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2.17 【完结】【赤俏】墨染（02.23更新至4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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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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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樓發表於: 2016-02-01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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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好。”
戮世摩罗听到这个没有意料到的回复时，马上笑了出来。晃着脚，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着榻上安坐的那人。
“你在动什么心思？”
“你又在动什么心思呢？”
俏如来慢慢起身，将一旁架上为了给他换药而脱下的血衣一件一件穿上。在将佛珠绕到手上时，他回身看了他的弟弟一眼，仍是挂着事不关己的笑容，那人见他回眸，便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我就当大哥你是拒绝了。”
“你想试什么？”继续回到榻上坐好，俏如来安静拨动佛珠，“不用试了。”
“哈。”

在戮世摩罗走后，俏如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个屋子，没有密道也没有机关，甚至更离奇的是，连锁都不上一个。
他早就吃准了自己不会离开么？
不过如今，他的确也不会离开他。魔气的源头在他身边，克魔之器在他手中，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走。
重新坐回到床榻上，俏如来开始快速整理现在他手上的信息。
赤羽在前线，并且已经领着大军突破围攻深入核心了。伊织受了伤，伤势他现在还不能判断，估计不轻。戮世摩罗用魔气豢养的死士，能用的不足十人，但是战力不容小觑，目前还没有动作。长期的拉锯战和前段时间的接连吃瘪，残忍联盟内部已经有人对戮世摩罗这个首领表示不满了，这方面的小动作多半是赤羽设计煽动的。而他自己……
俏如来压在左肩伤口上，小心地动了动胳膊，果然还是有些疼。
但是没关系，他知道那人一切都好。

俏如来所在的房间，是戮世摩罗自己房间的侧室，虽然有窗子，但是已经被钉上木格网了。房间隔壁便是戮世摩罗自己的居室，真是身有猛虎在侧的局面了。如今他也挑不得环境，能从地牢脱身已是万幸。估摸着自己还需要再养几日左肩的伤才算大好，推算一下赤羽目前的位置，俏如来倒是有些讶异。
明明都快到达本部了，却一直在外围徘徊，迟迟不再往前推进。赤羽在试探什么？又或者在等待什么呢？被关押时些许听到的讨论中，俏如来可以知道目前残忍联盟内部也有不少流言传出来，无非都是关于他的身份，和他与戮世摩罗的关系。
毕竟兄弟。
在外人眼中，他们毕竟兄弟。
所以戮世摩罗坚持要生擒他，所以在见过他之后戮世摩罗发了很大一通火，所以在他病危时亲自带他离开了地牢……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用“毕竟兄弟”四个字概括。然而其中复杂的恨意和纠葛，恐怕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赤羽知道。
所以这些流言，多半是在赤羽的授意下，让人传出的。看来，他旨在从内部瓦解入手了。
“可惜如今的俏如来已是伤疲在身，怕是难以同先生里应外合了。”
苦笑着摸着肩上包扎的绷带，俏如来沉下心来拨着佛珠，拨到了绳结时，他指尖犹豫了一下，停住了。
还是有些担心。
伊织前辈的伤势不知如何了，若是很严重的话，赤羽怕是要分神顾忌她，甚至更严重一点，他会让她回去。这样的话，那人便是孤身在前线了……他就这么有自信？又或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迟迟没有推进战线的？
越想越心惊，又被困在此地，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佛珠。突然窗边似乎有人的气息，俏如来警觉地一闪身，隐身进了阴影处。不想那人用蹩脚的中原话悄声说道：“俏如来，军师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扎营在残忍联盟本部附近，赤羽站在高地上遥遥看着远处的建筑群，沉默地把玩着手中的东西，待到有人靠近时，才收进怀中。
“看什么这么出神？”
“你坚持不肯回去，又不好好养伤，你这样我很困扰啊，伊织。”
伊织咳了两声，又拉紧了披风，强硬地答道：“都到这里了，你还想打发我回去，我是怎么都不会肯的。”见他视线落在残忍联盟的方向，便又追问了一句，“你找到俏如来的所在了？”
“嗯。”手摇折扇，赤羽轻笑道，“你那日分明就看出了他家徽上的术法，会猜不到用途吗？”
“我当时只是奇怪，他人就在你身边，你为何还要设置那样的术法。现在看来，你早就想到他会孤身前往残忍联盟么？”
“没有。”赤羽微皱眉，手中折扇收回，加重了语气，“我从来没有设想过，他会离开我身边。只不过……”眼神越过残忍联盟，投到了更远的方向，“他到底不属于东瀛，迟早会走的。我只是希望，在他仍在我身边时，我可以感觉到他。”
伊织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赤羽一拧眉，说道：“你是觉得我太霸道了？”
“没。”摆了摆手，伊织转身往回走，“我觉得刚刚好。”
语气听着就像是在揶揄他，赤羽只能叹了口气，继续眺望。有轻巧的脚步声响起，赤羽嘴角一弯，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军师。”那人跪在他面前轻声说着，“属下已经把军师吩咐的东西交给俏如来了。”
“他应该马上就知道是什么了吧？”
“是的，他收下了。”
“那他可有吩咐你什么？”
“他问了伊织大人的伤势，还问了西剑流现在的情况。”那人似乎有些犹豫，斟酌着怎么说接下来的话，赤羽扫了他一眼，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他还说——”

