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3 慕蓮全文(完)+前傳─天涯彼方1~7，慕蓮悲劇版結局，484F|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9.23 慕蓮全文(完)+前傳─天涯彼方1~7，慕蓮悲劇版結局，48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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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凡

神來一撇~看的出是誰嗎=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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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6)

460樓發表於: 2007-03-04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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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悲劇收場嗎?
哭到差點脫水
不過啊...文曲星之血能讓人變聰慧，也能癡愚
如果天帝被變的癡愚了不知道現今的世界會變的如呵啊~~

世界上沒有坑，只有死不更新的文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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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雪

舊地不見熟悉客，今時只餘夢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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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57)

461樓發表於: 2007-03-04 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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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之啊~
(哀怨聲可比鬼城魂魄~此時的雪正在啃雞腿.......)
少艾~~~~~~
(天音:自己觸雷的.....)
(雪:QQ)

小之讓雪一下子在天堂一下子在地獄，
看到少艾那一切已成惘然的執著，
雪也真不知該難過，或者，
也稱他一聲......慕阿呆.....
其實他不笨啊，
只是他對世間任何的情的執著，多了別人幾倍，
以致於他可以連生命皆可拋。
爲了保全.....情(友情、愛情、親情)

但是，雪也好想問他，
少艾，
你最後擁有了什麼，
還是你遺留下的，只有那海濤無法打散、焚火焚燒不盡的哀傷?
你真的真的.....好自私喔。

當初，雪對於少艾所製之『神醉夢迷』便有所感，
會製作此藥，除了是少艾身為藥師不斷精進已能外，
那他所取的名字，是否又代表了一些什麼?
(雪當初是認為多少與翳流事件有關........)
在這一篇裡，讓當初服藥的天險刀藏來提醒少艾，
是不是少艾本身也同是"神醉夢迷"呢？

只是『當歸』當歸，
這一昧藥，也下的太晚了......
人已在陰司，一切徒然。

那一段前世今生(唉唉唉........)
還說他們不管幾世都有緣無份，好殘忍喔.......(哭泣淚奔.........

)

一方疏雨─相簿相簿更新2022/07/23[竹北遠百]

是否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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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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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2樓發表於: 2007-03-06 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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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下面是引用紫微星君於2007-03-02 22:09發表的: ,_H H8[&
誒誒……看慣了甜文，再看這樣的一段文 AvZ5?rN$
心里，真是賭得慌啊（疑似被小之慣壞了） r[^.\&-
原來是文曲星君和芍藥童子 LEjq<t1&
生生世世的牽絆，生生世世的有緣——無分 huA?*fat
怎仄|是這樣？ 4~A$u^scn
.......

在陰風慘慘的幽冥中，墮入輪迴的仙人，承受著必須分離的苦。
天上的芍藥，人間的慕藥師，或者投胎轉世後的新生命......沒有人能確定前世是否存在，沒有人能夠保證這是一段無悔的愛情，但對文曲星和芍藥來說，哪怕是有緣無份，他們生生世世都信守著誓言，無論時光如何變遷，面貌如何改變。

誰能夠把他們分離呢？
有緣無份又如何...他們的愛早已經超越了時空之限了...T_T

這篇文，其實寫地時候很爭扎。
那一段，我到現在還沒有看過......不想看也不願意去看，所以我一直認為慕少艾是沒有死的...（到現在我也不承認少艾就這麼離開了...= =）
但...或許有時候，當心裡有所感觸時，才這麼願意去勉強接受某部份的事實。
以慕少艾的角度來寫文，他心心念念的是什麼？
或許也只有少艾才知道了Q__Q

真的是太悲傷了QQ（道歉中）
跟慕蓮和先前的番外篇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所以......
之後會貼喜劇版～＞＜～（被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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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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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3樓發表於: 2007-03-08 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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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下面是引用原味覺醒於2007-03-03 01:52發表的: 1k:yU(
啊啊啊~~~>"< KC;o
還好在正篇是甜蜜的收場 S]%,g%6i
要是這麼的悲我一定會哭死吧=0= W{q P/R
原來少艾和素素的緣分早在很久以前就註定好的了@0@ 1 Vc_jYO@
只是這篇是有緣無份吶ˊˇˋ NL `
.......

嗯......其實本文本來是悲劇的～（光速逃）
當初的結局就是另外一篇以少艾為主的落梅殤......
有緣，無份...孟婆早就不忍心一直看著芍藥在輪迴的此岸受苦啊QQ
所以她有給了慕少艾一個小小的特權，就是讓他可以帶著掛念和誓言飲下孟婆湯，所以無論有沒有緣份，少艾和素素生生世世應該都不會再受苦難了QQ
這篇是悲劇版的番外...還有喜劇版的><
不要追殺我啦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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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樓發表於: 2007-03-08 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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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引用天舞凡於2007-03-03 16:12發表的: \6APU7S
最後...是悲劇收場嗎? 5"3`ss<m
哭到差點脫水 6ZI7V!k
不過啊...文曲星之血能讓人變聰慧，也能癡愚 By!u*vSev
如果天帝被變的癡愚了不知道現今的世界會變的如呵啊~~

嗯...是的，這篇是悲劇，是以刀戟中慕少艾的離開做為背景。
我想著，少艾離開之後，他去了哪...他見到了什麼...他會再回來的...他只是迷了路...他只是突然忘了我們這一群這麼愛他的朋友，正在為他掉眼淚...QQ
其實少艾什麼都沒有忘記，因為他都銘記在心裡了.....
嗯嗯...
但是文曲星應該也算是天帝的臣吧XD
所以應該不敢把老闆（喂！）變癡愚...（夠了喔= =+）
如果真的都是變成了癡愚的人，說不定現在的世界會很和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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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樓發表於: 2007-03-08 0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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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引用胤雪於2007-03-03 18:19發表的: G&wYV[Ln
小之啊~ Lnn^j#n
(哀怨聲可比鬼城魂魄~此時的雪正在啃雞腿.......) ^"/TWl>jB
少艾~~~~~~ Wx;%W"a
(天音:自己觸雷的.....) g0/R\
(雪:QQ) ZZ!6O/M
.......

我寫這篇也是咬著牙寫的呀QQ
其實對於那一集，我都是裝聾作啞（跟元凰那集一樣QQ），我真的不太願意去接受這樣的事實...寫悲文常常都會把自己帶進那個場景中，當下真的有一種想把少艾拉回來的念頭= =+

跳脫了慕蓮之外，一直很想寫一些更...怎麼說呢，更心裡面的一些想法...
想寫少艾離去的感覺很久很久了，一直沒有勇氣動筆寫...寫了之後，才發現真的是自己在虐自己...QQ
浪濤...帶走的是什麼？帶走了那個像是沉睡的人，帶走他躺著的小舟，也帶走了對他的濃濃思念。少艾真的很自私，他忘了留著的人是最苦的，最痛的，要去面對更多更多的事情。所以我一直不太接受那個離開的人是慕少艾，因為少艾不是這樣的...有好多好多的情，無論是親情還是友情，我相信他都執著地不想放也不想忘。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事情就可以重來一遍。

神醉夢迷，是刻意的安排。
或許少艾在當下，也是一種神醉夢迷吧...他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只希望這一切都是幻境都是夢...一場惡夢...QQ
當歸，人當歸，但是...少艾你知道路嗎QQ
別忘了我們的聲聲呼喚，千萬別走到了不該走的道路。
約定好了，就算換了容顏變了容貌，下輩子也要記得我們...

