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8 [吞赦&吞雪；黥赦&吞雪]离婚血泪史（已完结）|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8 [吞赦&吞雪；黥赦&吞雪]离婚血泪史（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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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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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樓發表於: 2018-01-23 19: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咳咳吞总这下真的要变成环保色了！
罪过呀罪过！
++++++++++++++++++++++++++++++++++++++++++++++++++++++++++++++++++++
【23】

银鍠黥武驱车行过一条街，心里的犹疑也随着前路渐行渐深了。开到最后他按捺不住，不得不原路调头回去——刚刚经过一家Pub他竟然见到赦生的车子，虽说阴雨天的傍晚光线不佳，但那黑色的刀锋太显眼，根本不可能认错。一般来说赦生的车是不可能像展览品一样被摆在开放式停车场的，眼下会出现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无非是店家在故意用赦生的车揽客——把刀锋摆在正门前无异于宣告今夜本店来了重磅的客人，用不了多久那里就会门庭若市吧。

黥武眉头紧耸着，不明白为什么赦生会跑到这种地方。身份所限他们兄弟三人从不随意涉足声色场，毕竟盯着他们言行和安危的人太多。而赦生，他对那些花天酒地本来也没兴趣。黥武甚至怀疑那根本就是别人的车子——停妥车后他三步两步冲过去求证，及至看到车牌，一颗心也终于被沉沉地落了下去

赦生的确在这里。

不及多想他推门进去，一路沿着盘旋的楼梯向下，知道推开那扇窄门，乌烟瘴气的味道顿时像浊浪迎面打来。几个还在做壁花的浓妆小姐见到黥武，立刻洗漱围上来献殷勤，黥武随手推开她们，径直走进去。

舞池里的高频灯如恐怖片特效般地乱闪着，一丛丛光裸又涂着荧光的手臂乍现乍隐来回摇动，根本就像尸变前兆。黥武心烦意乱一边搜寻一边打电话——从进门起他就一直在call赦生，然而不是无人接听就是闪断。

“不是吧你倒是接啊！”黥武在心里骂，惯常被螣邪郎挂在嘴边的抱怨一秒钟浮上脑海：“你那个破手机是板儿砖吗？！”

“是我哥。”赦生捧着手机研究，在破裂的屏幕上看清了黥武的名字。出门时它明明还能用，眼下倒像是坏得彻底了。他随手推推狂华：“把你的手机借我，我哥在找我。喂！喂……”

身旁的女人醉到一动不动，嘴里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

“不是吧……”他郁闷，又抓过狂华的包翻翻——还好，找到了。

他拨通黥武的号码：“喂？哥。你找我？”

黥武此刻耐心勘勘用尽，几乎想把这间店包下来找他。赦生的乍然出现让他的心情恰似坐了一次云霄飞车，黥武捂着听筒勃然怒道：“你在哪儿呢？”

“我在贵宾包间。”赦生说，“B52号……啊算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接什么，你跟我回去。”黥武冷冷训斥：“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

“不是我要来。”赦生回答。“狂华在这里。总之你先过来，然后一起回去。”

黥武无法，只好在吧台处等他。一会儿的功夫赦生匆匆走出来，途经之处捧着酒杯的男男女女纷纷向他注目，那些粗野的目光让黥武满肚子怨气，恨不能把那不知深浅的混蛋弟弟抓过来暴揍一顿。

可及至到了面前，那些怒意又一秒间雪散烟消了。毕竟此刻真真实实的赦生就在眼前，他抬抬手，向他招呼：

“哥，你回来了。”

黥武沉默，黑沉沉的眼眸凝望赦生，千言万语都只化作无言的相对。舞池里的音乐震天价响着，赦生微扬起脸回望兄长，忽而见他嘴唇动动，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嗯？”他侧过头贴近他。“你说什么？”

黥武垂下目光顿了顿，低头贴近他的耳垂：“我说，我明天家宴后就会走。”

说话间他的嘴唇擦过那片细幼的皮肤，掀起一线酥麻的触感。赦生反射般地闪一下，不知为何他有点乱。

“走吧。”


进了包间才发现伏在桌上的女人已是彻底人事不知，赦生无奈地看看黥武，少见地露出点懊悔之色。

黥武面无表情扫他一眼。

“该，让你作。”

——又开始了，这的确是银鍠黥武和银鍠赦生之间的相处模式，赦生紧绷的心松下来，默默坐到黥武身边去。

黥武不说话，看着他捧着杯子一口口啜酒。

“喝吗？”赦生转头问他。

黥武摇头。

“我喝了谁开车？得把你们都送回去吧，再叫人把你的车开走——到底因为什么，至于让你们跑到这种地方来喝，家里的酒不好吗？”

赦生摇摇头。

“恨不逢又在乱搞。狂华今天撞见了。”

黥武冷笑。

“要我说这不是她第一次撞见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那个人渣是吃定她了，她根本就……”说到这里他顿住，继而烦躁地转开头。

“她撞见了让她烦的，你呢？同病相怜所以也陪她一起疯？”

赦生横他一眼：“你要是不会说人话就别说。”

黥武顿时扭头瞪他，赦生迎着他的目光一脸阴冷，紧抿的嘴唇仿若噙着刀刃。黥武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不堪重负的隐忍和倔强死撑的顽固——一瞬间心口像被狠狠重击过，他强忍着把他纳入怀中的冲动，淡淡地质问说你要干嘛？你就这么跟我讲话的？！

赦生愤愤地移开目光。

“谁要你回来的。”他生硬吐出一句。“你不是要出差吗。还不走？”

黥武哼出个冷笑。

“与你无关。”

赦生起身：“我要回去。”

黥武不置可否，任凭他去扶起狂华。可就在他掀动她的一刹那，整个人突然也跟着晃了晃，如同被传染了醉意一般，赦生猛地坐下去。他垂下头，一只手罩在脸上。

黥武立刻冲到他身边。

“你怎么了？”他扶着他的肩膀晃晃：“赦生！赦生？”

赦生一头撞在他的肩膀。

“别摇，我晕……”

黥武反手抱住他，隔着单薄的衣衫感到了手心处发烫的温度。怀中的身体开始随着喘息上下起伏，黥武焦急地说你到底怎么了！刚刚不是好好儿的？

赦生抓紧他，除此之外再不能答一个字。黥武狐疑地抬头满屋扫视，终于……

他的目光落在那杯酒上。

赦生离开过这间房。而自那以后，一切可能性都变得不可测度，感受着心脏撞击胸口一下重似一下，含混不清的魔音引诱般地对他诉出心底不可告人的念头。黥武贪恋地听着耳畔传来的丝丝喘息，自欺地想着或许这一切都是梦呢？

这时赦生忽然在他怀中动了动，抬手抱住他。

“哥……”他喉音轻颤，断续地挤出几个字：“我们……回去。”

我们。

我们吗？

黥武的目光平静下来，轻轻地将赦生按在怀里，再紧紧拥住。

“好的。”他埋下头，嘴唇贴着他的耳朵沙沙低语：“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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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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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樓發表於: 2018-01-23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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赦生吃了羞羞的药了？////就这样要和黥武发生点啥事了？//////吞总啊，你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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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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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樓發表於: 2018-01-24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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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吞佛抬起头，望着窗外的雷电交加。刚刚有秘书汇报说今晚的雷暴劈坏了城内一所豪华酒店的电路系统，短暂停电后供电已全面恢复。只是酒店顶棚象征着银鍠家火焰纹饰被劈掉了尖角——当然了，并没有造成什么事故。

吞佛问是哪所酒店？

"是市中心的妖独。"

"怎么会是那。"吞佛微微诧异。"那里的灾变预险系统不是很好吗？"

"这个嘛……"秘书为难地犹豫一下："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算了。"吞佛忽然打断他。"总是天有不测风云。雨停了让人去好好检修一下。"

秘书连忙应承了。搁下电话半空里又响了一个炸雷。一声接一声很像传说中有妖怪在渡劫。吞佛愣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重新翻了一个号码拨出去。

"谁啊！"听筒里传来极不耐烦的质问声。吞佛顿了顿，冷了语气说是我。

那一头顿时安静了，停了几秒才又粗暴地问："干嘛？"

吞佛说我给你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尊夫人去哪儿了？

对面的人立刻冷笑："我老婆去哪儿与你有关吗？你就直说找你老婆不就完了？"

吞佛说所以呢？你的答案？

听筒里传出怪笑连连。

"我有义务告诉你吗？总归是他们两个狗男女在一起吧……我也提醒你，吞佛！别以为你老婆是个弯的就不会出事了。什么闺蜜好友，哈！我才不信呢！"

吞佛说你在哪儿？你是不是喝醉了。

"你管我！我爱在哪儿在哪儿。什么时候轮到你也问我了！"口齿不清的撒野一句比一句恶劣："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不过……也就是银鍠家的狗而已嘛！"

吞佛面无表情挂上了电话。当可询问的人一个个联系过去又一个个地给出否定的答案，他发现了一个颇为严重的事实——

赦生说过会回来，赦生对他承诺过的事极少食言。

而此刻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过去了六小时。

他找不到赦生了。

银鍠黥武冷眼瞧着桌上的手机亮起又闪断，屏幕上两个细小的凹痕是核心，以此为原点向外延伸的裂痕四通八达。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赦生要揣着这么个破烂的通讯工具出门，但也亏得如此，讨厌的人不会再来打扰他。

黥武转过头，目光在埋首于雪白床枕间的清瘦身形上打了个转。每隔几秒就翻腾翻腾的样子很像是酒疯前兆，黥武脸色阴了阴，去桌边取了冰水搁在床头。

"赦生！赦生？"他探身扳住弟弟的肩膀令他面朝上。"起来喝点儿水……"

被擎着的身躯动了动，赦生睁眼看了看黥武，又不知所谓地闭目转过头去。靠在哥哥的臂弯中的脸颊异常烫着，只腻了这么一会儿两人开始出汗，黥武随手拨开赦生侧脸一簇鬓发，令他再度转过头来。

"跟你说话呢。"他轻拍他的脸，怀中人被骚扰得彻底转个身，抽出胳膊胡乱摸索两下，一把将他抱住。

黥武整个人僵一下，皱眉拽他的胳膊。

"干嘛。"他声音低下来，只说两个字就已口干舌燥。赦生抱得比想象中还紧。他拽了两下拽不动，索性放弃了。

怀中人往他胸口拱了拱，滚烫的脸颊贴在传出沉重跳跃的位置。黥武垂眼望着他侧脸绷出的清秀锋锐的线条，喉咙滑动几下，他低下头轻声唤他。

"赦生，你知道我是谁吗？"

没有回应。他索性将他拖起来，面对面当胸抱住他。

"看我，赦生，睁眼看我。"他固执地摇他，"告诉我，你知道我是谁？"

赦生睁开眼，涣散的目光努力在他脸上聚焦着——问一个正在闹酒的人这种问题无异是残忍的犯罪，他迷糊又愤怒地盯了黥武好一会儿，终于靠在他肩膀上含糊地叫了一声"哥。"

黥武的肩膀顿时沉下去，脱力般地重重呼出一口气。他合围着的手臂不知不觉变紧又松脱——一只手托住赦生，他拿过床头那杯水。

"赦生……"他的声音柔软下来，将水杯贴向吐着细细热喘的嘴唇，乍然感受到冰冷的碰触让赦生抗拒地转过头去："不要……"气息摩擦着逸出两个字，他反手推一把，几滴水落在黥武手背上。

做哥哥的目光暗了暗，向来沉静的眼眸此刻更是深寂如山渊。赦生的样子映在眼底让他生出奇异的陌生感，仿佛怀中这个迷惘又堕落美人并非他的兄弟，而是从天而降的某个妖异。他用淫邪的罪念蛊惑他，在这雷电交加如释天谴的晚上染指了自己的血亲手足……

黥武喝一口杯中水。冰凉的液体在滚热的口腔中产生了刺激的微痛感，静默片刻他忽然低下头，向怀中人的红唇吻了下去。

带了体温的水顺着他哺渡落进赦生口中，身下人喉咙动动，将他渡给他的水一口口吞下。吞咽之间两人的唇舌来回交缠，黥武抓牢他的下巴很深地吻他，赦生湿滑的嘴角流下一缕清的口水。