“先生分明就是逼俏如来决定，这次又打算怎么说了？”
那位大人柔和地笑着，接过那东西收进了袖中，对着他吩咐道。
“你便这么告诉他，他会明白的。”
所以他现在把那位大人的原话告诉了军师大人，军师大人果然大笑了几声，心情很好地摆摆手，让他下去了。他离开时，回头偷偷看了一句，军师大人意外有些失神，手指一直摩挲着手中的石头。
虽然军师大人始终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似乎只有在涉及到那位大人的事时，才总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多遍才能决定下来。不过，那位大人的语气似乎也不是埋怨，倒像是……很有默契的认同。
罢了，这不是他一个小卒能够猜到的了。
他这么想着，又潜身消失在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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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樓發表於: 2016-02-23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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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戮世摩罗最近感觉非常地不爽。
先是西剑流那边动作频频，却都只是小打小闹，连试探都算不上，就在周围小范围的干扰战，没意思地很。残忍联盟内部问题也很多，那些流言，他也多少有些耳闻，统统被他直接处理了。然而处理得越多，流言就传得越厉害，渐渐有模有样了起来。
最初只是质疑他留着俏如来性命这件事情，到了后面，都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存在共谋嫌疑了。
实在气愤。
松了松手指，被他扼住喉咙将近昏厥的人才终于得以喘口气了，戮世摩罗冷冰冰地看着脚下的众人，丢出了最后一句狠话。
“都说你们要好好念书，多动动脑子，这些流言能信吗？下次再让我听到这些话，我只好关门放魔了。”

慢条斯理地在俏如来面前坐了下来，戮世摩罗很有耐心地笑道：“大哥，你这样我很困扰啊，伤好了就准备动手了？”
“我早就说了，你选的路错了。”
俏如来垂眸答到，他平静的语气让戮世摩罗更加恼怒，但是他越生气，就越是笑容满面。如今他勾着冷笑，边摸着自己的手指，边歪着头问道：“史家人做的就必须是正确的事情么？谁立下的这个规矩？还是说，我现在已经证明了，我果然不是史家人。”
俏如来眼神一凉，抬头怒视着戮世摩罗，后者对于他的反应反而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吧，你生气了，你也知道自己错了。”
“……小空。”俏如来深吸一口气，很真诚地说着，“停止吧，在无可挽回之前。”
“好呀。”戮世摩罗粲然一笑，眯着眼看着俏如来，“然后呢？然后你要怎么做呢？接管残忍联盟？还是全部交给赤羽信之介？”
“这里是东瀛，自然由他们自己决定。”
“那我呢？”
戮世摩罗很温柔地勾来了几缕俏如来的头发，绕在指间把玩。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随口问问一般，但是这个问题让俏如来浑身一震，答不出来。手一松，那些许发丝便离了手，戮世摩罗重新抬起头看着端坐着的俏如来，扯开了一抹冷笑。
“你回答不出来，因为在你们设计好的结局里，本来就没有我。”

戮世摩罗离开后，俏如来摊开了一直被他紧攥着的手心，里面躺着一颗石头。
同心石。
那日，赤羽让人转交给他的便是这个东西。赤羽先是让鬼夜丸从霜的手中拿到了一颗，又在临行前问银燕要到了另外一颗。如今，他们正是靠着这两颗石头互通消息，里应外合。其实说到里应外合，俏如来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他只能把他知道的尽可能详尽地告诉赤羽，包括残忍联盟内部现在的情况，戮世摩罗的状态，以及，未来他们应该怎么布局。赤羽多次安排人手在周围小范围试探，就是想找到那批死士的所在，从现在来看，最大的可能性果然还是在戮世摩罗身边。但是并不在他房间附近，所以这还是一个隐患。他们放出去的风声已经慢慢在瓦解残忍联盟本来就不团结的内部，戮世摩罗阴戾不定的性子，本身也是他们一大诟病所在，如今高压之下的暴戾，更成为了催生流言再度升温的关键所在。
然而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个原因。
那便是，他到底不是东瀛人。
如同俏如来自身一样，非我族人，其心可议。他之前已经经历过了，如今，不过是他的弟弟再次经历了一遍罢了。
轻叹一声，俏如来将同心石重新收回了袖中，眼睛望得远了一点，神思便有了片刻的出游。戮世摩罗最后那句话，狠狠地刺到了他的心，或许他说得没错，但是俏如来不能认同。因为如果连他都认同，那么戮世摩罗就真的没救了。
“小空，爹亲和银燕，都还在盼着你回去呢……你知道吗……”

