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門後 [G[{?{
因為逐漸失控的輿論,和渾水摸魚者別有用心的導向,史豔文和俏如來都已經忙碌了許久,所擔負的罵名也又多了幾分。總有些不分輕重、不願思考的人被簡單幾句挑撥帶了節奏,只是謾罵潑黑水的話倒也無妨,但許多本來徐徐圖之可以逮捕歸案的嫌疑人都因此提高了警惕,銷毀證據、轉移資產,甚至於請來一些不顧職業道德的黑心律師,不擇手段的掩蓋罪行。 Z$35`:x&h
長久以來的工作成果付之東流,還要被人戳著脊樑骨謾罵。 .RS
三子脫口而出的疑問表明了他的立場。 LOgB_$9_3
原本就不是很和諧的氣氛被銀燕一句戳破了假像,史豔文疲憊的坐在沙發上,原本筆挺的背脊陷在柔軟的墊子裏,氣勢連同身形都肉眼可見的矮下了一截。 8zwH^q[`r
銀燕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把唇緊緊抿成一條短促的直線,兩端下撇,略顯無措的抬眼看向俏如來。然而從大哥那裏也只得到了一個疲憊的微笑,二哥倒是與他視線相接,只是笑的唯恐天下不亂,顯然對銀燕這種無意識懟人的行為非常讚賞。 PC%_^BDW
他幫不上忙,也給予不了父兄期待的、純粹的支持。 tao9icl*`
他慶倖自己被家人理解並包容著,又因為這份包容而更為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以至於按捺不住想要自暴自棄的念頭。他不懂,也沒辦法懂。身為史家人,腦回路卻是突變了一樣直來直去,便是勉強理解了旁人心思中的彎彎繞,也無法強迫自己改變想法去認同他們。 K5(T7S
久違的家庭小聚不歡而散。 NCm=l
接下來的幾天都沒什麼課,銀燕原本打算在家裏逗留兩日,所以帶了簡單的換洗衣物,然而這樣的氣氛他實在是待不下去了,於是隨便找了個藉口就離開家乘車返回學校。 Q1H.2JXr
到達時候天早就黑了,只有跳完廣場舞仍然亢奮不願散去的老人們三三兩兩聚集在小廣場上,跟隨舒緩音樂跳著慢三、慢四和狐步,天南地北的方言口音交雜糾纏,訴說著家長里短。銀燕目測了一下這些快樂的老頭老太太們佔據的面積,得出結論:無論從廣場哪邊通過,都必定要從他們中間擠過去。他自覺與這種場景格格不入,還是不要過去湊熱鬧為好,於是退出小廣場,從旁繞路。 GW]t~EL
繞出的這一段路,就是紫藤花架週邊沒有路燈照耀的黑暗小路。 dO-Zj#%7z8
銀燕仗著自己人高馬大身強體壯,對暗夜獨行的安全問題毫不擔憂,也因為視力並不怎麼受夜色影響的關係,還能分神觀察花架上將盡的紫藤。 n9 Jev_!A
夏日繁重的花穗已經凋謝了大半,只有些晚開的花穗還紫意濃重,在夜裏飄散暗香。然而夜色模糊了顏色深淺濃淡,銀燕定定瞧了很久,才分辨出一穗繁花。 8"u.GL.
那是主動垂落在他肩頭的一縷清香。 aQso<oK
月色透過枝蔓從葉片間穿過,被遠處燈光混淆了冷暖,直到被花穗濾盡風塵,才重新給藤花鍍上本色的銀亮。 f_:>36{1^!
那個顏色熟悉又清透,像是半夜醒來看見狼形的那人臥在窗口時候,毛髮末梢被窗外燈光照透的顏色。是夜星垂露,是山泉清疏,是長風攪亂的晨霧,又像是混沌未分萬物伊始的一滴元初。 TJ,?C$3
這些天銀燕總是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在走神,現在才醒悟過來,走神的根源始終都是因為那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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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燕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自己都這樣惦記過那些人——他認識的人很多,然而實際意義上的交際圈很小——惦記過二哥,因為他當時身染頑疾還失蹤;惦記過父親,因為當時他跟二叔相愛相殺還失蹤;惦記過大哥,因為他當時生死不明還失蹤;惦記過劍無極,因為他當時、呃……失蹤。 UG6\OgkL+
為什麼他熟悉的人基本上都鬧過失蹤?銀燕想著想著就跑題了,這個總結得出的客觀事實讓他覺得有點鬱悶。 5+)_d%v=6!