可以給我們一個微笑，或者是你好幾輩子卻不變的口頭禪"唉呀呀"，告訴我們，你這輩子也過地很好，這就夠了QQ

不知道貼歌會不會成功@@
來貼貼看～很好聽也很悲傷的一首歌──求佛。

=============================================

求佛<---請按字

[ 此貼被麒小之在2007-03-07 20:4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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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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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6樓發表於: 2007-03-08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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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歸（慕蓮情人節番外。喜劇版）

夏與秋，在武林上幾乎感覺不到季節的輪替。

在江湖上的四季，永遠都只有一個季節，就是冬，凜冽不帶生氣的冬，也是萬物休眠的冬。

十一月的某天午後，入冬的氣候讓谷中吹著冷風，即將西墜的斜陽將男人靜佇影子拖地老長，昏黃的天色和不動的人影，就像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只有飄動的衣袖，讓人感覺到歲月的輪軸不斷地轉動，如同他的思念，隨著越來越長的身影，落在那幢滿是回憶的屋舍。

白色的君子蓮早已過了季節，當愛來臨時，他選擇了退縮和抗拒﹔而當艾離開後，他才明白，結果又是欺人與自欺。明年的君子蓮會再次盛開嗎？還是隨著他漂泊在一片蔚藍色的汪洋裡？

潮來潮往，風起風散﹔人來人離，凋落了花，已是春泥。

＝＝＝＊＝＝＝＝※＝＝＝＝＊＝＝＝

冷，是他唯一的感受。

四周似乎沒有一絲溫度，凍著他的血肉，凝著他的心智，寒意如刀刮著骨，發出淒厲的悲鳴。吸進肺裡的空氣，差異懸殊的溫度，卻讓他的胸膛感覺有火在悶燒，麻熱的感覺衝進四肢百骸，空氣中的嚴寒卻仍不放過他，讓他如同不著寸縷站在冰河之上，身上卻被火焰給吞噬。

白色的濃霧如毒瘴籠罩他的全身，奮力動著毫無知覺的四肢，雙眼像是被霧給覆蓋的白濁，讓他視物都是一片白茫。張開口想要換一種呼吸的方式，卻發現大腦已經麻痺不聽使喚，指令無法下達，他的嘴像是被牢牢縫住，唇瓣顫動著卻無法開口，喉嚨像是被塞進了無數細小的沙礫，讓他感到疼痛與乾啞。

頭疼不已，臉頰上似乎還有殘存未乾的淚滴。

『這是哪裡……我在哪裡……』

隱隱約約，前方浮現了一座黑色的城，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樓，男人十指緊抓著地，努力在佈滿尖銳細石的地上往前爬。銳利的石面如刀如刃，將他身上的衣物劃地殘破不堪，原先柔嫩的肌膚早就被磨破出血，鮮血淋漓讓他白皙無血色的疲倦臉龐更是虛弱，但身體早就喪失痛覺的能力，他只想趕緊爬進城，找個人問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喘著氣，他有意識到爬過了一座石橋，卻是建築在陸地上的石橋，或許橋下有一條溪流，但濃重的霧氣讓他的視力受阻，他也無暇去探究。拖著無力癱軟的雙腿，他咬著牙，如同他一貫樂天知命不肯認輸的個性，就算四周杳無人煙顯地荒涼，他的意志力仍然不受影響。

他要進城，絕對要進城。

進城的信念支持著他，當他忍著各種痛楚爬到了城門口，舉著發顫不已的手想要敲那扇銅製的金色大門，怪異的事情發生了。

一切痛楚似乎在一瞬間消失無蹤。他原本宛若無骨的雙腿，骨頭似乎又重新長了出來，雖然仍是有些酸軟，但他手攀著城牆的黑色石壁，已經能緩緩站立。撐著虛弱的身軀，視力也漸漸恢復清明，白霧消失無蹤，他胸口悶燒的不適感也舒緩不少。

但取而代之的，不是偉峨壯麗，而是破舊不堪的隳敗城牆，彷彿遭受過戰火摧殘。慘綠色的詭魅光影，陰森森籠罩著一片死寂，毫無生氣的大地。數百…甚至數千白色半透的人影，通通低著頭，雙手在身體兩側不自然地擺動，在一片的斷垣殘壁上游移，或者說是飄浮。

男人抬起頭，看著斑駁的城牆內，有一座雄偉的牌樓。牌樓上站著一排面貌凶惡的兵卒，手持狼形戟和虎形叉，面無表情地盯著那些漂浮的人影。

有人不願踏進城，兵族手上的兵器，毫不留情刺入那人的心窩，男人大驚，想呼喊出聲要他們停止這類殘忍的行為，這才發現自己開不了口。淒厲的慘叫劃破天際，人被插在戟上，像等著被燒烤的肉，卻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甚至頭也不抬，就像方才的事從沒發生過。

就在男人訝異同時，冷不妨背後有人輕聲叫喚他的名字。錯愕回頭，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後，心中的驚愕頓時消弭，放心不少。那人臉上有著一個火紅的掌印，有稜有角的臉型，以及頹廢模樣的鬍渣，眼睛有如兩池淺塘，睜睜看著他好一會，才用一種刻板單調的語氣開口。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男人想要回答，卻怎麼樣也開不了口，又急又怒，只好比手畫腳想要表達自己的意思。另一個男人還是皺著眉，不過手上不知如何多了一壺酒，示意要男人喝下。這壺酒就像有魔力一般，美味甘醇，勝過他喝過的所有杜康。

佳釀入喉有如天降甘霖，洗淨所有的疲倦和勞累，男人吐了一口大氣，蒼白的面色漸漸紅潤起來，好像有了新生命般。

『唉唉，藥師我迷路了，天險刀藏你來的正好，這裡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又冷又怪異，真真折磨他這把老骨頭。

聞言再皺眉，天險刀藏不發一語，抬頭看了城門上早已歪斜的牌匾，眼神裡看不出任何情緒，就像他沒有抬頭看那張牌匾一樣，天險刀藏嘆口氣，語氣平淡說道：『就是鬼地方。』

『哎呀呀，好友你真愛開玩笑。』什麼時候天險刀藏變得這麼幽默了？真是可喜可賀。但是他總覺得有個地方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是哪出了問題，只是心中一直有個疑問，卻不知道疑問是什麼。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搖搖頭，重複著方才說過的話。

『如果藥師我不該來，那要怎麼走才能出去？』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再次重複，慕少艾以為天險刀藏沒有弄懂他的問題，正想再問，不經意往下一瞧的目光，卻讓慕少艾倒吸一口氣。天險刀藏的雙腳離地三吋，懸空漂浮在他的面前。慕少艾甩甩頭，認為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才會產生這種不切實際的錯覺。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定了定神，慕少艾按下擾動的心魔，卻見天險刀藏不斷喃喃重複這句話，身影越來越模糊，從腳開始慢慢消失。慕少艾心一慌，伸手想要抓住天險刀藏逐漸消失的身影，卻發現手穿過天險刀藏的身體，冰涼涼的，好像冰塊。

慕少艾大驚，趕緊將手抽離天險刀藏的身體，但為時已晚，天險刀藏就在他的面前像泡沫一樣消失地無影無蹤。『好友──好友啊───』額上滲出冷汗，慕少艾的呼喊在空蕩的地方形成回音，回音如餘音繞樑未歇，慕少艾猛然想起了方才心中的疑問。

當時，是異度魔界和中原之戰，正如火如荼的烽火之際。他接掌了中原領導者素還真的位置，擔下了這場重責大任，開戰前夕，天險刀藏前來了無之境，跟他說了必死之決心，要他拿出神醉夢迷。

他不忍見好友會意識迷離，忘卻一切值得高興的事情，只記得最後想要消滅魔禍的決心，苦勸無效，在好友的堅持之下，他給了天險刀藏一顆神醉夢迷，卻是用苦糖假裝而成的仙丹妙藥。

天險刀藏對上赦生童子，以為服下神醉夢迷，他的潛力大為激發，卻仍是無法抵抗強敵。慕少艾得知戰況之後，飛奔而至，卻只從談無慾的手中接過早已緊閉雙眼，鮮血淋漓早已斷了氣的身軀。

慕少艾哭，慕少艾慟，他的好友，就這麼離他遠去。他抱起天險刀藏，一步一步走向好友臨別前的託付──有雪的地方，他想長眠在有雪的地方。慕少艾終於明白了有雪的地方在何處，天險刀藏永伴著雪，伴著他的愧欠，有雪的地方他見到了，好友卻再也喚不回。