但他的反应始终迷糊，只有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令人烦躁，每次想要躲开便又被跟紧地压住。夏装轻薄的衣料贴在身上，那触感欲盖弥彰，撩起了更多暴躁的情欲。黥武一面扒他一面继续在吻，耳边一声声敲着自己心跳的巨响，那种兴奋让他简直成了未经事的处男，被饥渴和刺激冲击着头脑。

他的吻拂过赦生的脖颈，顺流而下在锁骨流连一番，又去向胸口。他用舌头抚慰着瓷白的皮肤，当手指按上那已然挺立起的小巧乳头时，赦生的鼻端骤然逸出了呻吟。

黥武埋首将一侧含住，再继续用手指爱抚另一侧，身下人如一尾轻鱼开始摇动身体——赦生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中尽是空洞。

黥武温柔地吮吸一会儿，口中小巧的肉粒充血，变得愈发挺硬。于是他放开它，再沿着那紧致平坦的腹部轻轻吻过去。他将一个吻痕印在赦生的腰侧，又轻轻亲他的肚脐，手势色情地揉弄他的小腹。赦生被这番爱抚彻底折磨得昏聩，只是无意识的扶着黥武的头，不知是要推开还是要抱紧。

黥武抬起头，目光在那张失魂的俊脸上定了定，他忽而起身再度压住赦生，一边握住他的下巴一边将膝盖挤进他的双腿之间。

"赦生。"他用嘴唇在赦生唇上揉揉摩擦，直视他艳光荡漾的眼睛："你知道我是谁？"这样问着他握住了身下人早已坚硬如铁的性器，手势轻缓地上下套动起来。赦生的身子震了震，一波波奇异的快感涌上来，却始终是不温不火的架势。很快赦生便被这种不上不下的欲求不满骚扰得烦躁起来，他抬手勾住黥武的脖子，不自觉地抬动身体索取更多。

但黥武却不肯给他。他固执地压住他，盯着他的眼眸要他答："赦生，我是谁？叫我？"

赦生喘息着，仰起头艰难地叫了一声："哥……"

黥武满意了，他放开赦生，翻开床头去取润滑剂——妖独是银鍠帝国产业下数一数二的酒店了，为客人提供的服务自然是周到得应有尽有。但当他看到润滑剂旁边还放着一叠情趣指套时，一向冷峻面无表情的酷男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打量着那袋子东西，他觉得自己对家族生意的了解还是太有限了。

撕开包装抽出一只，他低头看赦生。

"玩吗？"他有点想笑，问出口后不待回答已经自作主张地将那附着绒毛的指套套上了。随后他屈下身，将润滑剂挤在上面，再拉开赦生的腿探过去。

身体被柔滑的手势进入的刹那，赦生的眼眶还是重重撑开了一下。酸涩的充实感带着一丝痛和许多爽快，令他忍不住哼出难耐的呻吟声。黥武温柔地压住他，一只手抚着他的头顶，频频低头吻他。赦生迷茫地张嘴配合着亲吻，下身随着黥武手指的出入而向上迎凑着。这时情趣润滑剂的功效开始发挥，随着抽插的频率掀起越来越热的温度，指套上的绒毛在肠壁上柔柔地来回摩擦，略粗糙的触感压过敏感点，令本就敏感灼热的穴腔更加不堪蹂躏，怀中的身体紧绷又放软，辗转扭动着来回适应手指抽插的幅度——赦生越来越湿，房间里传出了淫靡的水声。

"哥……来……来啊……"呻吟声终于连贯起来，他抓紧黥武，破碎地低语着："别……别再……嗯要……给我……"

黥武的目光颤了颤，反而停下了动作。此刻他终于撩起了意中人放飞自我的情欲，却又在本该上垒的当口心生阴沉的妒意。他想起那次与螣邪郎的交谈，兄长尴尬地暗示赦生流产是因为某个"限制级的原因"。

"谁像吞佛，那么牲口！"只一句感叹，暧昧地指向了赦生曾要应对的某些糟糕癖好。霎时间心中像有火焰腾窜，黥武抽出手指压住赦生，毫不温情地进入他。

"嗯……啊啊啊！！"压抑的喉音带着哭音，早已被服侍得敏感透了的身体再禁不起折腾，赦生被刺激得直接射了出来。

黥武再度用力顶进他的深处，狠狠地来回抽插一番后才终于停住，他微微撑起身，似笑非笑地感叹：" 不是耐操吗？怎么跟我想得一点也不一样。"

赦生说不出话，整个人微微发抖，大腿内侧有些痉挛地绷直着。黥武放缓了动作，安抚似的做了一会儿。

慢慢地赦生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秀丽的眉眼浮出了粉晕光艳的媚态，双臂架在哥哥的肩头，随着黥武进出的震动一下下地与他亲吻。黥武感到他再度兴奋起来的身体，眉心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他故意不肯给他，只温柔地顶着深处做小幅度的摩擦。赦生渐渐不满起来，他抱着黥武压向自己，抬腿缠住他的腰身。

"哥……嗯啊……再……再重……"

"什么？"黥武贴近他的耳朵轻声问。赦生不答，只仰着头一面深喘一面挺落腰肢。

黥武立刻压住他，不许他动。

"你就这么浪吗？"他阴沉地望着他，脑海里奔腾着一些很不堪的念头例如"这是被某人操熟了的身体，所以才会这么淫荡"之流。

一时间所有的爱意都被污得肮脏恶心，心头像有钝刀刮过。黥武按着身下人狠狠蹂躏着，赦生随着他动作的幅度来回摇晃，痛楚地皱起眉。

"你喜欢这样？喜欢这种下作的干法，喜欢被人……确切地说是被那个人渣这么粗暴对待？"尖刻的话语一字一字地逼出唇齿。黥武不知自己要伤害的人究竟是谁。赦生在他的桎梏下眼神蒙昧，他好像听懂了他在提起谁……

"那个人渣"什么的。赦生的目光虚浮起来，红发白衣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脑海，连同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过的那些生活，做的那些爱……

猛然间快感如恐怖的海啸迎面扑来，吞佛的面孔在赦生黑暗的脑海中如灾难，一时间他再也记不起此刻进出在他体内的人到底是谁，只会本能地攀住身前的肩膀，生死一线般地再度陷入高潮……

窗外依旧落雷轰响。

[ 此帖被yuiwoo在2021-12-05 01:3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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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樓發表於: 2018-01-25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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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赦生闭着眼醒来。黑暗中除了思维与听觉还在，其余神经似乎都死了。想睁眼，做不到，想动弹却发现四肢根本不听使唤——更别提此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不疼不黏腻的。

他努力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记得自己是被黥武架出了酒吧，再后来就是莫名的断片空档。所以他实在搞不清是发生了怎样的神展开，才导致此后的记忆里就只剩下黄暴下流的限制级情节了。

“乱伦。”脑海中蹦出了肮脏有罪的字眼，悔恨似刀刃入心又呼啸拔出——这么多年来他并不是刻意职守，但也的确从未想过会跟吞佛以外的人发生这种关系。如果说昨夜那些疯狂又荒唐的行径只是他放纵无耻的结果，那么跟自己的亲哥哥上床则是恶劣到极点禽兽不如了吧？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勉强着自己重新动起来。这个地方他已经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所以先是推开搂在腰间的那条胳膊，再努力撑起身体。脚尖点地的刹那后腰传来剧痛，脑海里浮出了不堪的画面。一想到自己曾被亲生哥哥按在床头后入着干个不停，他简直恨不得能去死一死。但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在这个地方这间屋子——趁着黥武未醒……不，也可能他已经醒了，不过他不出声他不回头，那么他们就可以装作谁也不记得谁。

赦生开始果断地穿戴，好在衣服少，草草套上根本用不了几秒。穿好了之后又找钥匙。迷糊中有个印象是黥武开了他的车。那么车钥匙……

车钥匙呢？转了一圈却只看到自己的钱包搁在桌子上。翻开来看看，果然钥匙在其中。赦生松了口气，这样他就不必被逼着去叫醒黥武。随手揣了钥匙他打算离开，刚走一步又想起什么……于是再度打开钱包，将内置的一叠黑银二色的卡片抽出来，哗地扔了一桌子。

到底要留下哪张，他并不太有概念。反正平时付账也用不到这些，无非是记吞佛的名字。这些卡只是银鍠帝国事业蒸蒸日上的一个侧面反映。家族成员每人都有，但谁都不太会刷。所以也懒得去区分该留下哪张了，赦生随手从中抓了张黑色的，撕下桌上的便签就是一通龙飞凤舞：

“这是你的了！”

他将卡和写好的便签放在床头，随即起身就走。哪知刚迈出一步就被拦腰捞回去。黥武又恼怒又含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要去哪儿。”

赦生扣住他的手臂往外拉：“放手！”

黥武并不肯放，一边拖他一边抓过床头的留言和卡片潦草一瞥……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比雨天还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赦生并不回头，只用最最疏离冷淡的态度反问：“怎么了。嫌少？”

黥武愣了几秒，差点要被他气笑了。

“你当我是谁。”他凑过来围住弟弟的肩膀，在他耳边无可奈何地放软了语气：“你也太拽了点儿吧。想跟银鍠黥武睡，是有钱就能办到的吗？”

赦生顿时很僵硬。身后人的宠溺态度让他分分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是什么情况，他居然不以为耻。难道哥哥的脑子还不清醒，搞不清他是谁吗？

想到也许存在的这个可能性，赦生咬了咬嘴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转身面对他。

“你看清楚，是我。”

黥武歪过头，皱眉打量说我知道是你。

“我是谁？”赦生固执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对话何其相似。某些难解的隔阂涌上心底，让黥武跌进无可救药的灰暗中。没错。他是谁，他又是谁。上天本来注定好了他们的关系，非要改判的人只能落到因缘两尽，一世伤心而已。

黥武松脱手臂，微微叹了口气。

“你要走吗？”他伸手捻了捻赦生的头发，立刻遭到很冷淡地闪躲。黥武皱眉说你躲什么啊，他把手指凑到他眼前去：“要走也去洗个澡。你打算带着这东西回家吗？”

赦生下意识地摸摸鬓角，发现被糊住了的头发已干结成绺，强忍着败坏的情绪他站起来，根本不愿去想那到底是什么。

望着他匆匆钻进浴室的背影，黥武靠在床上默默发了会儿呆。金色的阳光钻透遮光度极好的窗帘缝隙，像金色的刀尖刺穿在墙上。天晴了雨停了，昨夜不管不顾只愿一晌贪欢的绝望感也消失殆尽。他当然不至于傻到认为赦生会从此成为他的人。现实是他破坏了他们的关系，就像某天他曾威胁过的那样“兄弟没得做”了。他忽然醒悟其实刚刚就应该无声无息放走他，那样或许两人还能在有生余年装作无事发生过，把兄弟亲情圆滑地演下去。说白了还是自己太自私——黥武明白，他就是受不了他属于那个人。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对吞佛的忍耐早在赦生流血昏迷送医急救的那一刻起就全盘崩散了。尤其是眼下……

即便只是身体，他也得到他了。不是吗？

抬眼看看墙上的钟，上午已经过去一小半。窝在酒店里冷静地体会挫败感并非是黥武的作风，毕竟下午还有家宴要参加，据说父母还要宣布个什么大事……

大事。黥武纳闷。如果真有大事，他希望是宣布同意赦生离开吞佛。

一边这么想着他起床下地，刚打算穿衣却听到嗡嗡的震动声。他回过头循声望去，是赦生的手机，提示来电的屏幕一阵阵地亮着。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

“不是坏了吗？”望着裂痕分布的屏幕上闪现着某人的名字，黥武的手指紧了紧，心跳再度隆重起来……

赦生将水流开到最大，潦草地调了一个稍冷的温度。他胡乱地挤了一把洗发液，在头顶粗暴地搓起厚密的白色泡泡，清新的香味钻进鼻子让人放松了一点。水流冲过全身。柔软的头发顺滑地垂下来，温柔地覆在前额和后颈。赦生抬手将眼睛上的水抹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响动。

他立刻冷下脸回过头,语气极度厌恶。

"出去。"