战事逐渐升温，残忍联盟的兵败却是那么地意料不到。
一路颓势，沿途的关卡纷纷倒戈，如今是树倒猢狲散，节节败退之下，哪怕是戮世摩罗也沉不住气了。
决定亲自出征前，他刻意见了他的大哥一面。
那人仍是熟悉的样子，冷静沉稳，面不改色。印象中，他很少见到他大哥有过别的表情，最大一次的情绪波动，还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是战后的沙场上，他持剑看到浑身是血的那人。那人见到他时，露出了难得的剧烈情绪——震惊，担忧，疑惑，紧张……很多很多的情绪，却只有那么一句话。
“小……空……你早就恢复了？”
是啊，他早就恢复了，早就知道，他们都想他死，都希望用他去结束战争。无论是西剑流之乱，还是灵界封印，无论是赤羽信之介，还是史艳文，他们都希望他死。
真是没意思的人情关系啊。
戮世摩罗很认真地想着。
所以现在他看着依旧平静的俏如来，突然有种很悲凉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
“大哥，说件有意思的事情。”绕了绕自己的鬓发，戮世摩罗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些被我用魔气豢养的死士在哪里么？我现在告诉你。”
俏如来仍是没有表情地看着戮世摩罗，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只见他拍了拍手，一个黑影便闪进了屋，那团黑影非常轻松地就把俏如来钳制在榻上。戮世摩罗歪着头笑了，他翘着腿很舒服地坐在那里，然后满怀恨意地说道。
“你们不是想结束战争吗？那么我就给你们一个结束。”

一阵冷风吹来，赤羽打了个喷嚏，卷起门帘又垂了下去。秋季的夜晚还是有几分刺骨凉意的，赤羽端着药碗，循例喝着药，手指在形势图上一一掠过，突然外面传来了厮杀声，惊得他急急把药碗一放，起身出营。
约莫八个黑影趁着夜色偷袭西剑流，打首的那个，就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人。
戮世摩罗。
逆神直直落了下来，赤羽一个转身，化出凤凰与他相接，才撞上，便是火光迸裂。两人各退了一步，赤羽负手握刀，面色沉稳地看着他，戮世摩罗还是扯着一贯的笑容，同他打着招呼：“看来你早就猜到是我了？又或者，我大哥已经告诉你了？”
“……无意义的揣测，首领是谁，对赤羽信之介而言并无区别，一样斩杀罢了。”
“对你没区别，对俏如来呢？”戮世摩罗压低姿势，小心观察着赤羽的动作，“如今我有魔之甲在身，虽说有些破损，但是用来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哈，看来我被你小看了。”赤羽握紧了刀柄，也摆出备战姿势，“我说过，我会为精忠尽力周全。”
“包括斩杀他的兄弟么？”
挑衅的话语并不能动摇赤羽的表情，他仍是一副沉着自如的笑容，刀光剑影中，厉声答到——
“如果有必要的话，包括斩杀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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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樓發表於: 2016-02-23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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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赤羽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各种意义上。
与他交手，戮世摩罗必须保持绝对的注意力，提防他所有的出招。那些席卷而来的火星，并不是那么好躲避的。魔之甲在那次大战中已经破损得非常厉害了，很难维持应有的作用，不过几招过后，赤羽便能摸清他的弱点在哪里。
“啧，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是我最讨厌的人。”
才碰到地，戮世摩罗便脚步不稳地踉跄了几步，用逆神勉强支撑身子，他仍不忘跟对面那人贫嘴。赤羽倒是没什么耐性，并不应声，直接提刀上前。方对上，又撞开了，重剑震开的余力还在虎口隐隐作痛，赤羽不动声色地皱着眉，咬了咬牙。
他每靠近戮世摩罗一次，身体的痛楚就加重一分，渐渐地，居然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虽然表面上仍是强撑，但反应速度和出刀力度实在难以隐藏。戮世摩罗也逐渐感觉到赤羽的无力，露出了了然于胸的笑容，在他们又一次地对刀时，他意外一掌击去，竟然破了赤羽的防御，打中了他的胸口。随即，赤羽一口黑血便吐了出来。
“哈，我猜得果然没错，我派出的人还是伤到你了。”戮世摩罗持剑负手而立，得意地笑了，“怎么样？这被魔气侵蚀的感觉。”

俏如来被戮世摩罗派来的那个死士反剪双手压制在榻上，动弹不得。
那个死士同之前的死士大有不同，甚至比之出云能火也不尽相同。他似乎还残存着意识，可以判断和接受命令，如果这就是戮世摩罗手中王牌的话，那么西剑流实在危险。
才想到这里，俏如来便不能继续坐以待毙等待下去了，他沉了一口气，催动纯阳功力，意欲脱困。那个死士也是有备而来，一面巧妙地应接着俏如来的拳脚，一面抽出腰间软剑意欲控制住俏如来的行动。软剑绵密的攻势划破了俏如来身上夏衣，他借力绕上了俏如来的手臂，俏如来一惊，用佛珠缠住相抵，刃锋一转，便勾断了绑绳，珠子崩了一地。
琉璃玉珠落地声砸了一地，俏如来急退几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对不住了。”随之金光一闪，墨狂便入了手。

