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3 (襲蓮)【妖遇】(全)+番外【月蝕】下，146F|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7.03 (襲蓮)【妖遇】(全)+番外【月蝕】下，14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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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彼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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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30樓發表於: 2007-01-21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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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话说我怎有可能那么快就考完啊……
明天先把历史生物体育等理论考试全部完结掉……
然后再下个星期才轮到主课啊……（我死命的背啊……XD……某人的爆脑危机……）
所以忙里偷闲上来看看文喽~
小d的欢乐文（至少现在是）着实让我放松了不少啊~（笑~关键是娘亲不在家啊，所以能上来……标准的不自觉……）
话说……那个人竟然是苍……= =
我也是有想过了啦，因为剧情里和黑白两只有联系的也只有那么多人啊……
但是，因为小d你前面说那个人已经死了……所以我觉得应该不大会是苍或天子之类的……
真是出乎意料啊……
这个……能把前面的看作是袭苍吗？感觉不会像苍天……XD……
一步是动物果然大好啊~呆呆地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
噗呵呵……阿步为阿灭的举动感到不解，想到爆脑也想不出答案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大神经的阿步果然是不错~（很喜欢看那黑白帽子两只脱线的样子……噗呵呵……）
袭灭呀……要开发你老婆（？）的情商还有漫漫长路啊……（一步：我只是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什么而已……又不代表我少根筋……= =||| 某人：小小声说……你本来就少根筋……）

吞仔你真……真是……某人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你了……
该说你执着吗？我觉得你和阿灭的性格有些像了啊……
可以动心，但却不会因此而迷失自己……
问一下……吞仔的初恋会不会成功啊？（如果剧情保密那么就大可无视这个问题~^^）

最后在雨中的情景……
阿灭这个可以理解为是你的最终表态吗？阿步可以理解他是什么意思吗？
是说……阿灭在家等阿步回来的场景真是温馨哪~（转圈）
阿灭你有做个好老公的资质哟~（笑）
但是……阿灭你要抱就抱吧，小心不要压扁你儿子吞佛啊……（啥？）
幸好吞仔是睡着的……

至于以后遇到的危机……是什么危机呢？情感危机？还是遇到实际危险了？是阿步遇到吗？（天音：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啊？暴筋……）
算了……偶不想当问题宝宝……XD……
先潜下去复习功课……希望偶考完归来之日能看见小d的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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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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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31樓發表於: 2007-01-23 0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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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安
嗯嗯，人的情感本來就很複雜難懂啊
襲滅和蒼啊...其實說的很明
什麼都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還沒開始，稱之愛情過濃
既言結束，必然超乎友誼之上
所以是…撲朔迷離啊XDD

嗯啊，襲滅對阿步的心態不管是劇裡還是同人，都是昭然若揭啊
阿吞很爽快沒錯啊
但我覺得身為戰神的他，確實也故意在壓抑著某部份的情感
如果說一步對阿吞能有影響的話，應該就是讓阿吞能更正視”自己”想要的
卻不是讓阿吞”改邪歸正”(→我不能忍受阿吞變好啊>”<→看了新戲在起肖的人)

我的宿命論=.=?
我的宿命論並不包括阿蒼，而只針對襲步
但我的”因緣論”確實針對步蒼
若要論宿命對決，阿蒼跟襲滅也沒有關係
與玄宗有仇恨的是九禍所在的異度魔界(襲滅那時候根本還沒出現)，真要說起阿蒼的宿命對決，可以是吞佛，可以是塞亞人媽媽，但就是不可能是襲滅，以戲中的阿蒼而言，眼界應該是更廣大的，不會傾注全力於襲滅身上，更何況，襲滅按理說也不可能為異度魔界流盡最後一滴血，所以我是真的看不出來，阿蒼和襲滅的”宿命”在哪裡？即使是為了至交一步，阿蒼終究還是會將玄宗大仇擺在最前頭，血債血償，是為整個異度魔界，而非沒有特定歸屬的襲滅天來。

之所以將那人寫成阿蒼，我的著眼點在阿步(或者說為了步蒼)，我喜歡他們兩糾纏百世的輪迴因緣，彼此是彼此的渡化者，這很符合我對原劇他倆關係的想法^^。

感謝小蓮回文及小花

昔人安：
還沒考完啊，乖(摸頭)，今年剛脫離考試生涯，不必再受考試折磨，不過當學生其實很幸福的啊。

嗯嗯，蒼已經”消失”了，不要說死咩，某人有無限可能性嘛^.<
天子的話，行有餘力，我想給他安插的角色是另外一個
前面要不要看成襲蒼，是昔人你的自由啊^+++^
你覺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但肯定不會是蒼襲就是了
我承認襲滅某些角度看來也很美(尤其戴帽子時)
不過脫掉帽子後，百分之百是攻啊(個人感想)

嘿嘿，我跟朋友才在聊，阿步有天然呆的成分
而且有時候他專心想事情的時候，其實是很不會注意週遭的細節
說呆也不盡然，不過真的是很可愛啦，很想往他懷裡蹭^///^

唉呀，感動捏
昔人說了阿吞和阿滅某些地方很像
我正是這麼覺得呀
可以動心，不能迷失(迷路不算；襲吞：喂>”<)，就是這樣

阿步當然可以理解阿滅在雨中等他的意思啊
這應該沒什麼難度
阿滅是不是好情人…當然，如果他傾注全心愛一個人時，他會是好情人
對阿步而言，他自然是，真真實實^Q^

嗯嗯，總會有一兩個危機的嘛
不然怎麼表現伉儷情深呢(毆)
就像對付天魔之魂時的夫妻聯手啊>///<
課業要緊，感謝昔人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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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32樓發表於: 2007-01-25 0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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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雨淋濕了兩人，又悶又熱的天氣，加上渾身溼透的黏滑感，讓喜好乾淨的襲滅天來頗為難受。兩人相偕進入屋內，一步蓮華抱著吞佛率先進廂房，順便安頓熟睡的赦生，並在距飯廳百公尺遠的廁所旁邊找到夢遊至此的螣邪，一併安置好。

襲滅天來則早一步蓮華先行進澡室泡澡。滌靈居的浴室規模不算小，認真算來可容納十餘人，稱得上是小型澡堂了。雖然昏暗，卻很寬敞，密閉的空間上方設有一排氣窗，自襲滅天來進駐滌靈居後，氣窗就再沒關上了。

也只有保守的玄宗才會選擇這種封閉的環境居住。

慵懶舒適地躺靠假石砌成的澡池，襲滅天來閉上眼，夏天泡冷水澡，是一大享受。不一會兒，浴室的門開了，一修長身影慢慢靠近澡池，白皙裸足輕輕觸了觸池水，再伸浸進去，一步蓮華坐於池畔假石上，冷水浸到小腿肚。

「還是怕涼？」清雅的蓮香氤氳滿室，襲滅天來睜眼看向一步蓮華潔淨漂亮的長腿，白玉似地接近無瑕，他順從內心想望，厚掌溫緩地摩娑其上。

「嗯，狐狸感冒可是很麻煩的。」他喜歡襲滅天來這樣輕柔地撫挲自己，由他的動作，可以輕易感受到一種近乎珍惜的呵護。「轉過身。」拍拍他的肩膀，一步蓮華促道。

「要做什麼？」口頭上仍做追究，但毫不遲疑的轉身舉措盡顯襲滅天來的配合度。

「刷背。」說著，將襲滅天來濡濕的長髮撥到前胸，拿起擱在一邊的絲瓜刷，沾了點茶皂粉，一步蓮華拿捏著力道，不輕不重由上往下順，替襲滅天來刷背。「哪，你看，你背後這兩條筋刷沒幾下就紅通通的，還泛一點一點的紫紅，這就表示你的氣血不順。」

「所以？」背對著一步蓮華的俊臉上，唇角悄悄勾彎一個弧度。「一步大師又有何養生心得指教？」

放眼望去，這棟建築物不僅年歲久遠，設備也老舊，除了最基本的電器用品外，幾乎沒有現代科技生存的跡象。他們食用的食物是自己植栽的蔬果，連肥皂也是一步蓮華手工自製的。

他很懂得養生之道，以及如何和自然共處。思及此，襲滅天來就聯想到也很適應古老生活習慣的蒼，不得不說，在某些日常生活細節方面，一步蓮華和蒼簡直是什麼鍋配什麼蓋，無懈可擊的契合。

儘管自己對於自然的嚮往比之他倆也不惶多讓，但到底沒有他倆『歸化』得這般徹底。

「這跟養生沒多大關係，只是提醒你，偶爾，要放鬆一下。」捏捏他背後的筋絡，見襲滅天來無甚反應，俊臉低垂狀似神遊，一步蓮華立時意會到，襲滅天來想起了那人。

雙臂遂從背後環繞至襲滅天來結實的胸前，一步蓮華巧緻下頷抵在其肩，悠悠吟道：「謝謝你。」

「謝什麼？」

「謝謝你替蒼守住了玄宗。」儘管已無後人可堪承繼，起碼玄宗不是在蒼手裡斷絕。

「那也不該由你來跟我道謝。」語氣倏忽轉冷，襲滅天來背脊肌理繃緊。

吁喟。「到現在你還是沒辦法釋懷。」蒼的消失。

「受一個已死之人的約定束縛一生最是愚蠢，遑論為此孤注己命。」分不清是忿怨還是心痛，襲滅天來下意識地抓緊一步蓮華橫擱他胸膛的手臂。「你和他都一樣。」

「那個人對蒼的意義不同一般，如同蒼對我的意義，或者，我對你的意義。」縮攏雙臂，一步蓮華以臉頰柔緩地磨蹭襲滅天來側頰，語氣裡有著濃厚的不捨，是對襲滅天來，也是對蒼。「你不是不能體會這種心情。」

「……我只知道，」五指緊扣而深陷一步蓮華臂膀。「如果有一天，你也像他一樣看不開，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嗯。」

「『嗯』是什麼意思？」

「『嗯』是我明白了。」

明白是一回事，承諾是另一回事。襲滅天來轉過身，長指撥開一步蓮華銀耀流泉，露出不屬於凡人會有的姣好面容。「我要確實的回答。」

「是回答呀。」笑得璀璨如春花明媚。

「狡猾的狐狸。」冷嗤，趁一步蓮華不注意，右臂稍一使勁，將一步蓮華拖下冷水池裡。

低呀一聲，透骨的冷涼引起一步蓮華渾身顫慄，他惶忙地浮出水面，眼睛都還來不及張開，便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乘著浮力，被襲滅天來半舉到池畔木壁上，背部貼附著木牆，下半身浸泡池裡，雙腿反射性地纏住襲滅天來的臀腿處，單薄的襯衣教冷水濡濕得透明，若隱若現半敞著，十成十地惹人遐思。

