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25 【水龍吟】第二部蒼水奔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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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anna

真的月球表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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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12)

50樓發表於: 2008-02-13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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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喊一声~
谁谁谁告诉我现在什么情况（水汪汪眼望，不要那么很新吊胃口嘛）
感觉有阴谋的样子
虽说卫先生很正直，但桐文那么精明又可爱（现在是在说啥）
怎么可能会被害被暗算嘛……（扁嘴，人家要看阴谋交代过程）

可怜的小言歆，竟然被抓了
不怕不怕哦，来~姐姐亲亲
默：（迅速闪）不会怕，但你比较可怕
熊：（趴地啜泣）被伤害了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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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汐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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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樓發表於: 2008-02-14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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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下面是引用YINGTAO於2008-02-12 22:01發表的: :0 W6uFNOU
哎呀 V+qFT3?-
在这?#20851;键的地方停下来 2x-'>i_|g
还真是让人吊胃口啊!

呃……不是吊胃口，只是我做了個決定，絕不自己二連而已一一
望天一一

引用
下面是引用Maryanna於2008-02-13 10:40發表的: U>/<6Wd
天~喊一声~ d4jVdOq2
谁谁谁告诉我现在什仃?#20917;（水汪汪眼望，不要那井傮s吊胃口嘛） kVV\*"9y
感觉有阴谋的样子 J|n(dVen/
虽说卫先生很正直，但桐文那內諰凑S可爱（现在是在说啥） sx-EA&5-9k
怎丰i能会被害被暗算嘛……（扁嘴，人家要看阴谋交代过程） [:AB$l*
.......

是有陰謀，不過……反正馬上就要交代了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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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85)

52樓發表於: 2008-02-14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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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第二部蒼水奔瀾（1-17）

（十六）

　　那聲音又清又脆，雖然語調冷硬傲慢，卻好聽的緊，竟是一名女子。
　　隨著語聲，環佩叮咚聲也漸至眼前，一股如蘭似麝的幽香透入鼻端。那女子看了默言歆一會兒，忽然冷笑道：“小鬼，別裝了，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默言歆皺了皺眉，睜開眼睛，那女子一頭艷麗的紫色頭髪便映入眼簾。
　　那是一名雙十年華的女郎，紫紅色的頭髪、青紫色的衣衫，生得極為美艷，卻一臉驕傲，很難讓人心生親近之感。默言歆淡淡看她一眼，一臉漠然，不發一語。這實在不似一個孩子的尋常反應，那女子不知默言歆生性如此，還當默言歆故意漠視於她，不由大怒。
　　她本來就帶著三分傲慢氣勢，這時臉上再帶一抹凜然怒氣，便更是氣勢奪人。兩名法門弟子不由得縮了一縮，默言歆看著她卻連睫毛也沒動一下，依舊是全然未變的表情。那女子愈發惱怒，“哼”了一聲，轉頭向看守的兩名法門弟子道：“你們說他是儒門龍首的弟子？”
　　“是。桐文劍儒確實是如此說。”
　　“哼！就算是疏樓龍宿的徒弟，竟連一個小孩子也對付不了，她們幾個也太不濟了。”
　　兩名法門弟子互相看了一眼，沒有做聲。這女子說的那幾人是她師門那邊的人，她斥責便斥責了無妨，他們可不敢跟著應聲附和。
　　那女子余怒未消，想了一想道：“這小鬼能對付得了她們，也還有幾分斤兩，他是疏樓龍宿的徒弟，將來說不定有些用處，這天蠶筋便暫時留給你們，給我小心看押，別把人弄丟了。”
　　兩名法門弟子應聲稱是。默言歆這才知道原來綁著自己的這條繩索名叫天蠶筋，他方才曾悄悄試過，發覺此物柔韌異常、隨力延展，便是功力絕頂的高手也很難將之震斷，果然是一件寶物。
　　那女子吩咐完畢，便欲轉身離開，卻聽默言歆忽然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師兄不會放過你們的！”

　　　　　*　　　　　　　　　　　　　*　　　　　　　　　　　　　*

　　孤燈如豆，映在慘白的靈幡上，帶出一片凄慘形影。無論在哪裡，靈堂總是最陰森慘淡的地方，白色靈幡、黑漆棺木、灰黃冥紙，似乎自然而然就令人想起“陰風慘慘”四字，尤其，是在這一天之中最漆黑死寂的時刻——四更。
　　人生百年，白駒過隙，死亡是最公平而黯淡的真實。任你生前如何叱咤風雲、聲名顯貴，終究也不過三尺棺木、一抔黃土。英姿青壯、耄耋蒼蒼，誰也逃不過這一場命定歸途，就如如今這凄冷冷三尺棺槨。天上的明月似乎也不忍再多見這人間凋零，悄悄隱入雲端。
　　然而人間卻反而不甘沉寂。一條如鬼魅般的人影在這烏雲掩月的地面上瞬間掠入靈堂，兩名負責守靈的弟子連哼也沒哼便軟倒在地。那個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兩步已閃到棺木之前，向下看了一眼，右手輕揚，指縫間光華一閃，一條細長的銀針已瞬間拍向衛無私尸身！

　　“叮！”
　　寂靜無聲的靈堂中響起一聲清脆銳響。黑衣人手中細針尚未插入衛無私尸身，一條劍光已如匹練般席捲而至，針尖在劍身上一撞，崩斷數截，斜飛落地。黑衣蒙面人吃了一驚，倒躍數步，隨即低低驚呼了一聲：“桐文劍儒？”
　　那劍者也不答話，身形一旋，左手負劍，右手一伸，一探身將一枚藥丸按入衛無私口中，這才轉過身來，沖著黑衣蒙面者微微一笑。
　　燭光映在他臉上，只見他長眉入鬢，溫文爾雅，英氣逼人，眉心一點朱紅丹砂，可不正是桐文劍儒。
　　蒙面客心頭震撼。桐文劍儒仗劍立在衛無私棺前，顯成守衛之勢，那蒙面者若要動衛無私尸身，勢必要過桐文這一關。但桐文為何竟會出現在此？他不是應該已經……？
　　蒙面客心中驚疑，正進退不定，卻聽門外一人淡淡道：“朋友，是否也該將面罩取下，讓我們看看你是誰了呢？”
　　隨著聲音，一條偉岸身影自堂外緩緩踱入，黑衣蒙面人如遭雷擊，倒退數步，失聲道：
　　“殷……末簫？！”
　　那人影一襲暗紅，眉目端正，一臉正氣，三縷長髯無風自動，正是法門教祖殷末簫！

　　　　　*　　　　　　　　　　　　　*　　　　　　　　　　　　　*

　　女子一愣，驟然而笑。默言歆那句威脅說的實在稚拙無力，典型未見過什麽世面風浪的人孩子式的言辭。這個少年不管怎樣想要裝作大人，但一出聲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
　　“師兄？”女子咯咯一笑，“你說誰？桐文劍儒？哈哈～小鬼，如果他有辦法和閻羅爺搞好關係，也許還能來不放過我一下吧！”
　　默言歆臉色驟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大了看著那女子，急道：“你把我師兄怎么了？！”他雖然努力想要做出怒意，但臉色已一片驚惶，若不是個性倔強，只怕已快要哭了。
　　“啊，我把他怎樣了呢？呵呵，”她輕輕掠了掠鬢髮，神色甚是愉快，“如果有機會，你將來何不自己去問問閻羅爺？”
　　默言歆臉色愈發蒼白，咬了咬牙，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對付我們？！”他聲音剛開始還算平和，說到後來已快要大叫了起來。
　　女子再度一笑，俯下身捏了默言歆下頷一下，卻又一鬆手將他丟到地上，冷笑道：“我們是什麽人？小鬼，家師的名號還不是你這種小毛頭配知道的！”她冷笑一聲，隨即轉向那兩名法門弟子：“給我看好了！”說畢，轉身便往門外走去。
　　她腳步輕盈，剛走到門邊，卻聽身後默言歆忽然低低說了一句：
　　“哦？卻不知道如果擒住了你之後，是否就有資格知道了呢——”
　　他聲音沉沉穩穩、冷冷淡淡，哪裡還有半點惶急情緒。女子倏然一驚，猛然回頭，只見默言歆不知何時竟已穩穩地站了起來，原本縛在他身上的天蠶筋委脫於地，他右手在腰間一拍，一柄百煉鋼成繞指柔的軟劍虹光吞吐，瞬間便直向女子眉心刺來！

