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1離合‧悲(殢師羽三角)，50F更新沫雪‧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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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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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30樓發表於: 2011-04-30 22: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晌貪歡‧中

餘溫，殘留在凌亂的床單上，略微凹陷的枕頭，漏洩了有人曾經臥塌而眠的事實。一羽斯理慢條整理著自己有些糾結的長髮，一面思考著時間軸上發生的點點滴滴。

先生不可能留宿在他的房間，更沒有把他當成抱枕使用的奇妙習慣，所以，是師尹…？

「師尹，明天就是你撿到我的日子了，你還記得嗎？」抱膝將自己縮成球狀，下頷抵著光裸的膝彎，看不見臉上的陰影。

窗框前，曲線造型的小小琉璃瓶斜插著正值花期的桃枝，粉色蕊瓣，隨清風搖曳著自己燦爛的活力身姿。桃花象徵結緣，他每年都會返回最初相遇的地方，採下新綻放的枝芽，送給師尹。

眼神，不經意帶到牆上滴滴答答轉走的掛鐘上，分針和時針交互撞擊的位置讓一羽當場尖叫了起來，要遲到了啊啊啊啊啊！

匆忙從衣櫃抓出一件上衣和長褲套上，不忘戴上自己最珍貴的血魎之羽，那枚師尹給予他，意義非同小可的斑斕箭矢。

『羽兒，去駕馭盜驪弓，帶著驕傲歸來，迎接你的名字。』親手，一箭相繫；而後，一箭相斷。是同情的仍在，亦是動情的悲哀。

他從不奢求師尹把自己擺在唯一的位置，也不要對方說愛。當聽到無傷先生不經意提起師尹為自己墮淚，震撼，如倒灌海嘯席捲，將他緊緊纏繞直到窒息。

夠了，真的已經夠了…。

為趕在時限之前之前打卡，一羽猛踩油門將速限催至極限，冒著被交通警察攔下開單的風險，一路上闖過無數的黃紅燈。

長靴疾疾踏在大理石磚的地板上，發出了異常清脆的跫音，如脫韁野馬，呼嘯而過與時間競速。

他不想遲到，不想讓其他秀士背後閒言閒語，道師尹是非！

「恭喜安全達陣，一羽。」拔刀洗慧彎著溫潤微笑，看著氣喘噓噓，幾乎上氣不接下氣的一羽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好心替對方打卡。

順了順自己紊亂的氣息，「謝謝。」

「一羽，你今天的穿著品味似乎有別以往，呵。」截然不同的配色，讓人驚艷，不然依照他這朋友固執的性子，一定是一身無瑕的白顏色，迎合師尹個人喜好。

慈光秀士個個對師尹如癡如醉，連一羽也不例外。

拔刀的善意提醒，讓一羽連忙低首審視，不看還好，一看當場漲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了！

淡紫色暗花繡紋七分袖襯衫，這不是師尹常穿的那一件嗎？！

好心指著友人潤白色側頸上方位置，語氣裡是掩不住的愉快笑意，「脖子這裡遮一下，就算師尹很疼你，還是要顧慮他人的感受哦。」

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被動接過拔刀遞過來的小鏡子，一羽呆然看著倒映的影像中，怎麼也遮掩不去的鮮紅牙印，慘白了整張清秀俊雅的臉龐，欲哭無淚。

臉色微微一垮，這根本是師尹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嘛…。

屋漏偏逢連夜雨，正當一羽苦惱著要如何斂去這容易讓人誤會縱欲過度的曖昧痕跡時，此刻最不想見到的撒手慈悲來了。

「你這個恃寵而驕的一羽小子！就這麼急著炫燿嗎？！」向來直言陰損，絲毫不加以偽飾的撒手慈悲，箭步衝上前揪住一羽的衣領，齜牙咧嘴。

一羽聞言，眉頭一斂，一張一闔的唇原本想說些什麼，卻又全部吞落喉嚨，沉默卻是溫厚。

他不想爭，也不想解釋。

一道不容小覷，更不許被忽視的壓迫感，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巧妙介入。殢無傷看似漫不經心的斜睨眼瞳中，默不吭聲噬著笑，帶點邪魅，更多的是不寒而慄。

撒手慈悲一時遲疑，鬆開了對一羽的鉗制。旋即，被殢無傷身上莫名而得天獨厚的武魄給吸引，久久轉不開自己的目光。

那是一種絕對而致命的崇拜，一如當年也曾經淡然如水的輝煌墮世，沾了殢無傷之劍招後，便不可自拔，再也無法脫離追尋超越的想妄。

「你們四個，和我來。」殢無傷並不解釋自己出現的目的，只是用一貫平淡的態度，作為自己背後強烈情緒的外包裝。

扣握上一羽的腕骨的舉止行雲流水，自然而不經意，輕柔，卻不讓一羽有半點拒絕的機會。邁開步伐，離開的太過灑脫。

剩下三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拔刀洗慧對殢無傷這名太過陌生又過份強勢的男人信任不能，擔憂著一羽賜命的狀況，率先追了上去。

輝煌見自己的夥伴離去，來者又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絕頂劍者，匆匆跟了過去；唯一被遺留下來的撒手慈悲，衡量了整體狀況之後，冷冷哼了幾聲，跟上。
★

黃昏夕陽剪影，殘紅粉橘錯落妝點在像是無頭蒼蠅般轉悠了大半時間的一行人身上。

殢無傷單手握著方向盤，包裹在與季節格格不入厚重雪靴當中的腳掌始終不離離合器，似是刻意捉弄後頭追趕的兩組人馬，又好像只是單純測試著新買敞篷跑車的性能。繞著慈光之塔偌大的佔地範圍，不斷兜圈子。

「先生，你意欲為何？」坐在副駕駛座，左手被牢牢圈住的一羽，觀察了殢無傷的行為模式好一段時間之後，終於忍不住發出疑問。

他只是，想要和師尹見上一面，卻是如墜五里雲霧，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根本不曉得對自己言出必行的無傷先生，到底想做什麼？

「到了。」殢無傷絲毫沒有減速，帥氣過彎甩尾，而後緊急煞車。毫無預警，讓沒有防備的一羽差點直接撞個眼冒金星。

耀眼的霓虹招牌似與天際最後一抹紅霞爭鋒，絢爛的讓人無法直視。而一羽在看清楚偌大的花體文字之後，嚇得臉色刷白…。

「先生，這裡是酒店…？！」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清楚，一羽的大腦呈現完全當機的模式，運轉失調，自行修復不能。

無所謂聳聳肩，似是嘲笑著一羽的大驚小怪，「煙花巷陌，恁偎紅翠，風流事，平生暢，羽，這有什麼不對？」末了，以親暱的狎玩之姿，勾起一羽柔軟的下頷，湊上，嘴唇刷過頰邊。

惹孩子，赧紅一張清秀的臉龐。

「慈光秀士清規甚嚴，羽，你在害怕嗎？」了解慈光之塔運作結構、無衣本人精神性潔癖如他，怎不曉得，一羽正顧忌著什麼。

一羽純白無垢，無衣可不許任何污穢糟蹋了這難得的璞玉琿金，因此，對孩子的私生活控管甚為嚴苛，就怕超脫控制。

無衣眼底，容不下脫韁野馬，而他，是唯一的特例。

仍然受他箝制的一羽，輕輕的，沒有遲疑的點了點頭，「…我沒有上過酒家尋歡，師尹也不會准許我胡來…。」

從一羽毫無雜質的眼底，他看見眷戀的倒影，准師尹跋扈決定，天空範疇、世界邊境。

天真的近乎偏執，不過這正是他不會拒絕一羽任何要求的箇中玄妙。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無衣曾得意用『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來形容一羽賜命，雖然弔詭地近乎不倫不類，卻不難端詳出無衣想藉觀海潮這闕詞的背後典故，來炫燿那個倔強到極限的孩子到底有多好多難得？

「信我，就和我進酒店，我會讓你見到無衣。」未竟的話語，是屬於殢無傷的手段，絕對，扼中無衣的弱點！

殢無傷大剌剌帶著慈光之塔的秀士和貧士上酒家，也指名了幾個紅牌酒國公主過來坐台。

酒國公主們個個不是省油的燈，溫柔婉約，善體人意，穿著性感挑逗，觥觴交錯中，幾乎要將柔弱無骨的身子貼上…。

生活圈裡面幾乎沒有女性的一羽，被眼前如此盛大主動，軟玉溫香緊貼在側的景象嚇得手足無措，眼神不知往哪擺，四肢僵硬，臉紅著推拒酒國公主依偎過來的嬌軟身軀，「小…小姐，男女授受不親。」