黥武将手机搁在浴缸边的台子上。

"有电话找你。回一下比较好。"

赦生目光凌厉地瞪他片刻，湿透的头发贴在眉间鬓角，竟将分明杀气腾腾的脸勾出了点娇柔的线条。黥武平静地望着他说怎么了？我又什么地方做不对了？

赦生不想说话，走到浴缸边拿起手机看了看。

按了几下没有反应，对方所说的有来电找他显然更像一个借口。想到这里他愤愤地瞥了黥武一眼，后者显然看懂他在想什么，眼神顿时变了变。

"你该不是认为我骗你？"黥武走过来，推着赦生的肩要他面对自己："你在别扭什么，昨晚你可不是这样……"

不待说完就被赦生推了一把。

"别碰我。"他用决裂的口吻道："昨晚……昨晚是谁都一样。我不想再听你说……"

"我可以不说。"黥武笃定地打断他："有些话，说与不说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不过既然你这么不在乎……"他的语气慢下来，短促停顿过后忽然朝赦生猛推一把，毫无防备的疲惫身躯并不能挡住这一下，赦生眼前的景象猛然一翻，整个人向后摔进浴缸里。

冰凉的水花溅起很高。黥武跨进去将他牢牢按住，不许他反抗。

"赦生。"他深深凝视他，只是唤这个名字也荡气回肠，可他的眼神却黑得满是罪孽——清醒的人不会逃避现实，自欺欺人最可悲。

但刚正面的人又有几个幸福呢。

赦生呛了一嘴的水，呸地转头吐了。大概是因为冷，他微微地发抖，盯着头顶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男人，他的兄长，赦生的眼白泛起细细的红丝。

"你疯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放开我。"

黥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是跟谁都一样吗？"无视赦生的要求，他冷清地反问："既然一样，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把你当个陌生人——"

不待他说完赦生忽而用力挣脱一只手，握紧了拳头再狠狠挥出去。然而四周太过光滑根本无法着力，一拳打出去的力道只剩下三成。

黥武挡住这一下。

"想撒野可以，"抓住赦生的手腕他语气逼仄："但昨晚……别告诉我你全都忘了？"

赦生顿时僵了僵，像是被这反问诘住，眼神震动之余他忽而脱力般地仰头靠在浴缸边缘。

半晌，他终于呼出一句脆弱的叹息。

"我不知道。昨晚我根本不想……"抬手遮住眼睛，他的声音倔强地梗着，却依旧夹一丝震颤的悲音："昨晚我整个人都不对劲……"

黥武沉默。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要死命压抑才不会脱口而出。毕竟他们刚刚还在为这种事争吵，有些话说与不说，结果是不一样的。

最终，他能做的也只有缓和语气，再把所有真心的感受深藏。

"我知道。"他放开赦生的胳膊，附身去拥抱他。当嘴唇划过湿透的发梢，着眼处见颈间是一块淡红的吻痕。

黥武有些失神地用手指划过那里，语气游离。

"不对劲的不只你，我不是也一样。"

赦生眼神戒备地闪了闪。

"你不是没喝酒吗？为什么你也会……喂！做什么！"话说了一半就发现不对劲，他阻住黥武开始不安分的手，皱眉怒道："你……"

黥武摇摇头。

"还能做什么。"他无奈，一面移动到他身后一面按亮温控。赦生立刻挣扎着打算起身，却不防腿间被长驱直入……被蹂躏了一夜的穴口还软著，借着水的润滑很容易接纳了黥武的手指。摩擦的疼痛顿时发散开来，他咝地倒抽了口气，反手拽住黥武不许他动。

"放开！"他瞪他，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干掉。黥武见状倾过头，在他耳后吻了吻："只是帮你清理清理，要发这么大火吗？"

赦生咬牙："我不需要！"

黥武不说话，指节微微弯曲一下，顶在那已经泛起热意又在敏感收缩的肠壁上。里面还很湿，是昨夜射过很多次后留下的存余。黥武想起自己最初还是有点儿理智来着，不能内射不能内射……他就这么提醒自己把前两发放在了外面，大概也就是这其中一次他让赦生呛住，所以才弄他一头一脸的。可后来玩得嗨了也就不计较什么内外了。

想到这个他又开始有点蠢蠢欲动，心里盘算着刚刚伤愈的赦生怀孕的概率有多大。其实这根本是没法测量的吧，男人不比女人还能算个日子什么的，靠科技改变身体机能对抗自然法则，坏处就是根本没法掌握自己的情况。总的来说概率无非是一半一半罢了，可不知为什么，只要稍微想到赦生可能会怀上自己的骨血，黥武就控制不住想要狠狠上他的欲望。

这么想着他的手势就邪路起来，他开始轻轻抽插他，之前的精液顺着他的动作被一点点带出来。这时浴缸里的水也变温了，赦生听见自己喘得不像样子——明明筋疲力尽厌恶至极，身体却还是可悲的地起了反应。他趴在浴缸边被动地承受着黥武带给他的酸痛和爽感，心中的抗拒更掀起一丝矛盾的渴望来。

"不……不要……"后背被压住，耳垂被细细地吮吻着，电流般的酥麻在体内来回窜着，黥武索性分开他的腿，再加一根手指大幅度地抽插起来。赦生的额头抵在浴缸边缘，紧紧扒在池边的手绷得发颤着。

"要做就快做。"心知躲不过他也不想再矫情，这种事一次和十次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他算想明白了一件事：只要还在这间房子里待着，他们俩早晚又会腻到一块儿。想到这里他转过头，泼辣地朝身后的人吻过去。

黥武配合地探头，一面含住他的舌头一面将手指抽出来。乍然传来的空虚感让赦生忍不住向后贴了贴。黥武立刻顶住他——温热的穴口微微煽动着，泛滥而湿润，显然是已经耐不住了。但他并不想这么快地给他，只用前端在外围来回摩擦着。

但赦生对他可没这么有情趣，事实上他正心急如焚——"到底要不要！"挣脱开亲吻他恨恨地挤出一句，"不做就回去！晚上……"

话音未落忽然被结结实实地充满了。猝不及防他啊地一声叫出来，随后便是一池水前后荡漾着。

"你对我的态度什么时候能好点儿。"黥武的声音有点不稳，但还是要抱怨："我欠你的？"

赦生闭着眼，隐忍地发出一声气音。

"你……快点儿……"

哪有在这种事上让人快的。黥武动动嘴角。

"我尽力……"

赦生闭上眼，经历一夜性爱的身体本就疲惫，此刻更是又虚又软。可偏偏就是这种状态下反而想要得不得了。

"快……再……再顶那里……"忍不住呻吟出声，他又将自己向身后正在照顾着他敏感穴腔的性器上迎凑着，一波波的快感越积越高，渐渐失魂的脑海中开始空白起来……

直到骤然响起的震动声将他彻底惊醒。

赦生猛地睁开眼睛。一臂远处亮起的破碎屏幕正来回闪烁着，光芒投在他的眼中，瞳孔微微放大着。

黥武停下动作，探身拿过手机贴在赦生耳边，轻车熟路地按下接听键。

"喂。"对面传来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赦生一脸惨白地盯着对面墙上的贴花，嘴唇轻颤。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那个声音里听出了锥心刺骨的冷意。他说："赦生，你在哪儿。"

"我……"赦生张张嘴，刚说出一个字却不防又被坚硬的性器大力侵犯着顶入深处。顿时整个人被这一下撞得失去控制，他死命地咬住嘴唇，却还是漏了一丝痛楚的呻吟。

通话应声断了，赦生没法判断究竟是对面的人挂断还是手机又出了什么毛病。彼时他能感到的就只有黥武特别的亢奋，他开始放弃一切技巧只是大开大合地干他，直到如他之前所愿的那般，"很快"地射了出来。

[ 此帖被yuiwoo在2021-12-05 01: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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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樓發表於: 2018-01-26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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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赦生把車開進院子，並沒進庫就不管了。有司機跑過來殷勤迎接，赦生也不說話，掏出鑰匙丟過去。司機張著手接住了，頗為謹慎地向他瞄過一眼。

被寬大墨鏡遮住的臉上毫無表情，轉眼間背影已經進了屋。司機小心翼翼地發動車子，不知怎麼就覺得剛剛赦生少爺走得那幾步雖然輕飄飄的，卻無端散發一種要去赴死的決絕氣場。

“莫非跟吞總吵架了？”他忍不住在心裏八卦一番，這麼多年也不能說他們沒吵過架，赦生少爺脾氣強，不生氣則已，一生氣就很難收拾。吞總對他不算遷就，兩人冷戰起來也會互不理睬。不過印象中他們從不會彆扭太久，和好之後不計前嫌，比照一下大概屬於比正常婚姻關係還要恩愛默契點的程度。而像今天這種一看就很滲人的感覺是從來沒有的。司機停穩了車後問其他人：“赦生少爺是不是和吞總吵架了？”

“沒有吧……”大體上的回答都是不知道，偏重於沒有。只有一個早班來清理廚房的年輕保潔妹子很猶豫地給了個資訊：“好像是……昨晚赦生少爺一夜沒回家，然後吞總一夜沒睡。不過吵沒吵架就不知道了。”

“誒?真的有這事兒？說起來好像的確……不過昨晚有雷暴，雨也很大，赦生少爺能去哪兒呢？”

“莫不是……”

“別瞎說，赦生少爺這些年從沒有過那些！”

“哈！有沒有能讓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啦！看也看得出赦生少爺超愛吞總！”

“別逗了，小丫頭片子懂什麼是愛呀愛的。有錢人的事兒，你知道個屁……”

七嘴八舌的議論漸漸散了，這件事給他們留下的印象不深不淺，赦生在某個雷雨交加之夜的去向就這樣在存在於一些人的記憶片段之中了。

推門的刹那一陣冷氣襲來。赦生後退一步，身上的虛汗被輻射空調籠罩著，瞬間幹了。他站在門口，默默佇立片刻才將身後的門關上。慣常來講這時候該是他的愛犬自對面的樓梯上三竄兩竄蹦下來，汪汪吠叫著沖向他。而眼下卻是他獨自面對空曠的客廳，房間很靜，靜到連呼吸的聲音都一清二楚。

“雷蒙娜！”他叫了一聲，沒有回應。整座房子像一座墳墓，關住了他這麼個突然闖入的活人。赦生快步沖進屋裏，噔噔噔地跑上樓，他推開所有房間的門，包括儲物間也找了。

但是，沒有。沒有雷蒙娜。那麼大只的毛團怪物居然說不見就不見了。赦生六神無主地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想不出它不在家裏還能去哪兒呢？

赦生攥了攥拳頭，忽然間口乾舌燥了起來。本就疲憊的身體此刻根本撐不起焦急的情緒了，他暈，渾身痛，只想睡過去哪怕長眠不醒。想來想去只能問問僕人們是否知道什麼。他走到門邊抓起電話，就在打算按下呼叫鍵的刹那，一股熟悉而詭異的氣息忽然自背後傳來，那感覺就像是陰涼而無形的手滑過後頸，他瞪大眼睛猛然回過頭去——

這屋裏有人？

他扔下電話向他們的臥室沖過去。然而臥室空空如也。整齊的床褥像清晨的雪地那麼平整潔白，赦生緩過一口氣，輕聲開口。

“出來。”他嗓音微啞：“我知道你在……出來！”

說罷他三步兩步沖向對面的浴室，與臥室相連的玻璃門幽幽映出他的倒影。赦生一把將門拉開，略含水汽的清香味撲面而來，奢華的浴池中蓄著一汪微藍的清澄水。

水面平靜，冷澈無波。

赦生緩緩近前幾步，壓抑的寂靜脹滿了耳朵。他並不懷疑剛剛一瞬間的判斷——

他。

吞佛在這裏。

但眼下這孑然的錯覺又從何而來呢？冰面般的池水令赦生晃了晃神。眼前的一切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這是他的家，卻何以一夜之間變作令他遍尋不獲的迷途？

正呆忡間，清亮的水面上忽然多了一片陰影，赦生猛醒的眼眸瞬間睜大，反射性地想要回頭，卻在未及行動的刹那被抓住了後頸。不容防衛的力道將他摜向浴池，猝不及防的赦生瞬間面朝下摔了進去。