出云造成的伤势在戮世摩罗的诱导下，终于还是爆发了。
虽然紫和鬼夜丸一直在尝试用药物压制，表面效果有的，但是实际上，那些隐约的魔气早已埋进了赤羽体内。在赤羽面前，戮世摩罗并没有刻意压抑自己的魔气，那些致命的侵染在他们每一次的接触中，逐渐崩塌着赤羽的防线。
再又吐了一口黑血之后，赤羽的脸上开始浮现若隐若现的魔纹，承接来自于戮世摩罗的攻势也越显吃力。
“如今的你，也会如此地狼狈啊……想当初，你将我束缚，强行穿上魔之甲时，可有想过以后你也会这样跪在我面前？西剑流的军师大人！”
戮世摩罗满怀恨意的剑击一下比一下还要沉重，那只跟那人一模一样的鎏金眼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却带着不一样的光芒。赤羽轻嘲出声，手一挥，又重新站了起来。
“人是要往前而行的，不能被过去所束缚。当年我之所为，是为了西剑流，如今我之所为，也是为了西剑流。你可以站在中原的立场向我索取亏欠，而不是以残忍联盟首领的身份来向我追讨补偿。”
这番说辞果然惹恼了戮世摩罗，他眼微眯，眉尾一挑，勾起了一抹冷笑：“你当真不怕死？”
重新燃起的火光中，赤羽大笑三声。
“那也要你杀得了我。”

墨家代代传承的诛魔之器，即便没有开阵，墨狂本身也能够克制死士的行动。
仅以剑相对，俏如来便渐渐取回优势，然而对方用的是软剑，缠人的招式让他也难以脱身，反而更被拖住了脚步。细剑不断划伤他，他却一直没法痛下杀手，如若只是想着脱困，他实在是不忍对这个明显有自主意识的人动手。俏如来现在倍感吃力，又不能否认自己落入了戮世摩罗的圈套中。
他在利用他的仁慈。
他却没办法反抗。
绵密的攻势再次袭来，俏如来一咬牙，反手推出了墨狂，刺中那人胸前时，佛气与魔气相对的痛苦让那人嘶吼出声，却又让俏如来收了手。如此反复，俏如来只能对那人造成不痛不痒的伤势，而每一次的伤痛反而加剧了那人的反击，没有规律的刺击袭来，俏如来转身避开，趁机与那人拉开了距离。
那人在逐渐失去理智，这样的对手他遇到过，仿佛得到了鬼神之力一样，只剩下无意识的杀戮。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得不斩杀那人了。
握紧了剑柄，俏如来深吸了一口气。

除了戮世摩罗以外，他还带了七个死士，这些死士皆是最后的杀手锏，西剑流众人一度陷入了困局。
好在赤羽先前有同伊织交换过信息，伊织还能应对一二，但是她旧伤未愈，在解决了三人之后，也几近力竭。能够上前线的，必须是西剑流最精锐的部队，众人一面护着伊织，一面小心地承接着死士的疯狂攻击。
厮杀声，焚烧声，喊叫声……这些喧杂的声音在伊织的耳边轰响，流血脱力的手勉强地握着刀，她用眼风急急寻找赤羽的身影，却在入眼时呼吸一滞。
戮世摩罗的长刃挑到了赤羽握刀的手腕，只一瞬的犹豫，凤凰便脱了手。
“信之介！”
伊织提气凝神，卷起雪花从包围中脱身，转战赤羽那一边。急急落地，正接上了戮世摩罗的那一剑。
“伊织！小心！”
逆神巨刃有重量优势，伊织手中细剑微颤，血丝从她抿直的嘴角边慢慢渗出。赤羽心中一惊，慌忙召回了凤凰，奋力将逆神挑开，护着伊织退了几步。才退开，伊织那口含着的血便吐了出来。
“伊织！”
“哈……我就该听你的话，好好养伤。”一抹嘴角，伊织轻推开赤羽扶她的手，“不过好像现在没有这个时间了。”
“你不要勉强，退到我身后，我保护你。”
“自保尚且不能，信你还真是厉害啊。”
赤羽眼神一凛，不由分说地将伊织揽到身后，单手接下了戮世摩罗的斩击，只听那人慢悠悠地说着：“怎么？还有时间聊天？是多有空？既然这么游刃有余，那我就只能使出全力了。”
说罢，戮世摩罗退了几步，他身后便涌上来了四个死士，将两人团团围了起来。

长刃穿过了那人的心脏，一阵佛光之后，那道漆黑的身影便消散了。
俏如来以墨狂支持，跪在地上轻声喘气。
到最后，那人那是入了鬼魅之道，失了为人的理智。到底是下了多严苛的命令，让那人以命相拼，也要留住他。俏如来长吐了一口气，勉强起身，看了那人消失的地方最后一眼，轻声念了句佛号。
即便是死士，也是有曾为人的尊严。
这边解决了，那么西剑流那边呢？俏如来不敢多做停留，正准备转身时，什么东西丢到了他脚边，他怀中的同心石马上发出了亮光。一个声音冷酷又淡漠地响了起来，震得俏如来惊愕转身。
“你还能去哪里呢？我的大哥。”
与他怀中之物相呼应的，正是另一颗同心石，而结在绳后的，便是断成一半的凤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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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樓發表於: 2016-02-23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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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伪