汐殤/2007.12.14

（十七）

　　“殷末簫？！”
　　黑衣蒙面客失聲一呼，驚退數步。殷末簫與桐文劍儒一外一內、一前一後，正徹底封死了他的退路。這還不算，他往桐文劍儒方向看去的時候，竟見衛無私正慢慢睜開眼睛，緩緩自棺中坐了起來。
　　這一下讓他驚得魂飛天外，日間他探視過衛無私的尸身，的的確確是心脈斷絕，生機全無。他對自己的探驗十分有信心，那衛無私明明就是一個死人，怎會再活生生醒來？！
　　衛無私在棺中躺了大半天，這時初初醒來，腦中還有些昏沉，身體也尚感麻木。桐文劍儒伸手扶了一把，幫他跨過棺槨，站在自己身邊。
　　黑衣蒙面客已知自己是落入了轂中，但究竟是怎樣落入卻不得其解。桐文扶過衛無私，才轉頭看向他，淡淡地道：“你最大的失誤，就是你太過低估言歆了。”

　　　　　*　　　　　　　　　　　　　*　　　　　　　　　　　　　*

　　劍光如虹，直刺眉心。女子大吃一驚，且不說默言歆如何掙脫那本絕無可能掙脫的天蠶筋，便是他身上居然還有兵器未被搜出便已足以讓人震驚。她霍然向那兩名法門弟子望去，只見兩人已然退至墻邊角落，神色特異地看了她一眼，卻是動也不動。
　　這一瞬間她已明白，原來自己竟是被對方聯手設計。天蠶筋固然刀劍不傷、內力難斷，但若根本便未真正捆住，那又還有何作用。她怒極瞪視兩名法門弟子，一時卻也無法把他們如何。眼下劍光耀目，逼在眉睫，她也只能先御劍出鞘，解自己燃眉之急。

　　　　　*　　　　　　　　　　　　　*　　　　　　　　　　　　　*

　　“衛輔執與我雖然盡力避人耳目而行，但或許是那日客棧之事，仍讓你察覺行跡。你絕不希望我抵達法門，私心又想除去衛無私，發現我們二人竟然未死，自然想再次下手。可現時你已不方便抽身，況且我與衛無私已經遭過一次暗算，有了提防，你難以偷襲，便是想親自出手也應付不了我們，”他初始還規規整整叫“衛輔執”，到後來便直接稱起了“衛無私”，他自己與衛無私都未曾留意，倒是殷末簫不由向他們望了一眼，“於是你便想借法門弟子之手向我們暗中下毒相害，是也不是？一式文史——”
　　他忽然喚出一式文史的名字，黑衣蒙面人一震，殷末簫卻長嘆一聲，轉過身去。
　　殷末簫這一轉身，無疑便是將背部對住了黑衣人，但黑衣人卻不敢趁機發難。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殷末簫的能為，如果有人以為這樣便可以偷襲殷末簫，那無疑是可悲之極的愚蠢。而另一方面，桐文仗劍而立，衛無私神色冷漠，看來已恢復如常，莫說兩人聯手，便是一人，他也討不了好去。事實上，當他看到殷末簫出現之時，他便已明白今日絕無逃出生天的可能，唯一讓他不甘的，便是衛無私為何竟能“死而復生”。
　　衛無私冷淡漠然，殷末簫心中感傷，解釋的責任自然還是落到桐文劍儒身上，況且這整樁事情本來就是他最清楚：“我與衛無私既然是易裝而行，法門弟子自然便沒可能隨便接近我們，所以你安排人手——或者你還有同伴——與為你所用的幾名法門弟子在我們行經的路途中上演一出劫殺好戲，我與衛無私要救人，自然便漏了行藏，那幾名法門子弟身上帶傷，衛無私不能放下他們不管，於是他們便可名正言順與我們同行——只是，這中途卻出了點意外，在我們趕到之前，竟然先出現了言歆，險些壞了你的計劃。不過好在言歆雖然應付得了那幾名女殺手，卻也不是一時半刻便可以將她們打發的，所以我們終究還是踏上你預期之路，與那幾名法門弟子碰面并同行了。”
　　他在說話的時候其實還一直握著衛無私的手，袖下指尖輕輕搭著衛無私腕脈，衛無私竟然也沒什麽抗拒，任他長時間搭住了自己的脈門而未做任何動作。
　　“言歆的出現雖然讓計劃出了一點波折，但一切皆未出軌，那幾名法門弟子出手的時候只要再多害一個人便够了。你想得也十分周到，你雖然想要挑起儒門與法門的爭鬥，但卻也不是一定要百分百成功，關鍵是在於想好一切退路。所以你并沒讓那幾個法門弟子言之鑿鑿說兇手一定是儒門中人、想辦法編造儒門中人為何與衛無私衝突的原因，反而是命他們說只是中途遇到，前因後果并不清楚，指稱為儒門中人不過是看到‘舞墨生風’這一招式——這樣一來，將來若發現并非儒門中人所做，眾人也只會認為是那幾名弟子誤解，而非說謊。我雖不知你是如何習到‘舞墨生風’一招，但想來既然連江東花月府不傳秘技七傷劍法也有所外流，你會‘舞墨生風’也不算稀奇了。你將這一招教予法門弟子，讓他們在衛無私身上留下此招印證他們的說法。若萬一真有明眼人看得出衛無私身上這招‘舞墨生風’其實功力不逮，也大可聲稱是兇手冒充的儒門弟子，而非法門弟子說謊或你誤判。你思慮周密，未傷人先保己，本來可以說是相當成功的計劃，可惜——你卻低估了言歆。”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如此說，但黑衣蒙面人卻依舊想不出他究竟是什麽地方低估了默言歆，默言歆在這次事件中究竟起到了什麽作用。
　　桐文劍儒卻在這時暫時停了口，靜了一會兒才忽然一笑，續道：“你大概從未想到，當你指派的那幾名殺手和法門弟子與言歆相遇的那一刻起，你的計劃就已注定了失敗。”
　　他搭住衛無私腕脈其實是爲了探視衛無私體內狀況，這一刻終於確定衛無私體內確實已無餘毒殘留，才一笑收手。
　　“言歆的出現是個意外，事起突然，那幾名殺手與法門弟子表現想來多少有些不自然。你們認為言歆只是個孩子，不放在心上，卻不知這世上若有比絕大多數大人還容不得輕忽的孩子，那么言歆必屬其一。言歆身在現場，當即便感受到了這其間難以言喻的微妙之處，他認為那幾名法門弟子與殺手相識，雖是無憑無據，同時縱算真的相識也未見得那幾名法門弟子就有古怪，但畢竟這一點就足以讓我們有所戒備。”

　　　　　*　　　　　　　　　　　　　*　　　　　　　　　　　　　*

　　劍氣縱橫，盈滿斗室。或許是性格使然，默言歆與那女子的劍路都是走狠辣凌厲、招招進攻的道路。不過片刻，整個屋舍便已被兩人的劍氣摧得墻倒梁折、轟然崩塌。兩人從室內斗到室外，劍路愈發狠厲，毫無保留，呼吸之間，往往便是生死一髪。
　　那女子驕縱傲慢，武功卻當真不俗。默言歆畢竟年齡幼小，遇到如此高手，劍式漸落下風。但他個性沉穩而又一往無前，雖然落於下風，劍式卻依舊穩而不亂，招招所指更是毫無退縮、不離女子死門。那女子雖然占得上風，一時半刻卻完全耐默言歆不得，反而數次遇險，不由勃然大怒，一聲清叱：“天波月映，呀～”師門絕學極式終於出手！
　　“啊……”雙招交匯，默言歆輕呼一聲，被震出數丈，手上鮮血淋漓，顯然虎口已被震裂。
　　他落地未穩，回力未及，耳中只聽又一聲輕叱：“寒月掩星！”眨眼之間，一道彎月形劍氣又已近至眼前！

　　　　　*　　　　　　　　　　　　　*　　　　　　　　　　　　　*

　　“你們既然有所戒備，那五人想要害你們自是比登天還難。所以他們下毒出手，卻反而為你們所制，讓你們將計就計反給我演了這一出好戲。”
　　法門本來就是典獄執刑的地方，儒門派系繁雜龐大，要維繫這樣一個大宗繁衍，自然更少不了一些逼人吐實的法子。衛無私苛法無情，桐文身為儒門護法，刑訊之類雖勞動不到他，但好歹也曾見過不少。那幾名法門弟子若是心志堅定之人，也不會輕易便背叛師門了。所以在這樣兩人的逼問之下，焉有不吐實的道理。但這些人雖說受一式文史指示，卻僅有口供，并沒有其他證據，屆時若一式文史堅不承認，與證人各執一詞，眾人也當真拿他無可奈何。況且聽那五名法門弟子言語，一式文史似乎還另有同黨，卻不知究竟是何來歷，他們也想借此查清，所以才不如乾脆將計就計，引魚上鉤。
　　黑衣人想通這一關節，自然也不再有什麽無法理解，不過……他長嘆一聲，取下面罩，燭光下只見他臉如冠玉，短髭微鬚，果然正是一式文史。
　　“唉……好個儒門龍首，門下弟子竟個個是人中龍鳳……不過，我卻無法明白，”他轉頭看向衛無私，“日間我探視過衛無私，的確是中毒身亡，毫無生機。我驗尸數十年，從未有差錯，為何——？”
　　“中毒身亡，中‘半句多’之毒是么？”桐文淡淡一笑，“你也當真有能耐，竟能取得臥雲先生獨門的毒藥‘半句多’——七傷劍、舞墨生風、半句多，看來武林中當真是有什麽陰謀在醞釀了……”他低低自語一聲，隨又笑道，“儒門天下與汗青編不同，無人使毒。不過，這卻不代表儒門天下之中沒有精研藥物之人，敝門陸華娥師姐便是精研藥理的大行家。”