「殢先生，您帶來的這個年輕人還真可愛呢，肯定還沒嚐過禁果吧。」鶯聲燕語，朝殢無傷拋了一個風情萬種的媚眼，同時像八爪章魚一般纏在一羽賜命身上，騷刮著對方看似吹彈可破的細緻肌膚。

「我…。」霞紅滿佈在俊秀的臉龐上，一羽吶吶的不知如何反駁。他不是處子，很久以前就不是了…。

哎呀呀，這麼容易就臉紅了，果然是個小朋友。

慣看人情事故的首席紅牌，無語朝殢無傷神秘一笑，豪邁飲下一杯92年份的DOM PERIGNON ROSE，濕潤的唇沾著刻意外漏的酒精，艷紅舌葉輕輕舔著轉弄，像是正品嘗著什麼極致美食似的，虔誠，專注。畫面，異常撩撥。

傾身將眼神飄忽不敢直視自己的孩子壓制在沙發和自己呼之欲出的傲人酥胸之間，耳鬢廝磨，軟語呢噥，「小朋友，來酒店這麼拘僅不及格哦。讓姊姊好好教導你，什麼是成人世界。」玉指纖纖如扭動的蛇，一手勾搭著孩子的肩胛，一手，滑到褲腰頭的部位，蓄勢待發，準備瓦解孩子最後堅守的堡壘…。

殢無傷從頭到尾冷眼旁觀一羽賜命被吃豆腐，對孩子投過來的求救眼神視若無睹，欣賞著孩子的驚慌失措。

無衣果然把一羽保護的很好，DOM PERIGNON ROSE滑入喉頭，產生清甜的浪漫口感時，他不過這麼想著。

眼見一羽即將當真被攻城掠地，他默默拿起了畫素極佳的3G手機按下快門，然後發送簡訊，順勢撈起冰桶的冰塊，疾速彈向撒手慈悲，讓對方吃痛的滑落手機，阻止撒手慈悲打小報告。

「夠了，他是我的人，別得寸進尺。」殢無傷的嗓音淡淡的，甚至說冷漠也不為過，但，不容許任何反抗！

將受到不少驚嚇的一羽撈進自己懷裡，遞上一杯酒精濃度非常低的金黃色香檳，以只有孩子聽的見的音量，低語，「羽，喝點酒，完成我的計畫。」

他記得，無衣不太讓一羽碰酒精飲料，因為一羽酒量其差無比，幾杯香檳也能醉個不醒人事。

一羽猶豫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決定乖乖一飲而盡。當，液體全數吞落，他期待的電話也正好響起…。

『無傷，你現在在哪？』
★

Free Talk：
默默糾結了一個多月後，繼續回來貼一晌貪歡ˊwˋ
床單拉到下章，大概還有很難得一臉氣急敗壞的無衣，大概吧(望天

前段時間有點迷惑一晌貪歡想要表達什麼，所以跑去寫了浮光詞
我想，我只是很純粹想要寫那個無淚無悔，在事情毫無轉圜之前，明擺著迴護一羽的無衣吧

之後恢復更新，先貼完一晌貪歡，再來貼章二
抱歉久等了(闔掌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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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31樓發表於: 2011-05-20 13: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午安^^
謝謝你的回覆嘿ˇ

哈，小傷把小一羽拿來幫抱枕的場景，大概得留著浮光詞中去訴說了
離合‧悲中的小傷，比較偏向旁觀者的定位
無衣會知道這件事情的，也的確難得氣急敗壞，他很在意小一羽的純真的ouo

恩，一晌貪歡處理的是無衣和小一羽之間的關係
床單不免俗的，是他們兩個沒錯
至於小傷和小一羽，我們浮光詞再來討論吧(笑
離合‧悲多少比較貼近原劇，也比較悲傷走向…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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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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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32樓發表於: 2011-05-21 18: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想来想去，应该现在回复，说“现在”，因为后天考试应该努力温书，但奈何心里总装着这回复的事放不下，所以还是现在回复吧~
在大陆很少很少看见有谁来写师尹和一羽的文，大概是比较偏门的关系，数月前在网上一搜，居然只有篇幅不长的寥落三两篇。昨天偶尔发现楼主写的文，真是不能用激动来形容！于是一口气看完而且.....现在还不停惦念着什么时候能续上。啊，所以说幸福也是痛苦的来源呐~
楼主的行文风雅非常，总觉得很符合慈光之塔的感觉。其中人物关系描写是我最欣赏的地方，大概是有种很符合原剧的感觉，毕竟原剧很萌啊！（话说这楼的回复质量都很高，楼主和各位都说出了我的心声，所以现下也没什么可说了）
至于是不是以悲剧结尾，其实一般来说我在看文时并不特别关心，毕竟二次创作自由度很大，但这次不知怎么，居然期待有个好一点的结尾，并不是说希望以“喜剧”结束，而且以一种符合人物互动又能完满的形式结束，唉！大概是看了楼主31L中的说的“比较悲伤走向”后，心生不安吧。
话说另外一篇无伤和一羽的文，虽然看了，但是果然还是喜欢这篇，因为心中喜欢的就只有师尹和一羽吧！愿楼主继续加油！莫让好文成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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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弦二十五，缺一不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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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33樓發表於: 2011-05-28 17: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午安^^
謝謝親的小花回覆和喜歡ˇ
也希望親的考試一切順利哦ouo

一羽和無衣，兩人不曾實際在原劇當中相處過，只能藉由撒手慈悲的競爭比較意識，旁敲側擊出無衣應該相當疼愛一羽這孩子。我想，若說一羽是無衣心中的第一，也是不為過的
但，承如親所說，這的確是個比較偏門的組合

不諱言，我很喜歡一羽這個謙沖隨和，單純執著，某種程度上卻有些固執不曉得變通的孩子，在慈光那樣的環境中，他確實太特別了一點
無衣之所以疼惜憐取這個到死都不改初衷的孩子，甚至真情流露，其來有自

更新這回事啊，實在讓我萬分糾結惶恐，總是快不起來
深怕讓等著這文見解精闢的各位笑話了…(抹臉

離合‧悲行文大致上比較貼近原劇，和某些特定走向應該是徹底絕緣了
不過在能力範圍以內，我會希望不能給承諾的無衣，和不要求承諾的一羽，能有一個比較完滿的形式，畢竟人間難得有情人啊…

朋友曾說過，有時候是該放手，有時該任性不放手
我想我對一羽，屬於任性不放手的階段，總希望能看著他和無衣一起走一回，無論結局好壞ouo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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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34樓發表於: 2011-06-03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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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貪歡下章

無衣氣急敗壞地摔掉電話，優雅從容形象蕩然無存。

很少人能夠輕易牽動他波瀾不興的情緒，殢無傷是個危險又狡猾的特殊個案。有時，不免讓他咬牙切齒、含恨帶笑！

稍早的他，埋首堆積如山公文堆，遊刃有餘書寫著一份又一份的化學程式，直到，悅耳清新的鈴聲大作，殢無傷傳來一張清晰到近乎該死的照片為止！

『無傷，你現在在哪？』一手揉著糾結在一塊兒的眉宇間皺痕，試圖撫平；一手死命握著手機，幾乎讓指節泛出死白的顏色來。語氣一如以往，平順，悠揚。

『酒店，你有疑問嗎？』

他故意用力踹了一羽一腳，讓孩子吃痛的悶哼出來，然後慢條斯理按下擴音鍵，讓混雜的背景音透過機械不偏不倚傳到寧靜的另外一端，刺激著目前應該怒目橫眉卻又強自鎮定的無衣。

『無傷，你帶羽兒上酒店…？』一字一句，字正腔圓，雖然聽起來沒有太明顯的情緒起伏，卻是無衣連掩飾自己想法都嫌多餘，即將掀起滔天巨浪的前兆。

『我說過，羽開口了，我不會放任他難過。你可以選擇來或不來，我可以決定要不要玷汙你最喜歡的純粹無瑕。』無衣掛了他電話，估計，怒氣沖沖。

殢無傷的行為雖然難以預測掌控，卻是言出必行。實際上他沒有對一羽做什麼踰矩的舉止，不過冷冷遣散所有人，「無衣晚點過來，你們可以先走了。」

讓無衣逮到上酒家可是一件足以致命的重大道德瑕疵，誰也沒有承擔的本事。三人離去前，殢無傷收到兩種截然不同的眼神，同樣針對一羽：一者略帶憂慮，另一者是一種極端的怨毒。

