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4 【拈花】(新增第七章)+番外【原罪】(全)，81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14 【拈花】(新增第七章)+番外【原罪】(全)，8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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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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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30樓發表於: 2006-09-11 02: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嗯嗯，寫出這麼快是忽然一陣勤奮使然，現下勤奮心又消了，新章慢磨(主要還是工作的關係QQ)

嘿嘿，那算是我的惡趣味吧(互通信息的方法)
莫道緣是個"有故事的人"，他和佛聖間自然有很深的淵源
牽他出來不過是為鋪陳後來的聖魔大戰(他是關鍵人)
因此不會著墨他太多，但寫他是件很快樂的事情
蒼和一步彼此間不是莫道緣對佛聖的那種感情
所以他們會遠比莫幸福得多，
孤寒不用擔心我會在情感上折磨一步啦
我希望表現的是蒼和一步相知相惜的"情義"

至於雙橋...那是我的怨念作祟
我曾經很萌這一對(在他們剛出場時)
我很喜歡尹秋君作為受的性格(爆)
不過後來一切都變了，惟獨尹秋對昭穆的感情沒變
光是這點，就足讓我對尹秋重燃"怨念"
在拈花裡小提到他倆，算是給我自己的補償
順便替蒼種一些危機^+++^

重點，真是重點
沒錯，我認為即使未分出惡體，這時的一步與後來的一步
在本質上是相通的
老實說
我對一步會如何對蒼的想法轉過很多彎
每一次都不太一樣，怕寫過頭了會變得不像一步
怕寫不夠會失味，然而比起後者，我更擔心前者發生
大抵上我最終還是會選擇較保守的寫法
不用擔心一步啦，他現在正要面對襲滅
而他終究會撐過來的^Q^
一步在感情上是不容易受傷的人
因為他有很多關懷他的人，基本上，在情感方面
一步是很幸福的(我覺得啦)
然而在心魔方面，最終還是得依靠他自己
發生什麼事啊...他是個堅強的人，但堅強的人不總是時時堅強，他必有感到無力的時刻，一步也不例外

啊，真真感謝孤寒的包容，我對佛理真箇一竅不通>///<

小蓮安

小蓮是說天子的"修羅"嗎？
(善法：都是你害我每天碎碎念，我才會跑出修羅的QQ)
天子在我眼裡確實是可愛得不得了啊
要不是有天子做支持後盾
一步恐怕會比現在苦上好幾倍啊(遠目)

眞的嗎？我還挺擔心那場描述太冗碎，所以盡量想辦法濃縮
但有些細節交代卻又不能省略(汗)

似鏡非鏡那段啊，小蓮說的是一部份
不過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點(下回分曉，踹)
淡覺是個怪咖(毆，我喜歡寫怪咖)
所以他多半會靜靜地在一邊觀察一步
讓他自己去撞個頭破血流再來點破

嗯嗯，蒼已經明白那是他必須承擔的責任
所以他不會逃避，不過他要繼承的不只是絃首，而是玄主位置
絃首的話，蒼已經快當上了^+++^

噗~~~
其實這裡面的主角有誰心機不重的(這句話真恐怖)
心機重才會得人疼(痛毆)
雙橋本來就心機重重啊
還沒繼位之前，玄主位置都有可能翻轉
(就算繼位後也一樣=.=+)

一步現階段自然都是和體內的魔念有關
之後才會轉向聖魔大戰

感謝小蓮的回文及小花鼓勵(努力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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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孤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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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67)

31樓發表於: 2006-09-11 07: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唉呀~這次4這麼快就出來了~還是我又很久沒來了???@@
一步蓮華主持的祈福法會上的落雷究竟是...???
蓮華的失約就是因為如此嗎?
蒼竟然算的出地殼會變動?不到三天就完成了~真不愧是蒼~(莫名high~ing)
莫道緣和蒼的協意是......我還是沒看出...智商有限......= =
最讓我驚訝的是金先生和紫先生...=0=...沒想到竟然有這一步~嚇到我了!!!~
期待大大的下文~不知道蓮華後面如何了...那個淡覺感覺很恐怖耶...= =

*~雪花紅梅~* <--- 天空在這裡

【找到擁有共鳴的知音，是最快樂的事】

＊最近老人痴呆症發，朋友一換了暱稱就不認識了......所以......請多包含，不要拍打餵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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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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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32樓發表於: 2006-09-12 03: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不
是我過度勤奮了(毆)
當然，落雷是意外，不過也是一種徵兆
一步失約必然與此有關^^

嗯嗯，蒼有觀想天機之能，所以他早料到什麼時候會有地殼變動
當然莫道緣也是，所以這不過是莫道緣使蒼顯示他的能力的一道安排
當然蒼也可以迴避假裝不知情，但蒼是知天命順天命之人
縱使沒有當首領的意願，但他既是人選，便不會規避責任

這個啊
雙橋曾是我很萌的一對
我只是在填補怨念而已^+++^
淡覺...沒有很恐怖啦，他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幫助一步
感謝雪兒的期待以及簡訊裡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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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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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33樓發表於: 2006-10-05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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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他立足一片油嫩蔥翠的原野。仰首望天，雲生雲滅沒有盡頭的碧藍，自他的感官延伸至未知領域；俯身探地，草浮草沉沒有終點的璀綠，自他的知覺迤邐至陌生疆界。

耳畔，有風吹拂，有曲繚繞。那首曲子很獨特，只消聽過一回便雋刻於心，甚至連它的抑揚頓挫、休止、節律都熟稔得像親手演練數十回。巧韻跌宕多姿，一步蓮華心緒略動，腳下綠波登時轉換為卷卷靛浪，冰溼感襲足，空氣裡充塞海潮味，鹹滯帶點慵然。