　　　　　*　　　　　　　　　　　　　*　　　　　　　　　　　　　*

　　被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逼到不得不動用師門極招，那女子實在是怒極，這時絕式盡展，已是立誓要將默言歆立斬於劍下，招式又快又猛，毫無半點回旋。默言歆方才落地，腳步未穩，舊力已卸，新力未生，眼看已絕難幸免，卻未想到忽聞一聲劍吟，清泠明亮，一道劍氣直指而下，竟將“寒月掩星”之招劍氣硬生生切斷在中途。
　　女子大吃一驚，瞬間回劍自護，抬眼望去，只見場中不知何時已多出一名少年，年約十八九歲，一襲白衣滾藍鍛鑲邊，深藍色馬甲綬佩，背負劍匣，生的挺秀非凡，身前凌空懸了一劍，劍上光華灼灼，靈氣逼人，臉色清冷，年紀輕輕，卻竟似已有一派宗師的風範！

汐殤/2007.12.15

　　～～～～～～～～～～
　　為蝦米感覺越來越儒法了啊……抱頭……T Tbbbbb

[ 此貼被汐殤在2008-02-14 09:4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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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樓發表於: 2008-02-14 18: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其实我刚看到桐文出现的时候就想说的……
不过看到最后发现你自己也说的……真的是越来越儒法了
其实我想大家都不介意的，是不是？
桐：不介意，自然不介意
殷：尚在可接受范围
龙：吾自然无异议
卫：难道没人来问我的意见？

言歆用了仙凤的招式诶，软剑软剑
果然是个好孩子，直觉灵敏的很

最后，我是不是看见了小紫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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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汐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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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樓發表於: 2008-02-17 06: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哀……我一定要在第三部试试看能不能把法儒重新扭转过来Q Q第二部看来是没希望了……泪奔……T____T

是的，你没看错，的确是小紫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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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樓發表於: 2008-02-20 0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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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第二部蒼水奔瀾（1-18）

（十八）

　　他原本在說“半句多”劇毒，這時卻忽然說起儒門天下之事，眾人深知他絕不會說無意義的廢言，因此并無人接語，靜等他說下去。
　　“汗青編秘製毒藥‘寸言’，無色無臭，毒性奇詭猛烈，連汗青編自身都無解藥。只有歷代御主血統天生對此毒免疫，因此此毒也僅有汗青編御主才能擁有。陸華娥師姐對此藥甚感興趣，於是想法子弄了一些來，詳加研究，倒被她研究出了化解的方子。不過陸師姐生性促狹，所以并沒有配置可以直接解毒的解藥，倒是製作了兩味解藥，需要配合服用。第一味用來中和寸言毒性，中和毒性的同時會令人身體機能停頓，外表看來與中毒死去無異；第二味則是救醒服藥之人，需要在第一味解藥服下后的十二個時辰內服食，若超過時辰，則中毒之人必死無疑。”他眸子略略轉向衛無私，才又接道，“‘寸言’與‘半句多’藥性極其相似，中毒表徵幾乎完全相同，若非剖開尸身查驗，則根本無法分辨，因此你才用‘半句多’來冒充‘寸言’，以此嫁禍。但兩種藥物畢竟不完全相同，若是解剖尸身，便瞞不過行家。‘半句多’來源珍稀，追蹤調查下去，於你未必有利。一則確保自身，二則嫁禍，三則法門上下對你信任有加，你行動起來既然毫無危險，則在深入剖查衛無私尸身前你一定會先來動動手腳——兩種毒藥的差別僅在一點，你若刺破尸身氣海，則大羅金仙也無法再分辨出衛無私中的其實是‘半句多’而非‘寸言’。你用冰凝針，現下是近六月月天氣，冰針入體，不到盞茶時間便消融無形，誰也看不出尸身曾被動過手腳。這個計劃可以說是相當周密。我們雖料定你必然會儘快前來做手腳，但畢竟擔心你萬一不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到來，那衛輔執性命攸關，我們斷然不敢拿衛輔執性命冒險，這個計劃就只得無疾而終，所以教祖才需要特地等你提醒你‘明日’便要深入驗尸，讓你今夜必須行動。一式文史，你縱然心思周密、聰明過人，也終究逃不過法網恢恢。”
　　他娓娓道來，一式文史才終於知道衛無私為何能“死而復生”。衛無私所中自非“半句多”，而是真正的“寸言”。他以“半句多”嫁禍儒門，桐文卻也同樣用“寸言”騙他，其間因果循環，當真是報應不爽。桐文一番言語將其間原委大體說的分明，但事實上，仍然有相當保留。陸華娥性情的確有三分促狹，但這解藥性命攸關的事情，又怎會爲了一個“好玩”便附上風險。事實上，陸華娥研究“寸言”，其間相當大原因是爲了提防汗青編。那時西北汗青編態勢不穩，隱露野心，爲了防止汗青編謀逆，暗中相害，陸華娥才去研究“寸言”毒性，如此配置解藥，其實是為了萬一汗青編暗下手腳，可以以詐死釣出謀逆之人。否則，以桐文與默言歆個性，又怎會隨身攜帶毒藥與其解藥。不過，不久之後汗青編陷入御主之爭，內部鬥爭消耗不斷，這重隱憂倒一直未曾發作，這個小伎倆也便一直未曾用上。想不到如今在儒門未曾得用，反而是在法門派上了用場。不過這些份屬儒門內部機密，桐文劍儒自然不會將之說出。

　　　　　*　　　　　　　　　*　　　　　　　　　*

　　“什麽人？”
　　“瓊華，慕容紫英。”
　　少年冷冷一句，也不多言，雙手劍訣幻化，身前長劍倏然直入半空，懸垂如針，森森劍氣在空中凝成一柄巨大無比的長劍，劍身上光落如雨，萬道劍光盡向女子所在的地方射去。
　　——這少年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竟是已達到以氣御劍的境地！

　　　　　*　　　　　　　　　　　　　*　　　　　　　　　　　　　*

　　那夜桐文向衛無私說出默言歆的懷疑后，衛無私只問了他一句話：“你相信默言歆？”桐文點頭，兩人便未再多言，開始暗中觀察那五名弟子。那五人欲在茶水中落毒，二人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直到出手一刻才舉手制住，人贓幷獲。偵詢五人，得到的便是受一式文史指使且一式文史另有同黨的訊息，至於他們奉命所下的毒究竟是什麽毒他們倒不知曉。三人都不是用毒的人，對毒藥的研究并不十分充分，可“半句多”毒性與“寸言”相似，而“寸言”卻是被儒門天下深入研究過的，桐文曾聽陸華娥詳細講過其中藥理，所以倒是讓他立即分辨出了茶水所含之毒。默言歆孤身行走江湖，疏樓龍宿畢竟有些擔心，讓他隨身帶了“寸言”，而出於某種不便為他門知曉的原因，桐文與默言歆身上自然都是有寸言的解藥的。兩廂湊巧，桐文靈機一動，當即便設下此局。法門自有暗中通訊的方式，衛無私暗中知晤殷末簫，才合力演了這一出戲。不過這個計劃實施起來卻有一個關隘，那便是靈堂之局使得桐文、衛無私、殷末簫都彙聚在法門，如此一來，另一方面便只剩下了默言歆一人。默言歆年幼，又不知究竟會釣出什麽樣的人物來，武功修為到底如何，只有默言歆一人桐文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放心，因此計議一時陷於僵著，直至桐文忽然眼前一亮，說：“我想起他是誰了！”
　　他這句話沒頭沒尾，衛無私和默言歆都感到很奇怪，不過看桐文微微笑說：“你還記得悅來客棧那個少年么？”衛無私才猛然想起那日客棧客房中桐文說的話，這時自然是他終於想起那少年是誰了。