趕走閒雜人等後，他單膝下跪在一羽的身前，捲起孩子的褲管，查看方才刻意施暴是否留下傷口？

一片瘀青刺目的遍佈在稱不上粗壯的小腿肚上，一碰，孩子便不由自主的瑟縮，「會疼？」

平時總忍氣吞聲沉默忍隱一切同儕排擠，不如意順遂的一羽，這回破天荒點了點頭，像個孩子般委屈喊著疼痛。

他並不訝異一羽反常的表現，孩子腦袋被酒精侵蝕的時候，反應會特別老實，將所有的壓抑都拋棄，這才是無衣不肯讓一羽喝酒的真正理由。

無衣不是一個給得起承諾的人，知道孩子太過赤裸裸的心意，只是沉重，只能辜負…。

殢無傷向店家討了一個塑膠袋，內裝冰塊，開始替孩子冰敷。眼角餘光，不時帶到孩子難得豐富的表情變化上頭，暗自欣賞著。一羽向來不哭不鬧，此時一臉控訴他暴行的無意識扁嘴，實在可愛的讓人亮眼啊。

心情愉悅的他，很快，便被一道熟悉的難以相忘江湖的醇厚嗓音影響，嘎然而止，「無傷，晚安。」

比我預期的還快嘛，無衣。

無衣皮笑肉不笑地向他打招呼，該有的禮儀氣度一項不少，看在外人眼底，不過熟識的朋友見面時的熱絡。

孩子的反應就沒那麼自然了，像是觸電一般猛然彈跳而起，膝蓋差點直挺挺撞上他的下巴。

一羽像個做壞事被當場活逮害怕失去長輩關愛的小朋友似的，語氣顫抖，臉色蒼白，寫滿了驚惶…，「師尹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冷眼橫陳著孩子鞠躬哈腰不斷不斷道歉的身影，心底有種莫名的情緒逐漸膨脹。連他都說不上來，為什麼滿腔胸臆，盈滿了類似憤怒的負面情緒？

無衣伸手握住一羽賜命腕骨，溫柔卻是堅定，將孩子帶入自己微敞的雙臂之間，抱個滿懷。緊密貼燙在一塊兒的血肉，能輕易感受到一羽的無助，抖瑟不止的肌肉跳動，劇烈的讓他心痛…。

「羽兒，我不會責怪你，別道歉了好嗎？」細語呢喃，輔以輕撫蜜茶色的腦袋，像一羽年紀還很小很小喜歡撒嬌討抱的那段時光那般安慰著。

孩子聞言仰起了埋在他胸膛前的臉龐，拼命地在他眉眼之間，尋求確認和保證。看著一羽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反應，他淡淡嘆了一口氣，同時眼神凌厲掃向殢無傷的方向，責備意味濃厚。

你竟然讓羽兒喝酒？！

無衣，你在害怕什麼？因為你無法允諾羽任何誓言？

「羽兒，不相信你的師尹嗎？」與殢無傷隔空交火，然後被惡狠狠踩了痛處的他，回答，略顯疲憊。

一羽的心願微薄的可憐，而他，卻連這樣的給予都是奢求、虛妄…。

即使意識讓酒精綁架，他沒有辦法阻止自己說出一些平常不想說的，但他知道繼續下去會把師尹逼到極限的邊緣，因此，他拼命集中殘存的理智，想要讓自己懸崖勒馬，卻是，徒勞無功。嘴巴不受控制，說出了他真正的心意，關於，沒打算讓師尹知道的…。

「師尹，我很想你…。」

無衣用力抱緊了他，緊的他發疼。恍恍惚惚之間，無衣的心情似乎延燒了過來，他懂了，也跟著痛了…。

「我知道，所以我來帶你回家了。」
★

節奏舒緩的古典音樂繚繞在無衣的臥房當中，老式唱機盡忠職守播放著一章又一章，不至於讓空間陷入一種靜寂無聲的沉悶。

一羽賜命因為喝了酒雙頰泛著玫瑰粉紅色，整個人癱死趴在無衣的King Size雙人水床上，衣服鞋襪都還整齊穿戴在身上，連動一下褪去的意願都沒有。

依一羽本人嚴謹的性子，斷不可能出現這麼失控的行為，可是現在的他不可同日而語，所有反應皆出自本能，沒有保留的釋放。

此刻笨拙的指頭顯得煩躁而沒耐心想要解開身上的束縛，卻是一顆盤釦都弄不開，左支右絀。

這光景，讓壓根受不了酒家庸俗氣味立刻衝去浴室梳洗，只穿著一件鬆垮垮浴袍長髮隨性下放走出來的無衣，意外刷亮了眼。

玩味地看著孩子好一段時間，直到孩子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他才好心地出手解圍，脫掉一羽身上穿錯的淡紫色襯衫。

礙事的上衣褪去之後，一羽又軟趴趴地倒回枕頭之間，指節抓著床單，擰出圈圈的漣漪，貌似意識不清地獃然望著他。

「羽兒，你喝酒了嗎？喝了什麼？」

「…喝了一兩杯，好像有DOM PERIGNON ROSE。」迷茫的神情，不怎麼確定的口吻，一羽只覺得腦袋又漲又痛，不太能夠正常思考。

「要不要再喝一點DOM PERIGNON ROSE？它的口感溫潤，不會太刺激。」誘哄一般的甜蜜語調，無衣的指，輕輕蜷著一羽的髮，纏了又鬆，鬆了又纏。

勉強撐起自己乏力，不受控制的身軀，有些潰散的眼神努力對焦，與無衣四目交接，「…師尹不是，不喜歡我喝醉嗎…？」

承接一羽搖搖欲墜的上半身，順手撈進懷抱裡，讓一羽整個人趴在自己併攏的修長雙腿上頭，有一下沒一下拍著對方的背脊，眼神飄遠，沒讓一羽瞧見。

放軟的音調極其溫柔，「無妨，那就喝醉吧。」語畢，下壓自己的軀體，在一羽光潔的額心，烙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捨不得孩子失望，自己卻什麼也給不起，他的諾言美麗的荒唐，因此，他不忍聽一羽的心底話…。

唇瓣再次造訪一羽，細細描繪著每一處五官的形狀，最後銜住帶著酒精薄液的櫻色水潤，緋紅舌葉，一吋一吋舔著圈畫著口腔內壁，勾動一羽生澀的回應，唇舌相互捲纏，轉扭追逐，水亮銀絲，偶爾沿著唇彎流出，蔓延成濕華一片。

滴酒未沾的他，與一羽的呢軟雙唇分離的時候，也不免為其中的微甜香芬醺得幾分淺醉，不捨離別，仍是唇碰著唇。

只是理性很快戰勝一切，他讓一羽靠著舒服的軟枕半坐半臥，從酒窖取出一瓶同樣92年份的DOM PERIGNON ROSE，放著醒酒，又窩回床上抱住安安靜靜像尊沒有生命瓷娃娃靜靜臥坐的一羽。

「…師尹今天，興致特別好。」師尹私下喜歡對他摟摟抱抱，有時候甚至會在秀士林眾目睽睽的情況下大方展現自己的偏心疼寵，惹來多少妒紅雙眼。

聖耀七箭，盜驪悍弓，整齊陳列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而目前的他，卻連掙脫師尹溫暖的懷抱都有困難。是生理上的肌肉疲乏？還是心靈上的軟弱…？

他曉得自己沉溺在師尹給予的溫度，不可自拔。即使理智上強迫自己絕然以待，感情上，他卻是越來越貪戀，越來越得不到滿足，像是一團黑糊糊的光影，逐漸吸乾周圍的亮度。

用力摟緊了師尹精瘦無一絲贅肉的腰際，「師尹，我覺得自己好貪得無饜…。」孩子哭喪著臉瞅著他，對於自己霸佔著他的事實感到深深的罪惡感。

「天屬綴人心，念別無會期。存亡永乖隔，不忍與之辭。此乃人之常情，羽兒不必掛懷。」額際磕碰著額際，鼻翼貼合著鼻翼，唇畔含著唇畔，他們對話的姿態，無比親暱。

孩子最初對他的依戀，有點類似雛鳥情節，後來一點一滴往錯誤的方向傾斜、變質，他察覺了，卻沒有立即斬草除根，反而任由一羽的傾慕繼續膨脹、擴大，直到將孩子壓垮為止。

論貪婪，也許他才是箇中翹楚。一羽眼底全心全意的戀慕，何嘗不是他刻意製造的結果？

迷醉痴狂不過是他調教秀士的一種手段，一羽由他親手栽培養育，他怎麼會不曉得，這孩子究竟哪裡好？值得他處處小心保護，綁在身邊，不讓一羽受到太大的挫折，慣看人性的殘酷血腥。