身後的人按住他，令他很快沉底了。胸膛中憋著的一口氣在慌亂間被徹底吐出來，水面上翻滾著冒出了數個碎裂的泡泡。赦生的臉被壓在池底堅硬冰涼的大理石上，痛苦的窒息越來越深，很快他開始了本能地掙扎。

但有人占了先機，不肯放手。他用異常仇恨的力道壓制著他，只在覺得可能有溺斃風險的時候才將他提起換一口氣。

如是幾次赦生的反抗漸漸弱了，對方察覺到他的反應，終於將他一把拎出了水面。

出水的刹那赦生猛地吸了口氣，喉間發出了撕扯聲帶般的摩擦聲。水流瀑布般自他的身上落下來，眼前流淌著透明的簾幕。

身體被牢牢按在池邊，身後的人不許他回頭，赦生狼狽地喘著，吐出幾口水。

“是誰。”身後傳來低低的兩個字，沒有稱呼，沒有因果。語氣裏含著刻骨的冷，落在耳裏真讓人有點哆嗦。赦生猜他對仇人講話也之多不過如此——不，如果是真仇人還會優雅些。記得當年讀書時遇上挑釁，與對手狹路相逢時也不過淡然戲笑一句“指教了。”有生之年能看到他如此陰森的暴怒，赦生想，這是最初，大概也是最後了。

他不肯放他回頭，一定是因為不願相見。赦生動動肩膀想要調整個不那麼難受的姿勢，但總歸是手臂被折在身後，鎖骨硌在池子邊緣，怎麼都是彆扭。

他索性放棄。

“雷蒙娜呢？”

“是我先問你。”

“你問的那個不重要。”赦生無謂道。“是誰，你在乎？”

“你變了。”身後人感歎：“從前的赦生不會糟蹋自己。”

還是這樣，不想回答的問題就不答，不願承認的事實不惜一個謊言套另一個謊言也要遮掩。赦生索然地閉一下眼睛。

“我就是我，沒什麼從前的我。”

“呵。”身後傳來悲涼的笑聲。“我不知是你把我想得太糟，還是我把你想得太好。赦生……如果我說我曾想盡力挽回過，你相信嗎？”

赦生睜開眼，眼風凜冽地掃向身後。

“挽回。”他逼仄地吐出這兩個字。“挽回和施捨。你分得清嗎？”

“是你太傲慢了赦生。”對方終於微微不悅。“不能給你最好的就是對不起你，令你不快的，就一律要除之而後快。可惜世事常不如意，你的苦悶大多源於被寵壞得不切實際而已。”

說話間身後的力道驟然放鬆了。重獲行動裏的赦生立刻撐住池邊站起來，他扭過頭，那抹白色的背影已然棄他而去。赦生的眼眸不甘的閃了閃，他跨出浴池，一身精濕地追過去。

“雷蒙娜在哪？”

前面的人停下來。

“為什麼你覺得我該知道它在哪兒？”

“對我說這種話沒意義。”赦生的聲音啞著：“它到底在哪兒？！”

對方沉默，緩緩轉過頭來。火紅的發映在眼中，火一般散發灼痛。赦生克制地咬著下唇，不願去想此刻的自己在他眼中究竟是什麼模樣。但無論如何他們的關係不該是這樣。想到這裏近前一步，迫住那雙金色的瞳仁固執凝視。

慢慢地，他的臉色變了。涔涔冷汗濕透鬢角，心底生出的涼寒讓嘴唇也凍得褪色。

他後退一步，不置信地喃喃：“你……殺了它？”

輕蔑的笑聲針一般紮進耳朵。

“怎麼這麼想……”

“就說你有沒有！”赦生打斷他怒道：“回答我！”

對方笑看他，眼中卻是幽深的冷意。半晌他搖搖頭，氣定神閑地去衣櫃翻出兩件衣服，隨手甩在赦生臉上。

柔軟的織物無聲掉落。淡漠的語聲陰涼傳來：“我們都該改改這毛病了，只相信對方說出的話不好嗎？至於心中所想還是各自保留的好，再要互相窺知，真的沒意思。”說罷他折身就走，在門邊丟過一句：“家宴還是要去的，收起你的失魂落魄，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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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樓發表於: 2018-01-28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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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螣邪郎轉去陽臺終於透出一口氣，趕忙翻出煙來點上。剛才在小客廳時他就來癮了，哪知剛掏出打火機就被四個傭人按住。

“吸煙有害健康。”他們的語氣跟公益廣告似的，七手八腳地把他的煙和火兒都塞回去。這反常的舉止讓螣邪郎一度懷疑自己的性命什麼時候這麼寶貝了……之前他們分明嫌棄他，說他缺德，說他不如二少爺正直小少爺美，還說他是銀鍠家新一代的反派形象什麼的。

“你看人家吞總。吞總就不抽煙。”偏偏還有人作死地哪壺不開提哪壺。螣邪郎皺眉說你知道什麼呀你就瞎逼逼，別把你吞總說得跟聖人似的，他什麼不會啊！別說煙了，有必要的話白面兒他也敢抽！看你們一個個那個花癡的樣子，小心哪天吞總讓你跳井你還喊口號兒呢！

對這種反動的言論，傭人們只會：“哦哦哦。”

螣邪郎受不了，去陽臺上躲清靜。點燃了煙吸了幾口，神經隨飄渺煙霧緩緩放鬆下來。悠然地吞吐一番總算愜意了點兒，他轉過頭，卻冷不防在另一側角落裏看到一個黑影。要不是天生的勇敢在此時凸顯本色，螣邪郎簡直就要被恐懼支配著失態大叫了。好在此刻天不算黑，那團黑影不至於到了面目全非的地步。當螣邪郎看清那裏呆的究竟是誰，忍不住走過去對著黑影的腦袋就是一掌。

“我特麼在這兒這麼半天了你都不出聲？”他忿忿地質問：“你是想嚇死你哥我然後霸佔銀鍠家的遺產嗎？”

被拍頭的人瞥他一眼，面無表情。

“我先來的，你不是也沒發現我。”

“哈？”螣邪郎瞪大了眼：“你還學會惡人先告狀了你！你躲在這個陰森的小角落，鬼能看見你啊！”他說著又認真打量打量，臉色微變：“你怎麼了？黥武。”

“沒怎麼。”

“少來。”螣邪郎把煙蒂按滅，正色：“發生什麼了至於你擔心成這樣。我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

黥武沒說話，眼神望向自家圍牆外不遠處的盤山路。星星點點的車燈正平滑地移動著，因為是私人領地少有車流，那一點點光亮就格外惹眼了。

“姑姑他們來了吧。”他忽然說了句不相干的。螣邪郎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

是伏嬰師和朱聞挽月到了。

“我去接一下，你不想去就在這兒呆著。”他拍拍黥武的肩膀，貼心地安慰道：“有什麼事兒難辦了跟我說，別自己憋著。”

黥武搖搖頭，又點點頭。

“嗯。你去吧。”

這反應怎麼像攤上大事兒了似的。螣邪郎皺起眉，心頭一片陰雲攏過。他本想再追問一下，但轉念一想此刻終究不是時機，索性作罷。

“吃完飯你等我。”他邊走邊囑咐：“我有話問你。”

轉過樓梯步下臺階，螣邪郎努力換上一副精神又殷勤的笑臉迎出去。才到門口就看見一對標緻的神仙眷侶下了車，面容俊秀舉止優雅的男人執手嚴妝麗服的女人，兩人依偎著款款走過來。

螣邪郎立刻故作困擾狀。

“幹嘛啊！動不動就秀恩愛，還能不能給我們這些單身狗一點生存的空間啦！”

“你這是跟我說話呢？！”嬌蠻的女聲響起，螣邪郎臉上的肉皮頓時被兩根纖細的手指掐住。他趕忙躲，可施暴的那個卻不依不饒：“小螣邪！以為比我小不了幾歲就能跟我沒大沒小了？你在這兒跟我擺什麼長子的臭架子吶？嗯？”

螣邪郎立刻一疊聲求饒：“別別別我哪有啊，姑姑……姑姑我錯了！我說姑父大人您能不能管管……光在那兒笑是什麼意思啊！”

伏嬰師溫雅地一眨眼，疑惑：“這難道不是你們銀鍠家親人之間表達愛意的方式嗎？還是說我誤會了什麼？”

螣邪郎在心裏罵說你就裝逼吧，早晚讓雷劈。

“是是是你說得是，不過這表達也太深厚了。我怕把我姑累著！”嘴上還是不著調地示弱，手上卻開始施加力道——螣邪郎不著痕跡地扯開掐在臉上的那只手，朱聞挽月感到他動作裏的情緒，知道再玩下去就過了頭，索性也丟開手。

“什麼時候回來的呀。”她挽住伏嬰師，板著張冷若冰霜地俏臉徑直往屋裏走。螣邪郎跟在她身後說我前幾天回來的，季度述職，分區副總和總監們都得來。

“喲，成副總了。”朱聞挽月撇撇嘴。

螣邪郎笑笑：“是姑姑的栽培。”

朱聞挽月懶得理這種虛詞假意。說起來銀鍠家這一代三個兒子，只有螣邪郎看起來最不正經，但那副腔調只好騙騙別人，她眼裏可不揉沙子。比起另外兩個心地純摯的千金大少爺，這位長子才是真正腦子清楚手段毒辣臉皮厚，堪當未來家族接班人。

“只有螣邪還有兩分像哥哥。”私下裏她也總是無限怨毒。“其他兩個誰知道是那個騷娘們兒從哪兒偷來的小雜種？只不過大戶人家難免這種事，我哥都不在意，我一個當妹妹的能說什麼？好歹她也算給銀鍠家留了個種，大家啊！睜眼閉眼算了。”

不過這話也只敢抱怨給伏嬰師一人聽而已。其實自打婚後，朱武已經很少邀請她回到本家，這讓她又怨又氣，不免又對那個將大哥迷得神魂顛倒的大嫂一通“賤人婊子”的亂罵。這麼怨著恨著一轉眼就過了多少年，這次隆重地被請回來也算是個彌合關係的好機會——畢竟自己也是銀鍠家的女兒來著，如今卻混得比好一點兒的交際花也不如，說來說去無非是九禍那個賤人挑唆的。否則以她和銀鍠朱武的情分，做大哥的又怎麼可能把親生妹妹逐出帝國呢？

一想到這個，當年的往事又不免一幕幕竄入腦海，她有些氣怯地拉著丈夫小聲嘀咕：“伏嬰伏嬰……哥哥這次叫我回去，究竟是……”

貼心的男人摸摸她的頭髮，溫柔撫慰：“別想那麼多了，畢竟是親兄妹，見了面總能貼心的吧。只要你忍著點兒，別總讓他難看下不來臺，他待你還是會和從前一樣的。”

這番話很是入心，朱聞挽月挺了挺脖子，驕矜：“這個自然。我哥向來是最疼我的。說來說去都是九禍那個狐狸精……”

伏嬰師拍拍她：“好啦好啦，回去記得要開心？”

她應允了。所以無論怎樣怨念，她還是努力克制了一進門就惹不痛快的心思，收斂了聲色十分勉強地朝螣邪郎擠出一句：“你母親好？”

螣邪郎謙恭地笑笑。

“好，很好。而且越來越年輕了。”

朱聞挽月撇撇嘴角。

“她做那個冷電波超聲刀了是不是。別以為我不知道。”

螣邪郎立刻搖頭否認。

“哪兒能呢，就我媽那個女漢子，連香水都分不出。不像姑姑您，什麼熱瑪吉冷電波埋線抽脂塞矽膠，門兒清得不得了。”

朱聞挽月登時轉頭，嗓音一下子高起來：“誒我說你什麼意思啊！就你媽天生麗質是吧！我們都是整的，是不是？”

“月。”身旁一直沉默的男人的男人忽然開口了，他輕輕拉拉妻子的手，清越的嗓音語氣親昵：“沒人那麼說你，你最天生麗質。”

朱聞挽月轉過頭，泛紅的眼角猶有餘忿：“伏嬰！你看他……”

