的慍。

回想起自己見到寄託回憶之地被沉埋的一瞬怒狂，卻在見到璧上娟秀小字時如被冰水當頭淋下，囂狂立刻蕩然無存。
代而取之的，是寒徹骨髓的慌張。

阿姐不管他了？她不拿他當親人看待了？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他一直……一直都只有她的！

即使當日眾叛倒戈、白刃臨頭，依然諷笑以對的冷靜剎時冰消無存，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此。

焦躁導引著螫伏於血液中的破壞慾奔騰，滿布血絲的雙眼瞇紅了僅存理智，無意識間，狂龍的手壓上了刀涼滑如冰的柄，環環相扣的厚實銀鍊碰觸時發出的清脆，像被敲響的喪鐘聲。
於是早已掙脫了良善枷鎖的獸性，嘶吼著肆虐眼前一切。

當他回過神時，那片欣欣向榮的綠意已成了一地殘翠碎碧，在銀光熠熠中哀哭著沉沉死氣，一息奄奄。

然後，他冷靜下來，想著他那冷冽凜然的姐姐為何如此決絕的理由……
想著她在割袍斷義前的最後通碟裡，還透露了怎麼樣的妥協訊息。

他笑了。
不是平時那種囂妄難測的狂然，冷冷淡笑襯著銳縮的赤目藍眸，在他殺意流竄的臉上勾勒成一抹陰惻，令人毛骨悚然。

真的，如果狂龍那票追隨者在此，一定會流下大把冷汗。他們寧願看狂龍笑得狂妄，也不想在他臉上見到這種算計的陰冷。
因為前者雖然說不定會讓他們莫名其妙地死得冤枉，但後者卻可能是生不如死啊。

賴活不如一刀痛快。

之後，狂龍回到勢力範圍，宣布他將不管事。
望著滿堂的無所適從與惶誠惶恐，他有些許得意，很明白自己經年累月所堆積的恐懼形象已深植人心。
他們不敢相信狂龍會真捨得刀刀殺伐打下的基業，只當那是另一個測試自己的惡意戲言。
如此一來，狂龍便不用擔心這群小嘍囉會在他人不在時萌生反意，給他找練峨眉這段時間裡多添變數。

更何況……
還有個造幻師在一旁看好戲呢。

狂龍是不知道他看出什麼端倪，但見他一臉興味的模樣，就知道他對自己無預警收山的原因猜出一二，似乎也有想看到底的興致；既然造幻師有興趣了，就不會任何閒雜瑣事來打斷事情行進。
雖然他並不信任那傢伙，但狂龍很懂得該如何利用造幻師的性情和能力。

該怎樣適時利用恐懼與虛實、應怎麼讓手下永遠是盤聚不起的散沙、要如何勾著高手為自己收拾善後，早在他摸清和自己臭味相投的那群人真實性情時，就已有腹案。
他很明白，光靠蠻幹不足以成大事，還得要有點心機。

這就是狂龍能壯大起自己的手腕。

思及此，狂龍笑了笑，忽然覺得眼前阻礙腳步的陣陣芒穗波浪不再那麼礙眼，反倒像是迎接他的禮炮煙花，只是不知他那美麗的姐姐會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
應該會先為了那群死不足惜的畜牲教訓他吧，用那雙宛如明鏡止水的瞳，然後在他一兩句失言後，激起一點名為怒意的浪花，那雙琥珀色瞳眸會流動著虹光，像醉人的醇釀。

然後在他放低姿態的聲聲保證後，又萬般無奈地原諒他。
誰教他是她唯一的親弟呢？

不過從她這回不惜決裂的怒意看來，似乎不會就此善了，應該……會羈他留在身邊就近看照。
狂龍畢竟是了解練峨眉的，所以才早早將手邊事打點完畢。

帶著狡獪的投機思緒緩步走著，不知不覺地，狂龍已經行到了山麓。

木柵裡，規模略小而簡樸拙實的院屋沉默著，窗櫺深處只透露黑暗，若非屋簷下那盞微弱的燈籠火光，他還真怕自己晚了一步。

練峨眉睡了嗎？畢竟夜已央。

抬起的手，在敲上竹扉前停住。
因為他靈敏地聽見夜風裡夾帶的水波聲。

或許練峨眉並未入睡，而是操練晚課。
許多高手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分獨自練功，為了空澄其心，取其幽寂。
狂龍雖然也是其中之一，卻是因為他討厭讓別人看見自己的招數。

他浮起一絲童心，暗暗壓抑氣息，像隻野貓無聲地往水聲源頭躡去，想趁其不備嚇姐姐一下，記得以前他們都還小的時候，他常常這樣逗著她玩。
要是姐姐被嚇到，回神後就會敲他的頭，雖然下手不重，卻也痛得他齜牙咧嘴；有時候卻會在他要碰上她前突然回頭，嚇到的人反而是他，然後她就會睨著呆住的自己，補一句：『不嫌無聊麼？』