　　那少年自然就是代表道派瓊華給殷末簫賀壽的慕容紫英。他是現今瓊華二代弟子，但實際上真正武學師承卻不是瓊華，而是道門一位不世出的絕頂先天萍山·練峨眉。而因著練峨眉的關係，道門另一位絕世人物雲飄渺藺無雙也對他青眼有加，時常點撥，再因藺無雙之故，連隱於道境鮮入紅塵的玄宗六絃對他也頗為青睞。他小小年紀，身邊卻幾乎聚齊了道教七成以上的最高層人物，得天獨厚，武學修為自是常人難比，地位之尊，也是同輩人難以企及。桐文對他有印象便是因為一次儒道高峰會晤之時，他曾在六絃之首·蒼身邊見到過他。不過那時桐文和他都只是孩子，桐文方滿十三，還算形貌初定，慕容紫英那時卻只是個八歲的娃娃，粉妝玉琢一般，與十一年後長身玉立的少年自然是大大不同，所以繞是桐文記性過人，一時之間也未想得起來。不過桐文的記憶力畢竟非比一般，將過去人事思忖一番，終於想起他是誰來。以瓊華和法門的交情，他此時會出現在壽陽，自然是為殷末簫賀壽而來。他的師承來歷，無論武學或人品，自然都是信得過的，且他是瓊華弟子，瓊華擁有獨門的御劍之術，由他來保護默言歆，便是遇到先天級的人物，縱然打不過，想來跑也是絕對跑得了的，況且，以那五名法門弟子的身份，他們也實在不認為會有先天級的人物親自前來，最多是由其屬下有地位的幹部來會晤罷了，那么默言歆加上慕容紫英，自然更是安全無虞。如此一來，這個計議才終於定案。早在壽辰之前，桐文劍儒便私下會晤慕容紫英，求得幫助。壽期上，慕容紫英賀壽完畢，立即悄然離開，來到默言歆“被囚”之地。他本來一直是暗中觀察，直到默言歆遇險，才現身相救。

　　　　　*　　　　　　　　　　　　　*　　　　　　　　　　　　　*

　　這其中的曲折那女子自然不知曉。但慕容紫英劍勢一出，卻實實在在令女子大駭。滿天劍華急落如雨，女子驚駭欲絕，劍式盡展才堪堪當下此招，卻已覺氣血翻滾、虎口撕裂。而默言歆身形一穩，隨即又長劍一挺，直刺過去。
　　慕容紫英手捏劍訣，劍隨意走，遙控劍勢，默言歆則近身而斗，劍如靈蛇，式式無情。那女子僅是慕容紫英一人便已應付不了，何況再加上一個與她差不了多少的默言歆。不過數招之內，便覺氣息大亂，“噹啷”一聲長劍脫手飛出，踉蹌數步，剛剛站穩，默言歆明晃晃的劍尖已指在在她咽喉前三寸。

　　　　　*　　　　　　　　　　　　　*　　　　　　　　　　　　　*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一式文史苦笑半聲，轉頭望向殷末簫，“殷兄，你可相信，若有可能，我連半點也不想與你為敵。”
　　殷末簫也低聲一嘆，轉回身來：“白首相知猶按劍……好友，歧路未遠，何不回頭？”
　　“回頭？哈，一步踏錯，何談回頭……此路如讓我再選擇一次，我依然還是會如此做。”
　　“為何呢？”
　　“哈，為她我心甘情願。”一式文史短促一笑，雙掌一分，真氣隱然流轉全身，“殷兄，我知你們要問同謀之人是誰，但要我出賣於她，你們卻是想也別想！——出劍吧！”
　　他霍然凝力，髪袂俱揚，顯是欲殊死一搏！
　　“唉！”殷末簫長嘆一聲，卻一轉身背對內堂，未曾出手。另一邊廂，衛無私一聲冷哼，指尖一動，棺中正氣劍倏然飛起，光華閃爍間，冷鋒出匣。
　　“天眼之下，罪惡難容；”衛無私身形微旋，衣袂飄動，髪絲無風飛揚，“正氣無私，典刑法宗！”
　　他左臂輕舒，劍穗微拂，正氣劍凌空懸立，冷冷聲韻，森森劍氣下已要立斬無私！

　　　　　*　　　　　　　　　　　　　*　　　　　　　　　　　　　*

　　“你師父是誰？”
　　劍尖僅距咽喉三寸，森森寒芒已將肌膚激出一粒一粒輕栗。默言歆一臉冷漠，僅僅簡簡單單問了五個字。
　　但這五個字卻切入要害，女子先前驕狂疏慢，露出自己與上頭之人關係，如今已悔之不及。
　　她臉色慘白，望了默言歆一眼，又望了遠處的慕容紫英一眼，忽然慘然一笑，冷冷道：
　　“你們以為紫青琉是貪生畏死、背叛師門的人嗎？”
　　她容色慘淡，眸子中卻掠過一抹堅決之意。慕容紫英在遠處看的分明，心中一轉念，忽道一聲“不好”，急掠過來。
　　卻見那女子一笑之後，身形疾動，竟向默言歆劍尖沖來！

汐殤/2007.12.18

　　～～～～～～～～～～～～～～
　　於是作者說：“看吧，現在明白了吧，所以吧，要小紫英出場是有作用的，不是作者他單純花癡啊～”
　　眾人：“……得了吧你，可以用作這個作用的霹靂天宇後輩人里多了去了，比如太一就是現成一個，用得著跑仙劍里找人？根本就是純粹花癡罷了＝　＝”
　　某鳳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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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anna

真的月球表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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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12)

56樓發表於: 2008-02-20 17: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咳……有作用也罢（嗯？）花痴也好（喂！）
这里小紫英的设定真是够天之骄子的（不过我看也是花痴成分比较多……被抽打）

月形的剑招，那边一式文史的暴露
难道又是法云子阿姨那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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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汐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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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樓發表於: 2008-02-25 19: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因为小紫英本身就蛮天之骄子的嘛- -+
虽然名义上是琼华的三代弟子，但实际上真正教导他的不是他师公么，所以，以真正的师承论，其实他和玄霄夙瑶他们是平辈噢呵呵- -+++（被拍一一）

//不是都已经说出“紫青琉”这个名字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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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汐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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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85)

58樓發表於: 2008-02-26 0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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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第二部蒼水奔瀾（19-24）

煩了，不想折騰了，一口氣貼完了事，至於第三部還要不要貼，再說再說……

（十九）

　　打鬥聲一起，頓時驚動法門中人。聶商的臥房本來距離靈堂甚遠，但他心中傷痛，哪裡能夠入睡，他耳目比普通弟子靈敏得多，身手更非一般弟子可比，所以一聞異動，倒是他第一個趕到了現場。
　　打鬥聲自靈堂方向傳來，聶商本以為是有什麽人想要妄動衛無私尸身，心中既悲且憤，足不點地疾奔而來，一至靈堂，便看掌風劍影颯然，待到看清打鬥的雙方后，整個身子忽然僵直在門前。

　　“大……師兄……？”

　　　　　*　　　　　　　　　　　　　*　　　　　　　　　　　　　*

　　那女子紫青琉忽然前沖，猝不及防，她的咽喉距離劍尖僅止三寸，這一沖前，就算默言歆反應迅速想要撤劍又哪裡來得及。只聽“噗”的一聲，血花四濺，三尺青鋒自她喉部刺個對穿，她連哼也未哼當即斃命。慕容紫英這時已掠至近前，卻已阻止不及，不由頓足。默言歆也是不由呆立半晌。怔了半天，才慢慢將劍收回，紫青琉尸身失了支撐，登時委倒於地。
　　默言歆與慕容紫英都有些發呆，他們實在未想到這紫青琉竟性烈如此，這下此人一死，這一方又斷了線索，默言歆心中多少有些沮喪。慕容紫英輕嘆一口氣慢慢轉頭望去。
　　斷裂崩塌的房梁殘柱之上，一道月眉形劍痕在幽幽月光下，安靜如處子新妝……

