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4 【史劍】交易（全文完，0409更新番外）|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0.04 【史劍】交易（全文完，0409更新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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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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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30樓發表於: 2019-11-21 01: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留領帶的時候還覺得哇這招好高明，結果後面根本就毫不掩飾了，但真正打動劍劍的細節卻沒有提，史爸真是薛定諤的情場老手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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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osic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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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1)

31樓發表於: 2019-11-22 00: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暈了，我好感動，他們倆太好了(繼續語無倫次
好喜歡這樣的Spa *吶喊*

https://www.plurk.com/obq_fanart
微博：兩輪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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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3)

32樓發表於: 2019-11-22 16: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感謝留言跟小花

下一章終於要開始發展感情，之前看到的都是錯覺他們還沒有往那方面想（）
情場老手什麼的都是假的（X

八

風間烈一直想不明白，為何史豔文老是喜歡往他這跑。

史豔文不見得是在閒暇的時候出現，有不少次他整個晚上都捧著筆電，在沙發的一角處理公事，或是剛帶著晚餐過來就接到電話，直到飯菜都涼了才終於結束臨時的會議。

風間烈記得史家應該有屬於他的書房，在那裡辦公也比較舒服，不需要屈就在小小的茶几前，沙發坐起來也不怎麼舒服。他終於忍不住問了原因，史豔文低著頭沉思一會，給出了「在這裡比較自在」的回答，然後一臉無辜地問道：「我造成你的困擾了嗎？」

「也沒有，跟還在學校宿舍的生活差不多，那時室友還更多。」

史豔文聽了回答後露出放心的笑容，風間烈吃著他帶來的甜點，心想自己沒有損失，就也沒對此再多做表示。倒不是說風間烈對私有領域被入侵沒有任何感覺，只是一週最多兩天，而且還有很多附帶好處的情況下，他也沒什麼好抱怨的。頂多是剛開始史豔文動用任何東西都會詢問有點煩人，幾次後就直接給了許可，免得他沒完沒了地一直問。

這雖然跟當初說好的內容相牴觸，不過在雙方都沒有點破的情況下，反倒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倒也漸漸習慣這樣的半同居狀態。

時間很快來到學期尾聲，風間烈跟史精忠選修的同一堂通識提前進行期末考，他們提早一節課約出來準備考試。這堂通識的考試都是照搬講義的內容，只要記熟基本上就能拿到高分，風間烈不覺得有需要特別再花時間複習。在他百般無聊地翻著已經很熟悉的講義時，史精忠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我父親最近不常回家。」

聽到這句話時，風間烈暗道不妙，他繼續低頭看著講義，若無其事地回應。

「是嘛……」

風間烈極力表現出對此事毫無興趣，不過史精忠仍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繼續說著。

「這不太對勁，雖然他在某些方面有點問題，但除了要出差外基本上都會回家。」

史精忠的語氣平淡得彷彿只是隨口提起一般，風間烈也這麼希望，但是史精忠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將家人的事當作話題，應該是想藉此確認什麼。風間烈很久沒說出實情了，模糊帶過當時旅行的細節，然後徹底隱瞞最近史豔文的事，就是想營造出他已經跟對方毫無關係的錯覺。

風間烈自知是非常不會說謊的類型，如果現在面對的是史存孝還有機會，想用平常的方式敷衍史精忠幾乎是不可能。於是他一反常態沒有避開視線，正眼看向史精忠，故作平靜地開口。

「誰知道，說不定他又找到新對象。」

話一出口風間烈就有些心虛，對比這幾個月來史豔文的行為，這句話簡直是在詆毀他。然而不知道真相的史精忠只是皺眉沉思，似乎真的把這番話當一回事。

「……也是，抱歉跟你說了這些。」

史精忠笑了笑後又重回講義，風間烈連忙跟著低下頭，對於無意中又破壞了史豔文的形象感到一絲過意不去，雖然追根究柢都是對方自找的。

考試結束後風間烈這天就沒課了，眼看時間還早，他跟還有其他課的史精忠道別，前往圖書館，打算待在學校念點書再回去。正逢期末前夕的自習室幾乎被學生佔滿，風間烈張望一圈，遠遠看到角落的位置有人向他招手，熟悉的身影讓他不自覺加快腳步，笑容燦爛地向久未見的朋友打招呼。

「你怎麼在這？」
「當然是唸書，不然還能幹嘛？」
「最好是！連本書都沒帶，你是來睡覺的吧？」

風間烈壓低聲音吐槽，風逍遙的桌上除了手機外什麼也沒有，看來是完全沒有要唸書的意思。他跟風逍遙是在大一體育課時認識的，雖然是不同系，但因為很合得來所以一直有在聯絡，維持著偶爾約出去玩的關係，不過自從忙於打工後風間烈就很少赴約。遇到朋友讓風間烈頓時打消讀書的念頭，他們離開自習室到圖書館外，找了個避風的角落坐下來敘舊。

「最近還好嗎？看你氣色不錯，家裡的問題解決了？」
「算是吧，至少暫時不用像之前那樣沒日沒夜的打工。」

雖然風間烈沒有透露太多，但風逍遙多少也知道他的情況，知道他現在生活無慮後便放下心來，不再多問細節。

「沒事就好。你跨年那晚有空嗎？我們要去夜唱，多一點人比較熱鬧。」
「下禮拜就要期末了都不怕被當喔？」
「都要考試了，少一天也不會差多少，來不來？」

風間烈被說的有些心動，他很久沒跟風逍遙他們出去，期末考後大家都是直接回家準備過年，接下來再約也是要等下學期開學。看見風間烈一臉糾結，風逍遙繼續遊說。

「大家都會去，而且我這次好不容易從老大仔那弄到一些風月無——」
「我去！」

風月無邊是風逍遙他們家酒廠出品的項目中最高級的一種，即使是自家人也少有機會拿到，風間烈跟過那麼多次酒攤也只喝過一次，從此念念不忘。

「唉我們的交情竟然比不上一瓶風月無邊。」
「少來，是誰找沒見過幾次面的同學去偷酒還被抓包？當然是酒比較重要。」
「哈，為了風月無邊，值得。」

敲定集合時間跟地點後，兩人又待在原地聊了好一陣子，才各自離去。跨年夜剛好是禮拜天，由於史豔文也說過那天他要帶家人去吃飯，風間烈自然也沒打算告訴他這件事，暗自期待著約好的酒局。