狂龍開始期待起練峨眉的反應，會是受驚後生氣，還是察覺後嘲弄，但不管如何，最後她都會帶點懷念地淡淡笑著吧？就像重逢後、提起過往的愉快時。
她向來是個念舊的人。

越往水聲處往山上走，傍水而生的蘆荻越生茂盛，冷冷夜風掠過邊際，帶走些微點點蘆花，和荻草纏綿著細碎的愛語，那凌散的沙沙聲掩蓋了狂龍撥開花葉的跫音。

一束束、一束束地掏掠，終於，他眼裡不再只有無盡的綠，從蘆荻長長的葉莖縫隙處，亙著淺灰近白的碎石，碎石邊緣，如輕煙裊裊的溫暖水霧蔓延著。

寬闊的水面像綿延到天邊，他從不知山麓可以有這麼大的一片溪流停留而不崩坍，水波粼粼的碧水一波一波輕拍著碎石地，滿月的倒影於是破碎。
水霧便是從這片湖中攀騰而出。

最後，是讓狂龍如雷殛般震撼的景。
永生難忘的一夜。他想。

女子背向狂龍，佇立水中，未著寸縷，似在沐浴。
熱氣氤氳裡，因濕漉而顯得服貼的褐亮長髮收斂在一側，天鵝般優雅的頸側曲線在肩頭轉繪成小巧圓潤的弧，再延伸成柔韌的臂線，若有似無地遮掩著身前的渾圓。
水珠由白皙修長的指縫間滴落，在水面蕩漾開無數漣漪；圓滑如丘的脊骨在肩下起伏，其中亙著細緻背褶，為柔軟身軀寫下一抹婀娜；纖柔細緻的線條倏然收細，那道不盈一握的腰線止筆在水線裡。

這是女媧造人時以自己為範本，所創造出的完美形體。

霧氣繚繞，襯得女子身影如幻朦朧，清冷月光灑在她覆著水光的濕潤肌膚上，那片無瑕白皙顯得如寒玉般透明滑膩……
以及，聖潔冷硬。

但他知道那其實有多麼溫暖、多麼柔軟……
很久以前就知道的，卻是久遠到他早已遺忘的記憶中，褪色的一隅。

他想起來了。
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別夜裡，最後的溫暖。
在流血失溫、連他自己都以為撐不過去的那一夜，是她的擁抱讓他有了一點生機。
淡淡的少女微香、細膩的柔軟肉膚，在他意識模糊而什麼都看不見的眼裡，顯得耀眼……而刻骨銘心。

從無預警地闖進那片天水一線、到他怔愣忘我，看似時間久宕，其實只是眨眼一瞬而已。

就在狂龍亂了呼吸的下一刻，女子微微一頓，他看不到的角度裡，那雙琥珀色瞳眸一凜，纖指悄悄移往身前，迅速結出一串複雜的法印。

倏地，平穩如鏡的水面湧起一陣波濤，凝化成龍的水柱昂嘯衝天，氣勢磅礡地朝他嘶吼而來！

狂龍一時倉皇，而日慣久戰所養成的本能卻在此時幫了他一把，在他頭腦還未反應過來時，身體已早一步拔刀前斬，銳利的刀氣砍破水龍。
但下一秒，他驚覺不對。

一股柔勁隨著他下斬的刀勢往下沉，他只覺腕上一麻，瞬間，逆鱗脫手！
「哪來的登徒子，膽敢來萍山放肆！」隨著一聲斥喝，壓制對手的來人下一波攻勢已在眼前，纖白玉掌擊向他面門，迅捷破風。

情急之下，狂龍大喊：「阿姐！是我！快住手啊！」

時間彷彿靜止了。
那只素掌停在他額前，一如過往切磋的終結。

練峨眉看著他，表情錯愕。
她以為會刻意隱藏自己氣息的人，應是不懷好意，是以動起手來益發狠絕，卻險些殺了親生弟弟。
一思此，她只覺急促下穿整的衫袍背後濕了一片，不知是冷汗還是尚未擦拭的溫泉水。

收掌抽袖，破風聲在寂靜裡撕開一聲冷酷，練峨眉神色微寒，道：「都這個時辰了，上來做什麼？」語裡不悅顯而易見，似乎怒氣未消。

難得的，狂龍並未多加辯解，只是輕輕的說：「對不起，我只是想要早一點見到妳。」表情黯淡。

看著他放低的姿態，練峨眉微不可聞地嘆口氣，穩下被窺視的狼狽怒意。弟弟終究是來找她了，這就表示天意還肯給她和他一個機會，她自然不會為一時怒火而放掉。

轉身，信步至河湄緣，彎身將急促出手而沒來得及穿上的鞋襪拎著，走過狂龍身畔時，才冷冷地吐了句：「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誰也沒說話，萬籟俱寂的夜幕顯得更為沉默。
走在前頭，這般詭異的安靜教練峨眉忽覺有絲不安，她思忖了會，開口打破沉默：「以後訪人，夜深了，就等到天亮再去，擾人清夢是失禮的事。」