高舉雙臂撐在木牆上，襲滅天來壓低身子，將一步蓮華鎖在他以手身織就的小小空間裡，湊近一步蓮華鼻端，聞嗅他沁脾的蓮香。「回答。」

一步蓮華緊抿薄唇，一雙鳳眼清裡帶媚，含笑，柔軟輕吮襲滅天來，以吻代答。後者臉色益發陰沉，顯然是極力隱忍卻又不肯善罷而生的惱怒。綿密的細吻如雨下，如花瓣灑落，終敲潰襲滅天來堅持的防線，開始有力地反饋貪索。

唇咬著唇，舌吮著舌，不是乾柴烈火的激情，卻別有嬉鬧意味。

難喻的清芬佐著水氣升騰，溶在嘴裡細細咀嚼。厚掌撫著一步蓮華窄細腰身，襲滅天來狹眸微掩，從容地掌度著兩人似嬉戲又似較勁的親密。

相擁，親吻，時而深，時而淺。他還不急著佔有他，感情的蘊釀是不受勃發情慾干預的。他只想摟著他，吻著他，感受彼此擂鼓般的心跳，這才是最真實不過的，證明。

※

翌日，一步蓮華早早起身，出門。

昨天傍晚從寵物店回轉滌靈居時，吞佛有些魂不守舍。這般年幼、道行輕淺的妖獸，何以具有如此深沉的自抑習性？環境雖是塑造生物性格的主要後天因素，然先天本質上根深柢固的執著，恐怕尤為關鍵。

執著……想來，夫天地萬物，皆有執著根底，至高如聖佛，至鄙如土壤微物，無一不是。蓋寒梅傲骨，冷冬枝頭綻，亦可視為一種執著。以此推論，己之無心還似有心，其脈絡就更為清晰可循了。

雖為源霞淵之妖狐，亦萬物之一部，生命本無清俗，妖殘人殘，妖憫人憫，執著亦同其理。襲滅天來懂妖，他懂人，實為生靈不可劃分。他不天真，也有其本真固執之處。

只要有心，萬靈皆可為己師，待在蒼身邊，他識得諸多人性良善；而待在襲滅身邊，他更領悟到人性真實，非是、非、善、惡四字單單可評，如今多了三隻小妖，他所見到的層面將會更廣。

他並不博聞，卻好學不倦，尤其是針對自己抱持興趣的人事物。三隻小妖各有其可愛獨到之味，可最令他掛憂者卻是吞佛。吞佛和襲滅某些部分極為相似，而這類特質往往對他別具吸引力。

神思冥遊間，一步蓮華踏著輕盈的步法，幽盪至昨日光顧的、位於市區中心的寵物店，凝聚形體，閒散踏入店裏。

店老闆拿著除塵布掃除玻璃櫃上塵污的動作停了下來，推推粗框眼鏡，慇勤上前招呼生意，堆滿笑意的厚唇開闔道：「歡迎歡迎，請問有預設想買哪種寵物了嗎？」

尾隨一步蓮華瞻前顧後，店老闆暗忖幸運，這顧客眉清眼俊，氣質脫塵，諒想出手不致寒酸。

「還是，我來替您介紹？」

「不用了，」笑得十分親切和善，一步蓮華問道：「昨天經過這裡，有看見一隻銀色夜梟，就放在店內正中央。」比比自己所站位置。

「喔，是雪梟啊…」店老闆面露歉意道：「真是不巧，剛好早您一步，有位闊綽體面的客人下了訂單，現在已把雪梟移到裡面房間去了，沒有主人的允許，我們不方便讓其他人見到牠。」

「可知是哪位客人嗎？」擰眉，腦中浮現吞佛知情後的可能表情。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確定是第一次光臨本店的顧客。」言語閃爍與多此一舉的附帶說明，無心或有意？店老闆目色飄移，一步蓮華心有所忖。

「我知道了，多謝。」微頷首，一步蓮華走出店門口，凝神仔細感應妖氛，雪梟的氣息非常薄弱，不能肯定是因房牆的屏蔽而受影響，亦或雪梟壓根已不在寵物店了？

沉吟，原欲隱身入內查探，仍是作罷，誠若有緣，雪梟定然會再出現。

※

回到家時，襲滅天來已經出門了。

日上三竿，日頭曬屁股，三隻小鬼還在睡。一步蓮華暗想，橫豎閒著沒事，晃到後山藥圃看看也好。

滌靈居後山有一塊實驗苗圃，是他種植奇根異卉的圃地，很多醫藥古籍尚未記載的罕世奇藥，都可在他的苗圃裡找到，不過，比起坐落源霞淵西側『碧落塹』裡的『鹿仙林』珍藏，可就小巫見大巫了。

一個住塹上，一個住塹下，兩大狂熱鑽研醫術的千年老狐妖積年累月的培藥比試成果，是連天上仙祈也要望之興嘆的。

有段時間沒與他們聯絡，不知兩人日子可安好？一步蓮華回憶著往事，唇畔拈笑。他先踅至廂房看了看睡得沉熟的小妖們，尋思短時間內他們應然不會清醒，便放心地繞到後山去了。

前腳甫踏離不久，一身著綠衣的郵差便拎著一大囊袋爬上山，氣喘吁吁地停在半山腰孤立荒僻的傳統日式建築前，伸手要按門鈴卻找不到門鈴，遂清清喉嚨拉長音。「襲滅…天來掛號包裹，有人在家嗎？」

瞄瞄包裹上的名字，確認自己沒唸錯，郵差扯開嗓子又喊一次，空谷回音。

喊了三聲皆無回應，郵差聳聳肩，取出領件通知單填妥後，正要塞在門上的郵箱裡，赫見門咿呀開了一道縫，一顆金色的眼珠子瞠得圓滾滾的，盯著他。

郵差先是嚇得往後退了幾步，而後定神細瞧，門已被推呈半敞狀態，金色駭人瞳孔的主人是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可愛小男孩，郵差撫撫心口，暗暗詫道：明明是個這麼可愛的小男孩，怎麼剛才乍見他的單眼時會有種撞邪的毛骨悚然感？

小男孩揉揉惺忪睡眼，伸出手，開口一字一句清楚道：「給師父的嗎？我交給他就好。」

好低的聲音啊。

彎身，郵差端著親切笑臉問道：「小弟弟，你父親不在家嗎？那我改天再來。」看包裹包裝如此精緻，想必裡頭是貴重物品，還是不要輕易交給小孩子好了。

「師父不是我父親。」搖搖頭，細緻棕眉不苟同地斜揚。「師父交代我幫他收包裹。」眼珠溜轉，謊言隨即脫口而出，完全不用打草稿。

對付大人就要用大人的方法，他才不像螣邪，每次都要『肢體解決』。

「這樣啊，那…那你會簽收嗎？」半信半疑。

「當然會啊。」小小身子移過去，翻開郵差綁在手腕上的印泥盒，姆指按壓再蓋到指定簽名處，簽收完成！劍一的爺爺不會寫自己的名字，都是用這種方式收掛號的。

「喔…好，那……那就麻煩你轉交了。」搔搔頭，忽然覺得自己的口吻不像在對一個五歲大的男童講話，郵差滿頭飆汗，不再多細想什麼，背起厚重信囊袋，往山下行去。

捧著騙到手的包裹，赦生走到客廳坐了下來，雙眼直直盯著包裹，一動未動。半會兒，廂房那邊傳來躁動，不用察看也猜得出，是吞佛和螣邪起床了。

急遽的跑步聲在迴廊響起，紙門刷地被粗魯拉開，來人一見赦生，隨即上前撲抱，嘴裡挖啦挖啦地抱怨道：「小赦，你怎麼可以自己一個人先起來？也不幫我解開繩子，讓死吞佛有機會欺負我。」

由於螣邪隔三差五就要夢遊一次，為免哪天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把自己搞丟了，所以襲滅天來有閒工夫留意時，就會特地進房裡把螣邪同固定的暖爐桌綁起來，當然，對螣邪來說，這絕對是襲滅老頭藉機的復仇手段。

「嗯？包裹耶，有包裹耶。」蹭弟弟臉頰蹭到一半時，螣邪細長碧眼掃描到桌上的不明物體，小臉興奮地湊靠過去，想從華貴的包裝探出裡頭的物品。

「不可以動，那是師父的。」

「襲滅老頭的？」不是他的就算了，一聽到是襲滅天來的包裹，螣邪雙眼閃著狡光。「那就非動不可了。」

話還沒說完，已著手拆封。

孰料，方撕碎一小角透明的包裝紙，一聲巨響緊隨著在小小斗室裡炸開，轟隆隆，彷彿地震般，舊式老屋巍顫顫地搖晃起來，屋頂籠罩密佈的層層紫氣。

一條紫黑色猛龍從恁小的禮物盒裡竄出來，龍身延展，鱗飛熠熠，盤踞整棟屋子。龍睛綻兇光，以凌厲目光攫取大受震撼的三隻小妖，陡地，發動攻擊，龍鬚飄舞，龍吟震耳。

龍爪、龍尾、龍氣分別突擊螣邪、赦生和吞佛，三人狼狽閃躲，堪堪躲過。螣邪一個怒氣奔騰，不禁咆喝：「又是龍！我就不信我鬥不過龍。」

語罷，身形一抖，幻化回原形，竟是一條全身裹著赤紅鱗片的王蛇。焰蛇頻吐蛇信，縱使一龍一蛇體型差距如雲泥，然不知是較怒氣激發了潛能還是怎地，王蛇周身紅焰之熾烈，竟讓紫龍心生些許忌憚。

遠在後山巡視藥圃的一步蓮華一見天露異象，暗叫不妙，趕緊瞬移回到屋內，恰見紫龍賁爪襲三妖。

龍爪赫赫欲撕碎蛇身，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輕靈迅疾的白影介入，尖銳的牙齒刺入紫龍咽喉，紫龍吃痛甩尾，十一條蓬鬆如羽絮的雪白狐尾機伶嚴實地纏住龍尾，擋下紫龍受傷發狂的猛烈攻勢。