※

事與願違。風間烈原本是不太相信民俗信仰，但在接二連三碰到倒楣事後，他不禁覺得自己大概是犯太歲，但今年也沒剩多少天，如今去廟裡求平安好像也沒什麼意義。不過仔細想想，與其說運氣不好，應該是跟眼前不醒人事的傢伙犯沖，才會所有衰事都跟他牽扯上關係。

史豔文的作息一向規律，不過接近年底似乎是特別繁忙，好幾次都是睡到接近中午時才醒來。也因此風間烈在醒來後看到仍然沉睡的史豔文時，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問題，而是直到午後才發現有點不太對勁。

風間烈在沙發床旁猶豫好一會，才推了推史豔文，試圖將他叫醒。可是即使出聲叫他，甚至稍微使力搖他的肩膀，史豔文依然緊閉著雙眼，除了一聲夢囈外沒有其他反應。

手中探到的體溫高到讓風間烈有些慌亂，相處至今他從沒見過史豔文病得這麼重，下意識就想打給史精忠，卻在即將按下通話鍵時頓住。史精忠還不知道史豔文一直有在跟他見面，當然也不可能知道他去哪裡留宿，被夾在中間的風間烈開始後悔沒有說出實情。

不過即使對方知情，現況也不會得到任何改變。風間烈不能冒險讓史精忠過來幫忙，以免被史豔文發現他們其實認識，這也代表他只能自己想辦法處理這件事。

百般無奈下，風間烈只能自己叫了計程車，在司機的幫忙下將不省人事的史豔文扛上後座，前往醫院的急診室。

在車上時風間烈打了通電話給風逍遙，告訴他今晚的夜唱沒辦法去。當對方順口反問原因時，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明，家人生病這種最常見的藉口他是說不出口的，只好編了個室友腸胃炎掛急診當理由，草草結束通話。

抵達醫院後，急診室門口的志工馬上推來輪椅，告訴他該去哪找醫護人員。急診室的病患很多，檢傷掛號完便是漫長的等待。風間烈在候診區找了個空位，史豔文被這樣推來推去竟沒有轉醒的跡象，雖然護理師判定沒有任何危險，不過他仍然感到不安。風間烈很少到大型醫院，但每一次都伴隨著親人的逝去，身處在急診室中更是加劇這種情緒。這時，一道陌生的聲音打斷了風間烈的思緒。

「－－這不是史先生嗎？發生什麼事了？」

一位穿著白外掛的女性站在面前，遇到應該是史豔文的熟人後，風間烈感到放心不少，連忙向她解釋著稍早的狀況，對方要過了檢傷單，草草看完後問道。

「你是他兒子？」

風間烈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明兩人的關係，只能默默地點頭。對方匆忙離去，過了一會才再度出現，交待風間烈到其他診間去。

「現在不是看診時間，直接進去就好。」

風間烈向她道了謝，依照指示離開急診室往門診大樓走，他循著號碼來到診療間，敲了門後推著輪椅進去。醫生在風間烈走進時仍低頭看著電腦，他一邊看著病歷，一邊開口說道。

「茹琳已經跟我說過了，你爸是怎麼搞的把自己－－」看起來有些嚴肅的醫生此時終於抬頭，在看到風間烈時他頓時愣住，眉頭也更加深鎖。「……你是誰？」

「我是史精忠的朋友，他現在走不開，我代替他過來的。」

在來這裡的路上風間烈就預料到會有這狀況，他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藉口，醫生聽完後也沒有懷疑這份說詞，開始嘗試把人叫醒。像是感知到熟人接連的叫喚，史豔文終於勉勉強強半睜開眼。

風間烈見到他醒來時有些緊張，開始後悔不應該直接說出史精忠的名字，但幸好醫生除了問診外什麼也沒說。史豔文只清醒一小段時間，問完診就再度睡去。醫生只好將診斷結果告訴風間烈，又抱怨了幾句要他轉達給史精忠，交待要去注射室打退燒針後就把他們趕出去了。

打針跟領藥繳費又花了一段時間，坐上回程的車時已是傍晚，一想到回去後還要把人搬上樓弄進門後，風間烈更加確信跟史豔文扯上關係果然不會有好事。

※

好不容易將人安頓好，風間烈精疲力盡地坐在地上，才休息沒多久，他隱約聽到一陣振動聲響起。他下意識摸了一下口袋，發現毫無動靜後才想起來，出門前只來得及帶上自己的手機跟彼此的錢包，史豔文的手機理所當然地被落在房間裡整個下午。

風間烈找到手機時對方正好掛斷，史精忠的未接來電顯示在鎖定畫面的最上方，往下滑後還有來自其他人的訊息及電話。這時又跳出一則新的訊息，同樣來自史精忠。從有限的文字預覽中，風間烈驚覺現在已經快到晚餐時間，而史精忠卻遲遲聯絡不到史豔文。他試著叫醒史豔文起來回電話，然而卻沒有像醫生那般幸運，一點反應都沒有。

史豔文是不會無故失聯的，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會當他臨時有工作，但最糟的情況是認為他可能出事了，要是史精忠直接報警找人該怎麼辦。風間烈胡思亂想時，電話又再一次響起，螢幕上顯示著史精忠的名字。