　　　　　*　　　　　　　　　　　　　*　　　　　　　　　　　　　*

　　“商兒。”
　　呆呆望著堂中戰鬥，聶商只覺腦中一片混沌，半晌不知身在何處。直到一個滿含關愛的手掌在他肩上輕輕一拍，熟悉而親切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才終於回過神來，怔怔轉頭看了殷末簫一眼，茫然叫道：“師父……？”
　　殷末簫輕輕一嘆。衛無私詐死之事相當隱秘，法門之中僅有他一人知情。這個小弟子至情至性，瞞了他一天，讓他傷心如許，實在是於心不忍。
　　聶商心中茫然，但畢竟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在戰圈的另一邊，一個陌生的玄裳青年負劍而立，眉目之間溫雅秀美而又英氣勃勃，神情專注，正目不轉睛注視著戰團。
　　聶商只覺滿腹疑惑，卻又不知從何問起。衛無私明明已死，為何會活生生與人戰成一團？與之戰鬥的另一方為何竟會是一式文史？哪個陌生的青年又是何人？
　　他迷惑難解，法門其他的弟子也已逐漸趕到。看到打鬥的雙方后，自然又是一陣騷動。但既然教祖和聶輔執都在一旁未動，他們自然也無法采取什麽行動，只是個個驚疑不定，小聲議論不已。
　　說話之間，衛無私已漸漸控制了戰局，桐文這才分出神來，看到堂外站著的聶商，向他微微一笑，點頭致意。
　　一式文史想要除去衛無私，便是因為殷末簫三個弟子中，以衛無私資質最好，武功最高。他為人無私無情，威逼利誘對他都無效果，又不像聶商個性敦厚，對自己全無防備，將來自己若要謀奪法門，衛無私將是最大的一個障礙。但想不到費盡心機繞了一圈，到頭來自己最終對上的仍然是衛無私，造化無私，果然無奈又公平。一式文史心中苦笑，今日出手的既然是衛無私，那他已必無生路。他雖想要同歸於盡、一拼生死，奈何技不如人，縱算全力施為，能拼掉的也不過是只有自己一命罷了。
　　皓月西沉，星子黯淡，轉眼之間東方天際已露魚白。衛無私一劍劃去，一式文史胸前空門大開，正氣劍迅如流星，直刺胸前，一式文史雙目一閉，已自頹然待死，想不到衛無私劍勢未老竟忽然掉轉長劍，劍柄在一式文史胸前連點數處大穴，一式文史悶哼一聲砰然倒地，衛無私這才還劍歸鞘，轉過身來。
　　殷末簫微微詫異望了他一眼，桐文已走了過來，沖殷末簫一欠身：“儒門龍首座下桐文劍儒見過教祖。”
　　殷末簫收回目光，頷首一笑：“劍儒不必多禮。法門門庭不肅，讓劍儒辛苦了。”
　　“教祖言重。”
　　“師兄……”一旁聶商茫然喚了半聲，下面卻不知該說什麽。衛無私轉過身去，看他雙目紅腫，顯是白日裡曾經哭過，心中不由大感歉疚，沖他點了點頭，歉然一聲。
　　他這一頷首稱歉，桐文不覺得什麽，聶商卻瞪大了眼睛。連殷末簫都一時未能端得住，直接在客人面前下意識轉頭看向了衛無私。方才衛無私未殺一式文史便是意外，這會兒竟然會老實表示歉意又是一個意外。殷末簫微微揚了揚眉：這個徒兒似乎哪裡有些不同了……卻不知造成這改變的原因是什麽？他心中思忖，忍不住又望了桐文劍儒一眼。

　　　　　*　　　　　　　　　　　　　*　　　　　　　　　　　　　*

　　塵埃平定，殷末簫向眾法門弟子簡單說明事情原委，眾人才知衛無私之死原來不過是一計。聶商雖然傷心了一日，但他性子溫厚，這時見衛無私無恙，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會有什麽怨懟。
　　一式文史與那五名弟子被押入獄中。桐文與衛無私曾答應過那五名弟子減輕刑罰，他們這時自然免得一死。一式文史倒果然如他自己所說，無論如何也不肯供出同謀之人。默言歆與慕容紫英返回后，眾人得知連那一方來人也已身亡，如今給他們留下的唯一線索就只剩下了那名名叫紫青琉的女子尸身與一截殘梁上月眉形的劍痕了。
　　“這是……月眉劍法。”
　　審視半晌，殷末簫得出結論，令眾人大吃一驚。月眉劍法在江湖已絕跡多年，想不到如今竟會再現塵寰。究竟是何人竟會使用失傳多年的月眉劍法？
　　“應是一名女子”則是桐文的看法。這個觀點大家都表贊同，不過至此他們對一式文史同伴所知的也就僅只是“一名會用月眉劍式的女子”而已，其餘再無線索。不過即使如此，至少也已有緝查方向。月眉劍式并非普通劍法，用此劍法的人不做動作便罷，一旦有所行動，便終會有跡可循。
　　事情既定，桐文與默言歆留在法門小住幾日，一則暫做休整，二則協辦一些瑣碎後續；慕容紫英則即日告辭，返回瓊華。受儒門所托，法門也隨即向天下人公布了一式文史的罪行。
　　——而這時，已是步入仲夏炎炎的六月。

汐殤/2007.12.19

（二十）

　　一式文史包藏禍心，意圖謀害儒門護法與法門輔執的消息傳出之後，武林嘩然。一式文史本人雖然構不成讓整個武林為之驚動的份量，但他牽涉到的另一宗案件卻是天下矚目。一式文史入罪雖不能直接證明忠烈王案件另有兇嫌，但無疑卻對構成花月曉罪名的最關鍵證據造成影響。一式文史不可靠，那么他對忠烈王被害之招的判定是否也不可信？舉世皆知儒門插手此案，他為何要暗害前往法門求證的儒門護法？疑團在眾武林人心中滾大，“花月曉殺害忠烈王”一事，無疑不得不重做衡量。
　　不過，消息雖然在武林中傳得沸沸揚揚，忠烈王案件的當事人此時卻并不知情。就如緊接著三日後儒門天下在春霖境界石破天驚地宣稱“貪欲之傷”乃自“夜摩市”此一交易處所流出，此處交易各門各派不傳秘笈、武功絕式、奇珍異寶，乃至連高手一擊都可買到，告誡天下各大門派慎查內賊一樣，都還未傳入六月江南長草無聲、繁花寂寥的前孔孟學院第三儒聖故宅。

　　　　　*　　　　　　　　　　　　　*　　　　　　　　　　　　　*

　　落日煙光，浸染得青塚荒園一片溫紅霞色，但獨自坐在青石凳上的花月曉卻感受不到一點暖意。
　　對面的孤墳新碑，熟悉的姓名刺得他雙目疼痛。他本以為見到畫老墓塚會難遏淚水，如今才知道，原來人痛至極處，反倒是落不下淚的。

　　隔著數叢花樹，一彎女墻，遠遠的另一端，花靜夜默默望著坐在墳前的花月曉，看他一動不動，宛如石像一般，隔了半晌才有一聲近乎破碎的語聲低低散入風中：
　　“畫老……”
　　花靜夜心中一亂，只覺滿腔亂緒難以言喻，身形一轉，佩劍出鞘，在這風吹亂葉、荒草空庭中便凌亂狂舞起來。
　　青塚無聲，劍影無聲，墳前之人更是無聲。同一荒塚地，兩般傷心人，落日殘照默默無言，將一動一靜兩道身影拉出長長影子，無邊無盡蔓延開來，仿佛不知何處是止終……

　　　　　*　　　　　　　　　　　　　*　　　　　　　　　　　　　*

　　花靜夜？
　　杜鳳兒睜開眼睛，便看到門扉外深紫色的人影一閃，但等到他拉開房門，花靜夜卻已經離去。遙望消失在遠遠園門的花靜夜背影，杜鳳兒微感迷惑，不知花靜夜為何來了又未進門？

　　花靜夜來到的時候，杜鳳兒正在運功調息。隔著門窗，花靜夜看著閉目端坐床上的杜鳳兒，躊躇了片刻，終於還是轉身離去。
　　他過來，自然是有原因的。
　　江南飛出身的門庭是江南一帶頗有些財勢的大戶，故居座落在山明水秀的姑蘇城郊，宅邸頗有一些規模。花靜夜與花月曉都沒有做人主子少爺的驕氣，但畢竟出身豪門世家，自幼錦衣玉食，住華屋大宅，即使自己沒有意識，不自覺間仍有一些大家少爺的習慣顯露在外，譬如這選擇棲身之地。倉皇暫住，花靜夜就從未想到過住獵屋農舍，或者應該說，他就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些地方也是可以用來給他們棲身住人的。客棧不方便投宿，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廢棄了的大戶宅邸。
　　莊園已經廢棄多年，花園亭樓都早已荒蕪，雜草叢生。但畢竟屋舍的格局仍在，又未曾遭到過什么損毀，只要略事打掃，購置一些床褥物件，便依然是高床軟枕、格局清雅的上好住處。
　　花月曉住的地方是花園中的一間靜室，一般大戶人家用來安靜養病的地方。東側、南側都開有窗格，床榻便在東側窗下。窗上有細膩紗窗罩著，蚊蟲不進，屋外種著的是一株高大的鳳凰木，遮得滿室清涼，即使在清晨，東窗外也不會有強烈陽光照射進來。鳳凰木樹形高大，又不會遮擋視線，在床上向窗外望去，便是后花園，雖然早已荒廢，雜草叢生，但自行生長的花木在這個季節仍是繁花爛漫，開得如火如荼。
　　從醒來后，花月曉便幾乎粒米未進。倒也不是刻意抵觸，就只是自然而然地無意去動飯食。花靜夜幾次進來的時候，都看他躺在床上，默默望著窗外，心思早已不知飛到何處——又或是什麽也未想？只是一動也不動。
　　這讓花靜夜憂心如焚。其實他相當清楚，畫老亡故、雙腿殘廢，這兩重打擊對花月曉而言有多巨大。他母親新故未久，喪母之痛未已，竟又連番遭遇這些重大打擊……被自己所救，對他而言其實也是另一重打擊吧……花靜夜心中苦笑，卻又不知怎樣勸解，想想花月曉對杜鳳兒如此關心，若是請杜鳳兒來勸不知是否有效？但到得杜鳳兒房外，卻又終究拉不下臉來開口，只得悄然離開。