诛人当以诛心，毁佛应是灭佛。戮世摩罗就是太懂了，才会局中自围。

赤羽巧借逆神之力自断刀刃，反手持断刃推进了戮世摩罗的防御范围，不过片刻的迟疑，便破了他身上早已岌岌可危的魔之甲。炸裂的反冲力震开了两人，赤羽急急站稳了脚步，又压低了刀柄旋身向前，斩下来的力道太过精妙，一时间戮世摩罗竟难以招架。
“你的伤是装的！？”
“没有。”魔纹仍在脸上，但是那人语气平和，“只是你小看了精忠。若真是算无可算，那便不是墨家钜子了。再一次让他面对魔气，你真以为他毫无防备？”
嘴角一扯，不满之意流于表面：“啧，我那个大哥啊，总是在一些让人讨厌的地方分外上心。”
“是你逼他选的。”在根基上占尽优势，赤羽即便是负伤也尚有余力，“责任与能力，你真当他寻不到平衡点？”
“说不过你们这些智者。”
戮世摩罗奋力转动刀身，企图从赤羽的压制中挣脱。到底还是消耗太多，不过几番交手，握刀的虎口便被震得生疼，在戮世摩罗用蛮力硬是打落手中长刀之后，赤羽从怀中抽出了折扇相抵。扇面翻转间，赤红的身影在逆神间飞旋，卷起的火光逼得戮世摩罗近不了他的身，不过一个晃眼，便被那艳红长发灼伤了眼。眼风扫过一旁的断刃，刀柄上缠着的东西似乎有些眼熟，一个念头方转，戮世摩罗便收了攻势。
“对付你们这群无聊的智者，我突然有了一个好办法，对我大哥说不定会有很好的效果。”逆神一挑，断了的凤凰便入了手，戮世摩罗收刀魅笑，“诛人当以诛心，毁佛还得灭佛，这可是你们这些智者最喜欢做的事情啊。”
电光火石间，赤羽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迈步向前，赤羽刚要拦下他，不想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携刀离去。
“精忠！”

将那柄断刃丢出去时，戮世摩罗终于从他万年不变的大哥脸上，看到了情绪的波动。上一次他见到这样的他时，还是在地牢之中，重病呓语的他，对着他假想中的那人露出了脆弱的神情。是有多信任那人，才会如此毫无防备地卸下伪装？是说史家人身份这重枷锁，在那人面前，也不过都是可以放下的重负。
他那么想要他大哥明白的事情，那个人就如此轻易地做到了。
当真没意思极了。
“先生到最后，也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信仰啊……”
等了好久，才等到他大哥这没有什么感情起伏的一句话，戮世摩罗没有耐心地点了点头，靠在一旁的墙上，歪着头应着声：“对。”
“也就你们这样的智者会被信仰呀，期待呀，责任呀，这些东西所束缚。”
“小空你不能理解么？”
他的大哥平静地抬头看着自己，那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鎏金眼睛看了过来，他看不懂这双眼现在含的情绪。
“不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听到那人的轻笑。
“因为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啊，小空，你已经不能理解人了么？”有些踉跄，他的大哥缓缓起身，轻抚胸前前襟上的标识，然后用很柔和的声音继续说道，“先生教导过我，人是要往前而行，不能被过去所束缚。”
有光闪现，他大哥手中出现了一柄带着寒光的长剑，他见到他大哥厉声说着，就像是诅咒一样。
“所以俏如来也不能在此止步不前。”
他大哥柔和地笑着，眼中淌出两行血泪，他眼一闭，沉声说道——
“止戈流，开阵。”

冲天的剑阵在他们脚下展开时，他大哥的身影突然有些模糊不清。那人垂着眸，长剑插进他们脚下，这样的场景那么熟悉，他们曾经的最后一面似乎就是这样的画面。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现在的他呢？
戮世摩罗想不起来了。

剑阵展开时，俏如来心中翻涌着的情绪几乎要吞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对面的人是他的弟弟，但也是个凶手。
他想过很多办法，也想过很多可能，他甚至想过，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两全。既不伤害到赤羽，也可以带回戮世摩罗，然而到了现在，他居然一点希望都没有。
“小空……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戮世摩罗就站在那里，握着逆神的孤单身影，分不清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俏如来不得不承认，他带回的信息击溃了自己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可以回还，可以周全，可以尽力，但是，如果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又该向谁去争取呢？
到最后，还是自己的犹豫害了他。
两行血泪顺着俏如来的脸颊滑落，他死死咬着牙，只能奋力地用墨狂向戮世摩罗击去。看着他承接着自己的招式，俏如来一面压抑着愤怒，一面尽量冷静地出招。眼前的人是他弟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无可救药的凶徒，如果……如果他杀了他，他的爹亲，他的小弟，会不会很痛苦？可是……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这个人，杀了那个人。