他渾渾地閉上眼，感受週遭寧和，幾要融入這方不全然舒適，卻又帶給他一股突兀諧和感的空間。黏稠水氣沾上銀髮，沉甸甸地，一步蓮華撥開覆頰的一小綹髮絲，忽覺上方光熱異常，直直地壓向他緊闔的眼瞼。

那團光熱愈趨近愈似一人形，面孔模糊不明，似可自由添畫五形。數張熟悉面孔迅速劃過一步蓮華腦海，即是閉著眼，依然無損他感應那團光熱的能力，最後停駐的面容是──

「蒼！」

善法天子執盤的手顫了一下，在聽到一步蓮華夢囈的人名後。細秀眉羽微挑復平，彷若未聞適才的呼喚聲。旋過身，他走向一步蓮華，其人已清醒，惟剔瑩銀眸木然地盯視頂頭床柱。

「你醒了，餓嗎？先吃點東西再喝藥？」似習以為常一步蓮華之狀，善法天子將藥碗湊向一步蓮華。

「不了，吾已經康復了，不需再喝藥。」坐起身推開藥碗，一步蓮華搖首道。「吾喊出聲了嗎？」法會後，他大病一場。

確切的說法是，他脈象平穩內息通暢，卻無端出現心悸、暈眩等症狀，嚴重時氣鬱於胸，產生窒息般的壓迫。他心知肚明，問題不在於他的身體，但淡覺開的處方箋仍是有些功效，至少減輕了莫名自四面八方滲透、無孔不入的壓力侵蝕所導致的種種症象。

身體的不適是舒緩了，有形的疼痛蛻化為無形的精神消磨，他夜夜反覆做著相同的夢。夢境以一貫的恬和氛圍開場，也以一貫的結尾收場，唯一不同的是，夢醒時刻浮現的臉孔，每夜各異。

「是。」

「只有今夜嗎？」原本他以為，每回夢境結束時的叫喊並未在現實中實現，然而，今夜連他自己都清晰地聽見自己叫喚的聲音，這使他意識到過往的九夜，或許亦是同樣情景，只不過沒彰顯在善法天子素來冷肅少變化的清麗艷容上。

「不，每夜皆如此。」

「而吾今夜出口的人名特別令你訝異。」

審視一步蓮華憔悴無生氣的病容，善法天子問道：「何以見得？」

「從你的表情，讀得出來。」用指尖比比自己的臉，一步蓮華輕笑應道，心情立時豁朗不少。對別人而言，判讀善法天子不易，對一步蓮華卻如反掌折枝，太熟悉了。

「可能真如你所言吧。」無法狀述湧上心頭那股奇妙的滋味，善法天子坦然道：「你很少為甫相識之人這般掛心。」

「嗯……是很特殊。」偏首細忖了會，一步蓮華續道：「見第一眼時，並未有太深刻的想法，亦不會特別想與之攀交。不過，接觸愈深愈有更多興味萌生。」

燦亮藍瞳微起波瀾，一步蓮華未加忽視，猶是不改唇邊笑意。「天子若有機會與蒼交談，便能體會吾之說詞。」淡定的眼益發堅毅地與汪藍瞳仁對望，兩雙璀耀寶石在稀薄燭火下相互輝映，似看透了什麼、交流了什麼、默認了什麼。

「也許。」半晌，善法天子垂翦，抿唇輕道。「除了掛心，可還有其他因由使你夢見他？」

「會這麼問不正代表天子已有答案？」今夜是第十夜，也是他與蒼約定再見的日子，而他還在萬聖巖。

「你在逃避他。」

「身體不適如何？」

「非是好藉口。」他們彼此都清楚，一步蓮華倘若有心，縱有千山萬水橫攔，也動搖不了他分毫意志。「因為…惡念之事？」

靜思，一步蓮華目光調離善法天子，似在回憶。良久，才開口道：「看著吾時，他看到的好似不只有吾。他的眼波溫和，卻頗具穿透力。」

「你是指他看得出你為何困擾？或是，他看得到壓抑在你體內的另一個你？」

「不，不是這樣，吾不認為短暫的相處足以讓他認知到這個事實。而是……吾想讓他看到。」蒼的氣息與自己十分相融，與他共處，他可以『聽』到來自體內深處的躁鳴，竄流遍身，尋找突破出口。

「但你卻裹足不前。」

「嗯…難道天子是鼓勵吾前往玄宗嗎？」

此話惹紅了善法天子白皙臉頰，清清喉嚨，他肅容道：「吾只是希望，若你有機會替自己覓得一個心靈支撐，就別輕放這機會。能讓你另眼相看之人，吾相信，必也是有情有義願扶友難之人。」

不管……那個人是不是他自己。將最後一句話咀在嘴裡未出，善法天子語氣平緩，細緻的臉孔風過未留痕，一絲一毫的情緒，皆未顯現。

天子呀……一步蓮華暗喟，心湖隱泛一層酸楚，既然善法天子不願表露，他只有替他疼替他嘆。

卻不能欺瞞。

即便有傷及善法天子的疑慮，一步蓮華仍舊選擇忠於自我，面對善法天子，他永遠無法不坦誠。

「就如同天子一樣，吾之慰藉。」儘管善法天子走不進他的核心處，卻無庸置疑是他最親密的『親人』。這點，他必須讓他知道。

「吾知曉。」微扯唇角，善法天子道。「去不去玄宗吾不干涉，但藥一定得喝。」不容推諉地將藥碗遞給一步蓮華，他補充道：「為了你大病一事，萬聖巖人仰馬翻，請顧好自己的身體，勿再給萬聖巖上下添麻煩。」