　　——既是如此，他所能采取的方法也許就只有一條了吧……
　　——雖然……這樣或許只會讓花月曉愈發恨他……

　　　　　*　　　　　　　　　　　　　*　　　　　　　　　　　　　*

　　“世上最慘，餓死之鬼；天下最醜，敗翎鳳凰——”
　　冷峭而輕蔑的語聲將花月曉的心思自茫然空白處拉了回來，一轉頭，看到的便是花靜夜譏誚的容顏，飯盒被花靜夜直接擺到了門旁書柜上，而非如過去放到床邊。
　　皺了皺眉，花月曉淡淡問道：“畫老的仇你報了嗎？”
　　“為什麽要我報呢？”
　　花月曉臉色微微一變：“憑你和他的關係，難道還不值得你為他報仇嗎？”
　　“關係？我和他有何關係？和他有關係的是你，而非我啊——”
　　“你……”花月曉臉色瞬間蒼白。他實在未想到花靜夜會說出這樣的話，就算他再討厭自己，昔日畫老與他的故舊之情，他也不該如此無情。畢竟，在自己八歲畫老轉來侍奉自己之前，他所侍奉的一直就是花靜夜啊！
　　他面色丕變，花靜夜看在眼裡，臉上卻冷冷毫無表情。花月曉咬了咬牙，伸手抓住床欄，撐起身形，低低道：“你當真如此冷血無情？”
　　“情？那是什麽？花靜夜不知啊～”
　　“你！”花月曉只覺氣怒難言，狠了狠聲調，冷笑道，“哈，悖德狂狷之人，花月曉竟還期待你能有一點血性，真是大錯特錯！”
　　“哦？你如今醒悟了又能如何呢？”
　　“我會為畫老報仇！”
　　“哦？就憑你現在的模樣？斷了足的花月家少爺，除了哀憐痛哭，還能做什麽？”
　　“你！”冷入骨髓的言語，直刺入骨，花月曉被他刺得全身發顫，握在床欄上的十指緊緊絞扣，幾似欲將木欄絞斷，“我會站起來……”咬著牙低低說了一句，連日來壓抑積沉的悲傷、痛苦終於全數爆發出來，少年幾乎是嘶吼般再重複了一遍，“我會站起來！我一定會站起來給你看！！！”

　　……
　　花靜夜只覺心中一痛。這本是他要的結果，但實際看著花月曉似欲嘔血般的神情，卻又讓他心如針刺。閉了閉眼睛，拎了飯盒走過去，放到床邊，才柔聲道：“要談報仇就要吃飯，別忘了，畫老在看著你呢……”
　　“……”意外的後續讓花月曉一時怔住。楞了片刻，才抬起眼睛，“花靜夜……”
　　花靜夜垂目未語，只是把碗碟在床頭案几上一一放好。花月曉默默望著他，半晌，才終於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開口道：“花靜夜，我……”
　　但花靜夜卻忽然一轉身，將空飯盒一拎，徑自向門外走去。
　　花月曉默然無言，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將目光收回，望向几案上飯菜，唇邊掠起一抹苦笑：“罷了……”澀意在他唇邊流轉，秀麗眸中閃過竟是一抹十七歲年齡所不應有的滄桑，
　　“說不說，死結不改；謝不謝……總是敵對……”

汐殤/2007.12.20

（二十一）

　　輕敲了兩下門，沒有聽到反對的聲音，桐文便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　　　　　　　　　　　　　*　　　　　　　　　　　　　*

　　這是衛無私的住所，并非在法門之內，而是在城郊約二十里的地方。這一點讓桐文頗感意外。衛無私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他在其他地方有自己的住所十分正常，但返回師門後竟還獨住在外就有點令人奇怪。法門的弟子幾乎都是住在法門之內，如聶商、法無吾在法門內都有自己的居處，為何獨獨衛無私例外？但看法門眾弟子對衛無私敬畏的眼神，桐文心思靈敏，略一思索，大約已可明白幾分，不由暗自感嘆。
　　——這人大約是自己選擇離開的吧？
　　略有些難明的情緒在他心中醞釀，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緒，但一想到這點心中就有些不適卻是實實在在。
　　所以，無論怎樣也要到法門衛輔執的住所拜訪，成為儒門年輕護法難得的執拗——反正他有很多可以去拜訪衛無私的理由。
　　不過，見到衛無私的居處的時候，儒門青年護法才是真真正正大吃一驚。
　　——草……蘆……？
　　出現在儒門護法眼前的的的確確是真正的草廬，不是大戶人家富貴無聊忽然想要尋求田野情趣而建造的看似簡陋實則茅草在外、金玉在內普通農人大約十年也供不起的所謂茅屋，而是真正、簡單到幾乎簡陋的……草廬……
　　怔了半晌，好在二十四年來良好的儒家教養完美得掩蓋住青年護法無瑕臉容底下的怔愕。不過這份完美，在隨衛無私進到屋內之後便告以破產。
　　——這真的是一個大活人居住的地方么？
　　舉止教養溫良有禮的儒門護法第一次生起如此無禮的念頭。

　　對桐文來說，這樣的住所是有些難以想像的。
　　儒門相當奢華，在擁有了那樣一位華麗到成為活動珠寶箱的龍首之後，奢華之氣更是無與倫比。桐文與默言歆已可稱是儒門天下之中的異數，難得的清淡樸素的人，但他們的居所雖然沒有什么繁複的裝飾，可也是各色物品一應俱全，裝點雅致，看似簡單的寥寥幾件擺設，其實也往往是價值連城。可衛無私的這間居室，當真是“家徒四壁”，除床榻、書案兩樣必備的傢具之外再無其他，沒有任何裝飾，正氣劍掛到壁上都已經是最“奢華”無比的裝點。
　　——這人究竟是怎樣被養大的……
　　想起那日客棧衛無私點的“飯菜”，再看看眼前，再度枉顧儒家良好教養冒出來的無禮念頭終於衝破儒門護法臉上裝飾完美的表情，不識時務地展露出來。
　　“嗯？”有點詭異的神情讓衛無私略略有一點奇怪，疑問的一聲頓時讓桐文反應過來自己此時表情的無禮。尷尬之下，儒門護法勉強笑一笑，順口而出：
　　“哈，南陽諸葛蘆，西蜀子云亭……么……”
　　說到“么”字時，桐文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順口扯了什麽，難堪之下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對面那張平素一向冷冰冰的臉上露出明顯奇怪的表情，桐文心中低低呻吟一聲，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這實在是……自己二十四年來都沒如此丟人過……
　　不過這樣說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在衛無私面前不經大腦就開口說話了……

　　　　　*　　　　　　　　　　　　　*　　　　　　　　　　　　　*

　　就算法家講究克己自持，克己自持到這種地步也該叫自虐了吧？
　　莫名不滿地在心中抱怨，當晚回來在法門客房外想起日間情景，桐文神色變幻不定，發了半天呆，直到忽然看到默言歆奇怪地望著他，才終於回過神來。
　　“怎么了？”
　　默言歆搖了搖頭，緊抿著唇，什麽話也沒說，但看著他的眼神卻明明白白寫著“師兄你好奇怪”六個字。
　　桐文只覺心中發苦，待到看默言歆回房離開，才終於低低呻吟一聲，低頭捂住面頰……