這一發招失敗，紫龍囂張氣焰大損，白狐抖擻柔軟皮毛，幻化為一步蓮華，嘴角噙著曖昧難明的笑容，一步蓮華眼綻異采，妖物的殘忍血腥悉數流轉金紅瞳內。

「找地方掩護。」淡拋一句，卻是對著三隻小妖。

對付這種下等式神，無須他現露原形。喉頭微動，暗發一聲連他自己也未然察覺的嘲諷聲，一步蓮華摧動妖咒，喚醒他在滌靈居佈下的結界守護獸，守護獸拍振羽翅，仰天怒吼，盤旋數週後直對紫龍俯衝而下，剎時，兩者相互衝擊，紫龍硬聲碎裂成無數鱗片而散，飄落的鱗片聚合成一張燙金的墨黑卡片。

拾起卡片閱讀，大門開啟聲正好響起，襲滅天來回來了。

甫踏入客廳，襲滅天來就看見一張燦笑得詭異的美顏、三隻上半身鑽進暖爐桌裡，只露出渾圓屁股對著他的小妖，以及滿屋子宛若遭受強颱強震摧殘過後的凌亂。

真是該死，他又有不好的預感了。常言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他最近諸事不順，不好的預感來得過於頻繁，搞得不信神蹟的他也不禁生起上廟拜拜的念頭。

啪，一張黑色卡片攤現眼前，卡片裡頭浮現銀白色訊息：

致襲滅摯友：

愚兄於上週回轉故國，因諸事繁忙，不克前往拜訪，特呈請帖相邀賢弟明日至寒舍小敘，愚兄定盡地主之誼，應貴客之興。為免賢弟貴人多忘，特遣余之式神『禍』替賢弟帶路，還望賢弟不棄。

　　　　　　　　　　　　　　　　　　　　　　　愚兄蒼龍敬邀

「那隻龍呢？」音調疲軟。

「翹了。」搖搖卡片，一步蓮華笑靨可掬。「明天的鴻門宴，我跟你去。」

語畢，爆碎卡片，一步蓮華回頭檢視三隻小妖的傷勢。

沒得商量。

一個偽善的六禍蒼龍，再加一個被挑動怒火的一步蓮華，這下場面可熱鬧了。

……他需要新鮮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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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

生命中最重要的抉擇,永遠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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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0)

33樓發表於: 2007-01-25 04: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a那個人!?是誰???

哈~小蓮知道(舉手)
破...鍋和爛....蓋(蒼.蓮華:咳~這種就不須一一點明了==")
其實...小蓮也覺得兩人的生活肯定不像是現代的古代感
而從小d文字的描述中,也的確有種時空上的錯覺!
襲滅天來果然是步步為營型的....就連感情也是喔!

阿勒~主人不在家,小鬼鬧翻天@@!!
螣邪小鬼真是耐不住性子,就是越刺激越要挑戰型的
尤其是面對襲滅......哈哈
看到三個小鬼躲在暖爐桌下的模樣,小蓮簡直是笑倒^^"
看來襲滅往後的日子...沒多少清閒了!
(嗯...這蒼龍的請帖真是豪華...想來這場鴻門宴有得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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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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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34樓發表於: 2007-01-26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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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真是溫馨的很可愛
身為妖狐的蓮華別有種不同的魅力
那三隻更是可愛的緊
尤其是鑽進暖爐裡的那畫面
光想就覺得好好笑~

沒想到蒼龍竟然來這一招
害那三隻差點沒命
不過也要怪螣邪沒有禮貌
不知道隨便偷拆別人的信是不對嗎
這下果然惹禍上身
還好蓮華在家
要不然事情就大條了
看來這次蓮華是真的生氣了
看著襲滅暗自頭疼的樣子
竟然覺得有點好笑(？)
不過這鴻門宴會是什麼樣子
某夜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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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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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35樓發表於: 2007-01-26 05: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蓮安
那個人...是人(毆)
有需要的話我會寫到^+++^

什麼啊
絕對不是小蓮想的那款
而是寶鍋配玉蓋^+++^
沒錯啊，我就是故意寫成這樣的，不完全現代感
步步為營啊...也是，因為襲滅志在必得，而且他本來就是機巧而謹慎的
(↑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想像或喜愛太過純良的襲滅，沒辦法，因為我心黑咩^+++^)

其實人家赦生很乖的
只有偷收包裹而已
是螣邪比較反骨，因為他被襲滅大電特電過(默)
阿六本來的設定就是偽善者嘛，當然設計陷害人時也要搞得自己像是被害者啊
所以襲滅才會很不想理他，噗噗
不過這下不理也不行了

感謝小蓮回文及小花，啵

蕪夜安
感謝你喜歡這篇啦
老實說這樣顛覆的設定，本來就沒預期有多少人可以接受了
幸好還是有少數道友願意支持(害羞地扭來扭去)
真的有可愛到嗎？
我就是想到這個畫面覺得應該很可愛才會寫進去
效果有出來就好^///^
那時候我腦中閃過的畫面是犬夜叉裡的小狐狸，鑽進暖爐桌裡露出捲捲毛毛的狐狸尾巴
雖然這三隻沒有一隻是狐狸（分別是豹、蛇和狼）
可是都有圓嘟嘟的屁股，應該也可以製造效果吧（毆）

也不致於沒命啦
他們合體可是可以跟襲滅對打不短時間的
只是因為過於突然，他們又找不到機會合體才會受傷啦
而且"禍"出來沒多久，阿步就回來啦
其實襲滅那時候的心裡應該是在想：六禍，你保重，惹龍惹虎就是不該惹到狐狸XDD
(被阿六毆飛)

感謝蕪夜支持與回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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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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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36樓發表於: 2007-01-26 17: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虎牙螣哥真是太可愛歡樂了....一步老妖...噗! 雖然貼切但不知被本人聽到的後果會是............b
不過, 看出師後的心機業績雙達人吞就知襲滅乃至魔先師一枚
特殊障礙兒(自閉,憂鬱,過動...==)也難不倒, 因材施教只是基礎....
歡迎螣邪童子正式入門...師徒感情融洽==+ 不但是師尊收徒的關鍵;受襲滅最多關注(綁暖爐...等^^)
似乎也是目前三隻裡最強的(面對龍的王蛇)...不愧是第一個接受襲滅操練(?)的???
可惜原劇沒合體這招...真有動漫的味道呢~
另...小赦的力量至上信念果然是阿襲師父奠定的..............
吞吞是小豹!真可愛~~~私心認為他和小螣蛇(不知有沒有毒?)是一對相配的"歡樂"冤家^^
阿襲也受不了再養一隻吧...而且襲師父似乎不喜歡宵?(原劇) 宵之於吞會是蒼之於襲滅般的初戀嗎?
不知有沒機會看到他們長大? ^^

[ 此貼被nami在2007-01-26 12: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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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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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37樓發表於: 2007-01-26 21: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nami你好
首先感謝回覆
其實這三之小鬼最受襲滅關注的依然還是吞佛
只是目前還未寫到那裡

而且，我確實是螣赦配^+++^
感謝你的支持
其實我是要說明一件事
假如有興趣追續文的話
請至我的天空觀賞
因為某些個人因素
所以我不便再在36雨發文了
感謝
我的天空網址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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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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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38樓發表於: 2007-01-27 16: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呼呼~~好不容易從期末考地獄裡解脫，終於能夠浮上水面深呼吸了~~〈淚〉

嗯嗯……阿步的判斷真準，螣小蛇（螣：喂！死章魚你說啥？）果然是一隻有嚴重夢

遊症的小妖呀！竟然能從飯廳一路睡到（滾）百餘公尺外的廁所旁，真好奇他是如何

避開那些障礙物的？←難不成他的尖耳朵是雷達？好好的一條蛇怎麼變成蝙蝠了？

浴室那段寫的十分溫馨呀，襲滅和阿步在彼此的心中或許不是唯一的執著，但佔有非常重

的份量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很難得能夠看到他倆有這麼安適平和的畫面，就像那池冷泉，平淡而舒服；襲滅自然而然

流露出的對阿步的寵護愛憐，如夏日晚風，溫煦而輕緩，看的我是心花朵朵開呀~~。

唉呀呀，把式神壓縮成一個包裹，解壓縮後化成一隻紫黑龍，讀取完畢後又變成一張

燙金請柬，六禍阿叔的品味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哇哈哈~~那三隻小妖的反應真是笑死我了，小赦和螣邪還好，但想不到連吞吞都加

入了他們的行列，一起來玩抖屁屁，這是最勁爆的一點了~~哇哈哈~~~

嗚嗚……阿步生起氣來真是恐怖，我抖抖抖~~~←後面省略10的無限多次方……

發怒會現於詞色的人算不了什麼，阿步這種能夠一邊笑的燦爛動人，一邊轟掉一座山

而猶面不改「笑」的笑面虎（狐）最是危險了~~

毽子頭大叔……願主保佑你呀~~

覺得，這裡的襲滅相較於「原罪」中的襲滅，霸道不改，拗脾氣不變，愛辯又執著（這是

缺點指正大會嗎？），但是個性沒有那麼偏激狂放，溫柔了不少呢！尤其是當他面對答非

所問的阿步時的那種無力無奈貌，整個人突然變的好可愛呀~~

而阿步則是變的較有人（狐）性，情感上的波動豐富許多，慧黠中又帶點憨呆，這樣的阿

步也好可愛，好想揉揉搓搓捏捏他的臉，想必觸感一定很好吧~~

小d姐，請繼續加油呀~~期待你的續文唷~~^^

[ 此貼被章魚燒在2007-01-27 10:0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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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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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39樓發表於: 2007-06-08 07: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原本個人因素已除，現在續貼續篇。
==========================

章五

月掛樹梢，澄黃盈盈。今天是十四。飯後，一步蓮華獨坐院落賞月，三小妖則齊聚客廳看電視。電視，這幢古舊建築物裡新添的少數現代設備之一，也是襲滅天來一大早消失的原因。

他跑去買了台電視。

一步蓮華盤起雙腿，弓屈著身子窩坐在藤椅上，仰首望星，身後沉穩的步伐徐徐踏來。身未轉，整個人已被牢牢納入妥實的胸膛裡。襲滅天來下巴枕靠一步蓮華頭心，閉上眼，感受拂耳的沁涼。