說不定全都該歸咎於自己不斷欺瞞，才會落到必須在這時候坦承的下場。風間烈想著，雙腳彷彿深陷在泥沼裡，走出門外的每一步都沈重不已。走廊上沒有半個人，連街道都感覺比平常還安靜，他接起電話，一時間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聲音大得幾乎要壓過聽筒裡傳來的聲音。

「喂？父親嗎？您去哪了，怎麼沒有接電話？快到約好的時間了－－」

「……是我。」史精忠頓時安靜下來，風間烈深吸口氣繼續說著。「你爸他一直昏睡叫不醒，我們剛剛才從醫院回來，醫生說是因為過於疲累再加上最近天氣變冷，只要多休息就好，那個醫生好像認識你們……你有在聽嗎？」

風間烈講了一大串都沒聽到史精忠的回應，他緊張地問道，話筒的彼端陷入了沉默，好一會後才聽見對方的回應。

「烈，我一直相信你說的話，只要你說沒有問題，我絕對不會懷疑你的保證，但你為什麼都不肯告訴我？」

史精忠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情緒卻冷到讓風間烈感到陌生，他急著想要解釋，然後發現自己根本無從辯解。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責怪你，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讓我擔心……父親就麻煩你了。」

手機裡傳來結束通話後的忙音，風間烈垂下手，靠著門蹲坐在地，縮起身子把臉埋在雙臂之間。外面很冷，但他無法動彈，所有的一切都讓他難受地不想面對。這時手機又一次發出震動，竟是史精忠傳來的訊息，提醒風間烈記得刪除通話紀錄，並假借史豔文的名義傳訊息給他取消飯局。

風間烈心中的內疚更深，他明明是不想讓史精忠擔心，最後不僅傷害了彼此間的信任，還讓對方為自己善後。最後，他緊閉雙眼深呼吸，才終於把想哭的反應壓下去，緩緩站起身回到屋內。

[ 此帖被offing在2020-04-03 02:4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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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33樓發表於: 2019-11-22 18: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未來繼子（？）的追問好難應對哦XDD
劍劍還是在醫生面前暴露了史家四子的身份（不是）
等到史爸醒來，會看到親兒子和小情人對峙的修羅場嗎……想想就好刺激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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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3)

34樓發表於: 2019-11-28 15: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對不起沒有修羅場XDDDD

九

史豔文睜開眼睛時感到有些恍惚，屋子裡的光源只有一盞微弱的夜燈，映照出來的景象也不是他平常待的客廳，而是風間烈的房間－－他的床上。認知到這點，史豔文連忙從床上坐起，他感覺到一種久眠過後的沉重倦怠感，但身體卻神清氣爽，連日來的疲憊也減輕不少。究竟睡了多久？現在幾點了？史豔文滿懷的疑問都在他看到床邊的風間烈時消失無蹤。

風間烈沒有察覺到他已經醒來，靠坐在床沿的地板上，屈起膝蓋抱在胸前，神情是完全沒有遮掩的沮喪。風間烈在他面前總是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即使史豔文大致看得出那虛張聲勢底下的真實反應，但還不曾看過他這樣毫無掩飾的低落。

「發生什麼事了？」

儘管心下對事態的發展感到無比迷茫，可心底對他的在乎還是佔了上風，開口的語氣滿是無法掩飾的急切關心。風間烈被突然的聲音驚得整個人一顫，他轉過頭看向史豔文，一雙眼通紅泛著水光，看上去委屈又可憐。風間烈沒有意識到史豔文的問題所指稱的對象是他自己，便開始說明這段時間的事，講到最後，他站起來到桌邊拿起手機，回來交到史豔文手上。

「我記得你今天要跟家人去吃飯，所以擅自用了你的手機傳訊息說發燒沒辦法過去，抱歉。」

史豔文接過手機一看，風間烈回覆的是史精忠詢問自己怎麼失聯的訊息。他越看越覺得過意不去，但比起心裡的內疚，他現在有更需要關心的事情。

「沒關係，不過這不重要。」史豔文前傾上身，直視風間烈的雙眼。「我想問的是，你看起來很不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還是因為我的關係讓你遇到什麼麻煩？」

史豔文一向溫和的聲音裡難得滲進了緊張，風間烈看了後覺得奇怪，搞不懂史豔文怎麼會是在意自己，而不是他消失整天落下的事情。

「又不是每件事都跟你有關。」

話雖如此，實際上還真的跟史豔文有點關係，不過會有今天這般結果到底還是自己的錯。也許是感受到史豔文話裡的真誠，風間烈不自覺地又說了更多。

「只是……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有些事我以為不告訴他比較好，但反而讓他很難過……」

即使是沒頭沒尾的話，史豔文仍然認真地聽著。風間烈莫名想笑，他曾經懷疑過史精忠到底是像到誰，看來本質上果然是跟史豔文最為相像。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浮現在腦海，風間烈不知道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但他一向都是行動比思考更快的類型，在理智來得及制止自己之前，就先一步開了口。

「欸、你之前說的真的有用嗎？」
「什麼？」
「就是被抱著會感覺好一點那件事。」

風間烈在史豔文做出任何回應之前爬上床，直接坐到他的腿間，向後靠在他的胸膛上。肢體接觸的那一瞬風間烈忍不住抖了抖，疑惑地開口。

「退燒針是不是沒效？怎麼你身上還是這麼燙？」

史豔文先是被風間烈的舉動弄得一愣，聽了他的話後才回過神來。「是你的體溫太低，你坐在這多久了，怎麼不多穿點？」　　

風間烈本來以為史豔文會藉機想辦法推開自己的，但他卻拉起毯子圍在彼此身上。

「還會冷嗎？」

史豔文嗓音中的柔和讓風間烈噤了聲，他應該要立刻退開，用自己只是開玩笑來打圓場，但也許是他真的覺得有些冷，而背後的身體又太過溫暖。風間烈無法抗拒那擔憂的語氣，任由史豔文將自己摟進懷裡。