思緒轉走至此，他撈過一杯呈滿DOM PERIGNON ROSE的高腳酒杯，以獻祭般的虔誠，親吻了冰涼的玻璃身，「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今晚，且恣意縱酒狂歌一場。師尹，可不是天天准你飲酒作樂的。」

微微傾倒的弧度，讓醇酒飛躍而下如絹絲瀑布，一點一滴，潤澤在一羽微濕的唇瓣上，溜進喉頭裡，加速著意識潰堤瓦解。

一羽的極限是三杯香檳，第四杯就會直接醉個不醒人事。

減之一分則太清醒，增之一分則太迷茫，這其中濃纖合度的比例拿捏，正是他無衣師尹計畫已久的真正目的。

雖然，無傷介入讓他有些不悅…。

精準計算著孩子下肚黃湯的容量，順勢觀察著一羽的眼相變化，越來越渾濁的清澄眼瞳，差不多是時候了。

帶著誘惑的味道，他輕輕在一羽的耳畔低喃，「羽兒，與我共譜一曲風月奢華？」

好戲，即將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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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尹，我知道這麼說會增加你的負擔，可是，我一直最喜歡師尹了…。』不曉得是第幾次高潮的時候，一羽一面哭著一面告解。

毫不設防的依戀，猶如一盆冰冷的水狠狠自頭頂灌頂而下，冷卻了他熾熱的慾望。

他一直，什麼都給不起一羽…。
★

『塞外飛蓬征，隴頭流水鳴。漠處揚沙暗，波中燥葉輕。他風冰易厚，寒深溜轉清。登山一回頭，幽咽動邊情。』異鄉終究不是故鄉，一羽床第之側吟誦蒼涼的邊塞詩時，怨而不悱，哀而不傷的含蓄宣洩，更加渲染疊壘了他心情上的煎熬。

個性溫厚的一羽，即使被他間接扼殺了正要發光發熱的年輕生命，也沒有極露骨，極怨尤的鬱怨自白，只有滿滿的瞭然，與不曾更迭的依賴眷戀。

『渭水東流去，何時到雍州？平添兩行淚，寄向故園流。』人生裡埋藏多少不由己的聚散離合，恩怨纏綿？他對吟唱和，坦裸相呈時代悲劇下的一頁淒苦側影。

孩子離開的那些日子裡，想他嗎？

故園東望路漫漫，即使苦境是望不見慈光之塔的，一羽仍執著的、近乎痴愚的去望，哪怕眼前是遼闊無邊際的空間距離？

衣錦還鄉前，孩子誓不歸來！最後，卻陰錯陽差直接碧落黃泉，來不及與他別離，再見上一面…。

千古多少興亡事，轉眼清灰與淚，生逢亂世，最終只餘他一人雙袖龍鍾淚不乾…。

摟抱著不勝酒力和魚水之歡疲累倦極已然睡去的孩子好一會兒，無衣終是放下一羽，下床。

來到客廳清除掉多餘的擺設，讓空間整個寬敞起來。咬破自己白皙的指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讓血淋淋的淒艷滿佈在偌大的木板地面上，形成一個五芒星型的巨大鮮血法陣。

顧不得自己傷口仍是啪咑啪咑地滴落豆大的朱紅，無衣飛快地在相應的位置上，擺上一盞又一盞暈黃搖曳的紅紅燭火。算一算，總共三十七，和一羽之前摺的純白紙鶴數量相符。

大型陣法的正中央，無衣擺上孩子最為珍貴的血魎之羽，截下自己一束紫髮紮成麻花後擱在箭矢正下方，最後灑上先前破碎的紙鶴屍體。

完成陣式準備工作後，無衣雙手結印，表情虔誠呢喃著某種不知名語言，剎那，血液畫成的法陣竄燒起來，火光熠熠。

鮮豔的火焰映照著無衣專心致志的俊美側臉，他又默念了一段聽上去妖異弔詭的咒語，而後，劃破自己的手腕，讓先紅色的液體噴灑而出…。

口訣不停歇，手印不鬆懈，他彷彿是無所謂的旁觀者，漠然看著自己大量失血，血液匯潦成小小的河流，逐步淹沒陣法中央的所有物件。

「破！」一聲暴喝，勁風猛然衝破密合的玻璃窗呼嘯而來，掀起一陣劇烈旋轉的血色漩渦，竟如驚濤裂岸，朝他筆直撲打過來。他不閃也不避，任之如寫意的潑墨山水，書一卷飄逸，在白淨臉龐濺衝開斑斕。

「以我玨翎之名，獻祭上部分生命，換取對一羽賜命的保護！」對著漩渦中央不斷吸收風勢、焰火的黑色中心，他誠心許願，並提出交換條件。一聲尖銳到刺痛的風吼，從他面頰邊狠狠刮吹而過，像被當場甩了巴掌，熱辣辣的好生疼痛。風速幾乎如颶風般強悍，迫使他不得不雙膝跪落，防止自己被吹跑…。

燭影，火舌，瞬間散滅，徒留血魎之羽，平躺在周遭突然黯淡下來的地面。仔細一看，上頭多了一段紫色鑲嵌的金屬繁複花紋。

他小心翼翼將血魎之羽收起來，順勢抹去腕上一片鮮血淋漓的慘不忍睹。

不能接受滿屋子凌亂的他，略略包紮了患部之後，將一片狼籍的客廳做了復原工作。

最後他走到廚房洗淨雙手，水槽裡一大片暈染開來的腥紅細絲看起來好不嚇人，那些都是他的血，方才拿來畫陣用的。

靜置一旁已久事先準備的糖花團，瑩白色澤再月光照耀下顯得格外晶亮，他捧起來固定在木製枝條上，左右開弓，開始拉糖花。

飛梭的動作優雅如舞，糖花團被拉出一條又一條細膩曲折有致的紋理，若孩子在場，肯定會看得目不轉睛，忘情喝采。

他雖養尊處優，沒做過什麼粗活，糖花倒是拉得很漂亮，幾是巧奪天工。

輕手輕腳，他溜回臥房，一羽把自己和薄被蜷曲在一塊兒，逗趣的模樣，有些像是小蟲子似的。

「傻孩子，師尹可以為你做的事情很有限，但能做的我絕不吝嗇！」把血魎之羽擱在一羽隨手可得的矮櫃上，順帶將孩子撈進自己的懷抱裡，貼燙著頰軟語低噥。

一羽正經八百又毫無轉圜的性格，特別容易受傷，但他無法時時刻刻陪伴著這孩子，更不可能把孩子鎖在身側，於是，他立下血誓，為一羽消災解厄。

血誓需要某些特定條件被滿足，刻意不和一羽見面的背後理由，在此。

了無睡意的他，抱著睡得很沉很沉的一羽，放嗓盡情歌唱。睜眼，睜眼，他醒著，睡了一夜。
★

奶茶色的柔軟髮絲蜷在赤裸的臂彎當中，與鳶尾紫的長直髮盤纏在一塊兒，不能分離。

他裸著上半身舒服倚著靠枕，屈膝將平板電腦擱在膝彎處，單手敲敲打打。另一臂上，一顆腦袋輕枕，身子縮成一團，姿態中盡展依戀。

白皙而一絲不掛的年輕肉軀上，滿佈著淡粉色慾望痕跡，青紫淤痕從鎖骨蔓延到薄被掩映似有若無的臀丘溝壑上頭。

最清純的個性，卻突顯最糜爛的視覺饗宴。

醉個糊塗的孩子，將心底藏到幾乎發狂的秘密全都剖白。給不起孩子壯烈淒美愛情的他，選擇漠視一切…。

不給承諾，是害怕難過吧？

『…雖然不太明白師尹的理想是什麼，不過師尹已經為此拋棄了太多。不能愛人沒關係，承諾太奢侈就不要給了。我會，一直追隨著師尹，直到親眼見證師尹的夢，實現！』

進入的動作，讓一羽疼到掉眼淚。淚光閃爍中，孩子用最天真的期盼，訴說著對未來的憧憬。孩子的天空，他一直是全部！

這份注定帶著遺憾的情感，他沒有能和一羽一起平安走到最後的把握。必要之時，他會放手，還一羽一個可以恣意翱翔的晴空。

如蚊蚋一般的細小嚶嚀，自正悠悠轉醒的一羽檀口中洩溢而出。孩子一臉睡眼惺忪，努力用虛脫的臂膀支撐身軀的全部重量，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他好笑看著一羽無法靈活的肢體，不去扶持反而迅速起身，讓原本一半重量靠他撐持的孩子狼狽地又跌回凌亂的被褥之間，臉容正面朝下，模樣悽慘。