伏嬰師抬眼看看螣邪郎，暗暗丟過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

“這可真叫作孽。”螣邪郎在心裏罵：“伏嬰師那麼一表人才的男人怎麼就落她手裏了。真他媽是一朵鮮花插進牛糞的真實案例。”想到這裏他微微點頭算是允諾——不管怎樣伏嬰的面子總還是要給點兒的。畢竟作為銀鍠家的女婿人家是客，他個當侄子的總不好沒完沒了跟小姑姑懟。

於是主動放慢了腳步與他們拉開了點距離。朱聞挽月走在前頭，高跟鞋釘在地板上當當直響。她依舊嘮嘮叨叨地埋怨著螣邪郎：“除了那個吞佛屬他會裝蒜，胡說八道都能把人給氣死，他是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吧！明明是銀鍠家的血脈卻總幫著那兩個來歷不明的小雜種，不是我說什麼……你看看銀鍠赦生那長相兒，像不像銀座裏挑頭牌出去賣的？我家裏可會生出他那麼傷風敗俗的臉！”

看來關於整容的話題可真是戳了她的心窩子了。伏嬰師一邊很有耐性地安慰她一邊告誡說這話決不能讓朱武聽見，聽見可又要攆你走了。

挽月黑著一張臉，忍了再三才算閉嘴。可就在她安靜了沒有十秒鐘的當兒，大廳裏又忽然爆發出她尖銳的叫聲——但這次並非是憤怒，而是狂喜和激動。

“哥哥！”精緻描摹過的面孔上一秒還烏雲密佈，此刻卻綻出了明豔無儔的笑意。她甩開身邊的男人，牽著裙角一路小跑到朱武面前。

此時朱武正在跟身旁的愛妻喁喁說著什麼。冷不防被挽月撞上來，兩人不免都晃晃。朱武反射地抬手擋一下，護在九禍面前。

“是小妹來了。”他輕輕一笑，很平常的一記態度也惹得朱聞挽月目光晶瑩臉泛潮紅。

她點點頭，終於露出點乖巧的樣子。

“嗯。”她拉住他的手：“我一聽說你找我就立刻趕來了。”

朱武不著痕跡地抽出手，向走上前的伏嬰師抬頭招呼。

“好久不見，你怎麼好像瘦了。”他歪頭審視伏嬰師，似笑不笑地：“我妹妹折磨你？”

伏嬰師矜持地動動嘴角：“可不。除了你，她誰不折磨？”

“喂！”朱聞挽月忿忿反駁，伏嬰則親昵地摟摟她的肩膀。

“誰讓我們都是你裙下之臣？”

她撇嘴：“我哪有某人裙下之臣多哦！”果然說不上兩句酸味又要直沖天際了。九禍見慣了她這副跋扈挑釁的態度，但從來也沒放在心上過。此時恰巧螣邪郎走過來，她的眼光冷冷掠過他：“吞佛和赦生呢？還沒到嗎？”

螣邪郎說快到了吧，我再問問。

“早幹嘛去了，就不會說點正經話，非要我問到你頭上。”九禍淩厲地數落一句，朱聞挽月聽得訕訕的，想發作又沒什麼由頭，這時剛巧黥武也下樓來，朱聞挽月抬頭瞧見他，原本僵硬的臉上緩緩綻出了一團笑意。

“這是黥武嗎？”她驚喜地迎上去，雙手按住他的肩膀眯著眼仰視：“你居然這麼高了……變得……好不一樣！”

黥武矜持地點點頭，叫了聲“姑姑”。

挽月嘴唇一繃：“怎麼不情不願地，再叫一次！”

“姑姑。”黥武依言，眼中的光卻登時冷下來了。挽月看得一清二楚，心知這位帥酷得像一道閃電的侄子實則耐性很差，不禁凝眸更深地打量他一番，隨即嘖嘖做聲。

“大嫂，你們家黥武是不是不太舒服。”她說著扯過黥武直奔到九禍面前，將他推過去：“你瞧瞧，好端端的，眼圈這麼青，眼白這麼紅，臉色嘛……也沒光彩，年紀輕輕卻活脫脫一副精力不濟的樣子。這叫什麼？”

九禍不答，但也忍不住認真端詳兒子：“你沒事吧。最近很累嗎？”她溫言道。

黥武搖頭：“沒事，媽不用擔心我。”

挽月在一旁聽見，嘻地笑出來。

“擔心是不擔心的，再說我們做長輩的怎麼好管那麼多。”她摟住黥武的脖子，壓著他的肩膀低聲道：“不過姑姑還是勸你一句哦，縱欲過度不是好事。你長得這麼高挑，這麼英俊……要是早早把本錢敗光了，小心以後討不到可心的老婆……”

“夠了！”不待說完九禍便斷然出言喝止：“今天家裏人都在，我們做長輩說話要有分寸。”她眼風輕斜，淡淡幾句話卻是說不出地自重有身份，挽月聽得目光一凜，正打算挺身爭辯，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一屋子人除了位於核心的幾個，其餘的竟全都站起身來，這反應引得她忍不住循聲回望——

正門處走進兩道人影，前面的那個清秀倨傲，氣質拔俗超逸，後面的那個一身白衣勝雪紅發如焰，秉節持重神光內斂……

九禍忍不住站起身，眉眼間不自覺地染了笑意，欣喜地朝來人伸出手臂：“赦生！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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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樓發表於: 2018-01-29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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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純反派——挽月……我寫你寫得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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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赦生來到九禍面前輕輕擁抱她。九禍回抱他，放手後仔細端詳愛子。只數日不見，他的樣貌神色自然是沒變化的。可不知為什麼，即便整個人看著都好，卻唯有眼睛不開心。傷感與痛惜幽邃地藏在那雙清澈的眸子裏，靠十分的倔強自尊掩飾著，大概也只有做母親的才會察覺到兒子那不願為外人道的心事。

她望定他，柔聲開口：“最近好嗎？”

“好。”

九禍看向吞佛，笑意落落地：“真的嗎？他有這麼聽話？不是騙我的吧。”

吞佛笑得清淡，但還是無懈可擊地答了個“是”字。短促的一問一答倒顯不出什麼來，不過一時間眾人的眼光都在這幾個人身上了。朱聞挽月本來正摟著黥武，聽見動靜兒回頭的刹那就被掀掉了胳膊。黥武的力道實在太大了些，挽月的被他揮得生疼，正想發作卻一眼瞧見黥武臉色——

她愣了愣，掛在嘴邊的尖刻之詞瞬間塞住，彼時她不太明白自己目睹的究竟是怎樣一種情緒，只覺得似曾相識又無跡可尋，像隔著毛玻璃窺見鬼影子，心裏滲滲地。

震懾之餘她丟開他，陰陽怪氣地去戳別人——

“喲！這不我銀鍠家的鳳凰嘛！怎麼一見面就讓人問好不好，這家所有的人不都是你的狗，你還能有不好的時候？”

九禍聽了直皺眉，赦生冷漠地像沒聽見，只轉頭對他大哥：“開飯嗎？餓。”

螣邪郎對他擠擠眼：“餓還來得這麼晚！”說完他看向九禍：“都備齊了，隨時能入席。”

“那就入席吧？”九禍微笑。

一家人款款地進了大廳，長桌上早就羅列得碗盞晶瑩花團錦簇。入座時九禍招手要赦生過去坐——按正經的豪門矯情禮儀這自然不行，九禍身邊是次主位之一，赦生過去了，螣邪郎就沒地兒坐。但精明如銀鍠家的長子早就猜到這一出，於是自動退到吞佛身邊：“你不介意跟我坐一塊兒吧。”

吞佛低聲說不我很介意但我又能怎麼樣呢？

螣邪郎白他一眼。

“好歹家宴，你就不能對我客氣點兒。”說完他沖著赦生一揮手，意思是讓他安心坐。

“最近沒什麼事吧。”趁著母上大人還沒宣佈開席，螣邪郎抓緊時間交頭接耳：“我那天看見任沉浮坐你的車？”

吞佛目視前方看赦生跟九禍說話，低低道：“我還沒問你，你前天跟我車幹嘛？”

螣邪郎說廢話我能幹嘛！我看看你是不是行為不檢。

“那你看到了嗎？”吞佛問。“我是檢還是不檢啊？”

螣邪郎扯扯嘴角算是笑。他說我跟任沉浮也就是那麼回事兒，其實無所謂。不過那只狐狸……你應該不至於看得上吧。

吞佛也挑挑唇：“你真問住我了。我倒覺得秘書長挺好。以前沒發現……”

話說一半，螣邪郎登時就有點兒變臉了。

‘吞佛。’他聲音肅下來：“外邊兒的事你大，我不跟你爭論。但你覺得任沉浮挺好是什麼意思？你在逗我？”

吞佛扭過頭去淡淡地瞥他：“你不是說無所謂嗎？”

螣邪郎目光尖銳：“無所謂是說……”

正說著對面九禍忽然舉杯了，兩人立刻停止交流，換上貴公子和大總裁該有的風度嘴臉遙遙相應。伏嬰師身處貴賓位，一面應酬一面冷眼旁觀眾人——他的愛妻朱聞挽月緊挨著朱武，一顰一笑都只對著大哥生動。九禍自然還是那麼雍容端麗，但不知怎麼，冷豔高貴的面容上總有淡淡的倦意，三個兒子的臉色更是精彩紛呈：長子假裝愉快，次子壓抑鬧心，最小的那個就更好玩……那是傳說中集銀鍠帝國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寶貝，怎麼卻偏偏冷得一臉永寂，仿佛身邊的一切不過都是隔著岸的荼蘼，任憑繁華盛狀，與他全無關系。

“那就是個掃把星。就是因為他大哥才要冷落我的！”他想起挽月每每提起赦生總是意難平。伏嬰師瞭解自己的女人，她說什麼，他自然不會駁回。總歸是她以為當年算計懷孕的九禍害她差點流產的公案沒幾個人知道，所以才敢對著丈夫顛倒黑白——其實朱聞挽月哪里都不好，唯獨這個no zuo no die she must try的個性讓伏嬰師很中意，當然了，他肯娶她，也終究是銀鍠家的姓氏促成的結果。否則像她這種貨色，在他面前還不是跟憑空飛來的蒼蠅一樣要被猛猛拍死才解恨？

想到這裏，伏嬰師對著九禍輕舉酒杯，微笑致意：“勞煩大嫂辛苦招待，伏嬰感激不盡。”

九禍立刻溫婉謙遜地笑說哪里，你在外很忙，又要照顧妹妹，說起來你被分出去這些年才是真辛苦，銀鍠家本該多擔一些的……

“挽月是我妻子，引援銀鍠家是我的本分。”伏嬰師謙辭和悅：“大嫂這麼說是拿我當外人了。”

此時挽月貼著朱武不知正絮叨些什麼，伏嬰和九禍的對話一半句落在耳朵裏，受用之餘不免驕矜：“哥哥！”她把著朱武的手臂，扭頭看一眼伏嬰師，輕聲嬌笑：“伏嬰是最關心帝國的了……”

坐在桌子盡頭的螣邪郎聽了撇撇嘴，小聲嘀咕：“是是是，我們都是死人，不關心帝國。”

吞佛不動聲色地說你有想法不妨大聲點，背地裏叨叨太丟人了。

螣邪郎說還不是你老婆，霸佔了我的位置，坐這兒不嚷嚷誰能聽見我說什麼。

“嗯，也是。”吞佛目光輕輕飄向赦生，半途經過黥武略作停頓，轉瞬劃過。

他側過頭湊近一點：“你去把赦生換回來。”

“嗯？”螣邪郎眼睛閃了閃：“有點兒出息沒有，這麼一會兒不能挨著老婆就難受了？”

“難道有誰願意總挨著你。”吞佛看也不看他。螣邪郎本來還想揶揄，但這段日子眼見兩人關係似乎好了許多，甭管是不是貌合神離吧，只要他們不再冷落對方，這終究是個好事。於是他站起來走到赦生身後低頭耳語：“小弟。你回去坐。”

赦生扭頭看看下首空了的位置，垂眼掀掉餐巾起身離席。吞佛神情肅淡地看他一步步走回來，長桌不長，無非幾步遠。可就在赦生經過黥武身後時卻忽然生硬頓住腳步，起初並沒人注意到他的異樣，直到他晃動的手臂幅度明顯大起來，引得九禍也注目：“你怎麼了？”