風間烈花了點時間才讓自己真正放鬆下來，意外的是他比想像中還要快適應另一人的體溫。他們就這樣靜靜地坐了好一會，房裡安靜地彷彿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風間烈感到有些昏昏欲睡，這天發生的事讓他累壞了，卻不想就這樣睡在史豔文身上。

這時屋外傳來的煙火聲打破了沉默，風間烈被突然的聲響驚得清醒不少，才想起這天是跨年夜，時間也過午夜了。遲來的尷尬逐漸升起，風間烈有些不自在地挪動身體想起來，不過史豔文環在他腰上的手卻沒有要移開的意思。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我想起來了，有件事還真的是你害的。」

感覺到背後的身體頓時僵直，風間烈趁機掙脫了他的手，跳下床來到門邊，回頭面對一臉戰戰兢兢的史豔文。

「我本來跟人約好要去喝酒跨年的，這下酒沒了，你可要想辦法賠我，晚安－－」

※

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但風間烈仍覺得這還在合理且可控的範圍內。

跨年夜後，史豔文用各種理由試圖要爬到他床上，而風間烈也沒有拒絕。一開始的緊張在幾次同床共枕後消失，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難以抗拒屬於另一個人的體溫。單人床多塞了一個身高百八的大男人後變得壅擠，即使刻意保持著微乎其微的距離，醒來時總是整個人窩進對方懷裡，然後在離開被窩的那一刻感到一絲不同於四周溫度的冷。他們的互動除了這點外就沒有其他變化，風間烈如此確信著。

週末假日的早晨，風間烈總是在令人舒適的溫暖中醒來。他睡得昏沉，從被窩中伸出手摸索著放置在一旁的手機，努力睜開眼睛辨識著時間，發現已經是該起床準備去搭車的時候了。溫熱的呼吸灑在後頸上帶來一陣癢意，他縮了縮脖子，努力從鎖在腰間的手及糾纏在一起的腿中掙脫出來。當風間烈好不容易坐起來時，那隻手臂搭回他的腰上，很自然地一收，他們身體之間的距離又沒有一絲縫隙。

「……再躺一下……」
「我會、來不及、搭車！」風間烈邊說邊試圖再次脫出，無奈史豔文沒有要鬆手的意思，一番掙扎後還是又被拉回被窩裡。
「……直接開車過去趕得上的。」

既然有便車可搭不用自己趕車，風間烈也沒什麼理由早起，而當他們再度清醒時，早就已經過了出發時間。史豔文的道歉有點沒誠意，他似乎很高興風間烈沒趕上車，先是替他買了下午的車票，然後興高采烈地帶他出門吃飯。

這讓風間烈想到了，他在搶買打折車票的那天晚上，史豔文得知寒假就要開始時的反應。史豔文似乎忘記大學生的假期特別早，當知道他一放假就要回去時－－風間烈不太肯定，但從表情來看好像有點受到打擊？

「你什麼時候回來？」
「當然是開學前一天啊。」

風間烈不懂史豔文聽到這回答時在失落什麼，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鑰匙給你保管好了，如果你想找個地方喘口氣可以過來。」

史豔文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解釋什麼，但最後只是輕嘆一聲。

「好，那回來時我再去接你。」

午飯過後離搭車還有段時間，但在風間烈的堅持下，他們還是提前到了車站。風間烈將鑰匙交給史豔文後就離開了，走進車站大廳前他回頭看了一眼，轎車早就已經離開了暫停區。他忽然覺得自己下車時應該說點什麼，而不是單交待他如果有用到廚房的話記得倒垃圾。

這念頭不過是一閃而逝，風間烈很快就將它拋在腦後，快步走進車站，想在搭車前買點東西回去給半年不見的寶貝弟弟。

※

回到家的第一天總是特別熱鬧，光是學校的事就能讓兄弟倆聊上大半天，況且風間烈這次還把史豔文丟在租屋處的遊戲機也帶回來了。不過在這之前，風間始拉住自己的哥哥，動手先把好幾個月沒人住的房子打掃乾淨。

風間烈總是話多的那個，他邊打掃邊說著這學期發生的事，在抱怨完差點被大刀級的教授當掉時，風間始問起了他打工的狀況。

「這學期還是在同個教授那當助教嗎？」

風間烈頓了一下，他一直都是用這來當自己之所以能賺到學費的理由，但不習慣說謊的他還是沒辦法在聽到相關問題時立刻做出正常反應。

「嗯、是啊，對了，你們那很兇還老是找不到人的系主任如何了？」
「欸？主任他⋯⋯還是一樣，教的東西很難又不太理人，另一個教授好像很不喜歡他，上課時老是彼此針對。」
「大學的怪人還真多，我們這學期的課程也有一些很奇怪的老師－－」

對於自己總能順利帶開話題，風間烈感到非常慶幸。房子不大，但在閒聊之下也耗費了大半天才打掃完，結束後兩人都沒有想出門吃飯的念頭，癱在客廳的沙發上等著晚餐送來。

「哥。」
「嗯？」
「你之前打工時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
「……怎麼突然問這個。」

風間烈舉起手機一看，外送員才剛領到餐，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抵達。

「我其實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你好像很快樂，不像暑假那次心事重重的。」
「都半年前的事了，你大概記錯了。對了！暑假那次我不是被教授留下來處理雜事？大概是因為太累了才讓你覺得心情差吧。」
「是這樣嗎？不過你那時候悶了好幾天，後來才慢慢恢復正常……」
「始。」

風間烈坐了起來，一臉認真的樣子讓風間始也跟著挺直腰桿，不安地回望。

「哥？」
「哎真的沒事啦！學年結束都有一堆事要處理，而且我打工都超過一年，早就習慣了。」
「喔、喔，既然沒事就好……」
「真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那教授這學期良心發現，終於決定好好做人了吧。」
「這算什麼形容？」