「是。」背後傳來悶悶的回應。

「還有，窺伺女子沐浴是毀人名節，不要再有下次了。」頓了下，她補充：「男女有別，就算是你的姐妹也一樣。」
她不像是在談論自己的事，淡漠得就像只是個師者在教導年幼的學生般。

背後的狂龍依然只是應了幾聲就當回答。

院屋已在眼前了，練峨眉停下腳步，回身望向一路沉默的弟弟。
隔著數步之遙，狂龍低著頭，墨沉夜色在他臉上蓋上深深暗影，看不清表情。直至止步，他仍沒對所作所為找藉口，似乎也反省著自己的唐突。

看著難得老實的狂龍，她心中的不悅也消散了，不自覺放軟了語氣：「天晚了，你也該累了，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談吧。」

領著他入住客房，對院屋的大概位置略作交待後，練峨眉便轉身回房休息了。
一直到離開，她都沒有回頭，因而忽略了身後那雙暗自注視她的微藍暗眸。

門扉在他眼中輕輕闔上，跫音帶來另一扇門扉開闔的細碎聲響，狂龍才抬起他那張毫無表情的面容，只有那雙熠熠發亮的眼睛裡，刻寫著偏執的異彩。

他不敢看向她，一路低身緩行，深怕被發現他的異常。
那世俗不容的異樣，連自己初察覺之際都為之心驚，何況他那謹肅潔身更甚於一般人的姐姐？

他狂笑起來，笑聲不乏自厭嫌惡。
他竟然對她起了反應，起了男人才會對女人起的反應！
她可是他姐姐啊！血脈相連的親生姐姐！

一直以來，他也曾問過自己，對於練峨眉，他是抱持著何種心態？
他知道自己依戀她、希望能保護她、希望能給她幸福、希望她只念著自己，可哪個相依為命的弟妹不是這般想法？
或許有些私心，不願她嫁人、不願她在心中將別人看得比他更重，但這也在情理之中啊！

可是狂龍從來沒想過，自己竟會對她產慾念！

他非是不解人事的稚子，還在笑蓬萊時，他就懂得帶其他同齡小跟班去偷窺娼妓”做生意”，甚至狂龍進黥部的頭一年，他就在師兄好意帶他去青樓”見世面”時破了身，從此幾個師兄弟找小娘總少不了他一份。
而之後闖江湖創了黑龍寨、到現在的罪惡坑，他身邊更是沒缺過女人，不管是掠劫時的戰利品、犒賞手下時在妓館擺的流水宴，還是想靠他沾點甜頭而自己貼過來的黑道女，小家碧玉、良家婦女、甚至蕩婦淫娃，他哪種女人沒碰過！

狂龍喜歡玩女人，除了生理上的發洩解壓外，多少也是和手下間互別苗頭的一種方式。男人聚在一起的時，誇讚自己的方式大都不脫那方面。

但他並不是精蟲衝腦就忘掉自己是誰的那種人。

他利用肉慾，讓身體適時放鬆，藉此使自己處於最佳狀態，但絕對不會讓肉慾牽著鼻子走！對慾望的控制，他很有自己一套，也對此感到自豪。

但今夜的一眼，就把他的自信全數毀滅！
就那麼一瞬間，慾望來得既烈且狂，他幾乎是鬆懈了所有警戒，若非如此，他不會敗的如此輕易。

當練峨眉冷著臉色諷問他時，狂龍的回答是硬擠出來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因為他正致力壓抑想把她壓在身下的衝動。

她滴著水的褐色髮絲因為催動元功的蒸蒸熱氣顯得半乾不濕而微捲，不知是溫泉還是內力影響而泛著淡淡桃紅的雙頰，些微潮意讓她匆忙穿齊、卻顯得盤扣不整的寬袍有些服貼色沉……
只是和平常不同些許罷了，卻讓這個平時冷淡嚴謹的女子在那一刻顯得妖媚。

走在她身後，看著那雙白皙足踝在長長裙浪下若隱若現，因步履而輕晃著的纖肩……耳邊明明是她義正言辭的訓誡，他嘴裡敷衍應諾，私心見不得人的一面，卻暗暗凝視著眼前所有、妄自幻想那襲素衣下的春色意淫著。

無法克制。

直至門扉隔開了單獨世界，狂龍終於可以面對自己真實的一面。
隔著層層衣料注視著高昂慾望，他幾乎是慌張地想伸手壓下，不可以有這種念頭！如果還想待在她身邊，就不能有任何偏開常軌的念頭！

然而，當手觸及的剎那，他卻想到她離去前的淡淡暖言、想到早先她雙頰生霞的薄怒……
想到、那僅僅一眼所刻留的那副玲瓏無瑕，還有、淺淺一隅所勾起的幼時回憶……

是那麼柔軟溫潤的體膚，在她仍在發育、迴異他的渾圓裡，有著彷彿和他同步跳動的心音，交錯在血液深處，他們相同的根源。
他們是彼此在世上最親密的存在，沒有人比她更貼近他，於她，亦然。