苦笑，棄械投降。當善法天子擺出公式化的態度及口吻時，即表示── 一切止於此，他已心有定見，多言無益。

收拾瓷盤踏出門外，善法天子抬眼視月，月輝舒柔，卻不知怎地竟顯扎眼。庭外梧桐剪影倒綴在善法天子藍淵裡，稀疏的寂寥。

＊

天未明，一學僧敲響房門，於門外細語道，淡覺師叔請他更衣用膳後往善明殿一趟。徹夜未眠的一步蓮華眨眨疲重眼簾，低聲應好，拖動重如千斤的沉痾步履，強自打振精神，未進食，便直朝善明殿而去。

一趟路，近在咫尺，卻遙若天邊，踩著比平時還慢上些許的步調，一步蓮華放空腦子，嚐試不去揣想淡覺找他的目的──徒勞無功，他很明白是有關鏡局之事。

忐忑是必定有的，卻不能視之為退卻，沒有人比他自己更在意他的惡念，鏡中之天魔相造成他不小的陰影，他渴望理清淵源，淡覺的開釋對他該有莫大助益。

來到善明殿外，這次不用踏進殿內，遠遠地，就可看見一褐衣僧人，手持掃帚，正站在油桐樹下清掃落葉。他先將四散的落葉集聚起來，再一併掃入麻袋內，接著提起階梯上的水桶，潑灑乾淨徑道。

一步蓮華默然等後淡覺，黯寂的眼不曾稍離不停移動的褐色人影，金色朝陽此時穿透濃厚雲翳，少了晨昏交替時的柔和，線芒漸趨刺眼，射過葉隙映照地表上，篩成美麗的自然圖像。

晨鳥啘囀，打破靜悄，卻撕裂不了這方禪意無限。

「進萬聖巖也有數載了，吾想聽聽你學到什麼。」轉過稚嫩臉龐，淡覺說道。

「還請師叔提問。」

「天地萬物何者是無形無體的？」

「舉凡液態、氣態如水和空氣，皆是無形無體。」

「哦？」以掌掬水，淡覺挑眉哼道：「水若無形體，焉能掬之？」

「以掌掬之為勺狀；以桶盛之呈柱狀，隨波流之成條狀，形狀萬化，亦非無形無體？」

輕撇唇角，淡覺讚賞地看了眼一步蓮華，續問：「除此之外？」

「佛無形，魔亦無體。心之所向，眼之所見。佛與魔，在不同人的思緒裡，擁有變幻莫測的形態，或男或女，或兇惡或慈祥，他們以凡人所希冀看見的形態出現在凡人面前。」

「嗯，那你法會當天，在善明殿內見到的，是佛還是魔？」

雖早已做下心理準備，卻未料及淡覺會問得如此直截了當不贅飾，一步蓮華愣立當場，不斷思索著如何作答。

「說不出來，不妨直接形容你親見之形貌。」

「師叔……」欲言又止，吁嘆口氣，一步蓮華道：「魔。」鏡面裡擬似自己的駭人面孔再度盤據腦門，加上憶及法會時橫生之意外，一步蓮華稍見潤色的臉龐又轉呈羸白。

目不轉睛地審度一步蓮華的反應，淡覺歛起豎眉，神情略緩道：「為何肯定是魔？」

「恐懼、不安、憎惡。」

「何為因何為果？」

「弟子不解。」

「事後你也發現了，它不是一面鏡子，映照不出任何東西。是你的恐懼、不安、憎惡使你見魔，亦是見『他』之後，種種負面情緒使你認定所見為魔？」

「這……」躊躇，他未曾著思這個問題。

「這便是吾找你來的原因。」擱下掃帚水桶，淡覺拍淨雙手塵汙，進入善明殿，一步蓮華尾隨拾級而上。「未進萬聖巖前，你就察覺自己的惡念，這些年潛心修佛為的也是以自然的方式淨化惡念。難道你沒有想過，何以習佛前的你，會察覺常人無法理解的領域？」

一步蓮華沉默，仔細回想，他確實不曾深思自己覺察惡念之因，像是天賦的本能，他就是知道自己的異常。

「佛魔同體，陰陽同根，這將織就你日後超凡的經歷。兼具佛性魔性之人，會以佛或魔的主導意識主動探尋另一潛藏意識，目前的你佛性顯魔性隱，顯方戰戰兢兢，隱方虎視眈眈。」

走到陳放鏡面之所，淡覺撫著鏡框道：「你雖汲營於消除惡念，或融合惡念，然而過猶不及，過分鑽陷其中，反而助長他方之氣焰，你的戒慎成為『他』的營養源滋養著『他』，恐懼等負面情緒將形成一循環囹圄，緊密箍死住你，『面對』反是一種『逃避』。」

「…弟子明白了。」

「真的明白？」看著一步蓮華眼露困惑，淡覺秀氣葉眉蜷揪，頗表不苟同。「那你倒說說下一步該怎麼做。」

又是一片肅寂，淡覺搖頭嘆道：「不願造成別人負擔是好意，但執拗於一己之力有時事倍功半，徒增變數。你知道你和天子最大不同點在哪嗎？」

「弟子愚昧。」

「真愚昧假愚昧？罷了，你不說由吾點破亦可。天子是個很清楚自己目標、自己能力的人，這有好有壞，好處在於他知曉自己該站在哪個位置，該做什麼事，而能克盡職守發揮己長；壞處則在可能畫地自限。而你，蘊藏難見底線的強大能力，卻不明白你的目標、你可以站立的位置。」