風間始笑出聲來，似乎是終於放下心了。這時手機鈴聲也剛好響起，風間烈正在訝異外送員的速度，卻在看到螢幕上的來電時微微愣住，連忙走出家門。

是史豔文。

關上大門後他一直跑到樓梯間才敢接起電話，納悶著對方怎麼會突然打來。

「喂……？」
「……那個，我只是想問你順利到家了嗎，你好像還沒看訊息。」

訊息？風間烈回到家後就忙著打掃，根本沒時間看手機。

「我到家了，但一直忙著打掃就沒注意到手機，你也知道都半年沒回去了，順便提早大掃除……抱歉。」
「沒事，我只是有點擔心，別太在意。」

一陣沈默後，風間烈才又從聽筒聽到史豔文的聲音。

「那就……再見，好好休息。」
「嗯，再見。」

風間烈這才意識到，接下來有將近一個多月的時間看不到史豔文，他長呼口氣，終於有了假期開始的實感。外送員也正好抵達，他腳步輕快地下樓，然後尷尬地發現自己只是出來接電話，壓根不記得要帶上錢包。

※

掛斷電話，史豔文看著通話紀錄顯示的短短三分鐘，心情反而比撥通電話前更為忐忑。風間烈的語氣聽來沒什麼太大的情緒變化，他不確定這通電話帶來的影響究竟是好是壞，又或者他不該追那麼緊，應該適時退開來給對方更大的空間。

史豔文也說不清感情是在什麼時候變質的，當他意識到時，才發現早在自己察覺之前，單純想補償的心理就已經參雜了別的東西。不知不覺中，那小小的公寓套房竟然比自己住了幾十年的房子更有家的感覺。他喜歡跟風間烈一起度過閒暇時光，雖然他們並沒有任何互動，但光是同處在相同空間就讓他感到平靜。

剛開始史豔文將其視為一種依賴心理，因為風間烈是唯一知道他有情緒問題的人。到後來，史豔文不斷說服自己，風間烈的性格會讓他對任何人伸出援手，自己不是特別的，不能貪圖這一時的關懷而讓感情變質。況且就算他有意想改變現狀，兩人糟糕的相遇會讓風間烈沒有一絲可能接受自己。即使如此，卻仍無法停止每週去見風間烈的行為。只要他認為自己仍然在嘗試補償那次錯誤，就能一直待在他身邊。

然而在風間烈第一次沒有試圖偽裝自己後，他再也不能滿足於單只是共處一室。明知風間烈只是想捉弄自己來緩和氣氛，但看著他在懷裡完全放下戒備時，心中的欲念也更為強烈。他想試試看，看能不能在風間烈的心中留下一個特別的位置，在被發現之前讓一切走到毫無挽回的餘地。
　
於是他開始一步步試探風間烈的底線，想藉此讓他慢慢習慣自己的存在，只是像現在這樣追到私人領域似乎有點太急躁了。回想起來，他還不曾追人追得像現在這般畏縮，小心翼翼用盡各種拙劣的藉口，就只是為了能更接近對方一點。

史豔文暗嘆一聲，希望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不會在漫長的寒假後歸零。

[ 此帖被offing在2020-04-04 02:3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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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樓發表於: 2019-11-28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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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吉咩是聞到了劍劍戀愛中的氣息嗎～
史爸加油，劍劍已經慢慢習慣了～只要不再做錯誤舉動是很有機會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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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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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樓發表於: 2019-11-30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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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期待後續談戀愛，史爸越來越溫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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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f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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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3)

37樓發表於: 2019-12-05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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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留言跟小花T T
又到了想寫甜膩膩黏糊糊閃光文的季節b

十

第三天了。

風間烈簡直不敢相信，他在床上滾了一圈，摸起手機一看，時間已經過了凌晨兩點，卻遲遲無法入睡。

回到老家的第一天晚上，他因為久違的擁有獨處空間而感到心情愉快，但在興奮退去後只覺得房間裡出奇的安靜，床也感覺異常地空曠。他忍不住吐槽，不過是張單人床是能大到哪去，然後認定大概是太冷了，從衣櫃找出條毯子後又窩回床上。他不會認床，理應不管在哪都能睡得很好才對，但此時卻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風間烈閉上眼睛，將毯子抱在懷裡，強迫自己深呼吸，在緩慢平穩的頻率中放鬆全身，結果絲毫沒有睡意的大腦卻開始東想西想。他覺得毯子跟棉被的味道聞起來不太好，明明對生活用品都是看哪個特價就買什麼，此時卻興起想要更換家裡洗衣粉的念頭。

不，應該不是洗衣粉的問題。風間烈再度翻了身，思索著究竟是哪裡不對，突然間他一個哆嗦，被自己的認知嚇到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風間烈意識到這幾天的失眠都是因為身邊少了一個人，他們不過才睡在一起幾次而已，竟然因為沒有史豔文在而睡不好？風間烈不想承認這就是答案，他將臉埋進枕頭，把棉被拉到頭上，再次強迫自己入睡，不過一旦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後，便無法控制地想起同床共枕時的情況。

他爬上那張硬是放了兩個枕頭的單人床上，鑽進厚實的棉被底下閉上眼睛。史豔文通常是晚些時候才會進到房內，床墊微微凹陷，棉被掀起時灌入的冷空氣很快就被背後傳來的熱氣給取代。史豔文不知道他沒那麼快睡著，總是小心翼翼地克制著動作，輕輕摟住他，不久後他能聽見平穩的呼吸聲在耳後規律地響起。

回憶至此，風間烈察覺到不太對勁，但終於升起的一絲睡意讓他打了個呵欠，決定晚點再來思考。

※

「你身上的味道是有用什麼香水嗎？」

風間烈剛打完字就整行刪除，住在一起幾個月來也沒看過史豔文用什麼香水。

「你記得洗衣粉－－」不對，衣服也不是他在洗的，怎麼會知道是什麼牌子。「我是買哪個牌子的沐浴乳？」突然這麼問也很奇怪，得想個理由……但照史豔文的個性會不會特地跑去看？