蒼狼也玩過失蹤,為了找狼自己冒雨出去貼尋狗啟示——當時他還是狼形示人——結果感冒發燒。所以自己現在是在擔心他?銀燕簡單的將心神不寧歸結為擔憂安危,全然無視了對方一界之王、‘大地之心’的高貴身份。 _ CzAv%
他想起來原世界的無盡海,草原上點綴的小白花,在風裏回蕩的陌生歌謠。 tV7{j'If
那個世界的景象就填充在他腦海裏牢牢佔據著思維和記憶,像是電腦病毒一樣瘋狂增值,無法刪除。 yT(86#st
銀燕是個行動派。 BJsN~`=r
他是個直腸子的行動派。 zK*i:(>B
於是他將之前準備在家留宿而收拾的換洗衣服小包往背上一甩,轉身走出了社區。 MOIVt) ZY
我要去原世界,他想。 \,`iu=YZv
年輕人步履匆匆的走出社區,然後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根本不知道原世界在哪兒。 >EgMtZ88.<
那道玄之又玄的青銅大門在銀燕離開之後就於身後轟然合攏,然後消散在群星之間。銀燕兩次通過那扇大門的時候都沒有什麼玄妙感應,只是覺得身處高空被吹得很冷,於是像小說裏那樣覺醒神秘力量然後獨自找到大門是基本沒可能的。 n|PW^kOE/
我要去原世界,銀燕這麼想,現實卻讓他止步:就只能想想。 4 @9cO)m
被潑了冷水的少年耷拉著腦袋轉身回家,全然沒想到在他家裏有另一個不速之客在等他。 (. ,{x)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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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後的景象有如颱風過境。茶几上的紙抽屍骸不整,碎片被銀燕開門帶起的氣流刮得滿天亂飛。滿地紙屑中滾著一只褐眸靈動的狸花貓,四爪抓著漆皮就酒葫蘆又抓又撓,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呼呼聲。 #Vm)wH3
“……風中捉刀?” W'Qy4bl7C
銀燕驚訝的看著多日不見的狸花貓,敏銳的察覺到些許不同:往日順滑的皮毛有些淩亂,撲騰時候也不像往日一樣靈巧,顯得焦躁不安。正好想著要去原世界,這就瞌睡送枕頭的有貓上門,便是遲鈍的銀燕也覺得太過湊巧,狐疑發問:“你怎麼來了,是蒼狼有事嗎?” wee5Nirw6
“有有有,我有事,大事!”狸花貓三瓣嘴張張合合講話時候很有童趣感,他拖著差不多跟自己一般大小的葫蘆跑到銀燕腳邊,“快幫我擰開!老大仔太不厚道酒葫蘆居然都上了鎖,我要告他虐貓!” y!\q', F
銀燕仰頭回憶風中捉刀變化身形之後那只威武的豹子,對‘虐貓’的指控不置可否。他接過風中捉刀的酒葫蘆,掂了掂,非常懷疑這種輕飄飄的重量是否真的有裝酒水在裏邊,但畢竟原世界整個都非常不科學,銀燕也就見怪不怪了。他上下翻找一圈,並沒有看見什麼類似鎖的東西:“哪里有鎖?” L_>LxF43
“哎呀你擰蓋子!你擰就行了!”狸花貓已經形象全無的開始滿地打滾。 M!\6Fl{ b
木塞塞得很緊,手上力氣很大的銀燕也費了些功夫才擰開,醇厚酒香一下子就從葫蘆口裏飄出來,當真是外行也能明白的上等好酒。 2{L[D9c/6
風中捉刀在地上刺啦刺啦的磨爪子,眼睛直盯著銀燕扭蓋子的手,看他當真扭開了木塞,原本杏核樣的獸瞳驟然一線,連帶它的毛毛臉也仿佛顯出凝重神色了一樣。 I>>X-}
銀燕後知後覺的問:“你喝酒沒問題嗎?” A{52T]9X
風中捉刀好像有點無語:“你才想起來嗎……當然沒問題,燒酒命燒酒命,不給喝酒才要命!” X-%91z:o58
“哦,不是這個問題,”銀燕撓撓頭,“我是說,你喝酒不會掉毛嗎?好像貓要是掉毛斑禿挺難看的。” 0fR?zT?
“……”風中捉刀被他高超的抓重點能力噎了一下,拿爪子又撓了撓地,“……總之葫蘆給我我要喝酒!” COSQ
他在銀燕這裏有一個專門的小碟子,以前銀燕都拿來給他裝點牛奶、妙鮮包什麼的,現在拿來裝酒也不算倉促。小碟不大,風中捉刀又喝得頭都不抬,銀燕就只好蹲在他面前給他續杯。 Aac7km
狸花貓的尾巴長而靈敏,多動症一樣甩來甩去,偶爾歇了片刻,尾尖也會愉悅的一點一點敲打地面。按照相貓的說法,尾長、節短、坐立常擺,定是看家護院捉老鼠的好手——銀燕想著想著有點走神,續杯就慢了半拍,再低頭就手上一沉,有只耐不住性子的酒鬼貓已經半身掛在了葫蘆上,舔著葫蘆口喝得起興。 9cMMkOM J
……原世界。 4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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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知邊界不見盡頭的仙境,他站在門邊上已經可以窺見非凡境的炫目景色,就像曾經做過的最瘋狂最離奇的幻夢,對於銀燕而言充滿著致命的吸引力。 }i\_`~
而夢裏有那個人。 ;{g>Z|
銀燕無法抑制的懷念曾經與蒼狼相處的時光,儘管那時候他只把蒼狼當寵物養,但銀燕對他傾訴了太多自己心中所想,心中已經將蒼狼當做了無比信賴的密友。不是親人間的感情,銀燕無需思考自己是否會丟家人的臉。也不是和劍無極那樣死黨的過命交情,甚至對於蒼狼的來龍去脈銀燕仍舊一知半解。銀燕曾經思考過自己和蒼狼的關係應該怎樣歸類,只是苦於笨嘴拙舌,他始終無法形容。 S,C/l1s
只是在這種心情低落自我懷疑的時候,他突然很想見蒼狼。 zc>LwX}<
“……風中捉刀。”他低聲喚那滿身酒氣,琥珀色獸瞳卻愈發銳利的狸花貓,“我想去找蒼狼,你能幫我嗎?” sAPYQ
那異世來客在喉嚨間發出笑聲一樣的低咆,將背一弓,重新變化成威風凜凜的豹子,四爪踏著虛渺的雲霧:“不然你以為我來找你幹什麼?只是喝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