見他勾起一抹清艷在臉上，一羽半埋在床褥之間的臉蛋寫滿了挫敗，帶著小小的怨懟，彷彿控訴著他的不該。

毫無實質威脅的嗔瞪眼神掃了過來與他四目交接，讓他忍俊不住放肆笑出聲來。俯首，親了親一羽的臉頰，「昨晚酒喝這麼多，頭不疼嗎？」

實際上不習慣喝酒的一羽，頭痛到幾乎要炸裂開來，只是礙於微薄的自尊心作祟，他不允許自己在師尹面前軟弱可憐，因此，孩子死都不肯抱頭呻吟。

曉得一羽倔強而完全沒得商量的固執性格，無衣也不逼迫孩子回答，逕自去廚房取出早就預備好的醒酒湯，仰頭飲下一大口，單膝叩跪在床鋪凹陷處，傾身，壓吻著一羽，將口中的汁液，一口一口渡過去。

一羽被動看著師尹不停蠕動的喉結，湯汁喝是喝下去了，不過仍有不少液體從嘴角蜿蜒而下，弄髒床單。

師尹一開始只是淺嚐他的唇瓣，目的是要他把解酒湯喝下大概八分滿左右，後來吻被加深了，是他習以為常，近乎窒息的長吻。

一直吻到孩子近乎缺氧斷氣，他才滿意放開臉色泛著顯而易見緋紅的一羽，「羽兒，我的桃花枝呢？」

乍聞桃花枝，本來剛起床反應還慢半拍的一羽立刻翻身正襟危坐，臉上盡是不可置信的狂喜，「師尹，你還記得？！」

該說不懂得掩飾呢？還是純粹直接好？他默默開始替孩子的表情下註解。不過不管是哪一個，都不影響一羽賜命在他心中不可搖憾的地位。

「羽兒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找無傷幫忙的？」

寂井浮廊不遠處的桃花林，是他最初撿到一羽賜命的地方，孩子當時厭厭一息氣若游絲，明明只剩最後一口氣了，卻倔傲的無論如何都不啃闔上空洞茫然的雙眸，安心嚥氣。

孩子堅韌的求生意志和即使倒臥血泊，然不顯污濁，猶如潔淨白玉的眼神觸動了他心底某處壓抑的柔軟，鬼使神差的，他抱起了渾身髒汙的一羽，轉向殢無傷求助。他並不介意無傷跟他索取了某些代價，只是對於自己在對方面前無所遁形感到氣惱…。

事實上證明他的眼光獨到，孩子沒有辜負他的期望，一直一直出淤泥而不染，純粹的讓人心醉。

一羽獻寶似的取來自己臥房裡面的桃枝，漾著小小的期待望著他，等候他收下。

順手接了過來，「羽兒，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他迅速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想要，其實師尹願意問我，還花時間陪伴我，我就很高興了，真的！」末了，怕師尹不相信自己，又特意加重強調了某些字眼。

師尹微微偏著頭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不客氣的笑出來，雖然那笑，只是船過水無痕般的輕哂。師尹笑的很漂亮，像小時候看過的繪本上頭出落凡塵的仙者，淺淺的，淡淡的，拂過他心窩處，讓他捨不得離開自己的視線。

「羽兒，你去廚房端早餐吧。」師尹伸手，摸了摸他還來不及打理，看起來有些凌亂毛燥的髮，順手，將他往臥房外推。

幾分鐘後，孩子跑了回來，臉上掛著不敢置信的誇張吃驚神情，手裡，緊緊握住他真正要一羽去廚房尋找、發現的東西。

晶瑩剔透琥珀色澤的手拉木樨糖花。

一羽離開慈光之塔出任務之前，曾經提出想要自己拉糖花的小小心願，當時他沒有允諾，只是牢牢記下。當孩子風光返回，他一定會給孩子想要的獎勵。

孩子最後的確回來了，黃土一培埋葬在拓滿半規涼月的溶溶雪色當中。

他說不出口，其實他好痛好痛好痛…。

折蘆花贈遠，零落一身秋。向尋常、野橋流水，待招來不是舊沙鷗。空懷感，有斜陽處，卻怕登樓。

「師尹，我可以抱你嗎…？」一羽臉上盪漾著因為激動泛起的赧色潮紅，未褪，又重新漆上更艷麗的色澤。一面問著，眼神一面飄忽游移。

每當孩子覺得做出超過自己本分的要求，就會出現類似的心虛反應。

他微笑不答，靜靜張開自己的雙臂，讓一羽能夠投入自己的懷抱中，同時收斂自己不慎滿溢而出的惆悵，將一場來不及抓住的短夢鎖在斑駁的淚滴當中。

短夢依然江表，老淚灑西州。

「師尹，你似乎從昨晚心情就一直欠佳，是不是羽兒做了什麼惹你不豫了？」一羽問的相當誠懇，反而讓向來伶牙俐齒、八面玲瓏的無衣啞口無言了…。

「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予，山深聞鷓鴣。」師尹什麼都沒回答，不過不著邊際吟著詞人借水怨山的作品。

「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略略思索後，低吟唱和著師尹。

師尹的疲累，孤寂，苦悶，他一直一直假裝看不會。無衣極力避免他觸碰人性黑暗面，要他單純，所以他從不展露自己也能鬥爭算計的一面。

「羽兒，唱闕揚州慢吧。」輕聲應好，他掙脫師尹鬆垮垮的擁抱，返回書房，取來一把錦箏，正襟危坐，不配義甲，以自己最真誠的歌聲，佐以簡單的旋律，歌唱。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荳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盪、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葉，年年知為誰生。」

強烈的懷古傷今情調，悲憫情懷，寓寄在清脆悅耳的乾淨嗓音當中。

師尹從不戀棧權位，卻把慈光之塔的重責大任扛得太過無怨無悔。他無能分擔，只好努力保持著師尹最喜歡的姿態，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他不要師尹為他心疼，無衣沒有欠他什麼，那是他的心甘情願，即使，猶如飛蛾撲火！

「羽兒，把衣服換了。我們先去吃早餐，再開車去鄰城的遊樂園。」一羽這貼心乖巧的孩子，總跟在自己身邊吃苦。孩子未必不懂自己的掙扎，卻總迎合著自己的期望，不過問，也不介入。

能力範圍內，他會儘量對孩子好。

「師尹今天的行程不是很滿？」雖然私心上希望佔有師尹一整天的時光，一羽仍然沒有忘卻自己最喜歡的人，日理萬機。

宿醉有些頭疼的他，沒有露看師尹專心使用平板電腦流利鍵入行程的側剪影。

彷彿被孩子過分不貪心的性格給擊敗，無衣笑的有些無奈，「羽兒，偶爾任性一點，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不為過。」

孩子一聽，微微粉了臉頰，道謝，「謝謝師尹。」

「羽兒再繼續發愣的話，師尹不介意伺候你更衣。」興致正好，他眉眼含笑調侃著臉皮薄的孩子。

一羽臉色驀然一炸，一溜煙跑走了。

「琥珀色黃昏像糖在很美的遠方，妳的臉沒有化妝我卻瘋狂愛上。思念跟影子在傍晚一起被拉長，我手中那張入場券陪我數羊。

薄荷色草地芬芳像風沒有形狀，我卻能夠牢記妳的氣質跟臉龐。冷空氣跟琉璃在清晨很有透明感，像我的喜歡，被妳看穿。

攤位上一朵艷陽，我悄悄出現妳身旁。妳慌亂的模樣，我微笑安靜欣賞。

我頂著大太陽，只想為妳撐傘。妳靠在我肩膀，深呼吸怕遺忘。因為撈魚的蠢遊戲我們開始交談，多希望話題不斷園遊會永不打烊。

汽球在我手上，我牽著妳瞎晃。有話想對妳講，妳眼睛卻裝忙，雞蛋糕跟妳嘴角果醬我都想要嘗。園遊會影片在播放，這個世界約好一起逛。」

他沒有特別喜歡聽流行歌曲，此刻卻望著一羽消失的背景，唱起了俏皮輕快的歌。非不能也，無衣不為也。

響亮的掌聲，在他寧靜的臥房當中迴盪，顯得異常清晰。一羽換上符合年紀的無袖連帽圖騰T，和淺灰色的直桶牛仔褲，洋溢著孩子特有的青春活力，看著他，笑得羞澀靦腆，「在師尹面前，我果然是班門弄斧。」