風間烈拒絕相信他睡不好都是因為少了史豔文，一早醒來就跑去附近的生活賣場尋找在租屋處用的盥洗用品，但當初都是隨手拿的，自然是找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品牌。他站在貨架旁反覆琢磨著遣詞，沒想到會是對方先傳來訊息。

風間烈嚇得差點把手機弄掉，史豔文傳的訊息夾帶著一張照片，照片是放在櫥窗的甜點樣品，看起來像是機場的免稅商店。

「出差中，買一些回去？」

因為一直開著對話，史豔文一定看到才剛傳出去的話被已讀，風間烈差點就在公共場合下哀嚎出聲。最後他忍住想裝死不回的衝動，順著對方的訊息問出問題。

「好啊，對了，你記得沐浴乳的牌子嗎」
「沒注意過，回去再幫你看？」
「不用，只是我家的剛好用完順口問問，我隨便買一個回去就好」
「知道了」

直到結束對話，風間烈才發現自己渾身緊張。不過是傳個訊息有什麼好怕的，他有些不齒自己的反應，考慮到對方還特地買土產回來，想了一下後又補上一句「路上小心」。當然風間烈是不會知道，史豔文在看到他的訊息後掩面遮住大半張臉，好一會才有辦法平靜地面對等著他結帳的銷售員。

※

那天的訊息成為一個開端，他們開始有一搭沒一搭聊著些生活瑣事。

後來史豔文還是跑了一趟告訴他盥洗用品的牌子，但風間烈已經不需要了，先不說跟他記憶中的味道不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又能睡得很好。他們的對話沒頭沒尾的，大多是彼此在日常中隨手拍下的照片，再來就是史豔文又想帶什麼放到租屋處去。

氣象預報說這天晚上開始會是這禮拜最冷的時候，風間烈趁天還沒黑拉著風間始出門去買晚餐的材料。雖然只有兩個人要吃飯，考慮到接下來幾天可能會冷到不想出門，他們還是各提了滿滿一袋離開市場，一回到家兄弟倆便默契十足地開始分工處理食材。火鍋實在是非常適合懶人的速成料理，只要把鍋底跟想吃的東西全部加進去煮熟就好，在寒冬中可以連吃幾天都不會膩，真不懂為什麼有人能煮成地獄料理。

想到史家的年節定番料理風間烈就忍不住發笑，史精忠每次提到時都一臉生無可戀，不知道史豔文是不是也會有同樣的反應。話說回來他還沒跟史豔文吃過火鍋，租屋處也沒有適合的鍋具可以煮，下次回去時應該－－

風間烈頓時愣住，洗菜的手也停了下來。要吃火鍋可以自己去附近的店裡吃，為什麼非得跟史豔文一起不可？他找了個藉口安慰自己，只是因為在家裡煮比較省，而且還可以只放喜歡的食材。安心下來後他鬆了口氣，繼續清洗著大把的白菜，完全沒注意到一旁的風間始疑惑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熱氣蒸騰的火鍋上桌，麻辣鮮香和著濃白的水蒸氣瀰漫在空氣中，兩人迫不及待地入座，端起碗筷開始吃飯。才吃沒幾口，風間烈拿起手機看了看，這天他還沒有收到史豔文的訊息，正在考慮要不要主動開啟話題時，風間始開口問道。

「哥，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風間烈差點被食物嗆到，喉嚨裡殘留的辣意讓他不停地咳嗽，風間始趕緊拿起水杯遞過去，他一口氣喝下水才感覺有些緩過來。

「咳咳、問這幹嘛？」
「因為……你最近一直在注意手機，還會突然高興又突然失落，感覺很像在跟喜歡的人聊天。」
「只是朋友而已！倒是你，怎麼會對這種話題感興趣？難道是在學校有對象了？」
「沒、沒有，只是哥你的反應太奇怪了！」

比起自己，風間烈對於弟弟反常的態度更為敏銳，他話鋒一轉改去探風間始的口風，在真的問出些什麼時，被當成跟喜歡的人聯絡時的震驚一時之間被拋到腦後。直到吃飽喝足在收拾碗盤時，風間烈都還在替風間始出主意。先不說風間始對同班女生的感覺到底能不能歸類到喜歡，即使沒有經驗，他下意識覺得風間烈的建議都不會有什麼實質幫助，於是趕緊出聲打斷，將話題又繞回到自己哥哥身上。

「先別說我了，哥，你到底是在跟誰聊天？怎麼老是看著手機傻笑？」
「只是朋友而已，想太多了。」

風間烈隨口胡謅，也不管風間始信了還是不信，用倒垃圾當藉口拎著廚餘出門，風間始愣愣地目送他離開後繼續洗著碗盤。

一走出家門，風間烈再度看了眼手機，史豔文依然沒有聯絡他。想到風間始剛才說的話，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半是賭氣地將手機放回口袋，決定暫時無視它的存在。他才沒有在等史豔文的訊息，也沒有因此感到高興，只是寒假太無聊了想多跟一些人聊天而已。

※

三天過後，風間烈還是沒有收到史豔文的訊息。

時間是午夜二點，在翻來覆去幾個小時後風間烈總算自己再次失眠的事實。即使不想承認，這莫名的睡眠問題恐怕真的跟史豔文有點關係。沒來由地睡不好，然後沒來由……不對，應該是在他開始跟史豔文聯絡後才治好的。

風間烈拿起手機，他們的聊天視窗停在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上，往回看著過去的訊息，短短兩週的對話量已經遠超於過去一年半的總數。他盯著亮得刺眼的螢幕看了一會，身體因為缺乏睡眠而感到疲憊，但思緒卻異常清明。他因為離開史豔文而失眠，然後因為史豔文而又能睡好。