天險刀藏若已長伴白雪，為何方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帶著不安轉身，牌匾上的字清楚地映入眼簾，慕少艾只感覺到一陣暈眩，久久不能自己，突然！熟悉的場景如跳動的螢幕，透過眼重重撞擊他的心房。

煙霧瀰漫之處，有個男人憤恨恨地挖起地下的大刀，扛在肩上立下重誓說一定要找他報仇。陌生的影像，慕少艾不懂什麼時候和該名男子結了仇。

畫面一轉，男子消失在樹林深處，接著慕少艾看見自己倒臥在血泊之中，漫天的白雪都被染紅，有鬍子的男人快速奔至，接過他早已無意識的身軀，另一名男子瘸著一隻腿，雙手似乎有宿疾，呈現不自然的扭曲，男子行動不便，仍靜靜看著他的身軀，悲痛從眼角流下淚。

倏然，一個金髮的長者仰天長嘯，用最快的速度背著他，將他帶去一座水面如同水晶閃耀的湖泊，他虛弱地張開眼笑了笑，代表了無牽掛。那些人都哭了，有些人甚至罵著他，罵他傻，罵他笨，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接著場景跳到了一片汪洋，一艘白色小舟隨著海浪上下起伏，船艙內撲滿了他最愛的白色梅花，他雙手交疊在胸前，身上乾乾淨淨的，像是沉沉地睡了。船緣點滿了白蠟燭，許多人低聲啜泣，那名瘸腿的男子解開繫著小舟的繩索，將小舟推向茫茫大海。

出了海，漂泊了好一陣，突然一個大浪，將他捲進了汪洋，沒有恨沒有惆悵。在海浪之後，他看見一個男人走出了一間茅草屋，雙手捧著一把銀色的箏，筝弦早已斷，男人看著鐵筝出神，口中自言自語說著『人在弦在，弦斷人不還。知音人亡，不再彈筝，你這個自私自利的慕阿呆……』

慕少艾感覺到胸口呼吸困難，眼前的景象是怎麼回事？更讓慕少艾不解的是，他知道那些人是他所認識的，卻怎麼樣也記不起他們的名字。過來接過他身軀的是誰？流淚的是誰？拿著鐵筝說不再彈奏的又是誰？你們往這兒看，藥師慕少艾不是好端端“活生生”地站在這座城門之外，站在你們的眼前嗎？

不對！

恐懼感襲上腦門，再次看到牌匾上那兩個被他遺忘的字──酆都，慕少艾拍著自己的臉，不痛！他為什麼不會痛？不可能！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覺！他只是在作一場惡夢！發狂似地越拍越大力，臉上卻沒有任何痛楚，這時一個飄過他身旁的幽魂，用著眼窩僅剩的兩個窟窿看著他，空洞地看不出他是疑惑還是覺得好笑。

慕少艾呆了，茫然不知所措地怔怔看著眼前的酆都。

酆都……酆都……酆都……酆都……酆都……

不可能！慕少艾向後顛簸了幾步，可以感覺到胸口劇烈的起伏，他怕的不是周圍的陰冷，也不是怕來到酆都這個鬼城，他害怕的是自己怎麼可能死了。他只記得和一個人去了一個熱鬧非凡的喜宴，然後莫名其妙就和他走散迷了路，誤打誤撞來到這個陰森詭異的城鎮。

是！就是這樣！

『可憐喔，每個人都是這樣，來到這裡都不承認自己死了。』

想往遠離酆都的方向找回原點，此時後頭再次傳來聲響，慕少艾猛然回頭，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家，灰白色的頭髮看起來讓他更顯蒼老。老人和天險刀藏一樣，漂浮在空中，露出一口黃牙對著慕少艾笑。

但那張笑臉看在慕少艾眼中，卻覺得他是在哭。

『來來來，乖乖進城，去找孟婆喝碗湯，嘻嘻……』老人飄著，忽遠忽近忽左忽右，慕少艾揉著太陽穴，忍受著老人似笑非笑的尖銳口吻。『告訴你啊，大家都以為孟婆是個老婆婆，其實他們都錯了……』老人聲音越來越小，慕少艾想要努力聽清楚，這時老人聲音突然如火山爆發般，拔高尖地像是用針刮著磨石子地：『孟婆是個女娃娃，長得漂亮聲音又甜美，煮得湯更是一流美味。』

『哎呀呀！雖然喜歡看美人是藥師我的興趣，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慕少艾，紊亂的心緒逐漸平復，恢復了以往的沉穩氣度和幽默談吐。『藥師我早已娶妻，無福消受。』

這句話讓老人不屑地撇撇嘴，無所謂地飄進酆都。中斷的屏幕再次從腦海中出現，一個髮色如雪的男子，一臉哀愁地在峴匿迷谷裡焚燒紙錢，紅腫的雙眼無法隱藏哭過的悲傷，比先前神情憔悴的臉頰，此時更顯地孱弱。

男子身穿白紫色的布袍，像是在服喪，布袍外頭還披著一件全黑的斗篷。迷谷內一片低靡，儘管身體的負荷已經到了極限，他還是不願休息，對著熊熊的火光哭泣，手上拿著慕少艾的水煙管，思及慕少艾的笑語戲謔，他就無法克制地跌入兩人的回憶裡。

『潮來潮往……風…起風散……與君一別……相隔千里……陰陽生死之遙……君何忍棄蓮別離？君何年能再與蓮相見？蓮恨…恨不得共赴黃泉……少艾……你曾說……天邊路…只…只願……我……』男子啞了口，悲從中來讓他又是淚流滿面。

慕少艾用壓抑在喉間的悶聲接下男人未盡的話語，話語方落，早已肝腸寸斷熱淚盈眶，不能自己。看著男人拿著自己不離身的水煙管，在峴匿迷谷替自己燒著紙錢，回想方才歷歷在目的畫面，他開始恨自己的自私，竟然讓這麼多人痛苦。死是一種解脫，但對活著的人而言，卻是在受罪。

尤其是身上著著素衣，衣襬上繡著白蓮的蓮，更是讓慕少艾心疼不已，想擁他入懷，告訴他別再哭別再哭，他永遠都會陪著他。慕少艾忘了他的名姓，但慕少艾沒有忘記，心中那股對蓮深切的愛意和呵護，還有永摯不渝的諾言。

他負了對他的承諾，負了那顆火熱的真心，負了他們之間的愛情。為了朋友的義氣，他用了最笨的方式解決問題。他不求得到蓮的原諒，蓮知道的，知道自己對他的愛早已超乎一切，知道自己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無奈，知道自己……總喜歡看著他熟睡的臉，吻著他的唇，兩人沒有距離的親暱。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天險刀藏的話，猶然在耳邊。酆都的確不是他該來的地方，他該是在峴匿迷谷中，和蓮過著退隱與世無爭的生活。

他答應過蓮很多事，答應要保護蓮，不讓他再受到任何傷害；答應過不再讓蓮的眼角滴下淚珠，一定要笑口天天開；答應有一天要帶他遊山玩水，賞遍各地的明媚風光……但現在，他無法記起蓮的名姓。

違約的是自己。

周圍的氣溫似乎更冷了，低著頭頹然往回走，方才爬過之處真的有一座灰色的石橋，就這麼跨在一條湛綠色的溪河上，正對著酆都的城門口。石橋的兩側矗立著巨大的石柱，上頭放著幾隻獬豸，慕少艾不認為那些獬豸是雕塑，因為他能感受到從兩側盯著他瞧的打量眼神。

溪流瀰漫一股刺鼻的腥味，像是腐臭和血混雜的味道直衝腦門。而波動劇烈的河面，就像有無數的幽魂掙扎著要逃離，發出了波波的水聲，鬼樂竄升，氣氛詭異，慕少艾覺得難受，仍毫無懼色地上橋。

一滴……一滴……巨大的烏雲籠罩在酆都不見天日的城上，早就陰冷潮濕的地府開始下起雨，綿密的細雨比滂沱大雨更讓人難受，細小的雨絲漸漸打濕了慕少艾的衣，順著肌理緊貼著身軀，涼透的寒意從冷濕的衣物襲進骨髓，讓他的五臟六腑都像結了冰的顫抖。