他不愛與人有過密的肢體接觸，卻很喜歡兩人依偎一塊的暖感，這種感覺之微妙，是擅長詭辯的他也說不上來的。彷彿他與他，注定合該如此親密，比融為一體的親密還要親密。

曾經，他不是不感驚訝的，對於自己輕易地接受一個外來者的事實，一步蓮華甚至不是人類。儘管他對人類沒有應有的歸屬感，但按常理來說，他對人類該比對妖物多上幾分認同，不論實情為何。

打小他便離群索居，環境是一因由，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與人群格格不入的最大原因，那是暗黑血液裡早已埋伏的背叛與疏離。沒有人發現，不代表他不會醒覺。他一向獨來獨往，不是長年累積的習慣，卻是根植於心的認知。

他不屬於任何群體。

一年前，一步蓮華意外撞進他的生命裡，對於他的介入，一開始他便缺乏慣常的排拒念頭，久而久之，竟產生無可救藥的耽溺，然而論久，卻也不過一年光景。

感情事不可理喻，他從未體驗過心被他人拘束的滋味，此刻卻難以自抑地，渴盼一步蓮華也與他擁有相同的希冀，牢牢抓住對方。

牢牢抓住。

「襲滅，」一步蓮華略涼的掌貼附住襲滅天來緊纏的手背，喊了一聲。「很熱。」

一會兒怕涼，一會兒喊熱，狐妖都像他這般難伺候嗎？

「你可以扳開。」緲緲語氣氤氳幾絲笑意，手臂未見鬆脫。

明知道他此刻氣衰形弱，哪扳得動他？連嘗試的精力都懶得浪費，一步蓮華索性往後仰躺，把襲滅天來硬實的胸膛當枕頭。「怎麼心血來潮想買電視？」他不以為他會好心到買電視替吞佛他們解悶，多半還是他自己有需要。

「早該買一台。」過了將近一年的原始人生活已經是他的極限，下山後雖然仍可收集各方資訊，但有台電視總是便利得多。「過幾天再將電腦搬上來。」

「這樣一來，玄宗就不像玄宗了。」

「這裡早就不是玄宗，這裡是滌靈居。」之所以取新名，便有汰舊換新之意。

以往蒼為遵循本家傳統，將蒼珀堂與玄宗本家區隔開來，務使本家外觀、設備皆維持古老原貌。他記得他還揶揄過蒼，『本家像廟堂，分家像香堂』，並戲稱他為『黑道大哥』。他明白一步蓮華想將一切持留如同蒼在時的模樣，因此起初他也只是替本家起了個新名字。

然而，一年過去，也是時候該進行一番改造。他可以緬懷過往，卻不能允許戀棧，這一年他過得平和，心情也很寧靜，如若少了一步蓮華的陪伴，也許他會需要更久的時間來緬想，也許，他連想都不會想。如果該有一個重新的開始，那麼替一切劃下休止符的人不會是一步蓮華，而是由自己來推動。

「凡事都會變，也要變。我會盡量保持它原有的面貌。」給予保證，他只打算增添一兩項常用的現代化用品，這樣他就不必每天山上山下來回跑。

「明天……我一個人去就好。」今晨一步蓮華正在氣頭上，勸他改變心意只是白費唇舌。一整天下來，他的怒氣也稍微沉澱了，打個商量未必不可行。

「那個蒼龍是什麼來頭？」不急於答應或拒絕，一步蓮華問出盤縈心頭的疑惑。

明天是十五。他的妖力一如潮汐，會隨月的盈缺而消長，每逢十五，便消退至不足四成，幻化人形後功力更是不足二成可堪運使，襲滅天來的憂慮其來有自。

「我說了你就答應不跟？」

「我考慮。」

老說他拗，其實他自己拗起來可不比他遜色。嘆口氣，襲滅天來略略沉思了會兒，爾後開口道：「六禍蒼龍嚴格算來，是我的老師。」

「老師？」始料未及的答案，讓一步蓮華高豎狐耳。一對毛茸茸、透映月輝的銀白狐耳左右動了動，牽惹襲滅天來唇揚微弧。

「不算正式的，只不過剛接觸除邪術時，曾向他討教過，後來的幾次術士交流會，他也被遴選為列席評審，因而打過幾次照面。」

「我不以為你與他有何私交可言。」想起那封署名黑柬的內容，一步蓮華拉開兩人距離，回首看向襲滅天來。「你看他不順眼，但還是可以跟他稱兄道弟。」

「那是他單方面如此稱呼。」

「你也並未明言拒絕。」

「……這不困難，」聳聳肩，襲滅天來燦眸閃耀，酒紅色的黯淡燐火簇簇焚灼，悶滯內曖，卻又深狂烙骨。「人生，有對手才有樂趣，況且，他和我，並非那麼截然不同。」

「依你所見，他這次邀請目的是什麼？」

「求證、試探、比劃，也許還有別的。」他一直想拉攏他，可惜他對輔佐他人無絲毫興趣，襲滅天來笑得諷刺。「他在除邪界是頗負盛名的一代宗師，背地裡卻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壞勾當。他培植各種等級的妖魔鬼物，操縱他們擾亂人間，再行收除以博盛名，上至夔龍下至雜鬼，無一不可使喚。」

「下等妖魔我不敢說，中上等魔物自我意識極為強烈，豈會聽從凡人差遣？」一步蓮華細眉輕蹙，沉吟道：「除非……」

「正如你所想，或為一物抵一物的交易，或手持籌碼以行威脅，他是個絕頂聰明的野心家，斷不會讓自己淪遭反噬之禍。」比起一步蓮華深表不苟同的神情，襲滅天來話裡不顯喜惡。這類行徑在他眼裡，從不被簡易歸類為正、反或好、壞。

同樣都是利己，漂亮的、骯髒的手段，都是利己。

他不做，只因他覺得沒必要，殘忍人道與否，不在他考量範圍。以致於，儘管他很早就獲悉六禍蒼龍私下的不法手段，他也缺乏那一點熱血去揭發遏止他。

他不犯他，便兩相無事。

「經你這麼一說，我更想去了。」

心知一步蓮華的好事慾一被挑起，就是十輛牛車也拖他不回。襲滅天來無意做徒勞掙扎，僅將鐵臂纏縮得更緊密。「要去可以，我有個條件。」

「我有答應條件的必要嗎？你不去的話，我可以自己去。」

「沒有。」笑開，襲滅天來老神在在：「我自然也沒有收留三隻小鬼的必要。」笑得雲淡風輕，他不會永遠屈居弱勢。

「唔……其實…偶爾談談條件也不錯。」

「真的？很高興我們終於有了共識。」語畢，拉近一步蓮華，澄澈的月光灑落他柔美的頰畔，帶出妖物獨有的致命誘惑美。

「吻我。」淺淺的呢喃，佐著瘖啞，襲滅天來深瞳躍上兩簇情火，指腹時重時輕地往覆摩挲著一步蓮華兩片柔軟，於其上掐印出血色瑰紅。

「這是條件嗎？」軟舌微舔刺痛的唇瓣，一步蓮華金眸半掩，欲藏住瞳裡流轉的興奮。

襲滅天來焉會錯識？「是，附帶的條件。」

捧住，輕輕吻上，直至，完全的失控，淡轉濃，輕轉重。

※

正午十二時，襲滅天來準時來到六禍蒼龍設宴的地點，水月亭，一家古色古香、充斥古典中國風格的餐廳，餐廳所有人正是六禍蒼龍。

四周靜悄悄的空無一人，平時穿著旗袍、馬褂的服務生也不見蹤影，偌大的秀偉餐館，只有他一人。

襲滅天來跨過木造拱橋，腳下池水淅瀝瀝地流淌著，一過拱橋，剎那間閃電般的異樣感一閃而逝。他腳踩經人工挑揀後的均勻鵝卵石路上，彷彿跨越無數時空，溯流至亙古前的遙遠時代般，莫名的情緒一股腦兒沖湧而上，憤怒、不甘、苦執，那些被他壓在底層的情緒，一下子悉數爆裂開來。

引發一陣暈眩。

穩住亂調的步履，心知這是六禍蒼龍運術導引所致，襲滅天來鎮下心緒，告誡自己得把持住自我，萬不能讓自己埋藏的底露了饀。

推開厚重的紫檀木門，門上的脆鈴敲出了賓客來訪的示告聲。幾秒後，一著飄逸羽衣的少女款款自內步出，向襲滅天來欠身，並領他穿越裡邊另一扇木門，少女飄忽輕靈的身形不似普通人類。

入得木門再拐個彎，他看見一間小廂房，廂房裡擺了一張桌兩張椅，檀香煙裊裊，六禍蒼龍席坐東方，一見來者立即起身相迎。

「賢弟來了，快請上坐。」

襲滅天來未搭腔，只依言入坐，六禍蒼龍抬手示意一旁靜候的少女上菜。

甫就坐，襲滅天來即開口道：「醜話說前頭，基於我與你對於邀請的方式並無共識，你的式神已壽終正寢，你若要為此事發怒，我們可以提早散會，不耽擱彼此時間了。」

六禍蒼龍不見得會拿這件事來説嘴，式神不死，黑柬不現，而式神哪裡是他的對手？六禍蒼龍旨在給他一個猝不及防的難堪，應無意拿此項壓他，但提前講開有利無弊。

「無妨，只是訝異賢弟竟連簡易的伏龍取柬都做不到，而得殺雞取卵。」

無心理會六禍蒼龍的話中刺，襲滅天來乾脆地應道：「一時受到驚嚇，下手難免重了些，要不是式神太不濟事……呃…咳…」話點到即可，襲滅天來撇首捂住嘴巴，咳了兩三聲。

「喝點酒潤潤喉吧，洋酒還是國酒？」順勢而下，六禍蒼龍問道。

「不了…」本欲回絕，心念一轉，又改口道：「有清酒嗎？」

「當然。」不需六禍蒼龍多言，少女隨即入內取出一瓶清酒。

「我要60度C的溫清酒，用來溫壺的水最好是富含礦質的淨洌山泉水，不要用蒸餾水，並請搭配兩指寬拇指高的龍紋白玉杯。」睞也不睞完封未動的清酒一眼，襲滅天來有條不紊、毫不馬虎地闡明自己的要求。