稍頓，淡覺隨即續道：「你為什麼要除惡念？所求為何？佛祖拈花微笑，三千眾生得道，你為眾生否？抑是為己？若為眾生，入魔道可矣，不願者為何？若純為己，入魔道亦可矣，堅持者何由？除念只是過程，你的終極目標不可含糊無謂，如此方能釐出下一階段之方向。」

反覆咀嚼淡覺諄言，一步蓮華頓開茅塞，連日晦暗心情也愈現清明，心中有股熱流孳息，微忖，他開口道：「弟子仍有一事未解。」

「吾知道你想問什麼。」法會上的旱天雷不僅劈毀一步蓮華手中玉瓶，也扼殺他的自信甚深。「老實說，這場劇變委實令吾訝異，吾也明瞭你受到不小衝擊，」談及此，淡覺總是帶點倔傲的童顏才稍露憐惜之情。「但它不見得是個壞徵頭。」

不算答案的答案，意料中事，或許淡覺真不知情，或許他另有考量，哪種皆可，得到明確的回應對一步蓮華擺盪好些天的惶然，多少有點作用。「弟子有一事相求。」

得言，淡覺綻出欣慰淺笑，問道：「何事？」

「弟子想外出一旬。」

「萬聖巖大門沒鎖。」翻開供案上的經冊，淡覺手敲木魚，口裡喃唸有詞，不再搭理一步蓮華。

一步蓮華恭敬稽首撤身，跨出門檻時，身後傳來澄淨嘹亮的聲音。

「魔由何處生，就由何處滅。上坐忘峰一遭，或許會有收穫。」

＊

事情決定得很倉促，在他得到莫道緣的暗示後，幾乎不加猶豫地，蒼獨自跨境到中原。

以往在玄宗時，本於天生好聞習性，復以對中原文化亦有嚮往之處，中原典籍他略有涉獵，雖對苦境地理環境算不上識途老馬，可北黃河南長江這點普通常識倒還艇豐富的。因此，在調回黃商子、九方樨等人代理玄宗事務後，他從容地千里越境。

根據莫道緣的說法，六絃之首和四奇之首死劫難逃。他倆在苦境消佚多年，蒼心裡或多或少已略有眉目。或許這是天意，然六絃之首是蒼之恩師，待他如己出，縱是天意難違，他也無法坐視不管，至少，也得將大體送回玄宗。

苦境之山光湖色壯闊宜人，大開大闔的豪放外，亦不乏娟麗秀氣的雋永，與中原人大處保守小處隨和的性格頗有共鳴之妙。追蹤玄宗道子獨有的道法氣息來至坐忘峰，蒼此刻暫落驛站茶館歇腿，不是因為累了渴了才暫時停歇，而是玄宗人的道法氣息追至此地便轉為一團混沌，薄弱的氣息似乎與苦境的空氣完美溶融，再也辯不清該朝哪個方向尋找。

愈是緊急，愈要沉著應對，所以，他停下來，向店小二要了壺清茶，坐著徐徐品啜。粗造濫製的廉價茶葉，看他品飲起來，好似瓊漿玉液、天上甘露。

人是閒適地倚案而坐，眼觀茶水不四瞟，耳聽八方不動色。鎮靜、思考，他總會找出一個不錯的辦法。

「唉，今年雨水少，田裡沒什麼收成，看來又要啃米糠過日子了。」隔壁桌一壯碩莊稼漢，翹起二郎腿咂嘴道。
「是啊，大概是流年不利吧，怪事特別多，人也跟著走起霉運。」
「說到怪事，我想起一件事來著，你們前些日子可有去萬聖巖旁觀祈福法會？」
「沒，哪來的閒功夫，不過小李，我知道你要說哪樁事，鎮裡鎮外早流傳透了，你還想當新鮮事誆我們，去。」
「啥事？我沒聽說，家裡那婆娘兇得很，好幾天沒上館子玩兩把，漏聽好多消息。」
「哈~~還不就是萬聖巖和尚在主持法會時，突然天降旱雷，劈破和尚手中玉瓶，法會因此中斷，到現在萬聖巖都還沒說是什麼原因呢……八成也是封鎖處置了吧。」丟了一粒花生米嚼將起來，名喚小李的瘦小男子抖著小腿說道。
「是哪個和尚啊？法號？」
「好像叫一…一……」

「嗯~~~」蒼持杯的手晃了一下，沉吟，因感受到自他方漫來的一道熟稔氣息。

「一…一…蓮…步…不對，不是這樣，步…蓮……」
「噓，小李，閉嘴。」
「華…蓮…一…一步…華…不對……啊…一步蓮華啦。」
「小李！」

「請問施主喚貧僧何事？」

[ 此貼被devil在2006-12-04 22:1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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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

生命中最重要的抉擇,永遠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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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0)

34樓發表於: 2006-10-08 06: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噗....最後那句話,說得真是巧!
也太搞笑了
尤其是想到蓮華肯定用那正經的臉孔問著(哈哈哈)

小蓮不明白淡覺對蓮華開釋的話
但從小d的文當中
小蓮在想......
蓮華並非直接受到惡念的影響
反而是因為急於消除惡念
所以反生出負面的情緒
致使助長自己感受到體內惡念

而淡覺會說出那段〝你為什麼要除惡念?所求為何?........〞
是否也正希望蓮華找出自己內心除惡是為了什麼目標?
回想正劇...小蓮始終認為,蓮華除去惡體,不只是為己,更是為了天下蒼生
到現在....小蓮都還期望著,蓮華不是就這樣被吸收了(嘆)

(註:為了坦誠卻又可愛得令人心疼的天子...抱一個唄........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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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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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35樓發表於: 2006-10-10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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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安
抱歉晚回了