髮也因為下雨而糾結成團，不復如雪緞美麗耀眼。雨水沿著髮絲滑落，在髮間成為一個又一個的水滴，而後滴上了臉，讓視線一片模糊。慕少艾低著頭腳步持續朝前，目光早就是一片白茫，因為雨水，也因為淚。

蓮曾說他是個很溫柔體貼的人，總能設身處地為他人設想，以對方的立場去分析厲害得失。也因為如此，儘管彼此意見不同，但最後終能互相理解而達成共識，而不會讓人覺得咄咄逼人或是自以為是。

他做了什麼？為什麼那些人要罵他傻？罵他笨？他的最後……就是被捲進滾滾的浪濤之中嗎？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拋下一切，就這麼選擇犧牲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慕少艾雙手抱在胸前，澀縮地緩步徐行，想要抑制體內竄動的寒氣，讓身體溫暖點，但一切徒勞無功。

他讓許多人流淚，哪怕那些人他記不起是誰，只覺得彼此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從他心中滋生。慕少艾突然覺得自己好殘忍好自私，殘忍地將好友和蓮給拋下，自私地任性選擇了一條迷途的道路，拋下他們的思念和不捨，拋下他們的遺憾與憤恨。

他印象卻是模糊的。

下過雨的地上滿是泥濘，鵝黃色的長靴也都覆滿了土黃色的沙泥，雨和冷風吹著，慕少艾毫不在乎默默走著，一直走到無路可走的盡頭。慕少艾心一凜，踩空了半步之後，趕緊向後踏，才知道盡頭是一處斷崖，漆黑的環境讓慕少艾看不見崖下是什麼。

他讀過許多經典，裡頭有許多對酆都鬼城的描述。有的將酆都描述地跟人間無二，有的則是認為酆都是一個陰冷潮濕的洞穴，但最多的描述，是前世作惡之人會遭受到許多應有的報應，無論是拔舌、上刀山、下油鍋、忍受飢餓、不斷忍受被鬼卒的狼戟狠插……將酆都描繪成一個慘絕人寰之處。

是嗎？慕少艾淒涼地笑了，他人就在酆都，沒有進城，不知道裡頭到底是如何地悲慘，他只知道，現在站在酆都的盡頭，一處斷崖前。他看不見漆黑的崖底有著什麼，只聽見海浪拍擊石暗的不絕濤聲。

是海……是海…….是海……是海……是海……

原來酆都的盡頭是海，與他記憶中被浪捲進的海洋一樣。

『一翦梅，凝香滿袖；一樽酒，滌千古愁。一管煙，江湖不休；一聲嘆，難得風流。慕少艾啊慕少艾，你自詡遊戲人間玩一場，不枉紅塵走一遭，怎知徒留遺憾空一生……哎呀呀…少年無端…愛風流…老來閒賦……萬…事…休……』

慕少艾閉起眼聽著浪濤聲有感而發，一聲……又一聲……一聲一聲從耳中流進他的心，掏空了穩固心性的基石，帶走了無數惆悵。順著江流，他從陽世的海洋漂泊流浪，卻在陰間的海洋停泊靠岸。

這時，慕少艾突然感到腳邊有搔癢的感覺。低頭凝視，一個發光的物體讓慕少艾不自覺彎下腰，想要仔細看看。定眼一瞧，慕少艾凝起秀眉，看著眼前搖曳生姿的小東西，有意無意地碰觸著他的腳踝。不知是不是方才心情太過低劣，竟然沒有注意到腳邊有這麼……一朵花。

花閃耀著白色的光，就像是給迷途船隻照明的燈塔。花很小，卻很香，而且發出的光亮雖然強卻不刺眼，而是柔和地有如天邊的月亮。花朵不受陰冷地獄之風的影響，輕輕左搖右擺，像是在跟慕少艾撒著嬌。

慕少艾看地出神，對著花兒勾起淡淡的笑。這朵花是他在酆都所見過，和他一樣有生命的個體。不……或許花兒是唯一有生命的，他已經死了，屍體如同他生前的瀟灑，歸向大海。

『少艾……』

空曠之地突然有了喚了他的名字，慕少艾心頭一震，熟悉的聲音讓他急切地想知道聲音的來源。迅速起身在崖邊反覆察探，聲音卻像消失一般，被浪濤捲進大海。是了…只有他一人……就在慕少艾心灰意冷放棄之際，又傳來一聲。

『少艾……你在哪……』

是蓮！是蓮的聲音！他聽出來了！

『蓮……我在這……我在這……』敞開嗓門大喊，聲音卻小地可憐。慕少艾期待回應，但回答他的，只有浪濤。

回歸死寂的靜謐。

頹然而坐，慕少艾放棄了。他真的死了，不該再留戀人世的種種。眼前的花兒依然閃耀著光輝，慕少艾聞著花所散出的香味，如同蓮身上的蓮花香，慕少艾悲從中來，忍不住鼻頭一酸，熱淚再次奪眶而出。

他捨不得……真的捨不得……

捨不得共患難的好友……捨不得撫琴共醉的知己……

捨不得……為他憔悴流淚的蓮……

黑色的酆都城被他拋在後頭顯地渺小，慕少艾鼓起勇氣回頭望了一眼，深知再怎麼不肯承認，再怎麼留戀凡塵，他終究是要進城，飲下孟婆湯，進入輪迴道重新投胎轉世。轉世之後，他就是一個新的人，有著全新的人生，前世的恩怨糾葛與他無關。

現在他連好友和蓮的名字都記不得，忘卻愛與恨，就從忘記名字開始。或許等他走進酆都，閻王爺拍版定案之後，他也會忘了自己叫做慕少艾。

『萬丈勳名孤身外，百世經緯一樽中……唉唉……投胎轉世之後，連詩也記不得，趁這個機會多回味幾次……』

下定決心撐起身想往回走，面對現實，這時腳邊的花兒突然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長地跟他同高，而且變成像一條繩子般，纏住他的右腳踝和右手腕。慕少艾訝異之餘，這才發現崖邊的花，是六月到十月盛開的白色君子蓮。

現在是十一月，剛好過了花期，這朵君子蓮仍是迎風搖曳盛開。看著纏著自己的花藤，慕少艾被抽離的記憶好似被重新填滿一部份。記憶恢復的情形讓慕少艾欣喜若狂，他不該忘的，不該忘也不能忘。

『蓮……白色君子蓮…白蓮……白……蓮…』慕少艾感到欣慰，因為在最後一刻他記起了摯愛的名：『清香白蓮素還真！是還真……是蓮兒……』

君子蓮依然纏著慕少艾的手腕和腳踝，慕少艾看著花，看著看著，就笑了。指尖輕點了花瓣，君子蓮彷彿有靈性，含羞草似地低下頭，就像每回他逗弄素還真時，他總害羞低下頭，輕聲要他別再鬧了的模樣。

花兒似乎一償宿願，不一會兒，花藤放開纏繞的身軀，化作點點光影消失。

是時候了。

慕少艾留戀看了方才花兒所在之處一眼，毅然決然旋身，決定回轉酆都。來到斷崖像走了三天三夜，但慕少艾只往回走了幾步，每走一步，就覺得身體更輕一分，不消多久，赫然發現那座酆都城前詭異的石橋，就出現在不遠處。柱子上頭的獬豸三三兩兩慵懶地或坐或趴，不變的是依然轉著圓滾滾的眼睛，黑色地瞳中反射出慕少艾現在的裝扮。

白髮批散，白衣飄飄，就跟進入酆都的亡魂沒有兩樣。

城門像是從內被拉開了，傳出了鐵鍊的鏗鐺聲響。出現在城門後的，是一條用石子舖城的道路，約莫只有兩個人並肩行走寬，而且被一團灰色的濃霧給籠罩著。在路旁站著一列面貌凶惡的鬼卒，手上拿著兵器直勾勾著看著飄在路上的白色幽靈，而更有讓人渾身顫慄的鬼樂，像是女子的輕吟低唱，在城裡迴蕩。