　　——今天一定是他的倒霉日……
　　——二十四年的面子都徹徹底底丟光了……

　　　　　*　　　　　　　　　　　　　*　　　　　　　　　　　　　*

　　不過讓儒門護法失態的日子也就僅有那一日，待到第二次再去拜訪丹心居，儒門護法就依然還是那個禮儀周正、天下誰也挑不出毛病的儒門護法。
　　這已經是他第四次造訪丹心居，已經相當熟稔。衛無私正在整理床鋪，見他進來，連頭也沒回，直接問了一聲：“有事？”
　　桐文目光轉動，微微一笑：“想你請你喝酒，如何？”
　　“……”衛無私臉色瞬間一沉，桐文卻幾乎笑出聲來，衛無私對酒的反應實在是出奇可愛，不過……
　　桐文微微正了容色，淡淡笑道：“我和言歆明日回返儒門……”
　　“……”沉默片刻，衛無私慢慢望住他，忽然道，“如果是茶，我可以為你們踐行。”

　　　　　*　　　　　　　　　　　　　*　　　　　　　　　　　　　*

　　運氣一周天，杜鳳兒眼角余光瞥到門外紫色人影一閃。
　　但這次花靜夜卻并沒有離開，反而是連門也沒敲直接推門便進。
　　“發生何事了？”花靜夜神色還尚稱平靜，但眸中卻已掩飾不住慌亂，杜鳳兒目光何等敏銳，當即發覺有異。
　　“……花月曉不見了……”
　　“……”杜鳳兒心中一震，“少公子的傷……”
　　他本想說花月曉的傷勢可堪離開，花靜夜卻已搖了搖頭，澀聲道：“他不可能自行離開……”
　　杜鳳兒眉尖微微一挑，這話聽來大有玄機。花靜夜慢慢握緊門扇，轉過頭去：“那一劍飽含陰寒之氣，傷及經脈，花月曉雙腿……廢了……”
　　“……”杜鳳兒黑如鴉翅的睫毛微微一顫，手下意識握住床頭雕花的床柱，閉了閉目讓自己的情緒平定，才睜開眼睛繼續問道，“可否將詳細情況告知鳳兒呢？”
　　他這時眸光看來清明淡定，似已相當平靜，令花靜夜焦灼的心緒似也微微沉靜了一些。

汐殤/2007.12.21

　　～～～～～～～～～～～～～～
　　於是某鳳凰說：“桐文，你完了……你完了……你這就是陷下去了啊～～～”
　　（托下巴）“桐文啊桐文，我說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把天眼揪過來自己來養呢？- -+++咔咔咔～”（眾毆：“明明是你自己想養吧=_______=”）

（二十二）

　　花月曉終於肯吃飯，花靜夜才放下心來。花月曉的傷勢基本已經穩定，只要肯進食，便沒什麽兇險。他腿上的傷，是陰寒之氣侵體外加劍氣波及，損及經脈，并沒有真正殘損肌體，雖然困難，但并非完全沒有復原的希望。若有花月府的療傷聖藥返時玉露輔以高深內力，慢慢打通經絡恢復行走并非全無可能。花靜夜離府多年，身上所帶的返時玉露早已為朋友用去。意外的是花月曉身上竟然也無。按理說花月曉出府之時不可能完全不帶，難道是放在畫老身上，隨畫老亡故而遺失了？花靜夜自然不知道，花月曉出府倉促，身上所剩返時玉露本來就不多，又早在第一次遇到杜鳳兒時便已為他用去，現下身上自然是沒有。這件事除了花月曉與已亡故的畫老之外，便是連杜鳳兒本人都不知曉。
　　沒有返時玉露，療治腿傷之事便只能暫擱。好在花月曉本就是花月府少主，回到府中自然有其希望，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調理傷體。
　　花靜夜是個聰明人，天資穎悟，學什麽都很快，允文允武，劍法、陣法都是年輕一代中的翹楚，甚至連術法，因為一個朋友的關係也略通皮毛。可有一件事，他卻始終也沒能學會，哪怕是他離家獨居這么多年，也依然還是沒有學會，那就是——做飯。
　　所以這段時日以來，他、杜鳳兒、花月曉的飲食都是他自蘇州城中買來。好在蘇州物阜風華，點心飯菜都精緻無比，倒不至於委屈了他們——雖然對於沒有胃口的人來說，就算是再精美的食物也不過是味同嚼蠟。
　　花靜夜知花月曉這幾日來吃飯如同受刑，卻也無法。這一日清晨如往常一樣前往城中購買食品，卻未想到回來后迎接他的竟是一道晴天霹靂。

　　——花月曉不見蹤影！

　　——花月曉現下腿不能行，自無可能自己離開，那他此刻忽然失蹤，最大的可能便是遭人擄掠。

　　　　　*　　　　　　　　　　　　　*　　　　　　　　　　　　　*

　　室內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迷香的氣味，按說這絕無可能。花月曉雖然目前腿不能行，傷勢未愈，但也絕非完全沒有還手之力，沒有迷藥的情況下，想要不留下任何痕跡將他劫走，談何容易？
　　花靜夜心頭紊亂，轉過頭來，卻見杜鳳兒眉心微蹙，若有所思。
　　“你有何發現？”
　　“笑龍禪。”杜鳳兒淡淡道。
　　他語氣清淡肯定，眉心卻始終未曾舒展。“笑龍禪”，又見“笑龍禪”。當日夜摩市交易之人對他使用的便是“笑龍禪”，看來如今向花月曉出手的還是同一夥人。也不知花月曉究竟招惹了什麽不得了的仇家，幾次三番不遺餘力要置他於死地。可前幾次出手，這些人下的全是徹底的殺手，毫無留情之處，明明是要取花月曉性命，這一次明明是殺他的大好時機，為何卻反而變成擄劫了呢？
　　他心中疑惑，心思瞬轉不已。另一邊花靜夜也陷入沉思：“笑龍禪……”他思忖半晌，忽然臉色一變，眉宇一片冷冽，“廣·寒·宮！”

　　　　　*　　　　　　　　　　　　　*　　　　　　　　　　　　　*

　　碧水瑤臺，仙家樓闕，盛放蓮池的湖心亭中，茜紗搖曳，卻不見昔日撫琴倩影；清涼後山，煙雲渺處，方才見宮闕主人絕世容姿。
　　“你做的很好。”輕慢舒緩的語調，出自女子側前方流雲長袖的白髪男子，雖是背影，已可想見男子容貌必是不凡。
　　“先生贊謬了。”女子以扇掩口，低低輕笑。她一雙秋水瞳眸，眼波盈盈，卻如千尺深潭，深不見底，“家主人既要擎天全力襄助先生，擎天自當盡力。”
　　“貴主有下屬如你，當屬幸事。”
　　“先生愈發贊謬了。”她眼波一轉，忽盈盈一笑，“只是擎天不明白——”
　　“哦？”
　　“之前數番出手，所定皆屬死局，花月曉能存活至今，實屬僥幸。先生當真不擔心么？”
　　“不死無妨，死又何妨？”
　　“擎天”身子一震，忙以團扇掩去動蕩眼波。這一瞬間她已明白男人的意思，陷害逼殺花月曉用意不過在於逼出花靜夜，花月曉生死皆無影響，所以生死皆無所謂；如今目的已成，花月曉生比死更有利用價值，所以此刻自然要最大限度利用花月曉在生的價值。
　　“擎天”只覺心頭一陣震悚。她深沉如海，自認自己已是心冷如鐵，她的主人也是陰毒可怕的人，但與這個男人一比，他們竟還仁慈善良許多。
　　好冷血可怕的一個人……她知這男人身份來歷，以他與花月曉的關係竟能冷酷至斯，實在讓她心中顫栗，但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清涼山風拂過男人雲冠水袖，拂動她玄裳曲裾，卻拂不去肌上心間透骨冰寒……

　　　　　*　　　　　　　　　　　　　*　　　　　　　　　　　　　*

　　“廣寒宮？”杜鳳兒微微皺了皺眉。
　　他聽說過這個地方，據傳是相當厲害的以毒行醫的所在，但詳細情形并不了解。花靜夜竟然會知道笑龍禪出自廣寒宮，看來對廣寒宮應是頗有一定了解。
　　廣寒宮或許和花月府有所瓜葛？這與他們不遺餘力逼殺花月曉倒也聯繫得起來。可……
　　他總覺得事情有哪裡不對，卻又理不出所以然。罷了……杜鳳兒心中一嘆，既有線索，就先就現有的方向尋找吧……