一羽自動自發從自己的寢室拿了電棒捲過來，遞上來。這是他們之間不成文的默契，他在家的話，就會幫孩子弄頭髮。

電棒捲仔仔細細挾著一羽細軟的髮絲，力度適中，不至於弄痛孩子，「師尹，這就是你不和我們去唱歌的理由嗎？」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師尹不想讓他們這些乳臭未乾的秀士、貧士，感到難堪吧。

一羽無心的感嘆，忽然讓他想起了孩子以往堪稱悲劇的琴藝，不由莞爾。

「傻羽兒，我去了，你們還能盡興嗎？」刮了刮孩子軟軟的，嫩嫩的，像個少女般保養得宜的臉龐，他很喜歡這張娃娃臉，捨不得孩子皺眉。

「可以親耳聽見師尹歌唱，也是一種享受。」一羽淺褐色的眼神中，充滿著晶亮亮的孺慕之情，純粹而惹人心憐。

將使用完畢的電棒捲擱在床頭櫃上，他從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頂白色的報童帽往孩子的腦袋上一蓋，遮住那雙讓他不由得痴狂的乾淨明眸，「羽兒的嘴巴真是越來越甜了。」

如果是其他人，他只會當作阿諛奉承，因為是一羽賜命，所以，暈染開的是最真實的甜氛。

牽著一羽長滿厚繭的手，他想，他開始期待今天的約會了。
★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如果夢醒後只能是殘忍，那請讓我為你編織一段美夢吧。

Free Talk：
一晌貪歡好歹是填完了，最讓我糾結的仍然是無衣的心情變化(抹臉)
下次貼章二‧寂廊雪春笑桃花的下章。

有時候會想，無衣是怎麼淬鍊出今天這樣乾看似矛盾不已的性格？他想追求的，又是什麼？
關於這點，除了仰賴原劇解答之外，離合‧悲這個故事也會試著一點一滴去塑造
無衣這人，有許多真真假假的情緒也好，噙著暖笑綻蹦最森冷的目光也罷，他為一羽而流的眼淚，對一羽的疼惜和寵愛，我相信皆出自一腔胸臆
對一羽來說，這樣就夠了，他不奢求更多…

[ 此帖被洸離在2013-09-22 00:25重新編輯 ]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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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35樓發表於: 2011-06-04 00: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為麼總是師尹佔到便宜．．．
那無傷咋辦？苦命的他要到何時才吃的到小羽毛丫～～
殢無傷乃爭給我氣點！不然乃一輩子都無法推倒小羽毛的＞ｏ＜
大人對師尹太厚愛了啦我要幫無傷抗議！＝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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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2)

36樓發表於: 2011-06-06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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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楼上的姑娘……亲是不是搞岔了，殢羽那是另外一篇啦～这篇里配对是师羽哟XD
（虽然我是个殢羽并且非常期待殢羽肉，泪目看洸离亲TVT）
殢仔你太坏了！就这样教坏纯洁的羽毛啊orz
床单过程看得我各种羞涩掩面啊TVT
真没想到无衣会拿自己的命来保护羽毛……
前面一些铺垫伏笔都在这边慢慢引出后文了，发觉自己记性还不差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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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37樓發表於: 2011-07-04 13: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午安^^
謝謝各位朋友的小花和回覆ˇ

目前考慮接下來要先更新本傳還是別傳，我貌似又很久沒更新這裡了(遮臉
這兩個月比較忙碌，順便愉快貼起和這邊沒什麼關係的香草毒藥了，忙到不行的時候特別想要又虐又傷心的東西w

YANOO小小白：
謝謝你的回覆嘿ˇ

同意36F的姑娘說的，離合‧悲是完全的原劇衍生，不會出現任何和原劇不符的東西哦(抹臉
這篇的主配對的確是師羽，另外就是小傷和無衣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恩怨糾纏了

殢羽床單的話，建議參考浮光詞^^|||

步紫璃：
謝謝你的回覆哦ˇ

離合‧悲確實主配對是師羽，再來就是小傷和無衣之間複雜的關係了
小傷在這篇的感覺，比較類似一個旁觀者，看著無衣的傷心癒合與傷心，而後，透過無衣，看到了那個純粹的沒有半點雜質的孩子

嘛，殢羽床單我們回到浮光詞再談吧，這邊如果會出現這種東西，那個前提會有點可怕，我目前還沒打算嘗試這種題材(抹臉

小傷是故意教一羽那些沒有錯，他一向很喜歡無衣掛不住臉上溫和表情的時候啊ouo
離合‧悲本傳別傳每章都會有床單，希望大家能看的滿意^^|||

我不會意外無衣拿自己保護一羽，如果給的起，無衣絕對不會吝嗇，相反的，如果不能給，他會徹底斬斷一羽對自己存在任何的期待
他不必把自己逼上極限，但他還是這麼做了，在能力範圍內，無衣對一羽從來就是過份的寵溺ouo

這篇的伏筆可不少，為了要慢慢帶出結局的部分w
親都記得，這讓我很開心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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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38樓發表於: 2011-07-07 17: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東風且伴薔薇住‧01

滑嫩金黃的歐姆蛋以漂亮的圓弧形擺放在白瓷製成的長型碟子上頭，旁邊整齊堆疊著切得又薄又透月暈似的培根。法式吐司烤得酥脆略帶焦黃色澤，搭配精心條製符合個人口味的香甜桔子醬，佔據餐碟的大部分空間，豐富了視覺的同時，也有意無意挑逗著味蕾。

一盆蜂蜜芥茉沙拉，上頭全是早晨方從市場買回來的新鮮現採時蔬；一碗番茄蔬菜湯，清淡如水的表面絕不沾染一滴油光漂浮。

當可以媲美國王享用的豐盛早餐準備的差不多之後，一早就忙碌得活像顆不停打轉大陀螺的年輕秀士才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趁著空閒草草吃幾口色澤弄得不夠漂亮因而廢置的歐姆蛋。

師尹的味蕾極端挑剔，如果口味不夠道地，無衣寧可空腹也絕對不碰一口，虐待自己纖細敏感的味覺。因此，師尹其實常常沒有吃早餐…。

心疼師尹不愛惜自己，於是他瞞著師尹跑去學作菜。一開始，被師尹君子遠庖廚教條洗腦得很徹底的他，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自己的成品。憑著不肯認輸的毅力和為師尹好的決心，他後來端上桌的菜式，得到了無傷先生的認可。

『羽，進步了。』向來無喜無悲的無傷先生，品嚐過他的橙汁蝦仁PASTA之後，靜靜給予屏息以帶的他肯定。

那是，無傷先生第一次吃完他做的菜色。

他永遠記得當時無傷先生鮮紅舌葉意猶未盡舔著沾惹在嘴角的鮮橙奶油醬汁時，他的欣喜若狂。

『羽兒，師尹怎麼不曉得你會作菜呢？』主事者熟練地用銀叉串起肥美的明蝦輕蘸酸甜醬汁，細嚼慢嚥吃相優雅如詩，含笑詢問。

他紅著臉，低頭吶吶開口，並且悄悄藏起了自己那陣子常常切到手指纏綁著雪白繃帶的雙手，『我不是當易牙的料，可是我希望至少師尹喜歡吃的東西我可以作出來，也能讓師尹滿意。』

結果，初次挑戰的成果師尹滿不滿意他不曉得，因為，師尹沒吃幾口便把他推倒在餐桌上，吃乾抹淨…。

鮮橙奶油醬汁全抹在他身上，又黏又膩害他事後清潔了好久好久。

一羽借力使力從窗櫺外彷彿參天的連蔭紅靈巧躍上二樓屋頂的位置，雙腿纏勾在水泥牆上倒立而下，身軀懸垂在半空中檢查屋簷上樑燕遺留的舊巢。一只落翅的小燕，張著鵝黃的鳥喙嗷嗷待哺。