恍惚間，制止的動作成了撩撥，他震動著，彷彿看見姐姐帶著久違的嬌柔笑容，緊窒地包裹著他；一改總是淡漠的表情，那張清皓如月的無瑕容顏上，刻劃著魅惑人的清純邪氣……

驀地，他狠狠一顫，激昂的巔峰過度後，在衣料留下一片污漬。

清醒過來的狂龍，帶著近乎恐慌的心情，看著那片罪惡證據，那是由他體內翻騰湧出、對親人肉體的慾望。
完全脫離掌控的行為，讓他瞬間忘卻了自己原本的壓抑企圖，埋藏在身體深處的醜惡黑塊，就這麼清清楚楚地擺在眼前。

沒看到！他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不知道！狂龍不斷地告訴自己，哪怕是欺騙自己也好，他無法承受發覺的後果！他絕對不承認自己的非分之想！
撕裂了所有留下的跡證，將其焚燒到不剩一絲半縷，他粗喘著，不斷扯緊最後僅存的道德感，從眼眶裡溢出的微弱淚珠，和冷汗混在一起，他忽然覺得好冷……

狂龍並不知道，抽拔不去的毒草一旦在心裡生了根，那麼就算砍掉莖芽，也不過只是緩延生長罷了。
視而不見並非良藥，只是遮蔽著自己視線不去看、不去聽，但毒素仍在侵蝕著。

總有一天，深入骨髓，成癮、成災，無可救藥。

※ ※※※※※※※※※※※※※※※※※※※※※※※※※※※

清晨，葉脈上的露水都還未蒸發的時刻，練峨眉人已在廣場，提著弓，搭箭。

弓滿如月。

凝著神，她瞇起眼，下一秒，指放，箭馳如電，中的。
繫在軟葉上隨風飄蕩的鈴鐺剎時無聲，因箭鋒破碎了鐺實。

練峨眉是個擅於集中意識的人，準確度不因他人到來而有所偏差，就是證明。

垂弓，她轉身看向胞弟，淡淡地開口：「那麼，我們談談吧。」

-------------------------------------------------------------------------
狂龍的殺必死特輯。
打的很順卻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的一篇，果然狂龍只要會砍人就夠了，剩下的都不用，這樣我就不用想的那麼辛苦。

下章，實習教師練峨眉要開始排課了
在翹課即退學的嚴苛制度下，壞學生狂龍要怎麼應付身兼訓導主任的家庭教師呢?
教師與學生的戰爭，教改制度會對誰微笑?

請期待下章____【教育的革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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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37樓發表於: 2009-07-23 23: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忙了点，追文晚了，于是再回来看时已经死伤一片……
果然
不过好歹之前有个猜测，心理准备很充足，所以没有被虐到惨，但是还是微妙的伤心，师傅大人这种方式离开，真的还是会有些不舒服。话说寂影的吃醋对象把眉姐也算一份的时候还是纠结了……
眉姐很明显是个禁欲派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眉姐越来越仙人，禁欲大好，虽然我还是很喜欢蔺眉的。不过还是很怀念前文中小小嫩嫩的小眉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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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過啊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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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樓發表於: 2009-07-24 00: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终于看到了……
昨天看到大人说第一部完了，今天中午也迟迟未见更新。。
还以为要休息好几天呢。
（再过3天就要断网高考冲刺咯，还以为看不见了呢

）

女性中心怎么没人喜欢呢！！
偶家本命妖后也是女性啊

（下来就是云人啦）
这样女性中心的文平时想找都找不到，怎么会不喜欢呐！

再说到无配对……关于风痕双少的一些追溯文也是无配对，但都很有爱啊

大人这篇无论是文笔还是剧情在同人文中都属一流啊。
别人我不哉，但是我很喜欢就是了。。

但是看不完了。

不伦是传统啊。。怪不得萍山就两代= =
其实，月梅满有趣的。
看到师兄和师傅罪过的那一段

偶咋瞬间联想到云人自尽得那么迅速是为了不要步上师傅的后尘。

为什么狂龙每次都占便宜啊！啊啊啊啊啊！掀桌！！！

[ 此帖被罪過啊罪過在2009-07-24 10:1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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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兩:-5(晏雪) CP屬網路用語....速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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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39樓發表於: 2009-07-24 13: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十四【澈寒】

她並不覺得自己改變了，只是追求著所期望的理想而已。

從不傲慢的認為自己是所謂天才，她只是認真且專注地努力該努力的、致力想致力的。

對自己資質的了解，讓她對目標全力以赴，是以忘了該給身邊事物一點注意。
也或許是已無餘力去注意、更或許是她根本就不想去注意。沒有血緣關係親人的背叛，讓她對人情這樣東西，產生了疏離，於是只用太過透徹的道理去應付。