這件事帶來的衝擊沒有想像中大，甚至沒有比聽到弟弟指出盲點時來得震驚，也許早在察覺之前就已經接受了這感情的存在，只是遲遲沒有為它正名。

顫抖了一下，毯子不知怎麼地退到了腰上，寒意侵入了身體裡，他拉緊了厚實的布料將自己圍住，卻擋不住心裡那股無可奈何的冷。

於是他撥通了電話。

鈴聲響到第五次才被接起，通話孔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但所隱含的情緒在這寂靜的夜裡仍然完整地傳遞到耳中。他的聲音沙啞，帶著藏不住的喜悅，以及刻意壓抑的睏倦，最後呈現出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語調。

「怎麼還沒睡？」

風間烈閉上眼，感受著那充滿溫度的聲音。他記憶中的史豔文並不會這樣對他說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又是從何時開始對這樣的溫柔習以為常？

「你才是，明天不用上班嗎，怎麼還接電話？」
「我剛要睡而已，為什麼突然打來？」

騙子，那明明是剛睡醒的聲音。明顯的謊言讓風間烈莫名感到心情愉快，他沒有馬上回答，過長的等待讓史豔文再度開口的聲音帶上點慌張。

「怎麼了？是出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對了，過年會去哪？」

對於突然開啟的話題，史豔文疑了一聲，但還是老實地接話。

「沒有計畫，光是要應付來拜年的人就夠忙了，剩下的時間只想待在家裡。」
「那……你會怕嗎？」

聽筒另一端陷入了沉默，風間烈不確定史豔文是否聽懂了他的問題。

「你看嘛，那種場合就好像年度結算一樣，一堆平常不知道在哪的親戚朋友全都突然冒出來，開始審問你過的如何，不管好不好都要想辦法暗酸一下，不但不能用工作當藉口避不見面、也沒有出去玩不在家，而且——」

還沒有我在。風間烈即時閉上了嘴。

「那是什麼鄉土劇會有的劇情？」史豔文因為他那過於樣板的既定印象而笑出聲「實際上的情況並沒有那麼誇張，偶而才會有一堆人，通常只有家人聚在一起……只是……」

「只是什麼？」史豔文話中的停頓讓風間烈忍不住追問。

「……我有時候會想，他們是不是失望到放棄我了。」

該說是可想而知的結果還是出乎意料，不過無論是哪種，風間烈都沒有準備好要回答這個，也不知道以現在彼此的定位能做出什麼回應。在短暫的沉默過後，還是史豔文先出聲打破僵局。

「有時候而已，已經好一陣子沒有這麼想了。」
「沒事就好。」

風間烈本來想要結束電話的，但在想明白史豔文那些舉動背後的目的後，他忽然玩心一起，想回報對方讓自己上鉤的行為。

「等等，那你怎麼每個禮拜都躲來我這？難道不是因為壓力大？」
「那是因為－－」

史豔文難得語塞，支吾半天還沒找到適合的理由搪塞過去，風間烈好心地打斷了他。

「好了不吵你了，快去睡吧。」
「……嗯，你也是，晚安。」

結束通話後，風間烈又靜靜地躺了一會。光是聽見聲音，他就能想像得到史豔文是用什麼樣的表情在對他說話，一定是滿懷期待跟喜悅等著他開口，然後在他有些刻意的問話中微皺起眉，煩惱著該怎麼迴避掉那話題吧。風間烈開始覺得假期怎麼會如此漫長，要不是正在放假，他就能見到史豔文，也不會在這漫漫長夜中無法入睡。

風間烈睜開眼，起身點開了跟史精忠的聊天視窗。

「怎麼辦」

「我好像喜歡上史豔文了」

※

風間烈沒想到史精忠會在隔天直接跑來跟他見面，而且還帶上了史存孝。因為史存孝現在高三，他們也好一陣子沒見面，高興之餘，他在敘舊的空檔抓緊時機拉來史精忠問道。

「你怎麼把笨牛也帶來了！」
「我怕小空趁我不在帶存孝去奇怪的地方。」

好吧有點道理。風間烈聳聳肩表示同意，就又湊到史存孝那探聽他想要考哪間大學。帶上了風間始，他們一行人到處逛上整天，等到兩人終於有機會獨處時，已經是接近午夜，風間始跟史存孝都睡下後的事了。

家裡不大，風間烈也不想被弟弟們撞見談話的過程，他們只好在大半夜，冒著寒風走到離家有段距離的宵夜店去。

把事情說出來比想像中還容易，他這天一直心神不寧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夜晚的寧靜及低溫讓他冷靜不少，自然而然地開始補上這段時間以來對史精忠隱瞞的所有事情。從那次旅行開始，史豔文說過的話，他所採取的行動跟改變，全都說了出來。一路上史精忠都沒有接話，直到風間烈說到有些口乾舌燥時，他們也剛好抵達店裡。

隨便點了些食物，他們挑了個角落的空位坐下，此時與史精忠面對面後風間烈才覺得有些緊張，低頭喝了口茶。然後，史精忠嘆了口氣。

「那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我？風間烈愣了愣，從意識到開始到現在也不過短短一天的時間，他根本還沒時間去細想太多事。

「我想知道你打算怎麼辦，不管是要離開或是在一起，我都支持你的決定。」史精忠露出苦笑「雖然我希望你離他越遠越好。」

「……正常人都會想離開吧，先不說什麼年齡性別之類的問題，之後我要怎麼面對你們，又該怎麼解釋？我不想讓我們之間的關係產生變化。」但風間烈知道史精忠是不會為此生他的氣的，就連上次謊言被揭穿後，還是他告訴自己要記得用史豔文的手機傳簡訊善後。

「不過……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當我發現時已經習慣他在我身邊，他不在時還會有點想他。」這些事情風間烈自己說起來都有些不好意思，他戳著盤中的蛋餅，滿是無奈地說著「現在想起來，他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到底是為什麼偏偏喜歡上他？」

話雖如此，但這一切也不算毫無跡象憑空發生。沒有確切的時間點，風間烈是在不知不覺中慢慢被史豔文的態度軟化，接受他的存在，然後才驚覺自己並不想離開他。講得抽象點，這全都是憑著一股感覺，他感受到史豔文的變化。