“沒事。”不等赦生說話黥武率先開口，“他的袖扣掛在椅子套上。”

“嗯？”九禍看向赦生，卻見他大大後退一步，眼眶微紅地樣子分明是發了火。眾人都有點兒疑惑，這麼點兒小事至於反應激烈嗎？尤其螣邪郎，根本不信黥武那套掛了袖扣的說辭。可再看看吞佛，他倒一臉平靜，只抓著酒杯看著赦生，一口一口專注地喝。

“沒事。”末了赦生還是吐出兩個字，算是對眾人存疑的潦草交代。入座時吞佛依舊端著杯，但杯裏的液體見了底，兩人隔著透明的玻璃，目光複雜地對上一眼。

“跟自己的親生哥哥玩你覺得有趣？赦生。”冷冷的低語自耳邊傳來，赦生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去，漫不經心地夾了口菜來吃。但他執箸的手微微抖著，吞佛瞟一眼，忽然抓過他的左手藏在桌下。

“你丟了什麼東西吧。”語不傳六耳，凜冽的質問聲伴隨手上越來越大的力道，令赦生的手指頓覺劇痛。但他依舊沒表情，只含了半口食物聲音極輕地：“放手。”

吞佛放開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上印著被抓捏狠了的熱辣紅痕，無名指根處一道泛白的痕跡尤其惹眼……好在一切都被藏了，無人知曉。

黥武默默地端起酒杯，眼風犀利地掃向末席，恰巧吞佛的目光投過來，二人視線相接，黥武立即挑釁地抬了抬下巴。頭頂“水澤流華”的溶溶清光射在水晶杯子上，他動動持杯的手指，銀星似的光猛然在指尖跳耀。

吞佛目光尖銳地震了震。沒有誰比他更認得那是什麼——一模一樣的指環在他的左手也有一個，而本該套在赦生手上的那枚，此刻卻落在黥武手裏。

炫耀完畢，他不著痕跡地將戒指攥在掌心，隨手抽了紙巾裹住，再叫身後的侍者。

“扔掉。”他輕蔑地將那團紙扔進了託盤。

此時不看也知道，吞佛的表情一定無比精彩，黥武一臉冷峻地垂著目光只盯自己的餐盤，整晚都在燃著的恨火總算平息了一絲。不過奪戒指這事兒倒也真是計畫外的，剛剛赦生經過時他本來只想拉他的手。可他掙脫得那麼狠，甚至壓根不顧周圍的人會不會看到……

撕扯之間那枚套在他指端七年的鉑金指環竟然松脫了。黥武順勢把那枚金屬圈兒擼下來，赦生的反應登時劇烈，但他那麼一鬧，所有人就都看見了。末了他還是只能把那該死的信物的丟在他這兒。

“有什麼意義，赦生。留著那個東西還有什麼意義。”黥武想著，再抬頭看吞佛時就多了點針鋒相對的意思，他眼中的話很明顯：“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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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樓發表於: 2018-01-29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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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這邊眉眼官司打得火熱，那邊朱武九禍跟伏嬰師倒是款談歡洽，一桌上統共沒幾個人，卻生生隔出了兩個話題陣營，除卻螣邪郎在旁觀，朱聞挽月在搗亂。她受不了哥哥不理她，但又沒法像九禍那樣坐鎮正位揮灑地談事業。煩心之餘她想到了好主意，也是她最拿手的——去煩別人。

“赦生赦生……”她起身繞到赦生身後去，雙手按著他的肩，在吞佛和他之間來回打量。

“吞總。”半晌她輕聲笑：“看你們倆關係這麼好，我可真羡慕。”

吞佛眉眼動動：“是嗎。月小姐不也嫁了如意郎君嗎？”

朱聞挽月誇人一句，必是要得兩句回贊才算完。吞佛的答案還算上道，她自然得意：“伏嬰嗎……還好。不過畢竟還是沒有你那麼能幹，也沒赦生……這麼漂亮。”她嘻嘻笑，歪頭看著赦生：“姑姑問你，你為什麼不要孩子呢？”

一言出口，耳邊忽然傳來碎裂聲，朱聞挽月嚇了一跳，反射般地放開赦生後退一步。赦生寡淡地抬眼看看眾人，神色間分明沒把挽月當人看。這時立刻有侍者過來將他腳邊的碎片掃走。九禍見狀抿了抿唇，溫言對赦生：“姑姑找你說話，你該讓她坐。”

赦生轉頭，清冽的眸光如寒芒：“要坐嗎？”他作勢要站起來。

挽月尖銳地與他對視一眼，冷冷抽動嘴角擠出三個字：“不必了。”說罷折身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這頓飯吃到這個份兒上，如螣邪郎這樣心思靈光的人再怎麼想糊弄自己也糊弄不下去了。除了挽月那個慣常發神經的醜八怪，所有人都不對勁！想到這裏他轉眸去看黥武，想不到竟親眼目睹他眼含笑意凝望赦生的神色，儘管是極短促的停駐視線，卻也十足十地流露出七分寵愛與三分驕傲來。

“這他媽是什麼情況。”螣邪郎轉過臉，真心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了。

适才的小風波打斷了朱武夫婦與伏嬰師的交談，朱武蹙眉看看赦生，故作無奈地開玩笑：“少爺你怎麼又摔我們家東西。是嫌我哪里招呼不周了？”

赦生抬抬眼皮，瞟了一眼挽月，分明嫌惡的神色。朱武見了心裏一陣憋屈，心想這兒子從小就是這個德行，討厭誰都要表現在臉上，不但把銀鍠家人的不虛偽遺傳了個十足十，還更好地發揚光大下來。其實他知道自己的妻兒們沒一個不討厭挽月的，包括他自己，對她早年間做的那些事兒也沒真正原諒過。但說起來總是血濃於水，何況銀鍠家個個相貌俊美，只有挽月天生面容殘缺，雖然生在豪門可以整成姣好容顏，但終究還是落了個糟心的性格。從前朱武疼她，總覺得她命運坎坷多舛，誰知後來她不但不舛，還搖身一變就嫁給伏嬰師這樣的男人——每次朱武看看伏嬰，就覺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擔心真他媽的多餘了。

想到伏嬰，他擱下手裏的餐具，望著眾人微微揚聲：“今天叫你們不光為吃飯，我有事要說。”

所有人的聞言自然一同看向他，朱武的目光巡視一圈，最終看向吞佛。

“關於帝國的事，董事長身體不便，即日起我打算讓伏嬰過來幫幫你。”

吞佛看看九禍，又看朱武：“怎麼？董事長身體抱恙嗎？”

“這倒不是。”朱武笑，展顏之間神采豐俊如陽春三月。他看看九禍，再看看三個兒子，故作驕矜宣佈：“董事長懷孕了，所以……”

“哈！？”一語既出，螣邪郎到底沒忍住，發出了不雅的感歎聲。黥武微微訝異，但很快地，那張一向少有情緒的面孔露出了由衷的歡喜來，他望定朱武認真道：“恭喜爸爸。”

“乖。”朱武爽朗地笑，又皺眉看另外兩個兒子故作傷感：“果然我應該再生個兒子好好教育一下，或許能比你倆有良心。”

“生個妹妹吧。”赦生頭也不抬地扒一口菜。螣邪郎立刻附和：“是的是的，我想要個真妹妹！”

“你聽見了？”朱武摟著九禍的肩膀：“兒子們的意見……”

吞佛適時舉杯相慶，伏嬰也立刻附和。先前彌漫的詭異氣氛終於被這項驚喜沖散了，宴席上添酒回燈，所有人都在慶賀，只剩下朱聞挽月慘白了一張臉，哆嗦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

朱武看看吞佛又看看伏嬰：“那麼關於子公司並線的事，本周內你們商量一下。”

吞佛想了想：“要召集分區副總們開會吧。”

朱武點頭：“這個自然。不過……”說到這他微露疑惑，看看黥武又看看吞佛：“我聽說蒼雲山的業務給了黥武，他要去常駐？”

吞佛面不改色答了個“是”。

朱武神色略深沉，轉向黥武：“什麼時候走？”

黥武說我明天回去，本周內走。然後每個月會回來述職——如果機場不封閉的話。

朱武想了想：“其實那邊的政局出了問題，專案擱置一下無所謂。何必非要趕在最亂的時候去……你們詳詢這件事了嗎？”

吞佛喉嚨動動：“之所以現在去試因為……”

“因為我想去。”黥武不待吞佛說完就把話茬接過來。他轉頭看看吞佛，目光似有若無在赦生臉上掠過：“當地的銀行跟咱們早有合作，用於放貸的款項利率本來在千十左右，我們的運營通道每筆獲利在3成，但現在局勢不穩，銀行的利率一天一變，我們的抽成也水漲船高。現在去無非是賺個時效的錢。等局勢穩定了，這部分亂賬由我們來平是易如反掌的事，吞總不是說媒體關注專案對當地的影響嗎，現在去把專案盡可能多地抓在手裏，影響力自然會有。”

“那也不必你親自去。”朱武皺眉：“你們倆倒都是精英範兒，一個考慮賺錢一個考慮名聲。但我想問問，人身安全的風險問題你們考慮過嗎？”

吞佛聳聳肩，頗為無奈：“這個自然。不過黥武……呵呵，讓我怎麼說呢？您能說動他是最好的了。”

話音剛落，一旁的赦生忽然起身離席了。

“你做什麼？”朱武問道。

“你們的公事，我不參與。”赦生淡漠說完，轉身出了大廳。一幹家族事業的正主和中流砥柱被他甩在身後。這麼多年，不過問帝國的事務已經是他心底的成規了。當年結婚之前九禍曾曉之動之地告訴他，一旦跟吞佛結婚，那麼家族事業他將無法參與，而那恰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你是我給予厚望的兒子，培養你這麼多年是做什麼？是要你去嫁人做個居家男人？”

赦生沒話，面對母親不常見的痛心疾首，也只是淡淡回應說：“我不能做的，他會替我。”

九禍為此病了一場。她說赦生赦生，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天真嗎？赦生沉靜如水地上了樓，信步隨意溜達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母親的臥室前。

“董事長懷孕了……”父親不羈的喜悅之色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不知為何，這副面孔在意識裏漸漸化作了老師的樣子——襲滅天來慣常嚴峻的話語猶在耳邊：“不像你，一個孩子都留不住，長得美有什麼用……你不如離開他，省得他天天惦記私生子。”

“私生子……”赦生有些失神地靠在牆上，猛然間似有一道電光照進心底，令他頓時驚醒般地彈起來，先是愣一下，隨即推開了面前的房門。

寬大的臥室陳設古典雅致，點綴很少，是九禍不愛紅妝的風格。赦生沖去牆邊的櫃子，拉開抽屜一通亂翻。印象中母親的常用藥品該是在這裏的，但他不能確定……不能確定這裏有沒有他要找的……

翻了半晌，一個瓶子落在地上。赦生將它拾起來，背對著房門認真讀著瓶子上的說明，卻冷不防身後伸出一只手，朝著瓶子抓過來。

赦生反應奇突，躲開了來人的偷襲。

“幹嘛？”他回過頭怒視身後的人——他的哥哥，銀鍠黥武，正在他身後激烈地瞪著他。

“我還沒問你要幹嘛。”他啞著聲音，踏前一步：“拿來。”

赦生不為所動。黥武見他不肯給，索性沖過來奪。他的雙臂圈住赦生，搶他護在身後的藥瓶，赦生騰出一只手來推拒著，壓低聲音說你瘋了！這是家裏！

黥武冷然說你以為我會怕嗎？赦生，如果你敢吃這東西，我現在就讓所有人都知道昨晚你是跟我……

“你閉嘴！”赦生怒斥一聲，眼瞼處泛起火焰般的紅色，他咬牙說你不要逼我！我從沒想過跟你……即便有了孩子我也絕不會留著！

決絕的話語像驚雷，震得黥武停下了動作。赦生趁機退開一步，掙脫他的糾纏。

“哥……”他嗓音略抖地開口，“你出去……”

黥武望定他，目光傷慘：“你何必，赦生，也許根本不會有的……也許……你用不著吃這個……”