然而經由友人口中，驚覺原來太過理智，其實是一種冷漠。
在她仍不知不覺的時候，她獨善其身的理想，竟已成了傷人的利器。

有捨才有得，這是逝世恩師的教誨。
是否早在下意識裡，她已做了捨棄哪方的抉擇？

不想承認自己其實是無情的，到最後她仍然拒絕面對。

※ ※※※※※※※※※※※※※※※※※※※※※※※※※※※

練峨眉所設的早膳非常簡單，一鍋清粥，兩三碟野菜，加個雙黃蛋就算加菜了。
這樣的菜色，狂龍並不陌生。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段他們還只有彼此的相依生涯裡，就是靠這樣簡陋的食物在過日子的，只求溫飽、餓不死就夠了。
雖然近年來，他已經習慣酒肉玉食，但這難得的清淡，倒也別有一番懷念的滋味。

或許，也是因為姐姐也一起同桌共食吧。

他們已經很久很久都不曾一起吃飯了。

相較放懷大嚼的狂龍，練峨眉只是端起碗，喝了點稀粥，卻不動筷。
顧慮到狂龍的喜好，她菜裡的鹽放得厚，然而，對習慣了淡味的她來說，卻鹹得難以下嚥。

食不言，是練峨眉從還在練府就養成的習慣。這禮儀，她也從還在練府時，就這樣教養狂龍。
然而，對習慣了出了江湖後、餐飲三不五時就敬酒划拳以示豪氣等草莽行徑的狂龍來說，又太安靜了點，教他渾身不對勁。
他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怕又觸怒了姐姐。

「這樣也無所謂嗎？」放下空碗，她淡淡瞥向他。練峨眉何其敏銳，自然看出狂龍的不自在。「在萍山，就要守我萍山的規矩，不能像在你地盤上那麼自由。這樣，你也能接受？」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下了那麼嚴重的通牒，也該想過我找你上來的原因，但要不要接受，是你的自由，我不勉強。」倒了杯白水，斂目沉眉，她說的雲淡風輕。

「不過你必須明白，我不會再幫助你任何事，哪怕攸關你性命。」頓了會，她將水喝乾，淡漠眼神直視狂龍，帶著譴責：「我不想救你一人，卻賠了無數生命！」

「妳現在是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在怪罪妳弟弟嗎？！妳怎麼不問他們對我做了什麼！」狂龍只覺胃口盡失，筷一摔、桌一拍，便頂起嘴來。
明明知道練峨眉一定會提這些事，然而，真的親耳聽到她將這事當成責怪自己的理由時，卻無法控制一陣火氣上來。

因為覺得姐姐把這些閒雜人等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所以就活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冷冷睨了他一眼，寒澈如冰，凍得狂龍氣燄盡失，只能悻悻側首。

「我不求你以德報怨，畢竟我也不見得做得到。」就像如果寂影未死，練峨眉必定會千里逼殺，至少現在的她無法輕易忘了逝師之恨。自己無法做到的事，何以要求別人做？可是……
「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每個人都欠了你！而你該還的人，你放過他了嗎？」

「況且，殺人不過頭點地，乾脆快意的給人一刀，不難的。」刑求至死、凌虐無道，他究竟將人命當成什麼了？
這，才是她無法原諒的。

「妳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狂吼起來，像隻負傷的獸。「如果我想活下去，就必須要殘、要狠！我沒有錯！在被吃掉之前，先吃掉對方，這江湖是人吃人的地方！」

「那就離開江湖。」面對他的激動，她依然不動氣、不反駁。
因為練峨眉明白，那是她不曾走進的世界，她沒資格自以為是；而她，並不想走進他的世界了解，於是選擇將他抽離。
「待在萍山，不捲入恩怨，就不用時時擔心有人傷害你。」

她眼底波瀾不興，彷彿只是問了個無關緊要的提議：「你希望過燦爛有味卻血腥危險的江湖生活，還是平靜安穩卻也淡薄無味、必須重新適應的日子？給你選擇的機會，我不勉強。」

是的，最後的選擇，看他選擇了與她背道而馳，或是天道同歸。
同時，也讓她明白該用什麼樣的立場來面對他。

奇妙的是，對他的答案，她心裡竟全無期待，或許是因為沒有期待，就不用承受聽到與期望不同答案時的失落吧。
這樣的她，算堅強，還是冷漠？練峨眉看向立在客堂主座的牌位，唇際一勾，卻笑得悽愴。

能給她解答的人已經不在。

「我……」要逃嗎？逃離自己可怕的慾念。狂龍問自己。
只要離開她，回到五光十色的紅塵裡，或許他就會忘記自己曾經想對親姐不軌。
他來過萍山、見過她了，再不濟，起碼死了的時候，她會來為他收屍、會在他墳前灑下一抔土。