我很高興哩
小蓮看出來我是故意讓一步講那句話的
我覺得若是現在的一步，聽到了可能當作沒聽到，不會放在心上
也不會去想如何應對
可是未分化的一步就不一定了，他出聲的心態自然不單純^+++^
不過蒼也絕對是等著看好戲

嗯...不，淡覺的意思並不是指"一步會有惡念是因為他太急於消除惡念"
一步會感受到惡念是因為他本是"佛魔同根"，我傾向他體內的惡念是與生俱來的
但一步太在意他太鑽營於他，以為這樣就是"勇於面對"
卻忽略了太過頭反而是變相地給他力量

沒錯，一步的最終目標該是為了蒼生，而我這麼寫主要是因為我覺得
一步應該有過一段渾然的時期，這個渾然不只在他不清楚自己的終極目標
也在他的"冷漠"上
或許這樣說會惹來一步迷不快
不過就我自己的想法，我傾向於一步不是從一而終的"對大眾慈悲"
在他渾噩的這段時期，在他佛魔同根的時刻，他與眾生其實始終保持著距離
他自己並沒發覺到──他不是他自己以為的那樣"愛"眾生
淡覺其實就是想讓他察覺到這點
而後讓一步逐步去修正自己、發掘自己

呵，天子確實很惹人疼啊(嘆)

感謝小蓮的回帖及小花^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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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孤雪兒

《努力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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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67)

36樓發表於: 2006-10-10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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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天子對蓮華的憐惜之情實在是讓人感動阿!~

默默的守候~放手讓蓮華去追求心中所求~還叫蓮華不可逃避~

蓮華有這樣的朋友真的是三生有幸~!

不過好在蓮華補上那句>>>”就如同天子一樣，吾之慰藉”，不然就要替天子抱不平~給蓮華打屁股了~哈哈~

淡覺師叔給他開示過後，蓮華來到中原苦境，只是想找蒼談談呢？還是他想得到什麼解答？

哈哈~淡覺說的那句>>>萬聖嚴大門沒鎖讓我噗~的一聲笑出來了！真可愛~^^~

蒼在得知祈福法會上的變故之後會作何反應呢？令人期待呀！

送上花花一朵~~~給大大打氣加油~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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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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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37樓發表於: 2006-10-11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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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安^^

對，我也覺得一步有天子相伴
真的是幸福中的幸福啊>///<
雖然我對不起天子(毆)

一步(萬聖巖)應該本來就在中原了
所以他是剛好要去坐忘峰的途中
巧遇從道境到中原尋人的蒼(因為六絃之首和四奇之首也在坐忘峰)
然後展開兩人愛之旅(被一步和蒼聯手pia飛)

嗯嗯，看來淡覺也是冷面笑匠一個喔
感謝雪兒的回帖及小花(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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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38樓發表於: 2006-11-02 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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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一步蓮華？」忽聞身後鬼魅般來無預兆的問候，瘦小男子先是驚叫地彈跳起來，轉身面對來者後，發覺不對，旋即搔頭支吾道：「呃不，大師，沒…沒……」平時就不怎麼靈光的腦袋瓜，這會兒已是全然停擺，任憑男子絞盡腦汁，也編織不出一個合理的藉口，急得他一張苦瓜臉揪得通紅。

其他人則面面相覷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幫腔，心裡也多少有些愧赧。純樸老實人多半沒啥心眼，茶餘飯後拿小道消息閒嗑牙是一回事，教八卦裡頭的正主兒逮個正著又是另一回事。

「那許是貧僧聽錯了。」唇角微揚，一步蓮華合掌行禮喃唸道：「阿彌佗佛，打擾幾位施主了。」

「哪裡、哪裡，不打擾、不打擾。」眾人趕忙起身，頻頻點頭應禮，目視一步蓮華繞過一桌單坐一人的桌子，獨自走向最內側的空桌入座後，才又你看我我看你，輕吐口氣尷尬地抓抓頭摸摸鼻子，然後……嘴咧咧地笑將起來。

沒什麼嘛，來來來，喝酒喝酒。下一刻，幾人已恢復故有談笑，方才那件事彷若未有發生……也許已列入最新的小道內容。

一步蓮華向驛站店家討了杯清水，沾了沾唇後放下，清眸半掩靜觀杯中物，似在冥想，又像在等待。另一桌的蒼，則慢條斯理地繼續品著粗茶。

驛站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流動人潮不間斷地來去，時間的流沙也不曾止歇。旅客熙攘，茶客更迭，未見移動的，是一內一外分坐的兩人。當日影由樹梢末端偏移至頭頂上方時，一方動了。

感覺一道黑影遮蔽了自外而內的光線，一步蓮華抬眼看向來人。

「外面烈陽當空，大師可介意共桌？」

「請。」白袖慢擺，一步蓮華笑顏煥發。

依言，蒼揀了一步蓮華對面的位置就坐，將由原本所坐之桌的茶壺茶杯攜來陳置內側案上，問道：「大師只喝清水？不嫌棄者，亦可共飲。」說著將茶壺推挪至案中央。

「多謝好意，出家人清水清心。」婉拒蒼的提議，一步蓮華似回憶地慢道：「縱然清水清心，然貧僧亦曾品過絕世佳茗，至今猶回甘於頰、難以忘懷。」

「哦？在下亦是嗜茶中人，雖不敢妄比陸羽茶仙，但對茶道確實頗有研究，今聞大師之言，不禁心生嚮往。」蒼細眸趣意橫生，然端茶品飲的姿態卻又無比正經。

「翡翠冷葉不知閣下聽過否？」一步蓮華細細描述道：「其葉有三瓣、細嫩，葉心呈棕，莖粗硬，獨特之點在於冷飲時風味最佳。」

「翡翠冷葉聽過，聽說是生長於異境的原生植物，除此之外，在下亦聽過另一種與它特徵類似的藥草，可以舒筋活血與安神，而且巧合的是，這種藥草需要浸泡於冷水內，才能使其散出藥效。」