慕少艾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深吸一口氣，進入鼻腔的空氣雖然冰涼，但他已經沒有不適的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好像天空的雲朵，自由自在地不受拘束。還在徘徊猶豫時，忽然身後吹起一陣風，不著痕跡將他吹進酆都城。

沉重的門關上了。

慕少艾進了酆都城，回頭無路。

向前飄，周圍的『人』都是一臉淡漠，有的缺了手腳；有的只剩半個頭；有的開膛破肚鮮血淋漓；有的則是像慕少艾一樣，看著那些飄過去的孤魂。無論死狀有多淒慘，那些孤魂臉上都沒有表情，他們沒有痛楚，沒有掛念，也沒有意識，就只是一路逕自往路的盡頭飄去。

是他的執念太重嗎？慕少艾苦笑，都進了酆都，他還是拋不下。

就在慕少艾動作略為遲疑時，忽然身後傳來了鍊鎖的碰撞聲。回眸，只見一個白色的高大鬼卒，手上拿個一條銀色的鐵鍊，還有一個長方形的物品，踏著奇怪的步伐朝慕少艾走來。

鬼影越來越近，慕少艾這時看清了長方形之物，是有寫著字的立牌。但讓慕少艾訝異的是，立牌上寫著“慕少艾”三個字。鬼卒鏗鏗鐺當地走到他的面前，面容是像馬又像牛的奇怪外貌，但有著正常的人身。

『汝拖延甚久，已到投胎轉世之時。』

『我塵緣……』不是還要交給閻王爺審判？

“未了”兩個字還沒說完，鬼卒已經將鐵鍊纏上他的頸，用力拉扯著他，窒息的感覺讓他好像又要再死一次。鬼卒拉著鐵鍊的一端，不留情拖著他往前行。路在一個寫著『陰陽界』的石碑分了岔路，一條向左，一條向右。

向左邊的，是一片火紅的景象，樹木都枯萎了，漂浮的鬼火成了葉，看起來好像起了熊熊烈火，但卻沒有任何溫度。那邊的幽魂一臉驚恐害怕，有些甚至抱頭鼠竄，就只是為了逃離在後頭鞭策的羅剎鬼卒。哀嚎慘叫響徹天際，彷彿煉獄。

而右邊卻是一片寂靜。鬼卒拉扯的力道放鬆了，帶他走過一片青綠的竹林。竹林末端有一座橋，不同城門口的那座石橋，這座橋亮晶晶的，就算在一片黑暗中，也能看見它的橋身閃爍著如同鑽石水晶的光芒。

雖然如此，橋卻顯地若隱若現，而且透過橋身，可以看見過了橋之後，放著一張貴妃椅，上頭有個漂亮的女人，散著一頭淺藍色的長髮，眼閉著悠閒側臥應該是在小憩。貴妃椅旁擺著一張桌子，上頭有個跟橋一樣亮晃晃的碗，裡頭閃著淡藍色的光，就跟女人的頭髮一樣。

『去。』

鬼卒用力一推，脖子上的束縛消失了，待慕少艾回神，他已經『站』在橋上。是，他不像入酆都時是用飄的，而是腳踏實地踩在不真實的橋面上。鬼卒大喝要慕少艾繼續走，隨即轉身消失。慕少艾一步一步向前走，每前進一步，就覺得橋不斷在吞噬他的記憶，他連好友們的影像都快記不起。

有個拿筝的人是嗎？拿筝的人說了什麼？什麼弦…弦斷……他忘了…他真的忘了。那個身殘的人為什麼會來替他送行？他們認識嗎？殘林…有這個地方嗎？陌生男子是誰？阿九呢？在哪？他是不是曾認識一個叫阿九的人？還是只是他的錯覺？了無之境？無了之境？到底是哪裡？好像對這個地方有些記憶，可是又記不起來。剛剛拿酒給他的是誰？他記得喊了他一聲好友……好友？他的好友也在陰曹？

他的腳步停下了，不可以！他不想忘！

銀鈴般地笑聲傳來，女子的姿勢沒有變動，眼睛也未睜開，用心就能洞悉慕少艾的一切。女子聲音很動聽悅耳，黃鶯出谷也比不上。伸出修長的指，指著慕少艾，女子說道：『奈何橋啊奈何橋，世上多少奈何，親情奈何？友情奈何？愛情奈何？恩奈何？怨奈何？入了陰曹又奈何？你問奈何啊奈何？孟婆我說，過了奈何，一切何奈？』

『唉唉……藥師我……我不想忘……』原來這座橋就是奈何橋，孟婆真的不是老婆婆。『我不想忘記他們……』

『你在掛念誰？』

『素…素還真……』因為那朵君子蓮，他才想起素還真。

『哦──為什麼？』孟婆的唇帶著淡淡的藍色，臉色卻不會顯地蒼白。

『我……我擔心……』武林重任、腹背受敵、妻離子散，太多太多……

『如果我告訴你，素還真是超脫六道輪迴的星宿呢？』

孟婆輕笑，笑中帶著苦。這芍藥童子還是如同在天上的傻樣子。天上文曲星，因動了凡心情慾而被貶，乘白蓮降世，清香白蓮素還真註定要扛起維護武林和平的重任。而當年與文曲星糾纏不清的芍藥童子，也因此被隔了仙職，註定受到七情六慾的凡塵之苦，必須輪迴轉世的無奈。

當年，文曲星御龑龍昊座下有兩名童子，一曰芍藥，持點毫筆；一曰兒茶，掌飛翎劍，兩名童子各掌文武半邊天，象徵著文曲星文武兼備，是天庭上不可或缺的武官良相。三個人居住在天庭北側的夜臺，夜臺可說是天庭上景色最美之處，鳥語花香，許多罕見的珍禽異獸、奇花異草，都可以在夜臺見到。

龍昊對兩名童子寵愛有加，但也僅限主僕之禮，仙人必須壓抑凡心，保持冰清玉潔的仙骨，才能夠讓修為越來越高深莫側。文曲星苦修萬年才在天庭獲得這個地位，他不許自己或童子褻瀆了夜臺的聖潔，因此三人都是童子之身。

但世事永遠難料。一日，正值夜臺上種植的火鶴靈芝採收之日，火鶴靈芝千年才能長成一株，是難得一見的仙丹妙藥，可以讓位列仙班的仙人功力大增數千年，當然這麼好的靈芝，自然而然成為別的仙人覬覦的寶物。

龍昊在靈芝採收前一個月，就派芍藥和兒茶不分晝夜地看管。當採收時辰將至，龍昊從花神珞鶯舉辦的醉花宴回歸，哼著小曲正想去看看火鶴靈芝的情況如何，踏進花園時，只見遍地凌亂，滿目瘡痍，失去往昔風采。

龍昊怒火中燒，目光掃過一地狼籍，花園空空蕩蕩，不見芍藥和兒茶，但憑龍昊的內力，早就察覺花園裡來了不速之客，滿是肅殺的氣息。

『是誰？膽敢在吾龍昊面前放肆？』拂袖，不悅。

鷹眼看著眼前席捲的黑雲，下一瞬間，狂傲輕蔑的笑容傳來，一名有如蝙蝠的男子，左手拎著芍藥，右手擒著兒茶，笑嘻嘻地如狂風一陣，吹到龍昊面前。芍藥和兒茶都已昏迷，身上傷痕累累，看來歷經一番激戰仍是不敵……不敵眼前這個遊走人仙鬼三界的冥婆法王。

『哼，想不到堂堂法王，居然用這麼卑劣的手段。擒我童子何故？』語氣中有著擔心和焦慮，但對冥婆法王的行徑卻是怒火中燒。

『本座來跟你要火鶴靈芝嚐嚐。』冥婆法王毫不在乎看著芍藥和兒茶，聲音不高不低，平板地近乎沒有任何起伏。御龑龍昊一向和仙界的神佛處地很好，唯一的例外就是眼前這個整身黑活像隻蝙蝠乾的老傢伙，長的醜陋就算了，心腸更壞。