起碼還是姐弟、至少還有立場。

「我……」

※ ※※※※※※※※※※※※※※※※※※※※※※※※※※※

晌午的陽光還未方中，已開始有灼人的熱情。

「所以妳要長留萍山？」朱瓔調了調箏弦，試音，無意義的箏音由高到低走過一遍。

無接續的箏音如珠玉落在雅閣的角落，南風飄起銀白風花紗，將圓窗外那片竹林的清香微微送進。
華麗的笑蓬萊裡，獨獨留給練峨眉的房間沒有精緻雕飾與錦被獸香，卻多了清幽的遺世獨立。

「是，所以敝師兄的骨灰可能得留久一點了。」練峨眉將熱水沖進壺內，壺中飄出龍井的清息，她倒出第一泡茶，再倒入熱水，重複動作直到第三泡，才將清茶倒入杯中，分給坐在兩側的友人。「會不方便嗎？」

一旁含著茶水的金八珍搖搖頭以示回答，忙著品茗的她無法開口。

「我想也是，畢竟連住這房間的妳都不怕鬧鬼了，珍丫頭還怕穢氣嗎？」將愛箏調整到最佳狀態後，朱瓔從箏架前起身，蓮步搖搖地移到桌前，端起自己那杯茶，還不忘酸人一下。

朱瓔雖然年過不惑，不過那張保養得宜的美顏看起來依舊嬌艷，歲月只是為她添了抹成熟的餘韻；那身紅不再灼熱如火，卻多了如微冷夕陽的滄桑。
她早已不再見客，在笑蓬萊的身份是眾藝伶的箏技導師，也是金八珍除了母親外的另一個顧問。

儘管金八珍已嫁作人婦，但在她眼裡，她依然是那個從小看到大的丫頭。
或許對朱瓔而言，練峨眉也一樣還是個丫頭。

「不過狂龍會那麼簡單就適應了嗎？」金八珍可是住過萍山、體驗過萍山簡陋……啊不，是簡樸生活的；別人她還不敢說，但狂龍那種整天在八大行業混的人，她看多了！別說吃淡食沒酒喝，光晚上沒小娘陪侍就受不了！

她扯扯嘴角，頗有幾分道風涼：「我看要不了幾天，狂龍就說要走了。」

「我也沒想過要讓他短時間內就適應。」為友人空了的杯再添新，練峨眉啜口茶潤唇，補充：「所以我會隔段時間就讓他自由一天，如同今日。」

「啊？那妳留在萍山管教他的用意不就白費了？他要是又……」金八珍欲言又止，那種會傷眉姐心的敗德事，她說不出口。「噯，妳知道的嘛。」

「所以我也把規矩說清楚，就這天，他要上妓館酒樓賭坊，我都不干涉，但是嚴禁動刀見血鬧事。」她眼神一凜，有種認真的寒涼——

「一旦見紅，萍山，他也不用回來了。」

「哦？這麼簡單就隨他吃香喝辣，那在萍山的修身養性不就白搭一場？」秀眉一挑，朱瓔慣然的諷笑又揚了起來。
「與其讓他有機會違背，不如留在萍山待個三五年，直接磨掉他的反骨還更快呢。」

「那不妥。」練峨眉斬釘截鐵地反對：「壓抑所顯現出來的成果不過是假相，一旦之後接觸後又陷入，那種成癮性會更難戒！」

「我打算連根拔起，先讓他在清淡生活和多彩江湖中取得平衡，同時藉由平淡磨練他，達到修身養性的目的。」

「妳打算怎麼做，每隔三天放牛吃草？」要是那麼容易，那世上的壞人就不會多如牛毛啦！
朱瓔對練峨眉的磨練計畫還真的很不看好，馬上就潑冷水：「這樣妳頂多教出個『三天好人』，到第四天就準備幫人收屍了。」

「剛開始是三天，過段時間延到五天，然後九天、半個月……」練峨眉並未把朱瓔的冷言放在心上，緩緩說著自己的規劃：「到了後來，他就不會想下山了。」

冷淡、完全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彷彿只是訴說一件例行公事、只是照書行譜罷了，而不是為教導走上歧途的弟弟在鋪路。

頓時，房裡沉默下來，金八珍怔愣地看著她淡漠的臉，朱瓔也斂下唇際的笑，有絲錯愕。

「朱瓔姐，妳知道嗎？人哪，是慣性的動物。」似乎沒發現開始詭譎的沉默，她繼續說，眼神卻顯得飄忽走魂……而冰冷。「只要習慣了，不管是殺意、無欲，還是悲傷，都會覺得自然。」

「狂龍慣了江湖的無情慘烈與紙醉金迷，所以萍山的一切無法適應，那我就跟他耗吧，耗到他習慣為止、耗到他的恩怨都湮滅歲月。」
或許，她也可由此尋到新的領悟，一如萍山落雪的那夜。

「在那之前，適當的發洩是必要的。食色性也，一個正常的男人會有需求，這是本能，所以我給他一日自由，百無禁忌。」練峨眉掠起一縷青絲，望向窗外欣欣向榮的碧竹一片，眸底無波似古井，平板語調如陳述著書中策論：
「我要他唸書，日常糧食也要他自己獵捕，勞動能夠減少空虛的產生。」