他是個好客人。

少女微愣了愣，持酒的手停留於半空。

「賓客至上，還不快依賢弟的要求照辦。」冷言喝退少女，六禍蒼龍回視襲滅天來，笑顏如舊。

「愚兄賢弟等無謂稱詞就兩免了，交情不夠，客套顯得虛偽，不如直述你的目的省事省力。」

「幾年不見，你倒是變了。」光是能平心靜氣地與他同桌閒談，就很教他詫異，換作以前的襲滅天來，他連赴會都懶……除非，他與他有共同的利益牽扯。

變了？「我不記得我們的交情深到足以令你生出這種感嘆。」嘴角暗噙冷笑，襲滅天來直言道。

「別忘了我可還曾指點過你除邪術，交情夠不夠自在話外，起碼的了解我還有自信。」這傢伙，個性仍舊不討喜地令他牙癢，總忍不住和他槓上幾句。

「所以？設宴是敘舊？還是討恩？」

「你庸俗了，自然都不是，是談合作。」

「合作？」重複六禍蒼龍的話尾，襲滅天來笑道。「大名鼎鼎的除邪宗師，其下資源何其豐富，哪裡需要藉助我的力量？」

「聽過『造天計劃』嗎？」

「略有耳聞。」六年前『矗天峰』上，除邪術士與亂世妖魔的對決，轟動整個除邪界，由六禍蒼龍發起的這場對壘持續半年多，眾多除邪術士殉亡，蒼也曾經參與過。「矗天峰自古即為妖魔棲息之地，與人類一直各據一方，相安無事，幾年前卻突然兇性大發、傾巢而出。」

百妖現，群魔舞，帶來人間百年未有的浩劫。媒體上每天報導各地不斷有人無端暴斃的新聞，那陣子人心惶惶，若非除邪界不乏有頭有臉的權貴人士，動用權力壓住整件事實內幕，只怕那時的創傷會延續到今日還無法修復。

「你聽過是正常，我曾尋求你協助，卻被你一口回絕。」

「哦？我的回絕實際上反助你一臂不是？若非如此，你怎能一人搶盡所有風采，乃至被推舉為除邪宗師？還是……事情發展出乎你這推手所及，致使你對我拒絕替你收拾爛攤一事有所惱悶？」

須臾，六禍蒼龍的眼神掠過一絲狠、一絲冷殘，眨眼即逝，他謙和地笑道：「賢弟的想像力確實很有趣，但現下還是直接切入重點吧。」

行言同時，少女端著托盤上宴，將溫熱的清酒以翡翠綠的酒瓶盛裝，整齊擺放在襲滅天來跟前，然後退離。

六禍蒼龍正打算接續中斷的商談時，忽然教眼前一幕岔去注意力。

一隻毛茸茸的雪掌從桌下探出來，啪地搭在清酒壺上，將酒壺拉近襲滅天來，下一秒，雪掌的主人探出整張臉，牽動六禍蒼龍眼皮眨了一下。他沒看錯，是一隻雪狐，看牠的耳朵特徵，推斷是已然絕跡的罕世品種。

「這是……」

六禍蒼龍剛起了個頭，雪狐馬上有了動作，雪掌不客氣地敲擊桌案，一雙似有靈識的碧綠狐眼，直勾勾地盯著襲滅天來。

倒給我喝。
為什麼跑出來？
你懷裡很熱。
你破懷協定。
我沒有搗亂。
唉……

拿他沒輒。「一年前無意間撿到的雪狐，」暗嘆，倒了一些清酒於淺碟上，襲滅天來續道：「年紀不小了卻很黏人。」

雪狐鼻端湊向淺碟，先嗅了嗅，而後合起雙掌閉眼默等，數秒後，雙掌合撃拍了兩聲，便開心地舔起碟內的清酒，舔喝了幾口，頰側的白毛便好似染上些許酒緋般地紅了起來。

「很有靈性的一隻白狐。」看襲滅天來的模樣，似乎不了解這隻白狐的品種，稀貴到可稱得上價值連城。一條尾巴必須修練一百一十年，這隻雪狐少說也上千年了，而一旦修練出第十三條尾巴，就達臻極限，必須轉修正仙。

見淺碟已空，襲滅天來暗笑，繼續在淺碟內注入新酒。「你的計畫是什麼？又想要合作什麼？」

「近來矗天峰妖魔又蠢蠢欲動，六年前他們被十位術士合力封印在矗天峰的『修羅沼』底千餘尺深，這幾年封印法力逐年消退，結界已出現裂痕，倘若這些魔物再次兇性大發，悲劇會再度重演。」

「那關我什麼事？」

「就算你不關心人類死活，至少也得明白這些被沉封的妖魔對術士懷持的怨恨，將使你成為眾矢之的，即使你不曾參與圍剿行動。」

「我的安危不勞你費心。」手指溫柔地撫順蜷窩在他腿上的雪狐，享受雪狐軟舌舔舐他指尖的親暱感。「一味的屠殺妖魔，並不能遏止禍源，類似的慘劇會不斷重演，假使……他們發怒的原因無法獲得解決的話。」拉長的尾音意味深遠，襲滅天來邪魅的眼別有用意地打量六禍蒼龍。

佯裝沒有察覺襲滅天來無禮的審度視線，六禍蒼龍無奈吁道：「看來，你又要再度拒絕我了？」

「我偏好獨善其身。道不同，就此散宴吧。」

「等等，」出言阻止襲滅天來起身離桌，六禍蒼龍道：「合作不成，也不致交惡，既然這宴是專門為你設的，好歹吃點東西再走。除了水月亭的招牌名菜外，我還特地準備了一些餘興節目。」

招來少女低言幾句，不一會兒，五位身材婀娜窈窕的女子魚貫走出，不知名的愜意輕快古曲迎風揚奏，跳起一段繽紛妖嬈的艷之舞。

襲滅天來黑瞳無波，端起白玉杯，淡啜第一口失溫的清酒，唇角勾勒若有似無的淺笑，狀似正經地欣賞女郎曼妙的舞姿，然眼角微帶的輕挑戲謔，卻頻頻惹得少女桃頰發燙。

他單手支撐額際，意態閒適，長指不住撫挲著雪狐的頸側，雪狐狹長狐眼舒服地半瞇著，直到某件事物徹底吸引住牠慵懶的目光──最後一名少女翩然旋舞而出，肩上停著一隻雪梟。

雪狐的眼霎時間，精光四射。

(六)

步出水月亭時，熾烈陽光強力發散光熱，悶得一步蓮華不斷從襲滅天來黑色連身大衣裡探出狐臉。襲滅天來則習慣性地以拇、食二指搔撫狐頸與狐腹，一人一狐絲毫未察週遭投射而來的眾多好奇目光，他們的思緒，全部集中在剛才發生的一件事情上。

「襲滅。」

「一步，」心音同時響起，襲滅天來硬是搶下發言權。「三隻小妖已是極限，滌靈居不是動物收容所。」示警意味深長。

他太熟悉一步蓮華看見棲停於少女肩上的雪梟時眼神迸散的異采，縱是再如何順應一步蓮華，他也有他堅持的底限，否則不久後滌靈居大概要易名為動物園了。

「不一定非得飼養，但救出他勢在必行。」相處一年，一步蓮華也清楚襲滅天來的脾氣，沒十分必要，強求無益處。

「理由？」六禍蒼龍旗下多是妖魔之流，就連迎接他們的少女和跳舞的女郎亦屬妖魔，一步蓮華動念卻是在見到雪梟剎那。「你之前見過他？」最直接的推論便是如此。

「我是見過，但最先發現他的不是我。」

「吞佛？」飛快聯想到前幾日清晨，吞佛無端失蹤一事。「在你說的那家寵物店？」

「嗯。」柔順地用狐頰摩蹭襲滅天來長指，一步蓮華伸舌輕輕舔舐其指，露出開心的表情。「吞佛嘴巴不說，實際上卻很在意雪梟，所以我隔天又下山去了一趟寵物店，店老闆卻說，雪梟已早一步被別人預定，言談間眼神飄忽不定，水月亭一訪，證實我之前的疑惑無誤。」簡要地將當日店老闆與自己的對話重述一遍。

「那隻雪梟是突變種，對六禍禁式的修練很有用。」突變種意指混合其他血種的妖魔。

「六禍禁式……」狐耳倏地舒展開來，一步蓮華疑道。

「古老的除邪術之一，由於修練過程太費時且不近人道，被除邪界列為禁式。」

「哦？」

狐眼不懷好意地打量著襲滅天來，後者自然明白這道視線的用意，襲滅天來聳肩回道：「七邪荼黎與六禍禁式屬性相反有所侷限，即便練了也只能學到皮毛，無法深入精髓。況且，我對六禍禁式沒興趣。」

「嗯嗯，那你又如何得知禁式的事情？」斜睨，擺明不相信襲滅天來的話。凡是可能對襲滅天來構成威脅的人，他就算缺乏興致也會多加提防。

「所以我說了，我學了些皮毛。」

「嗯哼，」敷衍性地冷哼了聲，一步蓮華抬高下巴重複道：「皮毛。」

「聽起來像在……質疑我的話？」挑動半邊眉，襲滅天來脣角要笑不笑地斜勾著，眼神盛滿促狹光芒。

「嗯……」驚察襲滅天來眸底醞釀的惡質，一步蓮華趕緊將頭縮回大衣裡，十一條長尾紮實地包覆住自己柔軟的狐軀，縮成一團雪白毛球，悶悶的聲音從密不透風的毛團裡傳出：「襲滅，之前就說定了，不准……」

打斷一步蓮華虛弱的警告，襲滅天來道：「我不記得我有答應你，雪梟的事我可以勉為其難配合，現在清算的是另一檔子事。」活動活動十指，襲滅天來抓住蜷成一團的白狐，將牠硬拖出來兜在臂彎裡，開始搔牠癢。

只見一團銀白毛球一會兒東鑽西仰，努力閃躲襲滅天來的魔爪，一會兒耐不住癢而四肢反射性地抽動，楚楚可憐的狐目淚眼汪汪，控訴著襲滅天來虐待動物的行徑，惹得襲滅天來笑意不止。