「沒想到閣下不僅熟諳茶道，也精通藥理。」

「精通不敢，略知一二而已，這藥理還是跟一位甫相識不久的朋友學來的，他說那種藥草只生長在萬聖巖裡，是一種名為『無根花』之奇卉的葉子。」

「原來如此。」

放下茶杯，蒼正視對面的白衣僧人轉口道：「大師久坐於此，未知是為何事？」

「貧僧在尋求一個答案。」停頓，接道：「閣下似乎早貧僧幾刻而來，閣下又是為何事？」

「在下也是在尋找一個答案。」說這話時，蒼刻意壓低語調，聽來似在感嘆。「大師可願透露追尋的目標？」

「自我。」說這話時，一步蓮華語氣飄渺，聽來似乎不甚在意。「閣下呢？」

「道路。」

「嗯？」聞言，一步蓮華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爾後，凝注蒼斯雅俊顏的碧瞳熠耀，含笑道：「蒼，你迷路了？」

※

圍在燒得劈啪響的乾柴堆旁，一步蓮華和蒼盤腿而坐，雙雙盯著狂舞火苗，任似有默契的沉默在兩人周身縈迴。同行並未使蒼順利尋得正確方位，因為一步蓮華雖熟識坐忘峰層疊的複雜地形，對玄宗道子特有的互聯氣息卻半竅不通。橫豎自己也無特定目的，不若與蒼同行，他是抱著這層想法行動的，雖然同行的結果，是兩人一塊在山裡打轉。

不如你從東邊找起，吾從西邊找起吧。雖是煞費心神的土法鍊鋼，但處處碰壁下，一步蓮華也只能想出這個辦法。
嗯，為今之計，也唯此可行。坐忘峰範圍多大？微眸眺看高昇月牙，蒼開始盤算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吾想，七十二主峰，百來座延伸山巒，範圍逾百里。一步蓮華狀甚認真回答道。
喔，吾看我們還是先坐著休息一會兒好了。

結出結論，兩人拾取些木柴，生火圍坐。

「失約的事吾很抱歉。」一步蓮華率先開口道。日間同行的路上，兩人皆未提及此事，然而他向來不是思取逃避之人，如果是自己想做之事想吐之言，不管其中牽涉多少阻卻事由，他最終還是會去面對。

「不需在意。吾大概推測得出你失約的原因。」

「方才那些村人說的只是啟端，並非真正失約之由。」

蒼審視一步蓮華尚未恢復完全的虛羸氣色，心下忖思，後道：「你有困擾糾纏。」回想在驛站時一步蓮華給的回答，接道：「是關於自我的困擾。」

「你的觀察力很細膩，是關於自我，也是關於心魔，或者，惡念。」

「惡念？」擰眉，蒼若有所思，半晌，沉吟道：「是指偶爾會壓抑不住心頭陡竄的念頭，而有類似失去控制自我的舉止？」

「看來，兩次的異狀已足以使你掌握基本概況。」第一次是毀啟思台，第二次則是驛站發生的小插曲。深深吐納一回，一步蓮華簡扼地敘述困擾緣由，竟比他預期的還要容易脫口。

「佛魔同體，確實是罕聞。求我、求佛、求理，一層還難於一層，雖是如此，蒼仍衷心期盼你能早日突破這層境界。」為即將熄滅的火堆添上新柴，蒼露出一貫的煦笑道。

「你是第四個聽完後仍一臉鎮靜的人。」師尊、淡覺師叔、天子，然後，蒼，一步蓮華在心頭默唸著這些人的名字。

就這四個，不會再多了吧？

「這令你訝異嗎？」

「不，只是難免會猜測，若有第二種反應，會是什麼？」忽然，一蓮托生的面孔跳進腦海，他聽完後會有什麼反應？八成是誇張地手撫胸口一臉沉痛樣，說不定還會嚷著要替他驅魔──用不知打哪來的『千杯不倒一罈醉』。

教自己無來由的胡想惹得失笑，一步蓮華續問道：「聽說玄宗發生難得一見的地殼變動，坍塌的啟思台一夕隆起成雄嶽……不是巧合？」

臥病期間，一邊照顧他一邊分神處理教務的善法天子，曾不忘將道境傳來的消息轉達予他。

憶及蒼的話裡藏機、蒼的胸有成竹，一步蓮華已甚為篤定自己的推敲。「觀想天機之能，吾曾聽聞過，而萬聖巖佛聖據傳亦有此能力。和一般占術師不同，觀想天機運用的是自己的『天眼』，而非倚仗外在工具的輔助。」

「佛聖也具備觀想天機之能？」蒼的問句間接印證一步蓮華的判斷，而他本無意隱瞞，反而經由一步蓮華提供的訊息，掌握到更進一步的線索。

這應該是條線索，他的直覺這麼告訴他。可是，不夠。他還需要更多線索，更多更直接、更集中的線索。

「這只是吾之臆論。」他曾謁見過佛聖一面，彼此相隔百步之遙，其存在感卻如一座巍峨山嶽矗立面前般令人震撼。彼時淡覺亦在現場，他倆均曾言及天眼。「縱使不具此能力，應也相當了解此種能力，或者，曾接觸過具備此種能力之人。」