『你的如意算盤打得真精。』間接回絕冥婆法王的無禮要求。

『嘻嘻，早知道你的答案，所以我用你兩個童子的功體來換。』

龍昊瞇起眼，像是盯著獵物的豹，仔細看著獵物的動向。誰知！

『嘖嘖──童子身勝過靈芝，你覺得本座會放棄到嘴邊的肥肉嗎？』話說完的下一瞬間，兒茶突然劇烈扭動起來，瞬間化成灰粉，散落在花園各處。一切太過措手不及！龍昊身軀一震，微微向後退，心好似被毒蛇狠咬，痛地他皺緊眉，嘔了口朱紅。

『下一個…就輪到芍藥了。』冥婆早就摸透龍昊的個性，他功力高強，長袖善舞的手段讓他人緣極佳，遇到困難更會不惜玉石俱焚。但……只要攸關他童子的性命，他可以不惜拋下一切，也要保全童子之命。運起掌上功力，冥婆正要下手，龍昊捧著心，大喝阻止，讓冥婆的嘴邊勾起勝利的笑容。

『住手！』龍昊化作千百身影，混淆冥婆的視覺，冥婆只感到身邊吹過一陣風，還來不及反應的同時，風停，昏迷的芍藥已被龍昊安穩地擁在懷裡，而冥婆的手上則是多了一株火鶴靈芝。『靈芝儘管拿去！不准傷害我的藥兒！』

在冥婆得意離開之後，龍昊降膝尊貴，完全撇開身為文曲之星的高等仙位，晝夜廢寢忘食地照料芍藥。三個月後，傳來冥婆法王在天庭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功力全廢之外，還變地瘋瘋癲癲，動用許多神將圍捕後，以捆仙索全身綑綁，鎮壓在西方如來的寶齡塔中。

聽到這個消息，龍昊冷哼，掩不住眼神中的笑意。盛傳文曲星之血可以讓人聰慧，也可以讓人便地癡愚，端看他當天的心情而定。當日兒茶之仇他怎麼可能不報？靈芝上有著他嘔出的朱紅，為了報復，他可以忍下一切，就為了等三個月後的今天。

抱著依然昏迷不醒的芍藥，龍昊靜靜地帶著他到花園裡賞花。在神兵向他傳達這個好消息離去之後，他若有所思地跟芍藥說著，茶兒的大仇已報，要他安心養病。正當龍昊喃喃說著時，懷中的身軀動了一下。

『藥兒？』

芍藥緩緩張開眼，語氣仍是虛弱：『御…御龑……大人……』

龍昊欣喜若狂，顧不得主僕之禮，緊緊抱住芍藥。從此之後，他們主僕的關係開始變調。芍藥依然盡心盡力服侍龍昊，但是不像以往拘僅；龍昊則是變地喜歡看著芍藥，喜歡抱著他，深怕再次失去。龍昊以為如此的轉變，是因為兒茶在他面前灰飛湮滅之故。誰知……

一日，芍藥趁著空檔跑去天河沐浴，卻忘了先知會龍昊。龍昊遍尋夜臺不見人影，突然起心動念往天河走去。一至天河看見芍藥正在沐浴，玩心大起本想捉弄一下他的童子，誰知道渾然不覺的芍藥，毫不遮掩地掬起天河之水，洗著自己的身軀。

晶瑩剔透的水珠沿著芍藥的頸，滑落到他白皙無暇的背，修長的雙手輕輕搓揉著肌膚，配上那張粉嫩美麗的臉蛋，龍昊看癡了，壓抑的凡心不安地躁動。他感覺到有個不該受到刺激的地方，隱隱傳來腫痛的異樣。

『藥…兒……』聲音藏著難受的低啞，龍昊覺得這樣的自己不太對勁。

『啊！』芍藥聽見龍昊的聲音，急忙從天河站起轉身：『御龑大人，芍藥忘了跟您交代行蹤，請處罰。』低著頭，芍藥用餘光看著面色通紅的龍昊，以為他是因為自己未告知前來天河而生氣。卻不知龍昊的臉紅心跳，是來自於他。

天河之水的河面高度正好到芍藥的腰下一吋，龍昊看著眼前裸身的芍藥，晶瑩的天河水從他身上滑落，滑過細緻的頸…誘人的鎖骨…胸前的紅粉嫩蕊…一路到了想一探究竟的香臍，最後從鼠蹊部的陰影沒入天河。

第一次，龍昊看盡了芍藥的裸身，完美的身材比例配上白裡透紅的肌膚，玲瓏有致的身材用來形容男子並不恰當，但龍昊難以思考的當下，也只想得到這個形容詞了。他的藥兒，他的藥兒竟是美地勝過任何仙子的極品尤物。

每從芍藥身上滑落一滴天河水，龍昊的理智就沒入天河一分。

『大人？』起首，芍藥覺得龍昊很不對勁：『芍藥讓您生氣了，請責罰。』

『藥兒，』聲音還是沙啞的，藏著情慾。龍昊知道自己動了心，無法再駕馭無慾無求的神性：『你從跟了我之後，就只認定我是主嗎？』

簡單的問句掀起芍藥心中的巨浪。起初他跟龍昊之後，就只單純認定龍昊是天上的文曲星宿，是他要服侍的前輩。但時間一久，他卻深深被龍昊吸引了，他喜歡看著龍昊，喜歡聽他說道，喜歡看他笑，喜歡他喚自己藥兒。

在冥婆讓自己受了重傷之後，龍昊對自己無微不至的呵護照顧更讓這份情感越來越難以隱藏，但芍藥也知道，踰過了界線，他將永除仙班，萬劫不復，更可能害慘了龍昊。

當下，龍昊卻問自己這麼難以起齒的問題，芍藥抿著唇，感覺到體內一陣熱，正燃燒著自己的理智。『芍…芍藥……很…很喜…喜歡……大人…….』

聞言龍昊笑了。緩步走下天河階，河水一吋一吋溼了龍昊的衣，白色的絲質衫袍觸了水，更顯地和肌膚相貼，修長的雙腿線條顯而易見。芍藥吞了吞口水，目光別至他處，不敢正眼瞧龍昊。

走到芍藥面前，龍昊用手托著芍藥的下顎，將他的頭轉過來面向自己。性感的唇瓣此時此刻更顯地危險。『你害怕嗎？』

『大人…不怕……芍藥也…不怕……』

下一秒，芍藥只感覺到唇瓣被激情的掠奪，溫熱貼上了他身體的每一吋肌膚，粗糙的大手撫遍全身，讓他渾身酥麻癱軟。河水包覆著這對纏綿鴛鴦，將他們帶進慾海的情熱濤流。在龍昊火熱貫穿自己時，芍藥忘情地呻吟吶喊，他緊緊攀著健壯的身軀，任憑大人在自己體內恣意，灑下屬於愛的歡愉。

這世，芍藥成為救人濟世的藥師慕少艾。

註定和文曲星有緣無份。

『那很好……很好……』幽冥地府走一遭，慕少艾不想讓素還真受苦。如果素還真是天上的星宿更好，不用經歷如此折磨人心的輪迴。『那我放心了……』

緩緩過了橋，走過的路不能回頭，過去都該放下了。看著碗裡的淡藍色液體，慕少艾的手輕顫，慢慢將碗拿起。碗裡的液體因為慕少艾的手抖而晃地厲害。孟婆微笑起身，搖頭嘆息，這芍藥小童在天庭是傻樣子，做人也是傻樣子，現在要投胎了還是那副傻樣子。

他和文曲星都愛傻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為何不管是人還是仙，都生死相許而不渝呢？

『照孟婆我定的規矩，喝下孟婆湯前是不准有任何雜念的。』長指甲指了指正要過橋投胎的遊魂。『不然就是有牽掛，投了胎會有模糊的前世記憶糾纏。這很麻煩，到時候上頭怪罪下來，又是我孟婆的責任。』