＊

佔一步蓮華便宜的代價，就是幫小鬼們洗澡。月圓之夜，妖力退化的三小妖，紛紛現露原形，懶散地趴掛在客廳沙發裡，電視機正播放著卡通影片。

接收到一步蓮華討債的眼神，襲滅天來認份地一手夾豹一手夾狼，再將蛇身披掛在肩頭上，踏進澡室。

一步蓮華落得輕鬆，狐腳踩掉遙控器開關，悠哉地躺在沙發上用嘴梳理自己的毛。

輕踹開浴室木門，襲滅天來大手一揮，三小妖前仆後繼地被拋進冷澡池裡，一股突來的寒意逼得他們直打哆嗦，頓使渾厄意識清醒過來。

「救命啊，我不會游泳，咕嚕咕嚕……」連串的呼救聲自嚇得四處游動的螣邪嘴裡冒出，襲滅天來置若罔聞，由水中抄起吞佛，揩了角人工薰衣草香皂，用手指搓出泡沫，塗抹在吞佛身上。

赦生見狀，乖乖地划向池邊跳出來，在襲滅天來手伸過來之際，抬爪制止，爾後從容地叼了支小臉盆，舀水至大木盆裡，利爪撕裂一小塊肥皂丟進盆裡，攪和開後，再跳進盆內，泡澡。

見赦生打理自我得當，絲毫不費他力，襲滅天來脣畔隱約浮現讚賞笑容，以小木盆舀水沖洗掉吞佛身上白花花的泡沫。

「一步呢？」抖落身上輕盈的水珠，吞佛回頭看著襲滅天來問道。「怎麼是你幫我們洗澡？」

「死吞佛、小赦，救…咕嚕嚕……」那廂螣邪繼續呼救，依舊無人搭理。

「這是捉弄他的補償。」據一步蓮華本身的說法，是對狐仙不敬的懲罰。

「增加情趣？」

「要這麼說也可以。」

「原來如此。」點點頭，吞佛舔吮了下爪子，眸盼傳遞與襲滅天來兩人之間才懂的訊息。

「師尊吞吞好奸詐，淨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不會是在私相授受吧？赦生歪著頭，不滿地咕噥道。他老早就覺得納悶，吞佛和襲滅天來相處的時間不比和他來得長，默契卻像培養了好幾年一樣特別好，偶爾襲滅天來會突兀地冒出一兩句他聽不懂的話，吞佛總能毫無障礙地心領神會。他曾問過吞佛原因，吞佛卻只會回答他──

「等那傢伙長大你就會知道。」指指尚在池裡掙扎扭動的螣邪，襲滅天來和吞佛異口同聲道。

「襲滅老頭…你存心…想謀殺本大爺……咕嚕嚕…我快溺死了……」

搖首，襲滅天來這回有了回應，他沉道：「你若真的不會游泳，早就溺死了。」

「咦？」一語驚醒夢中人，螣邪聞言，打結的腦筋頓轉過來，窒息的溺水感驟然消逝，大喜道：「會耶，我會游泳，真的會耶。」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旱鴨子，每當赦生和吞佛在河邊玩水時，他都只能在一旁乾瞪眼生悶氣，沒想到他竟然會游泳。「我就說嘛，本大爺十全十美，怎麼可能不會游泳。」

一發現這項驚喜的事實後，螣邪得意洋洋地展現他活躍的泳技，在寬闊的澡池裡疾如閃電地游行，火紅色的流線順暢地在池中延展。「小赦，你看，帥不帥？」

咻，一條火紅由水裡竄出，宛如沖天紅火箭直上天花板，在空中躍了個圓弧，正待完美落回水面時，卻因一時的目測失準，導致慘劇發生。

啪，蛇身穩穩地撞上堅硬的地板，再因地板潮濕而向前滑行數公分。

「洗好了，去外頭吹乾。」襲滅天來起身，視若無睹這場意外，若無其事地跨過蛇身走向木門，吞佛則繞過蛇身，緩慢跟隨其後。「赦生，等會換你出來吹乾。」

交代完，木門關上，數秒前的嘈雜像是從未發生過。

赦生從木盆內跳出來，走到蓮蓬頭底下，轉開水龍頭，沖掉殘餘泡沫後，蹲坐在仰躺的紅艷王蛇身旁，狼爪推了推動也不動的蛇身。

「嘶…小赦…會痛。」

「螣邪，」非常苦惱的聲音。「你什麼時候才會長大呢？」

＊

悄聲推開寢門，襲滅天來無聲無息地挨近半夢半醒的一步蓮華。替三隻小鬼弄乾身體，再帶他們回房就寢耗去他不少時間，其中還包括與氣急敗壞的螣邪摔角所花的十來多分。

好不容易將他們安置妥當，這才體會一步蓮華每日處理的『家務事』有多麼耗神，時間一折騰過去，一步蓮華早趁空檔洗好澡回房等他。等著等著，不知不覺就數著了。

天氣酷熱，一步蓮華僅著一單薄的日式睡袍，半透明的衣料襯出乳白賽雪的肌膚光滑誘人，若隱若現的粉色櫻點在在刺激襲滅天來的視覺。

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闇紅眸子情慾氳浮，襲滅天來噙著淡笑，粗糙大掌撫觸著細白清膚，感受柔嫩膚觸底下脈動的血管。

沿著大腿外側一路撫上腰間，襲滅天來俯身親吻一步蓮華胸前紅實，唇舌含弄、長指揉玩，紅實顫抖而逐漸堅挺，和著唾絲瑩瑩發亮。

「嗯…」不甘好眠遭擾的一步蓮華懊惱地半睜睡眼，呵欠未盡使他眸盼濕潤，身體自然地對襲滅的逗弄產生熱度。

貪看一步蓮華微惱的模樣，襲滅天來露出得逞的笑。「你真的很像。」

「像什麼？」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誰聽得懂？

一步蓮華這般在心底嘀咕著，心緒卻讓眼前人的笑給勾去一半。襲滅笑起來真好看，他喜歡看他笑。不自覺地，一步蓮華手指搭碰襲滅天來略瘦的臉頰，描摹其上淺淺的笑紋，然後跟著傻傻笑起來。

心頭一熱，對於一步蓮華突來此舉的心思流轉，襲滅天來摸得一清二楚，他太了解他了，他一舉一動背後的心眼，逃不過他有心的捕捉。

拉下一步蓮華手掌放在脣邊，輕啃著根根蔥白，襲滅天來道：「水蜜桃。」

「什麼？」乍聞出乎意料的答案，一步蓮華皺彎了眉。

「水蜜桃。」覆誦一次，襲滅天來猛地欺上一步蓮華的脣，舌尖探索著專屬一步蓮華的味道。厚掌扯開紗質睡袍，煽惑地撫挲著他細嫩的大腿內側。

「不行…」吐氣若絲，一步蓮華染滿緋紅的身軀微動，雙手攀緊正在胸前肆虐的襲滅天來的頸項，背脊因他在私處刻意時近時遠地刮搔的磨人挑逗而輕微弓挺。「襲滅…吞佛…他們……在隔壁…」

「我今晚就要你。」拉住一步蓮華的手觸向自己勃發的股間，襲滅天來眸底慾火燒得熾烈。「一年已過，我不預備再等。」

燙熱的充實感從手心傳渡而來，一步蓮華雙頰浮罩難得的兩抹赧紅。

他以為只有他期盼這天嗎？那他就不必忍著睡眠專程在這等他。著惱地瞠了襲滅天來一眼，一步蓮華以一記綿吻掙換交換空間。「讓我先去看一下吞佛他們。」語罷，起身整好睡袍，匆忙往隔壁房間查探。

＊

原欲確認吞佛他們是否熟睡後就要離開的一步蓮華，關上房門前卻驚鴻一瞥一個奇異現象。滿月月光透過窗格灑落吞佛他們身上，須臾間，竟使他們眉心散射一道金黃光束，稍縱即逝。

端著滿腹迷惑，一步蓮華退出門外，帶上門，腰部隨遭一健臂摟緊。

「襲滅，有件事情……」一轉身，脣教蝕魂的濃吻密密堵住。

「不管你發現什麼，想說什麼，」襲滅天來撫摸一步蓮華濕潤富澤的飽滿脣辦，語氣輕渺渺，卻挾山雨欲來之勢。「都必須在滿足我之後。」

這一年來，他們不曾有過肌膚之親。因為襲滅天來的術氣太強，若未先行融合協調便強行交合，恐怕會毀損一步蓮華千年的修行，或者，損及襲滅天來的道行。於是，他們給彼此一年的時間來適應對方的氣。

如今，一年已過，他已迫不及待地想深深佔有他，再顧不得其他考量，即使可能傷己傷他。妥協，原不是他血液裡該有的成分，為了一步蓮華，他做了一部分的退讓，但他有他的底限。現下任何人事物，都不及他幾欲爆發的慾望獲得填補來得重要。

「我是否可以想成你在跟他們吃醋？」襲滅天來的昂揚扺在臀間，意識到接下來的事，一步蓮華頓覺口乾舌躁，心鼓動得厲害，興奮中摻點顫慄，猶不怕死地挑釁。

「我不反對你這樣想。」湊近一步蓮華耳畔，襲滅天來舔咬著他耳垂，低道：「怕吵醒他們的話，就到外面的迴廊。」

＊

「啊啊…襲滅……」咬緊脣瓣，一步蓮華上半身癱掛在迴廊外圍的木造欄杆上，苦抑著情吟，絲質睡袍滑落腰際，下半部則被撩高至相同部位，抬高的赤裸臀間生受襲滅天來近乎粗暴的抽動。他的雙腿已然離地，只靠襲滅天來手掌的撐持，以及自己疲軟雙手若有似無地攀抓木欄，來支撐全身重量。

他宛若飄浮半空中，神智已隨陣陣猛烈的貫挺而遠颺。

「一步…」呢喃著一步蓮華的名字，襲滅天來細碎的吻點點灑落他慾汗淋漓的無瑕裸背，後游移至頸側處，狠狠地咬了下去，惹來一步蓮華痛呼。「痛嗎？」

締結處溫熱的血液緩和了初期的乾澀，也減緩一步蓮華所承受的撕裂痛楚，然不加斟酌的剛猛撞擊仍是教一步蓮華細眉輕蹙，襲滅天來這一咬，才令他鬆脫了倔強牙關。

他微側過頭，單手勾住襲滅天來頸項，將他拉向自己，濕漉的柔軟貼覆上對方侵略性十足的脣舌，吮纏。「我不介意……你讓我多痛。」

「你真是…」喉頭一緊，襲滅天來呼息變得濃濁而厚重，眸色沉冷到底，竟似竄動著暗紅火焰，他囓破一步蓮華的脣，些許腥甜在彼此舌間遞渡。「讓人無法不殘忍以待。」

語畢，襲滅天來雙臂一使力，將一步蓮華騰空抱起，令其雙腿大敞，緊密的交合私處盡曝稀泠月色下。迷離的月輝映射在一步蓮華因妖力消退而呈現半透明的胴體上，剔瑩的膚澤就著汗濕好似鍍上一層無盡遐思的緋麗春色。