「你的臆論無誤，吾的確具備觀想天機之能，也練有天眼。」語出同時，蒼光滑額面上艷紅的流線印記隱隱透出深絳色光芒，仔細看還輕微浮動著。

「如此一來，所有疑問都得到解答了。玄宗之主的測試也是著眼於此是嗎？」

「他意屬禪位予吾。」火光閃爍，映照在蒼偏白而年輕的俊容上，那紫潭內沉藏的一點蕭瑟，無所遁形。

憶起蒼贈他銀鴒那日的欲言又止，一步蓮華看出蒼的心思，低聲道：「如果不願意，你會拒絕；如今你接受了，卻不是十分有意。」

「哈哈。」一反平素幽淺淡笑，蒼像是聽見了至極讚言般暢笑開來。「吾胸無大志、胸無大志。」

「是嗎？」

「不是嗎？」反問一步蓮華，實則反問自己。「從你眼中看出去的吾，是什麼樣的人？」夜風獵獵，柴火熒熒，交織一片脫韁的狂放樂聲，人的心仿受其渲染，也不自覺地鼓譟起來。

他有些反常，一步蓮華也有點失常，相識至今還不屆一旬哪……然而，是值得交陪的吧？較之神話般的一拍即合，他倆築砌默契的時間已不算短，彼此預定讓對方深入到何種程度也該已有按算。

今日的敞懷，或許，不算突兀。

「知禮守分，深受玄宗上下擁戴，承載厚望之人。」一步蓮華未有忽略蒼瞳內那抹稍縱即逝的蕭索，但他選擇了普遍保守的說法。

「就像你一樣。」意即，他是那樣的人，卻不純粹是。

一步蓮華笑了笑，自是明白蒼語意為何，他不開口，靜候著蒼接續未竟的話。蒼停頓了會，細眸因回想往事而顯得更加細長、幽邃。

「觀想天機之能有與生承襲者，亦有後天習得者，後天習得者往往得付出巨大的代價，才能窺測天意。但縱是與生俱有，也必須學習如何掌控及運用這股力量。」為了順利掌控這股天生能力，他受過無數苦訓。

雖然玄宗之主歷來必由觀想天機之人接任這件事是唯有接任者才會明白的事，然而，六絃之首卻是個例外。當他幼年時期被父母送至玄宗習道時，六絃之首一見到他，就看出他身懷異能。

自此，他秘密地接受了比尋常道子多上十倍的訓練與功課。為了開天眼，他曾連續十天不眠不休、在不摧動內元禦寒的情況下，盤坐凍冽刺骨的極地裡，嘗試與自然『融溶』。玄宗分掌法、琴絃與道術三大流派，尋常道子主一輔一，他卻必須三者兼修，雖專精琴絃，然道術、掌法亦有水準之上的火候。

而多年來他所耗費的努力與心血，除卻六絃之首和他自己外，再無人知曉。

「一切，只為了玄宗。」當他尚年幼懵懂時，他的師尊只給了他這樣一個理由，他咬牙撐過苦訓也只純粹為了這樣一個理由。爾後，當他漸漸明瞭自己可能背負的重責時，他毅然地接受，依舊純粹只為了這個理由。

無論他是否不羈過、是否浪蕩過，那都已經是遙遠得不屬於自己的自己了。無論他為此付出了多少，也毋須明白表現出來，可能，這之中或多或少摻雜了他僅存的一點點，傲氣。

「有能為者當如是。」

「能力是很可怕的東西，它可以左右很多人、很多事；窺視天意是受詛咒的，順天逆天？先知而命定的結果，往往會引發錯誤判斷而造成不當干預，亦有可能混淆正確判讀而牽制適當行動。當一個人知道愈多時機外的事，他的思維會變得纖細近乎神經感，他的行動也會因過分謹慎而顯得躊躇游移。」蒼目光瞟向從頭至尾凝視自己的一步蓮華，再度泛起溫笑道：「吾胸無大志，所以，假如能夠選擇的話，吾並不希望擁有這份能力。」

這是他壓抑許久的心衷，本以為將沉埋心底永不現世，卻意外地向一個甫結識不久的人盡數傾吐。是首遭，亦是終回。

※

善明殿內，褐袍僧人與藍袍僧人一前一後靜坐於席。

「這是你的決定？」銅爐焚香裊裊，淡覺背對藍髮弟子，冷聲問道。

「是。」

「為何想去執戒殿？聖尊者的人選，早已內定由你、一步蓮華和一蓮托生其中一位出任，這時候轉往執戒殿，位階要再降一層，這樣也無所謂嗎？」

「弟子知曉，這是弟子所求。」恭敬地跪坐軟席上，善法天子堅定地重述己意。

「即使在武學領域上，現今的你猶差一步蓮華一截，但你有你自己的長處，是他人無法超越的。」

聞言，善法天子麗容綻現清笑，好似早料到童顏僧人會說什麼話。「聖尊者的位置無疑適合一步蓮華和一蓮托生，然而，弟子並不是心生退縮才提出此願。」他很早就已決定自己的方向，此刻不過是時機已屆。

「那是什麼原因？吾倒想聽聽看。」話雖如此，淡覺仍舊未回頭，一逕用後腦勺對應善法天子。

「一步蓮華有他該走的路，善法天子也有自己該走的路，執戒殿是吾之選擇，也是吾之挑戰。」

「你認為你可以在那裡得到什麼？」

「反思。」善法天子碧眼輝映自信藍采，他道：「佛者，以渡人為己任。然己未渡焉言渡人？夫凡人，心中皆有我執，我執愈重，終化心之修羅。執戒殿旨在律己，亦在律他，佛者不比凡人，需受更為嚴實的律則砥礪，實乃背負教育僧人之重責。欲匡他先正己，道理等同先安內後攘外，因此，弟子言，此乃吾之目標，亦為吾之挑戰，為萬聖巖萬代風氣立典範，也應將來不時之需。」