赦生並不理會，只是默默旋開藥瓶的蓋子，哪知剛剛擰開一半，床幃後忽然無聲無息轉出一個人影，待兩人發現時他已輕巧地從赦生手中取下藥瓶——

“呵。”輕蔑一聲笑，吞佛近前一步：“真做得出呢，赦生。”

赦生倔強地迎著他的目光，顫聲道：“還我。”

吞佛眉心動動，回看黥武：“我想知道是什麼讓你邁出這一步的。銀鍠黥武的正直之名呢？令尊知道這件事又會怎麼說？”

黥武冷然地瞥他，仄澀地擠出句子：“你奪走他，又不珍惜他。”

吞佛冷笑。

“我不珍惜他，好過你害他萬劫不復。”他邊說邊低頭看看手中的藥瓶子，又抬頭看黥武：“看樣子你還蠻想讓他跟你留下點兒什麼，如果這是你的意願我倒也無所謂，不過……”

他忽然靠近黥武，又將聲線放低幾度：“你確定孩子是你的嗎？”

黥武的面孔陡然一抽，扭頭瞪視吞佛，赦生聽後只是肩膀略震動，抬眼看看他又漠然別開頭去。吞佛無視黥武的激烈目光，只微微含了一絲殘忍的笑意。

“有這麼驚訝嗎？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事。”他輕聲道：“你能對他做的，我天天可以做，你哪來的自信……他的孩子會是你的？”說罷他重重將藥瓶塞在黥武手裏，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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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樓發表於: 2018-02-01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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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這一晚伏嬰師夫婦宿在了大宅。按九禍的意思是要所有人都留下，唯有赦生卻執意要回去。

“你們留下，我自己走。”他特意強調了“自己”，這粗暴的態度讓九禍很見疑：“你回來！”她叫住他：“有什麼事非要回去？”

赦生沒說話，黥武在一旁開口說我明天要走，今晚不留下了。

說完他走到赦生身邊：“我送你回去。”

“不用。”赦生甩開他匆匆地出了正廳。黥武剛要追卻被吞佛斜刺裏伸出手臂攔住：“不留下跟我們討論公事？你的任務還有好些細節要商榷呢。”

黥武冷冷地斜他一眼，雖然塞了滿心的銜恨，但當著眾人終究是不能發作出來，停了片刻他看看門口，赦生早就走得連個影子也不見，再追上去也太離譜。想到這些他只能退一步，轉頭向吞佛：“也是，那就勞煩你也留下多費心了。”

“這個自然。”吞佛略矜持，笑得很有幾分俯瞰的意思：“這是我的分內之事。”

黥武咬緊牙齒不再說話。此時朱聞挽月正抱著新調的果酒小口飲，聽見他們一言一語地往來，便地走過去拉住黥武的胳膊，濃烈的酒氣立刻在四周漫作一團，讓聞的人也是暈的。她看看吞佛又看看九禍，最終嗤地一聲笑出來。

“去送呀黥武！”她輕聲，卻是充滿魔性的攛掇口吻：“外頭天這麼黑，山路又那麼難走，讓他一個人回去，你放心？”

黥武微微低頭，猛然對上一雙亮得異樣的眼睛。挽月盯著他，亢奮而熱烈的目光恨不能灼穿他的皮肉。她的手指狠狠掐在他手臂上，尖細的痛蔓延上來。

“去啊黥武！”迫切的語氣竟壓不住哆嗦，她失控地推他：“去追！姑姑看好你！你是比我……”

“住嘴。”九禍忽然出聲，向來端莊的面孔泛起森森的寒意。伏嬰師旁觀得夠了，掐算著挽月的分寸已過，適時走上來拉她：“別喝了。”他抽走她手裏的杯子：“我扶你去休息。”

挽月被拖著後退，微凸的眼珠依舊牢牢盯著黥武不肯轉圜，直到被塞進客房按在床上，她依舊撲騰個不住。

“伏嬰！”指尖扣牢丈夫的手臂，她僵直的目光死死瞪住他：“這個家……這個家要完了……銀鍠朱武鬼迷心竅，跟那賤人一個接一個地生個不停！可他不知道那賤人生的都是一群妖孽！他們……他們不配執掌帝國！只有你才是最好的！伏嬰！伏嬰……你去……去取代他們！”

伏嬰師俯身安撫她，清雅的臉容上掛著慣常那抹微涼如煙的溫柔。

“月，你醉了。”他輕聲道。“我只是來這裏跟吞佛共事。為了你，能輔佐銀鍠家我就已經很滿足……”

“不！”不待他說完她已尖銳地叫起來：“吞佛憑什麼霸住銀鍠家！他也配嗎？他自己的爛事一堆，說出來讓人噁心！”說著她掙扎起身，按住伏嬰師的肩膀迫視他：“你可以的，伏嬰！你可以！我跟你講……你聽我跟你講……”她邊說邊摸索著胸口，手勢錯亂抓了半晌，拈出一枚雕鏤雷電與火焰交纏的雪亮色指環。

“這個。你瞧……”她抓過伏嬰師的手，將指環輕輕置於他的手心。

伏嬰師漠然垂一下眼眸，不解道：“這是什麼？”

挽月咯地一聲輕笑。

“你當然不知這是什麼，但去看看吞佛手上那枚一模一樣的，就該知道這沉甸甸的千足鉑——最昂貴的永世銘鐫打造了世上只有一對的‘天雷地火’，正是屬於銀鍠赦生的婚戒呀！”說罷她再度陰森森地笑起來，落入耳中簡直淒厲如鬼魅：“這枚戒指跟了他七年，聽說是從不會取下的。今天卻落在我手裏……你知道這東西是哪兒來的？”

伏嬰師眨眨眼思索：“你想說……難道？”

“沒錯！”見他已經知機，挽月情不自禁伸臂搭住丈夫的脖子，靠過去放輕了聲音一字字道：“這是我從銀鍠黥武扔掉的那團紙巾裏找到的。他們兩個恬不知恥的賤人，當著眾人的面就那麼拉拉扯扯——什麼椅子掛住了袖口！你信他們的鬼話？”

伏嬰默然片刻。

“也許是你想多了，月。黥武跟赦生是親兄弟呢。即便……不，不可能。任誰也看得出赦生只中意吞佛。”

“呵！那又怎樣了！他中意誰就能忠貞不渝了嗎？”挽月嫌恨地啐一口：“照我看他跟九禍那個婊子一樣天生淫賤！當初倒貼了要嫁吞佛的精彩表演你還沒見到呢……總是人家肯賣力地幹他幾次，他就連帝國的繼承權都不要了。現在勾引親哥哥對他來說又有什麼難的了？”她說著更加靠近伏嬰師，將嘴唇貼著他的耳根沙沙低語：“我跟你講哦，剛才在大嫂的臥室門外，我聽見……我聽見他們三個在對質呢。黥武說昨晚他跟赦生……總之後來他和吞佛就在分證赦生懷的究竟是誰的孩子。天呐！光是這話說出來，我的嘴巴都要髒死了！私底下誰知道他們幹了什麼……不是顧著朱武的臉面我早要嚷出來了！可他知道我的心嗎？他……他稀罕的只有九禍那個賤人，卻不知她生的兩個兒子都搞上床了！哈！哈哈哈……”說著說著她又哭笑起來，儼然已經醉得失智。伏嬰師聽完這些也不說話，妥當地放她躺下，又哄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是睡了。

再出門時轉去小客廳，卻發現只有吞佛一人在了。見到來人他只抬抬頭算是招呼。伏嬰師默默品出了挽月的不滿到底是有些因由——看來吞佛在銀鍠家還真是坐大得可以，不經意的架子隨身攜帶，九禍朱武對他更是寬縱有加。說來說去這份寵愛主要是為了銀鍠赦生，但這些年吞佛確實把帝國經營得很妥當，首席執行官做到像他這個水準，要擺些架子跋扈點兒誰也說不出什麼。可如果真是這樣……剛剛挽月說過的那些激烈的醉話又浮上腦海，伏嬰師飛快忖度一下，揣在衣袋裏的手握住指環緊了緊。

他走上去，在吞佛側首的沙發坐了。

“怎麼這麼一會兒都走了。”他溫言苦笑：“看來我來晚了，什麼都沒趕上。”

“哪兒的話。”吞佛答得不溫不火：“董事長說時候不早，你們又奔波了大半天過來，應該早點休息。”他說著轉首看看伏嬰師：“何況公司的事你也不生疏，無非是認認人而已，明天再做也不遲。”

伏嬰師點頭：“所以會給我指派個助手？”

吞佛想了想：“董事長現在需要安養，大概有一陣子不參與帝國事務。一直跟她的是首席秘書任沉浮，我會安排他去協助你。”

“任沉浮？”伏嬰師語氣遲滯一下，似是欲言又止。吞佛看出來態度，於是主動問：“怎麼？”

伏嬰師搖頭：“你的安排沒問題。有問題的是我。你知道挽月她性子嬌縱。任秘書的工作能力很好但名聲就不太……他要是跟著我，只怕我以後要不得安寧了。”

這回答讓吞佛不禁失笑：“哈！你們多年夫妻何至於的！”

“多年的夫妻也有習慣的相處之道嘛。”伏嬰師看向吞佛：“難道你和赦生從不會為此煩惱？”

吞佛略垂下眼。

“赦生不會。”

“羡慕。天下有幾對能像你們那麼好呢。哦對了……”伏嬰師像是想起什麼，自衣袋裏摸索一番。

“這個，你是不是見過？”他說著將那枚“天雷地火”擱在吞佛面前，款款道：“剛才送挽月回去，路上撿到的。我恍惚記得在哪兒見過……你有印象？”

吞佛皺起眉，半眯著眼將那枚指環拾起。

“這是赦生的戒指。”他抬眸猶疑道：“怎麼會……你在哪里撿的？”

伏嬰師平靜回答：“通向客房的樓梯上。”

吞佛點頭。

“看來是赦生去過那裏，沒留神戒指松了。最近他瘦了點兒，也難怪。”他說著將那枚戒指收起來，面色如常道謝：“多虧你撿著，這枚指環只有一對，丟了再想補恐怕也不能做成一模一樣的了。回頭我得讓赦生好好謝你。”

“不敢。”伏嬰師微笑：“那是挽月最寶貝的侄子呢。”

吞佛立刻深以為然：“也是，你們是至親呢。這麼說這件好事算白做了？”他開玩笑似地歎一聲：“不過你我既然同在一條陣線，他們姑侄欺負人，我好歹說句公道話——既然你覺得任沉浮跟著你多有不便，我會給你指個別的秘書，至於他……他對帝國的內部事務相當熟稔，就讓他臨機輔從你好了。”

伏嬰師見事情圓滿，於是滿意地點點頭。

“外面的事你大，一切聽你安排。”說完他起身：“我也回去了，挽月……她醉得不善。”

兩人分別，伏嬰師轉過身去，掛在臉上的溫潤笑意如水中漣漪圈圈擴散直至消失，只剩了陰鷙的冷漠。

“伏嬰！該是你來執掌帝國……你！”挽月的醉鬧聲依稀響在耳邊，他面無表情地走回臥房——彼時挽月已經睡得人事不省，伏嬰坐在床邊推推她，輕聲喚了幾句，並沒回應。

於是他拿出手機，飛動手指撥出一個號碼。

“去查昨天中午至今銀鍠黥武的去向。要詳細路線……對——”

“我即刻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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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樓發表於: 2018-02-01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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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本以為是飛機轟鳴，睜眼看卻是蚊子嗡嗡。朱聞挽月揉著額頭滿面痛楚，又揮手趕那只盤旋在頭頂的蚊子。

“伏嬰！伏嬰！”喉嚨還啞著就忍不住又要念這道救命符，叫了兩聲沒人應，挽月摸摸身邊，驚覺半張床鋪涼的，枕邊人早已不知去向。她怒不可遏，搖晃著爬起來找手機，電話一通不問情由，劈頭就是：“你死哪兒去啦！”

吞佛面無表情地看伏嬰師安靜地按斷電話。但剛剛聽筒內傳出的河東獅吼在寂靜的會議室裏十分清晰，數位分區副總不免尷尬，全低頭做奮筆疾書或凝神思索狀。唯有螣邪郎深感丟人，他糟心地望著伏嬰師，眼裏的意思很明顯：“你的老婆咋這麼極品呢？”