襲滅天來半坐欄杆上，背倚欄柱，讓頓失支撐點的一步蓮華雙手繞過他肩頭，攀圈住欄柱。

「不…不要……」迷亂地甩動銀瀑，一步蓮華禁不住刺激地頻洩喘吟，軀體不受控制地隨脫序的挺撞而急遽晃動，交合處漬聲連連，每一次貫挺，都深深地直觸核心。

「你真緊、真緊…」下腹傳來的快感，緊窒到幾乎令他發疼，襲滅天來搓揉著一步蓮華的堅挺乳尖，毫無節制的貫刺不曾稍加停緩。他無法溫柔待他，他情迷意亂的模樣總是牽引他更深一層的野性，彷彿只有帶給對方極度的痛楚，才能從中抽絲剝繭出一點對對方的複雜情感。

襲滅天來清楚，自己對一步蓮華，永遠不會只是單純的愛憐。雙面的，他對他的情感是雙面的，更可能是矛盾的，儘管他不明白箇中原由，一向忠於自我感覺的他卻不思逃避正視這項事實。

也許，只因為他只能用這種方式，愛人。

「襲滅…不要……好深…太深了……」食指緊緊地掐陷進襲滅天來雙臂，激烈的震晃令一步蓮華腦子一片空白，思考不了任何事情，只覺得他無法放手，怕一放手，他人就要飛出去。「抓著我…啊…」

又痛又麻的刺感源自襲滅天來啃囓與方才相同部位的頸側，肉紅的齒印鮮明地烙刻其上，就像他擁抱佔有他的力道一樣，猛然到幾欲奪走他的呼吸，這是襲滅天來愛他的方式。

他不曾思考過如何接受這份異於常人又濃郁多刺的感情，遑論興起排拒的念頭。在尚未接觸襲滅天來之前，他已察覺到他的危險與游走邊緣的極端。正式來往後，這份感覺與日俱強，並對自己產生一股無法抗戒的癮力。愛到極致，就愈想傷到極致，襲滅天來的愛，無法抽離毀滅本質，而這貫為自己所急欲逃免的，此刻卻甘心承受，一切只因那個人是襲滅天來。

很簡單也很沒道理的原由。

愛情的無解，早在初始淪陷之際，便替日後面臨的迷失埋下托詞。

他一直都了解襲滅天來的隱憂，他害怕自己有朝一日會不告而別或無端消失，不曾渴求過任何物事的他，對真心想挽留的人何止……患得患失。

只是襲滅天來或許從沒想過，自己也會為了未來不可預測的分離而膽顫心驚。他總想牢牢抓住他，他又何嘗不想被緊緊把握住？

「抓住我…襲滅…抓…啊…」一步蓮華喘著氣，心跳的頻率一如搖晃的肉軀，失序。

回應他的，是充滿掠奪意味的長吻，情火催發得愈加濃熾，愈想掏空對方，直至山窮水盡，猶不見盡頭彼端。

圓月皎潔，迴廊下木漆欄杆邊，綺吟不絕。

渾然未知，修羅沼裡蓄勢待發的異變。

(七)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隻貪玩的小狐狸，每天閒著沒事，就喜歡到處偷摘別人種植的水果來吃。玩累了，便溜到清澈的小溪旁喝水，偶爾看見清溪裡頭悠游自在的魚兒，爪子便不安分地癢了起來。小狐狸吃素，抓魚只是貪圖新鮮，喜歡看魚兒大驚失色地在水裡亂竄，不小心被逮到了，魚兒們求饒的聲音常讓小狐狸覺得有趣。玩夠了，小狐狸會將捕捉到的魚一隻隻地再放回溪裡，帶著愉快的心情返回牠的窩。

有一天，小狐狸又來到了溪邊，這一天牠的心情特別不好，連捉弄魚兒的興致也沒有。太陽很大、天氣很熱，小狐狸很悶，爪子撥了撥清涼的溪流，小狐狸在溪畔逗了幾圈，像在考慮什麼，接著撲通一聲跳進溪裡，涼涼的水讓牠感到一陣暢快。

靠近岸畔的水流緩而淺，小狐狸閉上眼睛，享受仰躺漂流的舒適，漂著漂著，等小狐狸漂累了想游回岸邊時，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漂離了岸邊。牠著急地翻轉過身，四肢竟觸不到溪底，湍急的溪水不斷沖打小狐狸，牠拼命地往前划，卻離岸邊愈來愈遠，身體也慢慢地往下沉……

迷迷糊糊間，小狐狸看見一道修長優雅的身影逐漸朝牠游近，牠突然鬆懈下原有的緊張，意識也漸趨渙散。醒過來時，小狐狸正躺在溪旁的茵綠草皮上，映入眼簾的是參天古木的涼蔭，不見那道搭救的身影。

小狐狸動了動僵硬的身體，眼角撇到一抹疾快飛逝的影子躍入溪水中，拍激聲響，小狐狸只來得及看見一截閃閃發亮的藍色魚尾，在漫天飛濺的燦白水花交錯下，沒入水面，那抹經陽光照耀的藍澤，是牠從未見過的湛藍，璀璨有如寶石。

小狐狸看得發傻，牠心想，牠許是遇見了傳說中稀罕的族類，人魚。

那一陣子，小狐狸天天往溪邊跑，牠很想再看一眼記憶中的藍，即便到頭來也許只是如泡沫般虛幻的夢想，小狐狸仍樂此不疲。等待的過程，也可以是一種收穫。幾個月後，小狐狸如願以償地見到溺水時搭救自己的人魚，人魚有張美麗的臉孔，精緻如天之子，年紀卻意外地比小狐狸小了一點。

牠問小狐狸，既然想見牠一面，為何不假裝溺水，或許牠會再次現身救牠。小狐狸愣了愣，直覺地搖搖頭，牠回答人魚，牠不想騙牠。小狐狸不是沒說過謊騙過人，唯有面對與人魚有關的事情時，牠排拒選擇欺騙，見不到人魚也無所謂，牠希望人魚感受到的是來自牠的真誠。人魚聽了之後沒說什麼，只是眼睛濕濕亮亮的，好像藏著星星一樣。

從此，小狐狸和人魚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之後…之後……

＊

一道黑影走入滌靈居內，萬籟俱寂，客廳一盞昏黃的小燈在夜風中搖曳。

才八點多鐘，小鬼們已經上床休息了？怎麼可能。平常這時候，他們應該正擠在客廳裡搶看電視才對。襲滅天來走向小妖們的房間，門縫下黑抹抹的不透一絲光亮，他旋開門把──

澡室的木門開啟聲同時響起，一步蓮華低柔的特殊笑聲在看見襲滅天來時，幽幽地飄了過來，正如他魅魂般的身形移動。下一瞬，身已附在襲滅天來背後。甫沐浴完，混合蓮味與皂香的香氛，綁架了襲滅天來的嗅覺與理智。

探手勾近身後人的柔緻臉蛋，霸道的脣重重壓上對方。

「嗯…」微嚀，喘氣，深吻過後，一步蓮華覷覷房間裡睡熟了的小鬼們，秀眉攢攢。「怪了，這兩天他們怎麼都這麼早睡？」自語一番後，隨將疑問拋諸腦後。「你比預定早一天回來，肚子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也好。」

聽到回答，一步蓮華微愣了會兒。他只是隨口問問，八點過後襲滅天來很少會再進食，今晚卻反常了。「吃蕎麥麵吧，比較不油膩。」

說著身形飄晃，又盪得無影無蹤了。

「你們三個，不用再裝睡了。」一步蓮華前腳剛離開，襲滅天來馬上戳破事實。

「師尊好厲害，你怎麼知道我們裝睡？」赦生抱著狼形抱枕，一個翻身踉蹌爬起，挨近襲滅天來。

「一步老妖確定走了吧？」螣邪隨後爬起，疑神疑鬼地躡足至門邊，左右張望走廊，確定不見那道白影，才吁出一口氣。

最後起身的吞佛則抬眼看了看牆上吊鐘，不發一言。再十分鐘，一步只要再晚十分鐘踏進浴室，他就能看完他想看的電視節目了。

「裝睡的理由？」由三隻小鬼的反應，不難猜出他們在躲避的是一步蓮華。

「我們在躲師母。」一隻小手揪緊襲滅天來褲管，纏得他不得不將棕髮小鬼單臂攬起。「師尊不在的這幾天，師母每天晚上都會講故事給我們聽。」自從一步蓮華發現睡前講故事有助小鬼安眠後，他便很熱衷此道。

「你們討厭聽故事？」

「不是，師母一開始講的故事很有趣……」

「哪裡有趣，無聊死了。」

「不知道是誰還聽得欲罷不能的。」吞佛涼涼刺道，冷凝的小臉顯示不得不割捨電視節目的陰霾情緒，螣邪則被堵得雙頰漲紅，卻作不得聲，怕引來一步蓮華。

「他講什麼？」

「一隻小狐狸的遭遇。」

「嗯，然後呢？」

「師母講了很多小狐狸的生平經歷，直到三天前，他講到一段小狐狸與人魚相識的故事。」

「不好聽嗎？」走進寢室放下赦生，襲滅天來替他們重新舖整好凌亂的床墊，再拉整拉整羽被。邊動手整理邊配合赦生的步調適時發問……他何時變得這般配合又容易親近？如此想時，又意識到自己自動自發替他們整被的動作，襲滅天來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這樣的自己，陌生得令他想笑，但……他似乎不像自己以為的那般厭惡這種荒謬的感覺。