慕少艾依然看著晃動不安的液面，就像那日海上的風浪……是風浪嗎？

『你啊，唉……』怎麼都是傻樣子？『你和他的緣未了，而且生生世世都會糾纏下去，只是永遠都是有緣，無份。』特別強調有緣無份這四個字，慕少艾抬起頭，看著美麗的孟婆。

『喝下孟婆湯之前，想跟他說什麼話就說吧。』而後把音量放低：『這可是孟婆我給你的小特權，幾世下來，我看到你就心酸。』為情所困，無法超脫，芍藥童子當年被奪去仙職前立誓，除了御龑大人，他誰也不要。就因為這個誓言，讓他被牽絆了好幾百年。

『快喝吧！等等鬼差要是來，孟婆我也擋不下。』催促。

慕少艾捧著碗，張開口，腦中浮現了素還真在峴匿迷谷說的那段話──

『潮來潮往……風…起風散……與君一別……相隔千里……陰陽生死之遙……君何忍棄蓮別離？君何年能再與蓮相見？蓮恨…恨不得共赴黃泉……少艾……你曾說……天邊路…只…只願……我……』

知道飲下孟婆湯的後果，慕少艾流著淚，一字一句清楚說道：『蓮兒，天邊路…只願與你……與你手雙挽！』

就算再被誓言綁縛百年千年，他也甘願！

冰涼的孟婆湯碰到唇，慕少艾咬牙一飲而盡。冰涼入喉，慕少艾只感一陣天旋地轉，讓他分不清方向。眼前所及是一道強烈的白光，亮地讓他睜不開眼。等道光亮漸暗，他感覺到身體越來越小，越來越不會走路，而只能用爬的。同一時分，白光中出現一道朱紅色的大門，大門呀然打開了，他笨拙地爬過去，門後是一片花團錦簇的花園。

慕少艾只覺得好累好累，累地讓他想好好睡一覺。眼皮子越來越重，慕少艾在花叢中選了一個最適當的地方，那兒有成片的白色君子蓮，香香的味道讓他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用手當枕，花瓣當被，就這麼進入夢鄉。

朦朧中，他隱約聽見一個女人開開心心的聲音，不斷喊著──

『是個美娃娃！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個美娃娃！帶把的美娃娃！將來長大一定是個美男子啊！』

而後傳來的是低沉的男聲：『哈哈，好好好，通通有賞通通有賞！改明兒個我們將娃娃帶去琉璃仙境，請素賢人替吾愛兒命名。』

『老爺您說的是神人素還真嗎？』

『當然當然，若吾兒能讓素賢人賜名，是莫大的殊榮呀！』

『慕容家真是祖上積德，看這孩子五官長的端正漂亮，一定大有前途。』

『他是貴子，一定是貴子。』

『可不是嗎？十一月十一日出生，雙雙對對，肯定萬年富貴。』

半夢半醒間，小娃娃只覺得素還真這個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聽過……

不管了，他想好好地睡一覺……

人當歸，無論身處何世。

記住了誓言，天邊路只願等你。

看不見的紅線，繫住相牽的手，相許一生一世，或許不切實際，或許是不可能實現的虛話，但情人相守相繫，生生世世，天涯彼方有你相伴。

不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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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還真看著閉目對奕的兩人，手交疊在大腿上，臉上的表情變化多端，甚者棋盤上的棋子會無聲移動，在棋盤上游走，就像兩人用心識在下棋。

過幾天要送阿九上學堂，慕少艾不知道從哪打聽這間文曲星廟很靈驗，硬是要他買了蔥（聰明）、芹菜（勤勞）、一瓶油（加油）和竹筍（順利），七早八早就來到文星祠上香，希望阿九可以勤勞又聰明，念學堂也可以順順利利。

正殿祭拜完畢，他和少艾沿著走馬廊欣賞著祠裡的精美壁畫和雕刻。少艾對建築的裝飾頗有研究，還會跟他講述來由典故。但其中一副，少艾卻講解了全部之後，突然沉思良久，不發一語。

那是一副兩儀八卦，中央兩條相望的鯉魚表兩儀，周圍有著長命鎖和四隻象徵四象的螭虎，天圓地方的雕刻恰到好處，但少艾講地開開心心，卻在看到最外圍表示賜福的蝙蝠圖騰時，頓時安靜下來。

他問少艾怎麼了，少艾聳聳肩，露出一個錯縱複雜的表情：『唉唉！藥師我天生就對蝙蝠沒好感。』他再追問為什麼，少艾只是說，從小他就常常做一個惡夢，夢到有一隻巨大的黑蝙蝠，抓著兩個人猖狂地笑著，模樣和態度讓他渾身厭惡，從此就不喜歡蝙蝠這種生物。

『蝙蝠也挺冤的。』在心中笑著，素還真跟著慕少艾走出迴廊，卻有一個全身雪白，鬍子長拖到地的老者，笑咪咪地站在步口廊，看起來站了很久，廊上放著一座棋盤，邀慕少艾下棋。

慕少艾看了素還真一眼，素還真微笑以對，慕少艾蹙著眉考慮一下答應了，蹙眉的原因是因為他覺得老者似成相識。棋盤上劃著簡單的方格，卻只有幾顆雕刻精美的象牙棋子。

「前輩，這棋要怎麼下？」

人形棋子有著一個圓形的底臺，用米白色的象牙雕刻出栩栩如生的面貌。慕少艾的棋子有五顆，一顆是漂亮的女子，手裡捧著一個缽，不仔細和還以為是化緣的和尚；一顆是一個拿著鎖鏈的小兵，小兵長的像馬也像牛，如人的身體，背後還長著一對黑色翅膀；另外三個則是像很漂亮精緻的人偶，其中一個拿著枝毛筆，另一個揹著一把劍，還有一個是站在雲上，書生模樣的男人。

老人的棋就很簡單了，只有一個蛋型的鏤空的小臺，上頭有著一朵花，還有一顆棋子刻著一個旅人模樣的浪人，另外一個則是刻成慕少艾最討厭的蝙蝠。

「用心成就的道路下。」

「唉唉，心成就？」是元宵到了要猜燈謎是嗎？「心…成就？」

心…要成就什麼？成就道路？因為有了道路才能知道方向？成就要下棋的策略？但當已經存在侷限的路途，又怎會求得真理？還是因為有了侷限的思維，所以道才存在？因為有了謀策，所以才能下這盤棋？那這樣的道就真的是大無為？是人操縱了棋子？還是人成了棋子而被棋盤操縱？若有心成就，成就的又是什麼？

「別想這麼多，下了就知道，妙不可言吶。」

好似猜出慕少艾心中的矛盾，老人閉著眼，手抬也沒抬，浪人之棋就在簡單的棋盤上行走，移到了拿著毛筆的小人偶面前。慕少艾看了目不轉睛，和素還真交換眼神，隨即閉起眼，用心去感受所謂的憑空之棋。

棋下了一個時辰，兩個人也沒說話。少艾有時後的表情在笑，有時後卻是全身顫抖，面色鐵青。素還真著急，但觀棋不語真君子，他只能一直守在少艾身邊，不時用手絹擦著少艾額上滲出的冷汗。

「啊！」慕少艾猛然張眼，老者也在同一時分緩緩張開眼睛，依然是方才和藹的笑。素還真大驚，趕緊握住慕少艾的手，眼神滿是擔心。

「不用害怕，不用擔心。」布滿皺紋的手指，指向棋盤，老人家笑笑的，讓素還真和慕少艾心情恢復不少。老人家搓著白色長鬍子，老態龍鍾的模樣，說起話來卻是字字清晰，好似從丹田運氣而出。

老人微笑看著慕少艾和素還真兩人，欲言又止，思索一陣開始憑論起來：「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惡念，或者是恐懼，它可能被快樂永遠掩埋，但也可能世世跟隨著。這盤棋小哥贏了，戰勝了內心深處最恐懼的事。」

「藥師我不懂。」皺眉，慕少艾看著眼前的老人，疑惑問道。

方才一下棋，就像進入了一個幻境…應該是幻境的幻境。他見到酆都；見到孟婆；見到跟素還真模樣相似的龍昊；見到了簡直是和自己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芍藥童子；還見到了讓他討厭的大蝙蝠。是夢？是幻？還是什麼都不是？慕少艾頭疼，先前的景像太真實。