伏嬰師倒是表現得相對淡定。

“我去回電。”他起身出去。

吞佛沒說什麼，只在心裏又把伏嬰師的一言一行過了一遍，眼下看他倒真像是被老婆轄制得沒轍的爛好男人，雖說人聰明，做事也穩當，可這沒原則寵妻的人設卻怎麼看都很違和。他沒理由，只是無端覺得伏嬰師不該是這一款的。可聰明人有聰明人的累，想多了難免把自己繞進去，吞佛開始懷疑是莫不是因為朱聞挽月這個女人實在太糟，才讓人生出了“伏嬰師對她好是不合常理之事”的看法了？

正想著，伏嬰師也處理完了私事重新落座。吞佛只當無事發生過，會議繼續。

散會過後門口有秘書在等著領著伏嬰師去他的辦公區，還要與日後的直系下屬們認認名姓。到了目的地推門就望見寬敞的辦公區豁亮通透，裝飾一律是襯了少許黑色的純白冷感科技風。輻射空調將室內調了個最舒適的溫度，可踏著覆雪一般的鏡面地磚走進去，還是不免感到一陣冷意。

“在這兒辦公得披個棉被。”伏嬰師調侃一句，哪知身後秘書不懂這幽默，連忙問您覺得這溫度冷嗎？

“不，不冷。”伏嬰師溫和笑笑，心裏早把吞佛拿來插了一刀——他說不要任沉浮，那混蛋就給他派來個看起來很蠢的傻瓜當秘書。這貨果然是名不虛傳的陰！對待這種人大概也很難面對面地搞競爭，畢竟大家是同類，有些味道一嗅便知。伏嬰師毫不懷疑如果有人跟吞佛搞什麼光明正大決鬥，即便是能勝過他，也還是會在慘勝之餘遭受或多或少的精神重創。想到這裏他不禁想到黥武，他開始好奇如果按設計發展下去，整件事會不會也生出些讓他意想不到的結局來呢？

他來到辦公室門前，還沒觸到門把手的刹那那扇門竟自己開了。一個人影出現在面前，雙方都是一怔，但門內的那位神情只在閃爍之間便恍然，趕忙帶了幾分惶恐致歉：“是伏總……抱歉！我應該早點兒去接您。”

伏嬰師冰冷犀利的眼眸無聲在面前人周身流轉一圈，隨即和悅牽動唇角。

“秘書長。”他伸手向對方：“以後要勞煩您為我的事費心了。”

對方趕快回應這份禮遇——端麗的桃花眸子輕挑，又在目光相觸的刹那不動聲色地避開。他謙恭地垂下眼，伸出手輕輕地與伏嬰師掌心相貼，只似有若無地一握之後便撤開。

“您請進。”他後退一步，舉止優雅得體，是身為秘書的優良禮儀素質。伏嬰師目不斜視地走進去，坐上自己的位置。

任沉浮將整理好的一疊檔擺在他面前。

“這是子公司並線事宜和您要負責的部分。對接的相關專案您需要跟吞總商榷之後再向分管的副總們傳達……有些決策保密，還沒流轉到我這裏。一旦敲定了，我會跟您保持聯絡的。”

伏嬰師翻翻面前足有一尺高的檔，凝眸沉思。任沉浮在一旁掂掇著這位新任的副總——說是副總，所接的工作卻很微妙，按眼下的決策來看竟是有點要與吞佛分庭抗禮的意思。這讓他忍不住在心裏將他和吞佛做個比較，總覺得眼前人渾身上下有藏也藏不住的陰冷，置心之深的狠辣似乎還在吞佛之上。正思索間伏嬰師的眼風飄過來，在他臉上略作停頓，又無聲地蕩回去。

“這些。”他向前一推，對著自己的秘書開口：“這些檔都是按日期編號的。但是發生順序肯定是不一樣的吧。畢竟在實施過程中臨期專案前後改動還有平級置換什麼一定很多，你去按發生順序和置換關係給我重新編一份。”

“誒？”秘書不假思索地反問：“細節也要？”

“要。”

可憐的秘書愣在當場，猶疑不定地說伏總，這個……這個大概工程量很大，我要做一周……

“一天。”伏嬰師簡短吐出兩個字。

他指指門口。

“好了你專心去做，這會兒我不找你。”任沉浮眼看那位倒楣的秘書抱著厚厚的檔搖搖欲墜離去，不禁苦笑搖搖頭。這表情落在伏嬰師眼裏，他扭頭，頗為認真：“怎麼？覺得我苛待他？”

“並不。”任沉浮否認，“只是覺得他太老實了，其實那些專案雖然難排但只要找分管的BD總監們問問，還是可以有眉目的。不過BD們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要支使他們恐怕要花點心思。”

聽這回答，伏嬰師笑笑。

“所以你是秘書長他不是。”他指指對面的椅子，“坐。”

任沉浮依言坐下。伏嬰師歪頭看著他，對方在他無聲的凝視中頗為低調淡定，他承受這份注視，卻並不與他目光相接。

過了半晌，伏嬰師終於開口。

“你是董事長的人。”

任沉浮輕聲回答一個“是”。

“那麼你知不知道，之前吞佛說……要把你給我？”

任沉浮清淡笑笑：“能跟著伏總，也是我的榮幸。”

伏嬰師面無表情。

“談不上吧。”他直白道：“你這麼年輕，在帝國的時間不長卻成了董事長的身邊的首席，想必見過的才俊精英堪比江鯽——秘書長是聰明人，你我之間還是免去客套為好。”

任沉浮忽然抬眸看他。

“伏總有什麼訓示？”

“訓示談不上，只是好奇。”伏嬰師平淡道：“吞總把你指給我，也是因為你熟知帝國一切內外事宜。不過我在想……像秘書長這麼優秀的人才，他本可以留在身邊任為己用的，怎麼捨得……”說到這裏他停頓一下，唇齒輕盈地吐出疑問：“他捨得？”

任沉浮臉色微變。

“只要是為帝國做事，吞總自然不遺餘力。”他滴水不漏地答：“吞總留給每個人的位置都是用能力衡量的。”

伏嬰師了然地眨一下眼。

“這個自然。即便現在我來輔從他做並線，也終究只是輔從而已……秘書長比我更瞭解他，以後需要你從中溝通的事宜只怕會很多。”說罷他忽然坐直，向著任沉浮動動手指。

任沉浮順從地起身走過去。伏嬰師轉動椅子面向他，一根手指在他衣領的通訊夾上輕輕滑過。

“高級貨。”他讚歎，“秘書長的品味不俗，不過……”他仰臉看著他，微露異色：“你這麼有錢？”

“偶爾有。”任沉浮笑得內涵。

伏嬰師點頭。“去忙吧。有事我會聯絡你，通過這枚……”他指指領子：“高級貨。”


吞佛聽見門口的動靜，抬眼時任沉浮已進屋了。他抓著一疊紙，擱在他面前。

吞佛掃了一眼。

“簡報。這東西也至於你來送？”他抬起眼，“跟伏嬰師那邊聊過了？”

任沉浮點頭。

“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任沉浮笑笑，“他誇我……這個不錯。”

吞佛表情冷淡。

“這個自然。那可是我特地找人做的，畢竟想做個比螣邪郎送的那支更好的通訊夾也不太容易。”他看著他：“招搖了這麼一圈感覺如何？”

“不如何吧。”任沉浮冷淡道：“被人議論跟吞總有什麼，我可是壓力山大。”

“不至於吧。”吞佛不以為然：“人家議論你跟螣的時候，我看你還挺享受。”

“那是因為我跟螣總的確有什麼。”任沉浮忽然語氣不那麼恭順起來：“若是真的跟您有什麼，我也會享受別人議論的。不過擔個虛名的滋味就不舒服了……吞總，您是認定了在其他人看來我跟誰都行，所以才……”

“夠了。”吞佛打斷他。“我從前不知你這麼愛抱怨。”

任沉浮默了默。

“伏總很懷疑我。”他收斂了語氣恢復談公事的態度：“但我看他的意思，未必不想拉攏我？”

吞佛點頭：“他拉攏你你就去吧？畢竟也不會有人比我對你還差了。”

任沉浮笑笑。

“誰知道呢……您以前說過董事長留下我是枕著毒蛇睡覺，那麼現在……”他說著彎下腰，對著吞佛耳邊輕輕吐出幾個字：“現在您也在枕著我了？”說罷他將一張便簽輕輕放在吞佛面前，語意低靡：“您要找的人……就在這裏了。”

他折身出去。吞佛望著桌上那張便簽——最普通的白紙，列印字。

他沉靜地將它拾起，左右看了幾遍，塞進碎紙機。


夜裏，赦生半睡半醒間聽見房門響動，迷迷糊糊以為是雷蒙娜。但很快便有熟悉的氣息攏在身邊，閃電般的念想令赦生猛醒——

“雷蒙娜已經不在了！”

他大力睜開眼，見到了身邊面目平靜的紅發男人。

此時吞佛正注視他，鼻息間緩緩呼出一個歎息。

“赦生。”他輕聲喚他，拈過他的手腕拿出一枚指環套在無名指上。赦生目光震了震，想要撤回手臂但對方早有防備，他抓得很牢，不許他動。

“我知道你跟我已經無話可說。”吞佛平靜道，“但這枚戒指……你還是要再戴一陣。你我之間的關係太複雜，不是情斷就能義絕的。”

赦生眼眶紅著，聽到最後一句終於忍不住坐起來。

“說你的打算。”他一字字地：“越簡單越好。”

吞佛搖搖頭，凝視他的目光有些許迷惘：“我的打算你不知道嗎？從前你什麼都能知道。”

赦生冷然對視他。

“還可以像從前嗎？”他仄仄地，“其實你早該說……”

“那些都不重要了。”吞佛打斷他：“眼下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如果離開我，你會去黥武身邊？”

赦生眉心顫了顫。

“不會。”

“好。”吞佛點頭。“最好不會。否則……我絕不會原諒你。你對我有你的不饒，我對你也有我的不饒。現在我告訴你了，你要記得。”

赦生咬咬牙——

“但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的不饒……”

吞佛搖搖頭。

“無所謂。反正過一段時間一切都會結束。想必最近發生的一切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否則董事長不會千里迢迢讓伏嬰師來與我共事。其實最近我一直在想，銀鍠帝國是我付出無數心血經營的事業，可現如今……如果真的能把這個擔子交給可靠的人倒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赦生冷然看著他：“你覺得那個不錯的人是伏嬰師？”

“你怎麼會這麼問。”吞佛平靜道：“你明知道不是。”

赦生轉過頭，將手中抓著的被子捏成一團。

“所以你才說這枚戒指還要再戴一段嗎？你是希望趁這段時間把帝國交給別人……但你想過沒有！”他的胸口起伏著，再也壓不住的情緒令他嗓音微啞：“即便你想和平解決，對方呢？”

他伸出手，將手指上的戒指亮給吞佛看：“別告訴我這是你自己找回來的。我問過那天侍宴當值的人，他們說朱聞挽月拿走了那團紙。”

吞佛目光輕震。

“你去找過？”

“我當然去過。”赦生唇齒逼仄：“你說過，我們彼此該改掉喜歡窺視對方內心的壞毛病，我改了。你的心不在我這裏，你所想的任何事我都再不想知道。但現在……我聽見你鬼迷心竅了！”他抓住他的手臂，指端的微微凹陷下去：“為什麼！為什麼至於到這個地步！難道有人把你建立的事業毀於一旦你也不會在乎？銀鍠帝國可以屬於任何人，唯獨不能屬於伏嬰師……你心裏清楚的！”

“是，我心裏清楚。”吞佛吐字清冷，“不管怎麼說，銀鍠帝國屬於它本來該屬於的那個人，赦生……你知道那個人是誰。那個人不是任何人，而是你。”他說著抬起手，將赦生抓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移開。

“大概再待上一段日子，我會還你帝國。”

赦生無語地看住他，微撐的眼眶滾燙，卻終究是幹澀。

“我懂了。”他轉過頭，無聲的淚順著歎息滑落：“你會還我帝國，而我……”

“我還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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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