空閒的雙手，用力將自己甩向排水管的位置，一手搆扶著牆垣支撐身體的重量，另一手輕輕拉起小燕羽翼未豐的受傷翅膀，仔仔細細端詳患部。

將銜泥稻草組合而成的小小燕巢摘了下來之後，他忽然鬆開手投奔地心引力的懷抱，讓身軀重力加速度筆直從二樓高度急速下墜，看在旁人的眼中，異常的驚險刺激，讓人忍不住為之捏了一把冷汗。

耳畔風勢呼嘯，一羽俊雅的臉龐上未露任何懼色，反而咧開了淡淡的笑。純白的羽翅，剎那在萬里晴空張開了聖潔的美麗弧度，向下拍擊產生一陣劇烈迴旋的氣流，減緩了他落地的速度。

他順勢一個鷂子翻身，足履安然點地。小燕連同居住的一方天地，牢牢讓他護在胸前，沒受半點驚擾。

小心翼翼捧出了脆弱的溫熱身軀，將多烤的法式吐司撕成碎片，一點一點餵食著，「你的傷快好了，之後就可以回歸同伴身邊了。」

盛夏的驕陽，恣意是放著自己的威炎，照射在他未攏合張揚的羽翼上頭，彷彿灑了一層金粉色的淡霜，遠遠看來，就像遺落人間的天使，折了翅…。

雛燕傷癒之後能夠向南遷徙，與同類聚首，而他呢？何處是歸途？又有誰，會永遠打著紗燈門外候他赴歸？

『如果我不是人面鳥，你會不會救我…？』渾身血汙的孩子極度防備地擁抱自己雙臂，像只渾身是刺的小動物，拒絕無衣釋出的善意，清冷而童稚的嗓音，平靜地詢問，彷彿事不關己似的。

不是想殺死自己，就是想圈養囚禁利用他。稚子冰晶透明的心靈，早在弱肉強食的江湖浮沉中傷痕累累，只是，眼神仍然純粹的讓無衣見之驚艷！

『你的眼底，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質，為了這件事情，就值得我出手。』清俊顯貴的主事者在嘴角勾開暖笑，再次伸出了自己的友善之手。這回，孩子沒有拒絕了，用力撲進無衣為自己張開的懷抱當中，注定了日後，一生糾纏…。

他不曉得，除了師尹，誰還會在意微不足道的自己？

「身法真俊。」大方的贊賞絲毫不吝嗇，他抬首，殢無傷不知何時隅坐簷廊上，像個忠實的旁觀者般睇著他瞧。

聽到慈光最強劍者傳說的讚譽，他微微紅了臉，「無傷先生過獎了，我只是班門弄斧。無傷先生什麼時候來的？吃過早餐了嗎？」

劍者支頰的動作慵懶，從孩子在市場和菜販殺價的時候，他就一路尾隨對方了。

「羽，你的人生扣除掉無衣之後，還剩下什麼？」一羽大可不必理會難以伺候的無衣，稍微睡晚一點，而不是天色灰濛之際，便急匆匆採購食材，趕著在無衣起來之前預備好一桌菜色。

「這樣，有什麼不對嗎？」他歪著頭，無傷先生似乎隱隱約約壓抑著什麼他不應該懂的情緒。

頓了頓，「沒有師尹，我連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問題。我想要活下去！我不想因為我是人面鳥，就活該被蹂躪被玩弄！師尹他，帶給我第一道破曉的曙光…。」

那些痛的記憶，因為無衣的出現，都過去了。師尹撫平了他年幼時期的愴痛，讓他從今爾後看到的世界，一片光明美好。

他堅定地迎向殢無傷的眼神，笑得幾分靦腆如瑟瑟荻花般，「論聰明伶俐，我不及撒手慈悲能舉一反三；論武功才學，我離劍之初前輩慈光之塔驚嘆名號的距離，更是望塵莫及。我非廓然有大志，我只是很單純希望不成為師引的負累；願陪師尹酣嬉淋漓，顛倒而不厭罷了。」

殢無傷又盯著一羽好一會兒，心底默默下了註解：果然是個傻不嚨咚的小笨蛋，不過，他不願意看到這個小笨蛋傷心。

「他很疼你。」而且，讚不絕口。

『羽兒文辭清絕，健雅有詩人之意。』無衣除了不著邊際要他幫忙之外，來到寂井浮廊最熱衷的，便是炫燿一羽賜命有多好，多乖巧多貼心，多可愛。

無衣虛假歸虛假，談論一羽賜命的時候，卻像個情竇初開的慘綠少年，天真的沒有絲毫僞飾。他從不說，無衣同他分享這些時，才像個有血淚有感情會哭也會笑的普通人。

「我知道師尹待我極好，我也是最沒有資格質疑他的人。我從不恨被墨劍當場抹去生命，我只恨，終究我還是惹師尹難過掉淚了…。」

淚眼的重量，是他是師尹的不可承受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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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外依稀飄出的冷煤讓端著托盤的一羽微微皺起了眉宇，師尹怎麼又把冷氣開得這麼強？

指頭彎曲叩擊門扉，「師尹，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語調聽起來有些異常，讓他連忙推開了阻絕內外的雕花木門，一探究竟。一聲清脆到了極點的咳嗽聲，迴盪在靜得沒有一絲音量的空間當中，格外地清晰，格外地震撼。

「師尹，你生病了嗎？！」嚇得心臟漏跳了好幾拍，他東西隨意一放，顧不得平時的教養禮儀，箭步衝向前，急切地想探視。

向來疼愛他的無衣，沒有拒絕他伸出的關懷，「羽兒，不礙事的。」手中，白翎毛筆未見擱置，仍舊以稱不上流暢的速度，勉力振筆疾書。

才這麼說要他安心，無衣又連續咳了好幾聲，一聲比一聲激烈，胸膛起伏一下比一下急促，讓他又氣又心疼，「師尹！」

他順著無衣看似單薄的背脊，隔著衣物撫觸到的，是溫熱血肉凹凸不平的紋理，師尹身上那只紫金華繪的禽鳥。

異樣的念頭忽然成型，如果詢問師尹，他有機會得到答案嗎？「對師尹來說，背上的刺青代表什麼？」

以往，師尹總一句輕描淡寫的過去式，阻止他溢露而出的好奇心繼續深入。無衣從來不肯談自己的過去，看在他的眼底，一人寂寥挺立曠野，背後一片荒煙漫草而空冷…。

他徐徐拉下自己的軀體，枕在師尹肩頭，靜靜靠著感受脖項凹陷處規律的脈搏跳動，而後，張臂擁抱。

「羽兒，你嚐過信仰的世界一瞬間瓦解崩毀的絕望滋味嗎…？」一張一闔的唇原本低低地想要呢喃些什麼，最後卻直接吻了過來，輕柔銜住吮吻著他的兩片櫻紅。他一時怔然，卻無法推拒無衣帶著微微酸楚的吻，只能任由唇舌由淺嚐即止緩慢轉為激烈到近乎要將自己靈魂完全焚燒殆盡的糾結交纏。

忽然之間，他什麼都不想問了…。

「師尹，對不起，我老是惹你傷心難過。」自責寫在清潤的眉眼之間，他暗自懊惱著自己的粗心大意。無衣對他百般包容，他為什麼連基本的體貼都做不到？！總讓無衣，為他神傷，為他落淚。

無衣臉色透著幾許蒼白，猶帶幾分病容，肺葉中扼止不住的湧動讓他相當難受，將中性秀雅的臉蛋咳出幾抹瑰色嫣紅。又酸又疼的肌肉讓他舉手投足顯得十分吃力而笨拙，臂膀舉了老半天，才勉強碰到一羽因為喪氣而低垂的腦袋。

「羽兒，你多慮了。」

被一羽不經意揭開的傷口正緩緩淌著艷紅的鮮血，背上栩栩如生的絢爛紫金單翼人面鳥浮繪，是他不曾癒合的傷心，碰一下，便要鮮血淋漓。可惜他擅於隱藏自己，波瀾不興的表情下，誰也看不出他神情慘咽空斷腸。

「讓師尹看看你的翅膀。」

一羽習慣性不去詢問他背後的理由，略略退開了自己，而後幻化出如雪純淨的白色等身翅翼，蜷伏在背脊的位置，安靜的像株植物。沒有過分外曝的囂狂，只是忠實地陪伴。

無衣勉強自己伸出指頭，顫巍巍的搭在一羽純雪白淨的柔軟羽翼上頭，透過相連的膚肉感受著其中血液來回滾動帶來的脈脈跳動。

「誰道閒情拋棄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裏朱顏瘦！河畔青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後。」無端，無衣扯開自己的嗓清唱一闕詞人多情愛惹閒愁，略帶沙啞的破碎音調，唱出滄桑，唱出纏綿悱惻背後的無限悽涼。