一開始他們的關係並不對等，過低的起點導致不過是恢復到正常的相處模式就足以影響他，又怎麼能抵擋那明確帶著好感的行為。而史豔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又是因為什麼喜歡上他？

風間烈陷入沉思，心底隱約有個答案，但是他不敢確信，也不想去考慮那麼多，事到如今回過頭去追溯過去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我說啊，如果我真的跟史豔文在一起，你會變成我兒子嗎？」

史精忠露出一個像被噎到的古怪表情，他隨即恢復平靜，冷靜地開口。

「同性伴侶沒有姻親關係跟親權，你就算跟他登記，我一樣還是史豔文的兒子，跟你的關係不會有任何改變。」
「你也太清楚了吧，該不會我跟你說完後去查過？」
「⋯⋯」

風間烈努力憋著不笑出來，這會不會想太遠了？但在知道史精忠是很認真在看待自己的感情問題後，他的心中也踏實多了。見他收起笑容，史精忠開口問道。

「你決定好了？」
「嗯。」

※

風間烈仍照原訂計劃，在寒假最後一天才回到租屋處，不過他提前了幾個小時，通知史豔文在下午來車站接他。從老家帶來的鍋具跟卡式爐讓行李硬是比離開時多上一袋，史豔文幫著他將行李全搬上車，好奇地問著。

「怎麼帶那麼多東西？」
「等一下就知道了，回去前先繞去超市。」

進到店裡，風間烈拿起提籃就先往放湯底的貨架走去，現在只要在超市就能輕易買到各種口味的火鍋湯底，但滿滿的貨架上卻找不到平常慣吃的那種粉包。正當他猶豫要挑什麼當代替品時，找到停車位的史豔文找到了他，來到身旁的同時順手接過了他手上的籃子。

「火鍋？」
「嗯，天氣冷吃火鍋不是正好。」

史豔文臉上難得出現有點抗拒的表情，風間烈立刻想到原因，連忙辯解。

「我煮的絕對能吃，不會有奇怪的東西在裡面！」
「也不是第一次吃了，怎麼會懷疑你的廚藝。」史豔文失笑，一臉奇怪地開口「怎麼會聯想到那邊去？」
「那是……很多人都會把想吃的東西都丟進鍋裡，最後煮成地獄料理？」

風間烈隨便編了個理由，史家過年定番的地獄火鍋讓他印象深刻，一不小心就脫口說溜嘴了，幸好史豔文信了他的說法。挑好鍋底後他們到了生鮮食品區選食材，風間烈讓史豔文去拿肉，自己則在蔬果區挑著蔬菜。

接近傍晚的超市總是擠滿採買晚餐食材的人，風間烈趁著前一個人離開的空檔站到架前檢視著一顆顆的高麗菜，想找個足以讓兩人一餐吃完的大小。最後還是覺得只有一樣菜有些單調，又到放著葉菜類的冷藏櫃去找適合搭配火鍋的菜。他挑得很專注，又或是其實無心在此，他沒有注意到有人正對著他說話，直到－－

「……烈。」

風間烈睜大眼睛。他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身後的男人，史豔文垂下視線看著他，抿出一個緊張的微笑。

「你好像沒聽見我。」說完後他稍微抬起湛藍的眼，神情像是在等待風間烈的反應。

這一瞬間像有什麼敲上心門一樣。風間烈眨了眨眼，將手中的東西全放進史豔文手上的提籃裡，順便看他買了多少。

「這裡太吵了。你買了什麼？嗯－－差不多夠了，回去吧。」

他們擠在狹小的廚房一起準備晚餐。

洋蔥、番茄跟蔥洗淨後切成適當的大小，跟著現成的湯底放入鍋中開火。剩餘的食材依照烹煮時間長短分成兩類，比較快熟的肉跟葉菜在清洗後通通裝盤，拿到客廳桌上擺好；需要煮比較久的餃類跟蔬菜就各放一部份進鍋內，蓋上鍋蓋等它沸騰。至此準備工作已經告一段落，風間烈看著史豔文用令人捏把冷汗的手勢切著醬料所需要的蔥蒜，最後忍著笑拿了剪刀給他。

好不容易都切好後湯也滾了，見裡頭的料熟得差不多，將整鍋端到卡式爐上就可以開飯了。

太陽下山後氣溫驟降，風間烈看了一眼窗外被風吹動的行道樹枝葉，開了些窗通風後拉上一半窗簾。他們平常不太聊天，整個寒假發生的事都透過手機交流完了，此時就是安靜地吃著飯。大學生的開學日較晚，即使離過年有一段時間了，電視上仍不時重播著一些賀歲電影，混合著鍋裡湯汁的沸騰聲顯得氣氛熱鬧一些。白煙裊裊模糊了尋找食物的視線，熱鍋烘得兩人臉都紅紅的。

雖然刻意控制著食材份量，最後還是剩了些蔬菜跟肉沒有吃完。將剩下的食物用保鮮膜包好，冰進重新插上插頭的冰箱，還熱著的鍋也不需要急著收拾，而碗盤全都被史豔文先行一步拿去流理台洗。一時之間無事可做的風間烈只能繼續看著未播完的喜劇電影，不知重播多少次的劇情如今看來索然無味。洗好碗的史豔文重新回到了客廳，明天是上班日，他應該等一下就會離開。

「火鍋很好吃。」
「不過都是現成的東西，誰來煮都一樣。」
「是嗎？其實我以前吃的火鍋味道都有些微妙，就算是煮現成的東西，也許還是跟人的手藝有點關係吧。」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風間烈關掉電視，房內頓時恢復一片寂靜。

「史豔文。」

在對方驚訝的目光裡，風間烈平靜地開口。

「我們結束吧。」

[ 此帖被offing在2020-04-03 18:2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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