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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花] 04 M *w{P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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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對方從不曾開口回應自己,楓岫仍是自得其樂地一得空便帶著燭火跑到洞中。那日得了幾枚夜明珠之後更是興匆匆跑來獻寶,直接將璧石鑿出幾個凹洞用來擺放夜明珠,在此下棋喝茶、彈琴飲酒,更多時候則是對著水晶發呆──雖然他堅稱自己是在觀想天機。 st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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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花了一年時間,被困者才願意跟楓岫講話。雖然開口三句脫不了拒絕趕人,但是楓岫依然樂此不疲。 U)f('z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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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窟中仍是幽深不見天日,然而早走得爛熟的楓岫已經無須掌燭也能安然到達,自在地從袖中掏出幾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安置在牆上幾處凹陷,洞中頓時光明如白晝。那隻兔精早已恢復健康,正不怕生地在地上蹦跳,到處嗅嗅拱拱,滿眼澄澈的好奇。 M`al~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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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中原本晦暗的水晶也被照得流光燦爛,那位被困者緩緩睜開黑白分明的眼睛,依舊是那樣冷淡的神情,「你又來做什麼?」 D$4GN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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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來也就罷了,還帶著那隻兔精來?難道不怕又被結界攻擊嗎?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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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日夜觀天機,發現臨澤潛龍之象。」 b-8@_@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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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岫言談間盡是掩不住的喜悅神情,「真命天子降世。如果能藉他之龍氣輔助……或許困住你的這個結界有機會破解。」 OEl;R7a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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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命天子……?」被困者略微一愣,復又冷笑,「別白費功夫了,救我又有什麼用?」 &i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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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是血污的面孔,反而襯得那雙眼睛不屈如火;微勾起唇角,任由那血絲蜿蜒流下,「我沒有什麼能給你,你也不用再來了。」 |~%RS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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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好友可是忘記了楓岫的誓言?」 _Ycz@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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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聲自以為親暱的『好友』叫得一陣火氣上湧,被困者諷刺地一笑,冰冷的抗拒感強烈起來,「你要什麼?」 g7?[}?]3"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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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要什麼。」 J?T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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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岫心平氣和地回答,上前一步,竟是不再受阻礙地伸出手,撫上了那人頰畔,「只是你在這裡,我不能不管。」 XdDQ$'*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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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有些驚訝於此人竟能穿過嚴密的結界禁制觸碰到自己,然而他早已放棄一切,又何須在乎?只是天性冷淡不喜抱持過多期待,再加上深刻在記憶中的絕望令他排拒一切可能,冷冷訕笑,「管太多的人容易早死……更何況,你能管盡天下事嗎?」 \?v&Jm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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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是大道平衡的一部份,我就不管,也管不得……但你不是。」 H+I,c1s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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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頰上,那人指尖傳來的觸感滾燙似火燒──他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人類的溫度了。還有那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精,居然就這樣依在他腳邊的水晶上睡著了!! V0m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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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 N)c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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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岫淡淡笑言,「你既不屬大道平衡……我就想隨我心意。我說過的,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 ESoqmCJj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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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者定定地回望半晌,復又閉上眼,「隨你。」 >CK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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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楓岫來的次數更加頻繁,幾乎兩三天就會來一次。從這一年的相處中他慢慢發現到,每到無月的朔日之時,被困者的話就會特別少。而隨著時日推進,水晶的異樣也越來越明顯。 .(Ux1.0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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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長久觀察,楓岫確信這簇水晶乃是一個縝密而奇特的結界,除了嚴密地囚禁住人之外,水晶和被困者本命之間卻也有種詭異的連結,像是依靠著他的生命相生相剋一樣。若是貿然粗暴地破壞水晶,被困者必死無疑,這使得破解結界的任務變得更加困難。 P\W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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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 v,ecNu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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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者勾起冰冷微笑,唇角流下的腥紅血絲立刻被水晶吸收,整簇水晶因而流淌著鮮豔詭譎的紅光,「是我的功體凝聚而成的。」 OO/>}? 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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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法就是生生將被困者的功體一分為二,用他自己的力量困住自己。若是被困者能力越強大,水晶的結界力量也將越強大;反之,若是破壞水晶,便等同於是破壞被困者的功體,水晶一旦受到無法修補的損傷,被困者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I 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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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聽聞如此真相,縱使是向來戲謔詼諧的楓岫也一時無言。雖然他已推測出大半……但從這人口中親耳聽見如此殘酷,還是遠比他想像的還要難受太多了。 TuCHD~r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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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精從楓岫的衣襟中探出頭來,不明白凝滯在兩人之間的氣氛是多麼凝重,仍舊撲騰著想下地。 pHVDug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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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帶著那隻笨兔子……走得遠遠的。」 7>7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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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者諷刺地笑了一笑,「人間的真命天子對我而言毫無意義,即使有龍氣相助,這個結界也不是你輕易破得了的。佈下這個結界的人……」 rA<J^dX=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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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這裡卻噎了噎,被困者不願再說下去,只是漠然地閉上眼睛,久違的敵意張揚起來,冰冷而刺人,「我累了,你走吧。」 NY?iuW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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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岫不答言,只是後退幾步。被困者本以為他是要離開,然而等了半晌,卻沒有聽聞熟悉的腳步聲緩緩離去,不由得又奇怪地睜開眼。 D.AiqO<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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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團粉色的靈光乍現,光團中,一個小小女娃蜷曲著身子安睡著。一頭粉色髮絲,兩只毛絨絨的兔耳貼伏著髮頂,像是睡得很熟,還時不時地輕顫兩下。 ]lJ#|zd8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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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者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是那隻兔精?」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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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UlN}SddI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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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岫含笑地點點頭,揮袖將靈光收起,又變回那團粉白色的毛球,睜著黑黝黝的無辜大眼,「上回你助了她一股靈氣,我便借你之勢,讓她成功煉出元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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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m|cRj{x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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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己只會傷人,沒想到…… )C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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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好奇嗎?若是你能繼續幫助這隻兔精修煉……也許,她有機會化為人形,伴隨在你左右。」 IM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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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岫淡淡地陳述,既不像在鼓吹,也不像在安慰,只是那麼平靜地說著一件將會發生的事,「那樣一來,你也不再是孤單單一個人了。」 H-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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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呆愣的模樣意外純真美麗,倒映著水晶流轉出的緋色紅光,「……不可能的。」 3kJSz-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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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笑,那麼自信又強大的,「你相信我嗎?」 K1<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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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者一怔。被困這麼久或許沒有讓他被怨恨俘虜,然而卻也免不了淡漠而絕望,於是冷然嗤笑,「不。」 v Ma$JPa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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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經驗還不夠讓他學會嗎? )[sS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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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他是,誰也不信的。 H~h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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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過去曾經遭遇怎樣的背叛……請你相信我。」 5o(=?dXm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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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曙光照進山谷的裂縫,將楓岫一頭紫髮照耀得閃閃發亮,像是倒映著天光一般粲然,他對著那被困之人虔誠低語起誓,「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就有能力救你出來。」 )^^}!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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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從那日之後,楓岫不再來了。 }% |G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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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在心裡冷然訕笑。笑自己的天真。 ]@1ncn7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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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從不曾有過期待。不期待,就不用怕被傷害。這世界本就是如此殘酷冰冷,每個人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為了自己好。 `Sj8<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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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想就知道了,楓岫為什麼要救他?憑楓岫修為,難道看不出來禁錮自己的結界有多險惡?弄得不好,搞不好連楓岫自己都會被捲入其中……又有哪個傻子,甘願拼出性命來救別人? }fxH>79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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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不會。 ~RE`@/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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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冷靜的意識開始昏亂,僅餘悲哀而冰冷的自棄厭恨;恨這個從來都無情對待的世界,恨那個還會相信別人的自己。 V'?n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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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感應到他內心的悲恨憤怒,他的嘴眼口鼻不斷地冒出鮮血,包圍著他全身的水晶吸收了他的血,泛起一片紅光血霧,遠看像是夕陽殘照。 ~yf5$~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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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春秋之代兮,踰威神之嘉成。執羽扇以謳兮,設羅幃而宣聲。」 1r w>g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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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沉穩語調響起,長年冰寒的洞窟中起了一陣暖風。穿著一身繁複玄紫衣袍的楓岫神情端肅地執扇起奏;一揚手衣帶飄飛,一振袖環佩琳琅,「逢吉日兮辰良,舞風華兮琳瑯,渺渺兮風迴,叩天地兮四方。」 +V\NMW4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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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踏禹步、腳踩七星,舉手投足都是那麼雍容;穩定規律的咒語和祭舞吸引了被困者的注意,平緩了他心中狂暴的憤怒。 N4mQN90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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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楓落兮舞天門,紛乘兮玄雲,滴水兮透凝,萬聚兮無垠。風徐徐兮漸盛,聲忽忽兮走石,命重雲之疊壘兮,告雷師以疾巡。」 !p9F'7;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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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法器、沒有咒具,只憑一柄羽扇和低緩咒舞,楓岫的身影卻是那樣堅定而虔誠──像是他舉手上禱,真的可以直達天聽。 IX3U\_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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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自我攻伐的內息逐漸平靜下來,但另一種悲哀卻在心中漸漸升起。他望著楓岫在眼前舞著,神態是那麼端凝而瀟灑。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彷彿一眨眼,便能化成展翅的鵬鳥,化成悠然的游魚,化成奔騰的走獸。 I2l'y8)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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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成他渴望卻觸摸不到的自由,風一樣的自由。 KJkcm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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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豐隆兮怒起,淡日月兮頻盛,迷惡善兮太息,決山河兮天降!」 2Uk8{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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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舞到了最終,楓岫舉手向天,沐浴在燦然的金光之下,姿容威儀雋朗,有若天神一般。 _bz,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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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他被眼前之人撼動了。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只恍恍惚惚地聽見那人的聲音在心中響起,「……喚我的名字。」 9VY_gi=v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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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岫……?」 a:]yFi: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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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回應的同時,九天玄雷齊降,電光雷閃,照得人眼前一片白茫;長年禁錮著他的法陣應聲而破,包圍著他的水晶快速地破裂粉碎,一道墨綠色的靈光飛了起來,他感覺到身子一輕,隨即被抱入一個溫暖的胸懷之中。 BZ T%+s;u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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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救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