使人可能犯下罪惡的東西，是生存。
而使生存無虞的人犯下罪惡的事物，則是空虛。

所有一切罪惡都是試圖填補空虛。

「至於動武的嗜血衝動，我想，和我拆過招後，他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吧……」畢竟，她動起手來，該狠的時候，絕不手軟。

「夠了！」纖手重重拍在桌案，打斷她的訴諸。朱瓔美絕的臉上浮著一抹怒色，豔勝桃花，明眸亮燦得練峨眉不曾見過，卻是針對她而燃燒。

「知道嗎？如果妳這番話是計畫我的話，我一定會給妳一巴掌！」她凝鎖著練峨眉波瀾不興的瞳，一字一句清楚言明：

「因為妳根本就不把『我』當人看！只是把『我』當成一頭候妳調教的頑劣寵物而已！」
狂龍再怎麼糟糕，也還是她弟弟！她怎能用這般冷淡的口氣鋪述，彷彿一切都無關緊要！

「並非如此。」無視朱瓔的憤怒，練峨眉嘹亮清嗓依然沒有變化，仍舊沒有情緒得近乎透明，如琉璃般清澈……卻又清冷。
「正因為我把他當人看，所以才會由『人性』的方面作計算。他的忍受、我的容忍，由這兩項詳加衡量，乃至於該對他採取何種教導、如何施行。」

她忽而頓下，側首，彷彿覺得自己該辯解些什麼，於是從容開口：「太多私情會造成誤差，專一的理智有其必要。」

朱瓔的唇開闔幾下，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在一聲輕喟後無力落坐，似已無言。

反而是在一旁聽著兩人辯談的金八珍開了口：「我啊……」她低頭撥弄著腕上瑯環，語氣卻顯得落寞……「如果是我的話，就算不是為我好也沒關係，就算只是責備我也可以……」

「但不要用那種照書走的態度教我、不要用那種沒有感情的語氣對我說是為我好。」昂首，望進練峨眉的如鏡瞳眸，而她眼底只映出自己愁容蕭瑟。

「那會讓我覺得妳只是在敷衍『我』，所謂的理智根本是妳無情的藉口！」

金八珍的話，讓練峨眉的冷靜終於破裂。
無瑕面容在愕然一閃而逝後，覆上淡薄迷惘，陷入沉思。

「眉姐，妳究竟是怎麼了？好像從妳服喪那夜開始，妳變得讓我覺得好冷淡、好陌生。」伸手覆上她的，緊握。明明就在掌心裡的事物，金八珍卻有種下刻就會失去的錯覺。
心痛掠過她的眼，輕言：「我們不是好姐妹嗎？有什麼事我們不能分擔？」

那麼一瞬，練峨眉眼底霜塊融了幾分。
也只是幾分而已。

「謝謝妳的關心，珍妹。」她泛起一絲笑意，面上冷硬軟化許多。「只是有些事我實在……說不出口。」
那太悲傷，光想起就是刨骨的痛。

「總有一天我會說，但不是現在，請妳原諒。」

※ ※※※※※※※※※※※※※※※※※※※※※※※※※※※

玉兔高懸，夜未央。

小小燄花透過華麗燈罩燃燒在燭臺，微弱地暈散在垂落紅紗的華麗閣房，與懸在綺井的宮燈遙遙相映輝，有種靡爛的昏茫。

不愧是泊江第一青樓，該屬於物慾橫流的時刻，就有淫靡蕩婦的姿態。

獸爐正厚實地嘶吼著催情龍涎，要沉迷牡丹鄉、名為男人的野獸再掏出身體的精血，無視華毯上已躺滿一地如死屍的橫陳玉體。

即便如此，芙蓉帳內仍傳出女子尖銳嬌吟，夾雜在男人粗如風箱聲的喘息裡。
忽然，男人的呼吸沉默了。

下一刻，一只黥滿龍紋的粗臂扯起桃色床幃，朝窗框啐了聲：「你也看夠了吧？要是慾火焚身了就地上隨手抓一個，我不介意。」語氣滿不在乎，似乎真的不怎麼在意自己私密事就攤在來人眼下一覽無遺。

不知何時被打開的窗台邊，一名青衣男子正倚坐在窗框上，反閃著微光的絲綢長袍輕袂風還，腰佩琅玕、黑髮束金爵，看似個富家公子，手裡還持著銀壺獨酌，笑瞇成一條線的挑尾鳳眼裡閃爍名為任性的冷光，嵌在那張尖細臉上顯得狡獪機靈。

他相貌清秀，五官和身型有種纖尖的細長感，連膚色都比女人白皙，乍看下就像隻雪白的狐狸；而他也確實狡猾多變得像隻狐狸，否則也不能和狂龍稱兄道弟，穩坐第二把交椅。

曾經有不長眼的人惡意傳說，這地位其實是靠他那張漂亮臉蛋承歡狂龍。對這羞辱人的傳聞，他只是聳聳肩就一笑而過。
後來傳出話的那人，被發現困在某個荒郊的法陣裡，被幻覺折磨得死去活來，跪著求設陣者放他一馬。