「不是。」柔軟的棕色髮緞搖晃如層層濤浪，赦生道：「師母講到一半就沒講了。」

「為什麼？」

「他有老人痴呆，忘記了。」百代家小鬼的爺爺也很容易忘東忘西，螣邪沒好氣地道。

「然後他就開始一直重複那段沒有結局的故事。」一向寡言的吞佛突然插話，顯見他亦不堪其擾。

「簡直就像跳針……不，是念經。」螣邪縮縮脖子吐舌道：「而且他還堅持，沒想起完整的故事前，不會說另外一個新的。」

確實很像他的作風，一旦陷入某事，是沒得比的執，襲滅天來暗自笑忖。「你們可以跟他說不想聽了。」

此言一出，三隻小鬼你看我我看你，有志一同地沉默。赦生把摸著狼抱枕，吞佛盯著牆發呆，螣邪則有絲尬赧地指搔頰側。

見狀，襲滅天來不著痕跡地暗扯了扯脣角，很是明瞭小鬼們的心態。縱是再耍蠻如螣邪，也有其敏感心思，一步蓮華對待他們的真摯關懷，足夠讓他們在關鍵時刻察覺一步蓮華的需要，而不忍拒絕提供『傾聽』的協助。

「好了，睡吧。」俐落地打破短暫的凝滯，襲滅天來將小鬼們趕上床，帶上門離開。

＊

小狐狸和人魚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之後……到底之後是什麼呢？

攪動滾水中糊成一團的麵線，一步蓮華心不在焉，直到腰部被襲滅天來緊密圈摟住，才回過神。「噯，糊掉了，我再重煮……」

強行搶下他手持的竹筷，襲滅天來道：「不用忙，我不餓。」

「我知道。」輕笑，慧黠眼眸眨眨。

他果然早就知道吞佛他們在裝睡。「小孩子不喜歡沒有結局的故事，但我卻對沒有結局的故事很感興趣。」嗅著一步蓮華髮絲的香皂味，襲滅天來低語。

「難為他們了。」他不是刻意要『逼迫』他們重複聆聽被他遺忘了後半段的故事，只是偶爾他會控制不了回想的渴望，他想講，也想要有人聽。「如果你早幾天回來，我就不用虐待他們了。」

「到客廳吧。」

替兩人溫了壺清酒，一步蓮華盤腿而坐。「其實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我只是忘記了某個對我而言應該是很重要的人的名字，也不記得他確實的長相，只覺得…他應該很美。」

「指的是……和小狐狸相遇的人魚嗎？」戲謔的口吻。

先是睨了襲滅天來一眼，而後一步蓮華點頭。「初識的場面猶清晰如昨，但我不記得與他後來的發展，唯一肯定的是故事不只到這裡。」

「而你並不了解自己為何會遺忘。」

「因為我並未失憶啊，並非一段記憶被攔腰切斷，卻是一個存在被無聲無息地抽離了。」輕喟。「這問題困擾我許久，未曾獲得解答，有一段時間我幾乎不再想起它，但最近它卻沒來由地常常浮現我腦海。」是否，與什麼徵兆有關？思及此，一步蓮華才想到該詢問的問題。「提前回來，我想你已對異狀有所斬獲了。」

異狀指的是數日前的滿月之夜，一步蓮華在三小妖身上觀察到的奇景。他將所見告知襲滅天來，希望襲滅天來透過除邪界的情報網，推敲出異狀發生的原因以及應對方策。

「也許真的與魂珠有關。」

「魂珠寄體嗎？」愁眉輕顰，一步蓮華沉吟：「那就得想辦法從他們身上取出魂珠。」同屬妖界，魂珠一事他略有耳聞。魂珠可吸納天地之氣日月之精，內蘊極為龐大的能量，不僅能提供妖魔補元，本身亦有反噬妖魔的效用。傳聞年幼妖魔的軀殼是保存魂珠的最佳容器，但隨著年歲增長與妖力增強，魂珠將對宿主進行反噬。

魂珠共有六顆，只消抽離其中一顆，其間的聯繫就會崩毀而四散，愈多魂珠聚集一塊，愈能攏聚妖力激發宿主潛能，這與吞佛他們三妖合體便潛能大發的特徵不謀而合。

「嗯，不過巧合的是，魂珠千年前便已離散，經過六百多年才又被一群高階妖魔重新聚合，位置就在矗天峰。」

聞言，一步蓮華眸色陡亮，矗天峰令他聯想到水月亭一會六禍蒼龍時兩方的談話內容。「至少有一顆魂珠……在六禍蒼龍手上？」

「不算過分的推測。」斂眉，襲滅天來淺啜了口清酒，若有所思道：「我一直認為，六年前矗天峰妖魔發狂的原因，與六禍蒼龍脫不了干係。」

「假設他以某種不軌手段盜取其中一顆魂珠，導致其他魂珠飛散，矗天峰的妖魔頓失滋養內元的來源，憤怒加上飢餓的雙重驅使，向人類出手可想而知。」事情若真與六禍蒼龍有關，那拯救雪梟或可並軌進行。

「確實，但一切都屬推測，跑一趟矗天峰勢在必行。」襲滅天來沉思道。這回下山，他除了打探收集小鬼身上異狀的資料，也順便處理留滯手邊的訴訟案件，進行至一半的案件繼續掌握其新進度，而尚未進入訴訟程序的請託就全數回絕。

也正是在過濾案件的過程中，他找到一些相關線索，按圖索驥推敲出魂珠與修羅沼的聯繫。人類和妖魔之間的關聯，總是細密又巧妙地令他發噱，看似毫不相關的兩個案件，卻往往以隱晦的隱形螺絲栓在一起。「你看什麼？」注意到一步蓮華柔眸帶笑地凝睇自己，襲滅天來不禁好奇。

「我看……你很積極地想替吞佛他們解決問題嘛。」一步蓮華托著腮，雙眼笑得益發賊亮。

「你這麼想？」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居多。」手指輕輕撥攏對方烏黑摻灰的長髮，一步蓮華笑言：「就算為了他們的成分很少，從無到有的變化還是讓我很開心。」

有人多情、有人寡情；有人濃情，有人冷情，無論哪種都好。「萬物皆有情，人不該無情。」

「你又要開始跟我老調重彈了嗎？」握住一步蓮華把玩髮絲的手，放在嘴裡咬了一下。自三小妖進駐滌靈居以來，他們鮮少再為相同的問題執論。「你有時候，坦直得令人訝異。」大部分的人皆厭惡自己的情感教人大剌剌地攤開在陽光底下剖析，何況是他襲滅天來，普天之下，也只有一步蓮華會屢次挑戰他的忍耐限度，而又屢次僥倖不受他怒火以對。

「因為這是讓我最開心的事情了。」擺脫他的囓咬，一步蓮華挪近襲滅天來，與他額心觸額心。「你真以為我這麼沒神經嗎？不是對每一個人我都能這樣坦然表達近乎刻意的程度。」

鼻端對鼻端，彼此皆呼吸到對方的味道，原本輕淺的呼息逐次濃濁起來，襲滅天來倏地攫住眼前開閤的兩片紅，靈蛇劃舔雪齒，鑽滑入更私密的領域內掠奪芳液。

「襲滅…到浴室……」

「在這裡。」

不容反駁地，襲滅天來翻轉過一步蓮華，使其趴靠桌案，拿起清酒瓶，灑落溫酒於臀間。酒液流躺蜿蜒，襲滅天來舌尖和著酒汁滲進柔軟的幽口，吮攪窄窒温甜，令之鬆軟。

灼熱異感激引一步蓮華輕喘不休，下一刻，後身已被強而有力地貫插著，與上次的粗野相較，顯得溫柔，卻仍不減狂放。一步蓮華長指緊扣桌沿，無法自主地隨穿刺而晃盪，時重時淺的侵佔，蘊含襲滅天來野性裡難捉的一絲柔，是被自己引誘而出的柔。

他的窄小密不留隙地裹覆住襲滅天來的昂揚，紮實的充盈感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安心，他半掩長睫，柔順地承接襲滅天來注於體內的熱流。

「現在，可以到浴室了。」低喃的話裡透散淡淡笑意。

抱起一步蓮華燙熱的身軀走進浴室，襲滅天來闔上木門，掩去另一波雲雨纏歡。

＊

矗天峰群妖棲息，一步蓮華執意與襲滅天來同行，如何安置三小妖頓成問題。他們可能是魂珠寄體的宿主，前去修羅沼恐引掀驚濤駭浪難以收拾，但一步蓮華也不放心讓他們獨自留在滌靈居。幾經商討，只得由襲滅天來加強設於滌靈居外圍的術陣，除非吞佛他們主動走出滌靈居，否則一般術士也難從外突破陣局。

千萬囑咐三妖不可妄自步出陣外後，襲滅天來與一步蓮華啟程往矗天峰而行。三隻小妖平時玩心雖重，卻也很能分辨事態的嚴重性，一步蓮華慎重其事的叮嚀，他們不會故意違逆，怕就怕是否有未知的突發狀況。

一步蓮華兩人早早上了路，為的就是儘早辦妥事情儘早回家，避免那始終擱在他心上的突發狀況發生。

「不會有事。」知曉一步蓮華的掛懷，襲滅天來淡淡地說了一句，鎮穩一步蓮華的惶然，但行言間略顯恍惚的神情，又好似是在說給自己聽。

他也不是不掛心的。

見狀，一步蓮華輕哂，反握襲滅天來的手，溫度在交疊手心的纏磨間，慢慢釀高。

一路行去，始終如是。

＊

矗天峰外圍，寬闊的天幕飄氤層層疊疊的紫紅詭光，隱隱摻雜妖綠，惡濁的空氣像濃煙，一吸進肺裡，好似整片肺葉就要被薰得焦黑般令人難受。乾咳兩聲，襲滅天來面色難看，一步蓮華卻未見影響。

「人類…嗯…有人類的味道……」
「人類…人類跟著一隻妖……狐妖…咯咯咯……」
「好餓…肚子好餓…人類…人類好吃……喀喀……」
「來吧，人類來吧……來讓我吃…餓…好餓……」

陰森妖語充斥四周，魔笑灌腦。

「修羅沼還要再往裡邊走上幾里，襲滅，你還好吧？」擔憂地看向襲滅天來略微蒼白的臉，一步蓮華感到交握的手心些微汗濕。

「人類…人類走不進來…喀喀喀……」
「變天了，修羅沼變天了……人類不能進來…咯咯…進來吧……」
「進來吧…人類進來……進來讓我吃…」

「襲滅…」

抬手制止一步蓮華幾欲脫口的勸阻，襲滅天來強撐臉色：「不礙事。」他不會倒下，體內的血液不會讓他倒下。「繼續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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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