心思細膩的師尹閒愁離情錯繞交雜，其中的多愁饒恨，當真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他能清晰感受到憂來無方，人莫知之的空前悲愁孤寂，一時心有所感，忍不住回唱了師尹一闕玉樓春。

「燕鴻過後鶯歸去，細算浮生千萬緒。長於春夢幾多時，散似秋雲無覓處。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勸君莫作獨醒人，爛醉花間應有數。」

他不敢輕易唱出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於是幾分口不對心地唱了別的東西。說到底，他捨不得師尹清瘦的肩頭隻身承擔風霜雨露。

「師尹，先吃點東西好嗎？」心疼師尹被拒絕看見的眼淚，他選擇沉默妥協而暗自下定決心，總有一天，他會拼湊出師尹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歪頭考慮了一會兒，他端起蔬菜清湯一匙一匙舀起吹涼之後，送入師尹口中。等無衣喝了七八分之後，他把歐姆蛋切成均勻的小塊，搭配鬆軟的法式吐司，小心餵食。

「羽兒，現在幾點？」意思意思捧場之後，本來就沒什麼食慾的無衣，便死活不肯再多吃任何食物。

不疑有他，他瞧了一下自己手中轉走的機械精工錶，「快九點了，師尹今天有事情嗎？」

「九點半和素還真有約。」無衣一面說著，一面又坐回桌前撈回自己的羽毛筆，準備繼續書寫，絲毫不顧慮自己目前孱弱的身體狀況。

他眉頭一皺，眼明手快搶下師尹手中的用具，阻止無衣繼續自我虐待，語氣不自覺凌厲激動起來，「師尹，和素還真先生見面有重要到讓你不顧自己的病體嗎？！」

無衣抬眼，紫水晶似的眼眸失去往常的光澤顯得有些黯淡，淡掃著他，語氣稀鬆平常，彷彿自己身體垮了也沒有關係似的，「胭脂淚紅的時期快到了。」

那一瞬間，一羽賜命骨子裡固執到沒得商量的倔傲被徹底引爆，氣得拳頭都握緊了，冷不防竄開的潔白羽翅將無衣籠罩包圍，陰影形成一種異樣的壓迫感，「我從來沒有和師尹一起看過北國的胭脂紅淚，少了這一次，我也不會難過！」

他靜靜望著正在生悶氣而背對他的一羽，凝視著對方不和他報備一聲便逕自播號給素還真取消約會。想著孩子方才的口不擇言，乖順的一羽，平常不可能用如此僭越的愷切和他說話，總是體貼地優先考慮他的心情之後，才選擇性接腔，極力掩藏著自己的失落，深怕被他察覺。

傻羽兒，正因師尹能給你的東西太少，才希望你能自私一點，對自己好一點，別總是為我又哭又笑，只曉得把我把在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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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羽悶悶不樂地端著無衣吃剩的早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幾分食不知味。

「喝啤酒嗎？」殢無傷指節岔開拎著兩罐方從冰箱裡拿出來，豆大珠露氤氳的易開罐，在一臉不豫的孩子面前晃了兩下。見一羽毫無反應，他下一秒便將冰鎮啤酒貼在孩子看起來軟軟的，嫩嫩的，不太像成年男人的棉花糖臉頰上頭。

突如其來的徹骨寒意，讓一羽下意識縮了縮自己的肩膀，差點打翻手中的小食盒，嚇得連忙手忙腳亂去承接。

「無傷先生，我喝香檳就可以醉個不醒人事，啤酒應該不是比較好的選項。」用手背抹去頰邊正試圖蜿蜒到鎖骨位置的頑皮水珠，孩子委婉地拒絕。

不意外潔身自好的一羽提出這樣的答覆，他只是豪邁落坐在孩子身旁的階梯上頭，雙腿優雅交疊著，單手後撐，拉開拉環，讓琥珀色的液體滑入喉嚨，「吃芒果？」

琉璃彩瓷上巧奪天空的橙黃色果雕以高難度的方式疊壘，銀製小叉搖搖欲墜地戳在削得薄薄的足以媲美月暈的芒果切片上頭，彷彿隨時會匡琅落地。

「難得聽你對無衣咆哮。」拇指食指輕捏小叉末端，以熟練的速度製造出一道又一道完美的弧度，將堪稱藝術品的芒果丁忙不迭送入口中。低調奢華的紫耀石雙瞳，眨著意味不明的眸光，一句雲淡風清，點出觀察者的心得。

「那是違心之論，其實我很貪心，如果師尹點燃一簇希望的火苗，我會不知足的要求更多。」孩子不知何時擱下了捧在胸前的古典繪花食盒，毫不猶豫在他面前剖析自己。

「我年紀很小的時候，不住在這裡，而是跟著師尹落腳在北國的別墅中。北國的冬季會落雪，別墅中廊是最好的賞雪地點。每隔幾年，遠山楓紅連蔭亭立未落，天候卻已經冷得開始降雪，飄落的雪白六角晶花被映射得淒紅似血，入眼艷緋猶如帶淚紅妝，因此有胭脂紅淚的美稱。

那時候師尹能陪伴我的時間屈指可數，只要他在家，我就會很開心。可惜，我們的時間永遠像兩條平行線，只能錯過並肩同賞胭脂紅淚。

我能理解師尹不要命似的焚燒自己的理由，可是，我沒有關係的，真的…。」

孩子像是自我催眠般的強調最後幾個字眼，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情緒，眼底的落寞委屈壓根騙不了人。對一羽來說，有了無衣相伴彷彿擁有了全世界。

為無衣徹底地癡迷瘋狂，踩著別人的肉牆屍骸不擇手段往上爬，只卑微乞求主事者的一個不經意回眸，可笑，卻是慈光之塔秀士林由來已久的恐怖陋習，讓每一個秀士都深陷著魔不可自拔。

一羽雖然不屑骯髒手段，卻同樣離不開無衣…。無衣的待即使極度扭曲卻無可挑剔。

「師尹不相信永遠，所以他從不承諾我未來。小時候不懂這些，還挺愛哭的。」記憶衝破了歲月囚困的匣盒，勾勒出一抹如月光流洩的銀亮弧度，伴隨著無聲哀吟的淒婉，組成矛盾的美麗。

孩子一面吃著他遞過來的芒果，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閒聊著屬於過去的畫面，多半他只是聽著，偶爾對模糊處提出一點質疑。搭配著無衣前來寂井浮廊時，總像個天真少年眉開眼笑談論一羽的繪聲繪影，這對關係撲朔迷離的師生曾經的點點滴滴，彷彿又在他的眼前活靈活現。

他從來不說，其實他挺喜歡看著無衣單純提到一羽賜命這孩子的神情，不摻雜半點算計，眉飛色舞天花亂墜，表情都是真的，很美。

「可惜我只有一隻翅膀，不能飛翔，不然俯衝而下倒看那片銀白色的世界一定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一羽搧動著自己的漂亮羽翅，不是很認真感嘆著。

單翼人面鳥，非雙生不能翔，「如果我說，我曉得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翅膀是誰呢？」很輕很輕很輕的一句不經意，他意有所指。

一羽微笑著搖頭，「無傷先生，我不想知道，師尹以外的人都不是我想一輩子握緊握牢的對象。」而，他的師尹，不是人面鳥。

已然開口的殢無傷，可沒有打算給予孩子逃避的機會，一羽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轉輪已經啟動，誰也不能力挽狂瀾！

「這個人，你不但認識，還很熟悉。」

Free Talk：
章二持續性扭曲兼難產中，先來放別傳之三‧東風且伴薔薇住(遮臉嘆氣
如果章二順利完成，有可能不定時插隊先放出來…

關於人面鳥私設這部分，可以先參考浮光詞部分，我盡快讓寂廊雪春笑桃花放出來QAQ
在離合‧悲的故事中，人面鳥是一對的，一個是一羽，另一個由於牽扯到結局部分，所以先不公開說是誰，不過，請不要猜是楓岫或劍之初，這兩個真的和一羽不熟啊~^^|||

東風且伴薔薇住大部分的時間中，無衣都在掛病號，於是這章的主角是殢小傷和一羽，另外就是一羽在談他小時候的那段空白寂寞
床單有，可能不是病號中的無衣(笑

[ 此帖被洸離在2011-08-03 15:37重新編輯 ]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文字堆放處-驟雨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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