「不時之需？」

「魔界大敵，如芒刺在背，雖沉伏多年，然居安當思危，不可不防矣。」

聽得此言，淡覺暗露一記讚許之笑，放下佛珠，他轉過身，正對善法天子細緻絕俗的臉，語氣轉柔：「吾再問一次，你決意如此？」

「是。」

「那好，吾會替你呈報，轉到執戒殿後，就看個人造化了。」

「多謝師叔，弟子明白。」行禮，看向拘僅、不苟言笑的童顏，善法天子忽感不捨，縱然同在萬聖巖，但轉往不同職殿，日後也難有機會見上一面了。想著想著，善法天子的視野漸趨矇矓，他輕道：「天子感謝這些年師叔的教誨，天子也始終明白，師叔對吾的期望，從不低於任何人，天子…不會讓師叔失望。」

稽首，藍髮僧人起身慢慢背退而離。待藍髮僧人退離善明殿後，淡覺這才伸指揩去眼角幾乎奪眶的淚液，笑罵道：「這小子！」

他對他的期望確實不比對任何人來得低，善法天子有著常人不能及的廣袤眼界，即使他身未到那裡，也能比任何人都早一步看到更遠、更廣的境地。

善法小子走了，看來聖尊者之位注定是一步小子拿去了，至於一蓮托生那野僧，他從來就不敢奢望。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大戰來臨前，他死拖活拖也會把那野僧拖回來助陣，絕不可能讓他逍遙身外！

求佛之途，總是寂寞嚴苛，不知一步小子怎樣了？淡覺稚臉橫溢憂愁，唉，他成天光擔心這幾個小子就操勞不停了，也罷，去找佛聖禿驢解悶，問他打算怎麼收拾他那個無緣情孽留下來的爛攤子。

想到這裡，淡覺原本陰霾的心情，登時好轉。

※

徹夜交談，一步蓮華和蒼都有些疲倦。

天方破曉，一陣淒厲鳥鳴劃破雲層，驚醒了閉目稍作淺休的兩人。

「這是……」低吟，一步蓮華葉眉輕蹙。

「有何不對嗎？」其實蒼也感應到了。鳥鳴之際，空氣中紊亂流動的道法氣息霎時排出一條清晰脈絡，可惜維持的時間非常短暫，察覺的同時也立即消逝。他感應到的是玄宗道氣，然會令一步蓮華有所反應的原因，必定與他不同。

「魔氣。」錯不了，彈指間，隨鳥鳴穿透他身軀的，是極其微弱卻貨真價實的魔氣。

兩人互視一眼，不約而同抬首眺望野鴻驚鳴盤桓之處，幾乎是同時想到一個關鍵點。

「高頻音波。」

即思即行，蒼解開身後以絨布裹覆的囊袋，裡頭原是一架造型典雅，渾身透散古沉淵木獨特香氛的古琴。箏身乍看樸實無華，細察，底座澤黑瑩亮，箏面棕褐、佈滿淺淡而細緻的紋路，箏絃剛銳富彈性，兩端鏤刻簡單大方的雕飾。

「琴如其人。」一步蓮華讚道。

「過獎，其名──怒滄。」單臂托箏，蒼長指慢捻一根絃絲。噹，清脆而尖銳的箏音迸響，空氣流動再起變化。

證實猜測無誤，兩人對視而笑，蒼言道：「還請好友相助。」儘管察覺到的氣息迥異，魔氣和道氣看似無所牽連，然或許冥冥中自有匯合因緣，亦是線索一條，兩人的答案若能不謀而合，即能提高目標地之正確性。

「自然。」

一步蓮華語落，蒼始撥挑琴絃，急促而尖拔的箏音貫徹霄漢，直刺耳膜，波波音幅如無形漣漪，在空中擴散蕩漾。蒼雙耳伏動，細細審驗逐次明朗的氣息紋路。

一邊，一步蓮華法眼微闔，全神貫注，試圖於一條條錯綜交雜的聲徑中，搜索斷續而微弱的魔氣。

箏音驟止，方位已定。

「西北，三十里。」異口同聲。

連袂趕至坐忘峰西北三十里處，眼前是矗天高峰橫亙，龜裂浩瀚的偌大山壁穩當而立，蒼提氣發掌小試一試，卻發現不僅連一塊山屑也搖撼不了，磅礡的掌氣反教吸盤似的山壁悉數吸納。

又是一樁費腦筋的差事！

透過堅厚的山壁，裡頭間或傳來激烈的打鬥聲，一步蓮華和蒼再次相視，苦笑。

[ 此貼被devil在2006-12-04 22:1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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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孤雪兒

《努力生活中》

級別: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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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67)

39樓發表於: 2006-11-02 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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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嗚~終於等到嚕!!!~大人辛苦啦!^^
兩個人居然遇到還要裝成陌生人呀!~感覺很有趣~
看到那句"蒼~你迷路了?"更是讓我笑了出來~
是一步的幽默還是怎麼樣?
蒼的道路不是這麼一回事的吧!(大笑)
嗯嗯~淡覺和天子那段讓我看了也很感動~
其實後來想想~天子似乎是要比一步想的更多~看的更廣~
就算只是能力不及一步~
在淡覺心中天子也是得意門生吧!~^^~
淡覺居然感動到哭了呀!^^呵~沒想到他也有感性的一面呢!
嗯~最後面居然傳來魔氣...
看來有武打戲了是嗎?好期待呀!
大大請繼續加油呀XD~送上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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