而……什麼又是內心深處最恐懼的事？

當他在藥王谷立志當一名濟世救人的大夫時，他最恐懼的就是看見病人在自己面前斷氣；當他陰錯陽差習得刀劍武術時，他最恐懼的就是今天能助人的武，明日會不會變成害人又害己的工具；當他與笏君卿策劃消滅翳流時，他最恐懼的是有一天與結拜兄弟兵戎相見；當他帶著阿九隱居峴匿迷谷時，他最恐懼的是深怕翳流的餘孽會對阿九不利。

而現在，他最恐懼的是，與素還真分離。

「這麼多世，也該夠了。」老人站起來，清澈的眸子給了慕少艾很多力量，讓他心情平復不少：「當凡人雖然苦，但是也有當神仙所沒有的快樂啊。」

搓著鬍子，語氣中很感嘆。神仙要的是無所求，不求善也不求惡，一切從心。當心為善，則成就圓滿；當心為惡，則造就歷練。沒有確切的對錯，可以和心愛之人雙宿雙飛，這種快樂，不是神仙所能體會到的。

相傳人在世，都只有不完整的一半，只有找到生命中的另外一半時，才會覺得完整。女媧造人，分做陰陽，陰的另一半是陽，陽的另一半要用陰來互補。但女媧造人的時候，卻忘了陰與陰，陽與陽同樣可以成為一個完整的個體。

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超脫了陰陽的侷限，卻追求著同樣的圓滿。沒有什麼是天經地義，這是一種感覺，一種愛，也是一種情不自禁。同性相戀並沒有錯，老人家若有所悟點點頭，不管芍藥投胎轉是成為男人或女人，他（她）愛的就只有御龑龍昊一個人。

「可否請前輩明示？藥師我…真的不明白。」

「呵呵……我怎麼會是前輩？啊……也是也是，重新修練也是過了好幾千年，你的模樣沒變，我卻老了，呵呵……」兒茶捲著他的鬍鬚，若有所感。「何須再明白？把握當下，記住你的誓言，一切都明白了。」老人話說完，隨即化做一團煙霧，連同棋盤也消失無蹤。慕少艾想追問，身影早就消失無蹤，只聽見從天空傳來一句：「老人家我叫兒茶，你別忘了呀…呵呵……」

兒茶？有印象……他應該可以想起來。

「少艾，你還好吧？」

看著素還真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臉，慕少艾忍不住激動地緊緊抱住他，想把素還真牢牢柔進懷中。他怎麼會忘？朱痕…阿九…笑禪…天險刀藏…無悼一人庸…都是他的摯友，素還真更是他的愛。他不能忘！不可以忘！

「到底發生什麼事？」手指捲著慕少艾的眉，憐惜地摸著那張怎麼也看不膩的臉，素還真輕聲問著。

「唉呀呀，藥師我回程路上說給你聽。」至少等他能將一切完全理解之後。

待兩人跨出文星祠，慕少艾再次回頭看著心中熟悉之處，他真不敢相信，應該像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境中的夜臺跟這座祠好像……素還真和龍昊的容顏……孟婆給他的特權，說得那個故事…….盤旋腦海不散。

「少艾？」看見慕少艾又傻了，素還真輕拍著慕阿呆的臉頰問道。

「唉呀呀！玄了奇了，藥師我不信也得信。」搓著太陽穴，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信什麼？」歪頭。

水汪汪的眼轉了轉，慕少艾露出一個讓素還真明白的笑容。

「唉唉！信我會愛你生生世世。」語氣中有著無比的堅定與承諾。

「你……」害羞低下頭。「嗯……我也是。」

雙手牽起素還真，十指相扣，天邊路，只願與你手雙挽。凝望的雙眼，訴不完的情衷，相視而笑就是最好的愛語。身後的廟祠成為襯托，就像回到夜臺，龍昊和芍藥相處千百年之處，相許的愛情誓言，穿過時空來到現在。

只要明白了心，哪怕經過輪迴，都不算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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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雪

舊地不見熟悉客，今時只餘夢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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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57)

467樓發表於: 2007-03-09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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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之......
(麒:奇怪~這次是喜劇版的啊==lllll怎麼聲音這麼怨念)
雪.......
聽不到歌歌QQ
雪的電電沒裝喇叭，
(雪是機器白痴.....不會裝.....)
所以歌的部分等禮拜六雪讓雪妹幫我裝喇叭後，雪才能聽了QQ
但是(語氣愉悅~)雪很高興收到這份驚喜呢~^//////^~
感謝小之~>//////<~
******

少艾!!!!(氣勢磅礡居高臨下的瞪著少艾)你敢走嗎?
慕:......不敢(有這麼多隻眼睛在瞪吾QQ)

少艾，你走了，就算你走了，
你的魂魄上也呈滿執念，重的你的雙腳無法抬起吧~對吧!
劇中的你，讓我好氣好氣好氣，
氣的只要看到你，就想哭........

啊啊~回來說小之的文~(擦淚ING)
這次的喜劇版~
(雪: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這真的是....喜劇嗎?~~)→被小之毆飛~
幸好少艾只是有個奇遇，
讓他得知了以前的事，雖然幻影似假，但他也不得不信囉~
(本來這種事情就是真真假假假亦真囉~^^~)
只是雪很好奇他當真敢把這件事告訴素素嗎?
說了，說不定惹的愛妻心裡難過，雙眼變成兔子眼；
不說，素素會好奇到心裡很難過~
(雪:體貼的素素怎麼會逼問呢~^^~)
啊啊~很兩難.....

另外雪這次看喜劇版時，突然發現一件事~
(天音:上次沒發現?真遲鈍)
(雪:QQ)
在古早時代(被少艾毆飛~~)的少艾是受的!!!!!!!!
(瞪大雙眼~比突眼金魚還大.....)
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滾地爆笑)
(慕:笑‧夠‧了‧沒?)
這個是(遲疑一下)所謂的風水輪流轉嗎?

一方疏雨─相簿相簿更新2022/07/23[竹北遠百]

是否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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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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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3)

468樓發表於: 2007-03-09 08: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在兩性調和之下,延續生命,這是女媧的本意,但世間卻少了同性之愛
是自然還是不自然,情感本來就不受自然所限定,真情流露也是值得去
爭取的,看了一系列慕蓮全集外加番外,都感覺這對戀人都比誰還幸福
願少艾合素素有好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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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子塵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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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69樓發表於: 2007-03-10 10: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Q_Q一口气把文全部看完，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很厉害了……当然，大大你能写那么长，才是最厉害的～～m（－_－）m
可是好好看哦~ 慕蓮配对很少见，但是大大你写的好好！
甜蜜甜蜜～内容却很充实～～

少艾真是好丈夫啊～～穆夫人真有福气
（素素：＝＝＋叫他素夫人！
少艾：呼呼，谁是夫人大家都看到的^++^）

偶真的很喜欢里面的很多配角的对话呢，特别是鹿王和西风小妹那段关于“下辈子结婚，时间是长了点，但好歹也定下来了。”
当时真是笑死啊

看到中间的时候，真是深刻觉得，两个人相爱真是不容易，不过好在大家都很支持着他们。
看到少艾很想要两人的小孩时，我就在想素素不是练过什么功，能转成女身吗？那干脆就让素素转成神秘女郎生个小孩吧～（被君子风扇飞！）

到现在看到前传，我突然有那种少艾能有姓“柳”的潜质哦～不过貌似在正文中说到，他们的初夜是在退隐后吧～～那如果前传很长，可怜的少艾不是只能看，偷摸，却不能吃？o_O！！

这样会不会太可怜了？
（少艾：某只在角落的猫，麦躲！我知道你在偷笑！＝＝＋）
看完回帖反而觉得太多想法难打出来（不愿意承认懒的某只的借口……）～～送上一朵小花表示偶的崇拜！
下文～～我要看～～～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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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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