被赤羽击碎了魔之甲，如今对上止戈流，戮世摩罗的劣势简直显而易见。
但是他大哥似乎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还是很有分寸在出招，虽然能够重伤他，但是并不想杀了他。他大哥在想什么？难道又在祈求着什么吗？
真是天真。
“你如果还在祈求那最后一点的亲情的话，就死了这条心吧！”
此话一出，那人的脸色果然变了，眼神一紧，只是抿直了唇，并不回答。戮世摩罗感觉到深深的无聊感，出手也不再留情面。
“大哥，你继续这样不痛不痒下去的话，我不介意再亲自杀你。”
“……小空。”
“我说了。”戮世摩罗不耐烦地一剑震碎了一旁的同心石，“我叫戮世摩罗。”
终于，他在他大哥的眼神中看到了愤怒，看到了痛苦，看到了或许能被称之为恨意的情绪。他大哥如今看他的眼神，才应该是他所期待的那个眼神。
“戮世摩罗，我是墨家钜子，我是史精忠，那么你呢？”
那个浴血身影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止戈流，天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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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樓發表於: 2016-02-23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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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伪

行云流水般的剑影在两人周身穿行，戮世摩罗沉默着应接着来自他大哥的宣泄怒火。
如今的他已然几近魔身，专职克魔的止戈流对他的伤害，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很多，再加上他大哥本身的浩然佛气，真是棘手非常。
吐出一口淤血时，他居然饶有兴致地跟那人开着玩笑：“大哥，我怎么记得你的武功并没有这么好呀？”
“……在魔世时，爹亲有指导过我。”
到底是他大哥，情绪的收敛几乎堪称完美，只不过片刻，便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只是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大哥。
“我后悔了。”挥剑劈开雨落般的剑势，戮世摩罗喘着气笑道，“我就该把你们往最穷凶极恶的地方丢过去，才能回报你们丢我一次的‘恩情’。”
“小空！”
“大哥，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杀你么？”
只一句，俏如来刺去的手劲便收了几分，剑锋一转，被逆神顺势压下，戮世摩罗眯着眼睛看着那双金色双眸，轻声说道：“因为你没有选过，你一直都是被迫接受着，可怜，可悲的我的大哥啊！”
一用力，俏如来便不支单膝跪地，在戮世摩罗下一个招式袭来前，他奋力旋身脱出。剑刃一转，从戮世摩罗脸上掠过，挑掉了他的眼罩，那只死眼便露了出来。俏如来眼神一紧，手中剑势便又收了几分。
“别看了。”伸手拨下垂发挡住那些伤口，戮世摩罗冷淡地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我们可是在搏命啊，大哥。你既然迟迟下不了手，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将逆神甩到背上一背，戮世摩罗双手结印，之前被刻意压抑的魔气瞬间被释放出来，震得俏如来连退几步，吐了一口黑血。只见他冷冷笑着，仿若修罗一般。
“修罗魔诀，万鬼枯血断魂荒！”

蚀骨的蛊毒夹杂着魔气迅速冲荡在剑阵之中，遇到佛气之后，仿佛被激活了一般，疯狂地躁动了起来。
“小空！你在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释放魔气呀。”
戮世摩罗重新持剑，在魔气的黑雾之中，他的身影遥不可及。
“等到剑阵散去，这些魔气就会随着一同扩散开来，不说整个东瀛，想要影响到残忍联盟和外围的西剑流营地还是很简单的。那么大哥，我现在让你选，你会怎么选呢？”
“小……空……”
俏如来咬紧了牙，魔气从他的伤口窜入他的身体，伴随而来的痛苦感直接冲击着他的大脑，剧烈的头痛之下，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眼见着那人慢慢向自己走过来，逆神的巨刃搭在了他的肩头，那人居高临下的眼神，模糊得看不清楚。
“说吧，你会怎么选呢？”

他大哥已经干涸的血泪还凝在脸上，那双眼瞪得大大的，好像在努力想要把他看清楚。戮世摩罗在想，不过就是个选择嘛，为什么摆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呢？明明无论那人最后选择什么，他都会习惯了地大笑，然后接受。
可是为什么看着那人这么悲伤的样子，他也会感觉到刺痛呢？
这恼人的心情到底是为什么？
“小……空……”
那人咳着血，又握紧了剑柄，双眼一闭，再睁开时，已然是一片清明。
“止戈流，真阵，初式·十剑山河荡狼烟！”
巨剑穿胸而过时，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脸。

“看吧，你果然想杀我。”
这是现任的残忍联盟之主，曾经的修罗帝国君主，他的弟弟，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此想来，在那一句传话时，他就该想到这个结局的。
“……对不住，小空。”
最后的最后，他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到这最后一句话。
他的弟弟选了一条不回头的路，却不知，他在他之前早已选了另外一条同样不能回头的路。不求荡平地狱，只求制衡于九界。
然而这最后的心愿，怕是也无法完成了。

当他的弟弟的身影完全消散之后，剑阵轰然散去，颤抖地扶剑站起，俏如来垂眸看着他脚边的断刃。
这柄凤凰曾经破开火海，踏平一路尸山血海，助他前行。如果说他师尊的心愿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的，权衡生死，算计人心，哪怕把自己设计入局也不足为惜。他曾经反对过，质疑过，挣扎过，然而到了现在，站在这些尸海之上的那个人，变成了他自己。
兼爱，非攻，止戈，遁世。墨家代代传承的止戈流，如今到了他的手，已成大愿，再往后，便是无尽的传承了吧。
手刃血亲，斩断恩怨，如若银燕知道了这个结局，会不会理解他？又会不会原谅他？这个问题，俏如来都无法回答自己。
几近脱力地收回墨狂，俏如来拾起了那柄断刀，细细摩挲刀刃上的豁口。那个同心石就拴在刀柄之上，缠手的皮绳都有些磨损了，想来那人定是日夜攥在手中念叨了吧。
“先生……”
艰难开口，力尽的虚脱携疲累狂卷而来，最后一丝清醒便是将断刃搂进怀里，紧紧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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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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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樓發表於: 2016-02-23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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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2.17 【赤俏】墨染