設陣者提出一個要求，要他少樣東西才肯給他一條路。
而那樣東西，通常男人情願少了頭也不想少，可惜他連想少了頭的機會也沒有。

『唉，在下像那麼嗜血的人嗎？放心好了，在下的法陣還沒死過人呢。』因為想死也死不了。
『沒關係啦，反正當你待成了白痴後，在下也會放你出來的。上面的頭和下面的頭，就看你覺得哪個重要囉。』

他的名字是造幻師。
是個會一邊微笑飲酒一邊要別人自己閹割自己的男子。

「唉，在下體虛氣弱，怕一個不好運抽到花柳科，要知道在下籤運一向不好。」他又倒了杯酒，溫潤的嗓音像吟詩，字句裡卻有藏也藏不住的譏譙：「而且在下很愛乾淨的，不喜歡『就地取材』，最起碼也要洗過。」

「嘖，你還是那麼龜毛。」狂龍仰面半躺在棉軟錦褟，任半裸女子跨在他爬滿黥紋的身上吟哦顫抖著起伏，不知是愉悅還是痛苦。
「既然不是來找婊子，那就是有事頂報囉？總不會是來景仰我的床上雄姿吧，要是我的勇猛一不小心害你羞愧自殺，那就不好意思了。」

「啊，其實在下冒著長針眼的危機，是來問首領頭子老大你，什麼時候要回去？」他一口飲盡杯中物，還順便打個小酒嗝，眼神卻是越喝越清明。
「有些小蟲子已經在蠢蠢欲動，好像開始癢了。」看著那撮人戰戰兢兢地防著他，造幻師只覺得好笑……又無聊。

「那應該難不倒你吧？還是老大給你當，要做什麼都隨便你。」狂龍挺了下腰，女人在發出一聲亢奮的尖銳吟泣後昏厥過去，他隨手將軟攤在自己身上的娼妓推下床和她其他同伴作伴，就像丟掉弄髒的衣服般。
坐起身，他套上衣褲，看似漫不經心的補一句：「因為我要放長假，專心當個乖小孩，這樣才會得我阿姐疼。」

「可是在下對那種事不感興趣，因為沒什麼挑戰性、太無聊了。」

「是喔，那就解散好了。這樣他們要做什麼就不用經過我同意，也和我沒關係。」他輕描淡寫道，彷彿只是在討論一張畫壞的圖、一句『丟了』就可以解決一切。

而這話背後，是被化整為零的肆意惡匪踐踏後、無數人的落地人頭。
其中可能有自食併吞、彼此攻訐的綠林黑道，或自言正義之師的正道人士，但最多的，必定是無力反抗的平凡百姓。

「這樣啊，那在下便回去轉達。順便提醒狂龍兄，縱慾過度會腎虧，小心鐵杵磨成繡花針。」造幻師揮揮衣袖，瀟灑地在月輝裡、狂龍的笑聲中踏窗而去，一派無所謂。

因為他明白雖說是解散，但只要狂龍高呼一聲，那群鳥獸散的散沙還是會乖乖回來他手下當走狗。
這和志氣沒關係，純粹是恐懼已經烙在他們意識深處，就像是副無形枷鎖般牢牢囚禁住想逃的企圖，註定翻不得身。

就是這種矛盾的人性如此有趣，他才會捨不得狂龍、以及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所帶來的人生百態。希望狂龍在萍山的半退隱日子不會磨去他的狂性，不然沒好戲看就不好玩了……

造幻師殘忍嗎？並非如此。
人安於四季輪轉，四時作息，芙蓉帳、牡丹鄉、銷金窟，認為生存就是為此，哪怕丟了命。

這年頭，死人真的不嫌多。與他何干呢？不過萍水相逢而已。

他也不過是冷眼旁觀，將之視為鬧劇罷了。

蒼天不仁，他還狠不過天、狠不過命。

－－－－－－－－－－－－－－－－－－－－－－－－－－－－－－－－－－
完全不像伯藏主的造幻師登場，所以請當這隻造幻師是自創角色
偏離原作的部分就睜隻眼閉隻眼吧

練老師的課表排下去了，股東和同事均抱反對意見
她的課表會因此而改變嗎？
另一方面，壞學生狂龍將校外黑幫勢力引入校園
萍山學院會變成黑幫的潛在勢力嗎？

請收看【教育的革命之杏壇風雲】！！（被巴死）
另外隨篇附贈寂影一隻
他大概長這樣（啥），請點
http://home.gamer.com.tw/galleryC.php?sn=88248

* * *

這兩天我才收到網址，接下來兩天我會補上練峨眉與淵老師。 <gy'@w?
35樓回復有些遺漏，請大家回去再看一次喔~~~~~~~

[ 此帖被野兒在2009-07-24 13:5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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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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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