第三十一章伪

战争结束的沙场之上，通天剑阵消散之后，狂风卷起黄沙掠过，悄无声息。
忽然有一道赤红身影急急而奔，带着众人一路杀进了残忍联盟本部。随着首领的死去，拿下本身就溃不成兵的大本营实属易而反掌，但是打首的那人似乎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忍着伤痛，他终于在偏堂边发现了剑阵的痕迹，再往里寻了片刻，便见到了那个素白身影。

赤羽寻到俏如来时，他已然昏死了过去，但是紧攥凤凰的手却不曾放开。
难以言说的心痛让赤羽不能控制地浑身发抖，手探到鼻息时，微弱的呼吸才让他松了一口气。颤抖地揽过那人身子，多日以来的忧心劳顿让那人更显瘦弱，拨开乱发，露出了满面血泪的脸，赤羽以手轻抚过他的眼帘，仔细将他抱起。
“精忠……”
那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无言地睡着，仿若一切都只不过大梦一场。
当他发现剑阵却未见戮世摩罗身影时，他便想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情了。亲手斩杀了自己的手足，即便是坚强如他的精忠，怕是也压断了心中最后一根稻草吧。待他再次转醒之时，会想什么，又会做什么呢？
赤羽想，怕是依旧与往前一样，不动声色地沉默着，然后继续前行。
人是要往前而行，不能被过去所束缚。
这是他曾说过的一句话，而那人将它贯彻地很彻底。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分外不舍得那人。都说智者无情，可那人并不是彻底的智者，因为那人做不到无情，那人心中所怀的理想，怕是他也要感慨几分。
这或许就是他为什么如此郑重地，将那人放在自己心中，小心地守护着。
也许他们都不会是对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事物，堂堂男儿当顶天立地，身在高位便当负重责。但是他们一定是对方心中重若生命的存在，便是生死相随，也不悔不念。

俏如来醒来时，赤羽便在他身边，见到他转醒，才靠了过来。
“怎样？想喝水吗？”见到那人有些呆呆的样子，赤羽才宠溺地笑了出来，“不过数日不见，你难道认不出我了？”
“……先……生……”讷讷出声，俏如来才动了动手，赤羽的手便覆了上来，太过温暖，反而有了些不真实，“看来，小空果然骗了我。”
“……精忠，你做得很好。”
轻拍俏如来的手背，赤羽的这句话让他浑身一颤。感觉到那人的异样，赤羽轻叹出声，扶着俏如来起身，把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做得很好。”
俏如来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从赤羽口中听到这句话。
倒不是说因为赤羽严苛，又或者是他师尊造成的心理阴影，而是因为他觉得，他应当去做这些事情，他做这些事情，也并不是为了什么回报。但是如今从赤羽口中听到这句话时，俏如来还是呼吸一滞，内心翻涌起了无数的情绪，过往众多记忆和画面袭来，竟让他只能张口，发不出声。
赤羽看着俏如来脸上表情瞬息万千，心中便明了他此时的所思所想。赤羽用手压了压俏如来的肩，换来那人重新投来的目光时，他起身准备往外走，边走边摇扇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此时方醒，我去跟银燕他们交代一下，免得他们担心，你先小憩一下吧。”临到门前，又回身补了句，“只要在这西剑流里，我便能保护你，我想说的，就只有这句了。”

往后的几日，俏如来的精力，基本就集中在恢复体力和筹备返回中原的事情上了。
残忍联盟的后续事宜都由赤羽接手处理了，倒是半件不让俏如来沾了，不过事涉东瀛权力划分，俏如来本身也不打算过问的。伊织的伤势也需要疗养，她到底还是闲不住，赤羽便索性让鬼夜丸和霜陪着她在残忍联盟本部那边接管余党。
又养了几日，回程的事情便近在眼前了。

那日，夜风习习，月上竿头。
赤羽带了清酒到俏如来房间时，他正好将信笺写好在装封，见了赤羽，便收了桌子同他一起立于廊下对酌赏月。
说是对酌赏月，但是时值深秋，还是有些凉意的，不过几杯，俏如来就有些体力不支了。赤羽脱了外披给他披上，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
“今日又是谁来信呢？”
俏如来缩了缩身子，往赤羽身边靠了靠：“梦虬孙说，太子之争让他头疼极了，他立场微妙，难以把控。”
“哈，钜子还管鳞王后宫之事？”
“这倒不是我的职责所在，只不过事涉海境传承，我还是要有些上心的。还是先生以为，他还有更好的借口，能把我请回去？”
赤羽垂眸瞥了一眼俏如来揽着他手臂的手，将自己的酒杯递给了他：“能想到这个理由，怕是已经到他的极限了吧，我不好点评什么。”
俏如来接过酒杯，晃了晃，眼见着月光碎了满盏，便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欲师叔终其一生所守护的一方之境，定不会是易事。如今他撂得匆忙，但俏如来愿意相信，梦虬孙能做得很好。”
赤羽满意地摇了摇扇子，从俏如来手中将酒杯拿了回来，就着他喝过的地方将余酒饮完。
“既然你已经写好了回信，怕是这事也就了了吧？”
喝了点清酒，俏如来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下绷紧的神经，搂着赤羽手臂的手也就松了几分。往赤羽身畔又靠了靠，头就搭在了他的肩上。四下无人，他也不用端着样子，松懈了下来，人便懒了许多，应声的声音也模糊起来：“虽然不能完全解决，但也算姑且交代了几句。一境之主的传承，我这个外人也提不了什么意见，他意也不在这里，我的回信也不过就是拐着弯告诉他，我不会在东瀛逗留太久的。”
“不会太久是多久？”
碎光摇动树影，凉风吹动赤羽衣领上的穗子，拂过俏如来的脸，他伸手勾了勾，便扯来玩，听到赤羽这么问，就笑了。
“先生不是说，先养伤。”
“这倒是。”又斟满一杯，赤羽顺手递给了俏如来，“紫专门准备的药酒，你再喝一口好了。”
“先生的魔气倒是散好了，看来燕叔的方法还是有效的。”呷了一口，俏如来有些不胜酒力地缓了手上的动作，“当初玄之玄能够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怕是也知晓这抑制和遣散魔气的方法了。”
“他用，便是巧招，你用，就是险棋。”赤羽沉声说道，“倒是可惜了我那柄凤凰。”
“往后俏如来定会寻到方法赔给先生。”
“你赔不起。”宽了一下怀抱，赤羽让俏如来躺到他的膝上，仔细掩好他的领口免着风，撩了碎发勾到耳后，“待我诸事了却，你再赔我罢。”
“先生这是明着讹我。”俏如来望着庭中月光，看池中鱼搅碎那一轮满月，心里也是欢喜的，“俏如来允诺过的，定会赔给先生的。”
赤羽倒是不接他这句话，只是含笑点头，与他一同望向池中那又重新聚拢的银光。

之后又聊了些许旁事，夜深露重之时，赤羽才将俏如来送回了屋。
他掩上门后，忽听那人的声音从门后响了起来：“先生不问俏如来何时启程么？”
到底，那人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赤羽沉默了一阵，而后只是捏了捏扇柄，轻敲手心，这才不急不缓地答道：“秋露深重，船行风大。”
听见门后那人扑哧笑出了声，再来，便没了声响。赤羽回头看了眼庭中皓月朗朗，心里轻笑。
这可怪不得他，他说的可是大实话。

尾声
最开始是说，等到伊织伤好再走。再往后，便是等银燕同霜完婚。待到最后，又是神田和紫的孩子出生。
留了几趟，两人都默契地绝口不提。但到底，还是留不住的。

收到史艳文的信笺时，赤羽几乎是苦笑着递给了俏如来。素白信纸上，史贤人笔墨浓厚，一看就是斟酌许久，势在必得地写了一句话。
“银燕成婚，先生难道还想要艳文的精忠交换么？”
俏如来微皱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爹亲这……”
“还是史贤人会要人啊！之前旁人写的那些都被你作废了，这封信你可不敢再玩弄话术了吧？”
还有心情开着玩笑，看来这次是真的该走了。俏如来将信笺重新折好放了回去，取了笔墨，刚想提笔，便被赤羽抽了去。
“还是我来吧。”

隔了几日，史艳文收到了回信，终于不再是以往精忠的字迹了，看来，那位先生也总算肯放人了。

起帆时，已是转春，如此算来，又是一年了。
那日是个好天气，船港边有渔女在晒网撤篓，闲下来时，聚在一起唱起了渔歌。赤羽和俏如来远远站在一旁，不过听了一阵，俏如来就有些心驰神往了起来。远处装船的银燕和神田向两人挥手致意后，俏如来才敢抬头看向赤羽。
“如此，便要道别了。”
“也好。”
樱树的垂枝勾到了俏如来的头发，赤羽伸手拂了去，一时心念动，便顺手折下一枝，放到了他手里。
“那日，你折枝而来，如今我也回赠与你，便是两清了。”
“先生从前讲的可不是这样。”将花枝攥在手心，俏如来抬手拨开赤羽肩头的碎花，“先生从前说的，是无以回报。”
展眉一笑，赤羽心中一暖，话到嘴边便转了个调：“好，无以回报。”
“先生赠俏如来花枝，那俏如来便还礼一份吧。”
将花枝收进袖中，俏如来顺势侧过身子，双手捧过赤羽的脸，踮起了脚。

垂枝摇曳，花瓣洒了两人一身。

后记：至此，《墨染》的正文就结束了，因为成书的番外承接着成书的结局，因此这里就不放出了，这三篇伪书便当作送给没有收到明信片的孩子的礼物，以及表明我真的是粉的证明（握紧粉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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