　　　　　*　　　　　　　　　　　　　*　　　　　　　　　　　　　*

　　這裡……是……？
　　腦中一片混沌，思緒仿佛膠住了一般無法運轉，用手撐住昏昏沉沉的頭，掀開身上的被褥，花月曉翻身想要下床，足尖剛一著地，卻覺腿上一軟，險些跌倒。
　　前跌的身子被兩條手臂扶住，耳邊傳來少女的驚呼聲：
　　“劍仕您怎么了？”
　　近在耳邊的聲音卻仿佛有了隔音效果般的混沌，頭皮底下血液流經處一抽一抽地疼痛。花月曉用手扶住額頭，下意識喃喃道：“這裡是……哪裡……？”
　　“劍仕您怎么了？這裡是廣寒宮啊！”
　　“廣……寒宮……？”
　　“是啊！劍仕您不記得了嗎？這裡是廣寒宮，您常來的地方啊！”
　　嬌俏的語音已帶上了三分惶急與委屈，難言的鈍痛不屈不撓地侵擾著他的頭部，努力甩甩頭，花月曉盡力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室內的裝飾與兩邊扶住他的人終於映入眼簾。
　　粉紅色的紗羅垂帳，顯然是女子的閨房。旁邊兩人是兩名穿著同樣衣飾的少女，似乎是侍女之類。一直在說話的是左邊那個，圓圓的臉，兩頰上各有幾個俏皮的雀斑。
　　“廣……寒宮……”是了，廣寒宮……他記憶裡有這個名字，這是他常來的地方，他應該記得這個地方，可為什麽，他的感覺卻如此陌生？
　　少女扁扁嘴，似乎對他不記得這裡十分哀怨。但花月曉卻無暇顧及她的哀怨，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對抗仿佛亙古以來便侵襲著他般的頭痛上，只是在對抗的間隙勉力問道：“我怎么會……在這裡……？”
　　他明明是應該在……應該在……
　　“啊！”頭痛的勢頭仿佛愈來愈加緊，花月曉終於忍不住低低呻吟一聲。他應該在……應該在……應該在哪裡？為什麽他想不起來？！
　　“劍仕……”圓臉少女愈發委屈了，“您到底是怎么了？是宮主將您救回來的啊。”她眼眶微微發紅，“宮主剛把您帶回來的時候，我們都嚇到了，您全身都是血，我們還以為……還以為……”
　　“宮……主？”
　　“是啊，宮主啊，就是天妃啊！”看著花月曉茫然的神色，圓臉少女終於有一點小小地爆發。
　　“天妃……鳳……”
　　是了，他記起來了。廣寒宮，宮主，天妃，鳳擎天……他記得，那應該是他的紅顏知己。他記得很清楚，應該很清楚。可……那如附骨之蛆般難以言喻的陌生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意識地甩甩頭，仿佛這個動作能讓他清醒一些、或是讓頭痛轉輕一些。花月曉慢慢撐著頭想要站起來，卻剛一用力，雙腿又是一軟，整個人仆跌下去。
　　圓臉少女嚇得一把抱住他，失聲驚呼：“劍仕，您要做什麽？您現在不能隨便亂動啊！”
　　但比起她的驚慌，花月曉才更是驚得魂飛魄散，一直難以集中的意識終於從無遠弗屆的頭痛中拉了出來：
　　“我的腿怎么了？！”
　　“……”兩名少女面面相覷對望了一眼。囁嚅了片刻，右邊瓜子臉清秀的少女才終於說道，“宮主將劍仕帶回來的時候，您胸腹間中了一劍，險些喪命。宮主雖盡力搶救，但仍然被劍上陰寒之氣傷及您雙腿經脈……”
　　花月曉臉色微微蒼白，圓臉少女眼眶一紅才接著道：“宮主拿出稀世奇藥千年續斷想要為您再續經脈，可她自己也受了傷……”淚光在她大大的眼睛中匯涌，“宮主說千年續斷加高深內力，可以逐漸為您打通經脈，不過這不是一時半日之功，還要耗費相當時日，所以您現在還不能走動……”
　　隨著少女的講述，他的記憶似乎漸漸清晰，可……那奇妙的違和感究竟是什麽？
　　糾纏住大腦的不肯間歇的疼痛讓他無法清晰抓住腦中的思緒，可即使如此，他還是注意到少女的一句話和她有異的神情——
　　“她……天妃……她怎樣了？”
　　少女眼眶徹底紅了。
　　花月曉微吸一口氣，低低道：“帶我去見她。”
　　“劍仕您現在不能……”
　　“帶我去見她！”
　　兩名少女對視一眼，貝齒輕咬下唇，躊躇了片刻，終於上前扶起花月曉。

汐殤/2007.12.22

（二十三）

　　“……”一進靜室，眼前所見就讓花月曉吃了一驚。
　　雲床之上端坐著一名絕色麗人，他的記憶裡有這個人，廣寒宮宮主鳳擎天，他平時稱作“天妃”的紅顏知己。他記得很清楚，非常清楚，可那與聽到名字時同一般的莫名其妙的陌生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雲床四周寒氣隱隱，薄霧層層，鳳擎天閉目團坐，身上竟似攏了一層薄薄的冰晶。
　　但花月曉吃驚的還不是這情形本身，而是，就這樣的療傷情形看來，鳳擎天受的傷竟似乎是——
　　狂狷之傷？
　　——七傷劍法不傳之秘，為何鳳擎天會被七傷劍所傷？
　　他驚疑之時，鳳擎天已經聽到動靜睜開眼來：“花君……？”意外他的到來，鳳擎天黛眉輕顰，嗔怪地望了兩名宮女一眼，“荷風、荷露你們……”
　　“是我讓她們帶我來的，你不要責怪她們，天……妃。”
　　應該是稱呼過千百次的稱呼說出來竟有些生澀，鳳擎天望著他幽幽一嘆：“花君，你此時應該好好靜養的。”
　　“你的傷……”
　　“擎天無礙。”
　　“宮主……”那圓臉的少女荷露忍不住叫了一聲，鳳擎天威嚴地看了她一眼，荷露眼圈微紅，終究沒敢再繼續說什么。
　　但她二人的神情，花月曉看在眼裡又有什么不明白。心中微微有些紊亂，花月曉怔茫道：“你……中的是七傷劍？”
　　“……”
　　“為何呢？”
　　“……花君……”秋水也似的一雙眸子裡漸漸攏上一層戚色，“你不記得了嗎？”
　　“我……”
　　頭痛的感覺似乎又漸漸蔓延上來，花月曉微微擰起眉。鳳擎天似乎發覺他不對，卻終於什麽也沒有問，只是幽幽道：“畫老之殤，花君可還記得？”
　　四個字如四桶冰水直澆脹痛的頭腦，劃過天空的血線、血跡斑斑的人頭、白髪蒼蒼的眉眼……閃電般忽然回到他的腦海，花月曉只覺心口一痛，低低呻吟了一聲：“啊！”
　　鳳擎天眸中戚色愈盛：“花君你在瑤光臺見到畫老首級被拋入，墻外有人囂張放話，你隨聲追出后所見的是——”
　　輕柔低緩的聲音似直拂入靈臺深處，花月曉的記憶似乎也隨著這聲音漸漸復蘇，那日他追出去之後，見到的是……見到的是……
　　“啊……花……靜夜……”
　　怎可能……怎會是……？
　　“擎天真不明白，明明是兄弟，為何……”
　　“是……他傷了你？”
　　“擎天自七傷劍下救人，只傷不死已是幸事。”
　　“他……我……”頭痛如錢塘潮涌，一波一波襲上頭頂，花月曉只覺腦中一片混亂，想理清什麽，卻只如翻江倒海，清理不能，“不……不可能……怎可能是他……他……他不是這樣的人……”
　　鳳擎天微一蹙眉，就她所知，花月曉應該十分憎厭花靜夜才對，今日所見，卻似乎并非真是如此。她心中轉念，另一旁扶住花月曉的荷露已忍不住叫嚷了起來：“劍仕您怎么……宮主爲了您受這么重的傷，您竟還……竟還要維護那個人……”
　　“荷露！”鳳擎天低低一聲止住荷露。花月曉只覺心亂如麻，茫然一眼望向鳳擎天，見她什麽也不說，只是神色哀傷坐在那裡，幽幽而笑。花月曉心頭一片茫然，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花靜夜不應是這樣的人，他就算再討厭自己，也不應會做如此卑鄙的事，可……他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記得那張熟悉的臉，那張臉上猙獰狂冷的笑意……
　　“啊……”鳳擎天身上也明明白白是中的七傷劍……腦中的記憶、眼前的傷痕，都直直指向那個人，碧海獨一月，同根不共生……可殺害畫老，為什麽……？痙攣般的疼痛不停噬咬昏茫的意識，怔怔望著鳳擎天半天，花月曉眼前一黑，終於昏厥過去……

　　　　　*　　　　　　　　　　　　　*　　　　　　　　　　　　　*

　　“桐陰月簾棲鳳客，西風鳴人睡。更翻淒涼樂府曲，醉裡挑燈，臥劍人，到底意難遂……”
　　優美動人的詞韻隔雨簾傳來，吟誦的人聲音沉靜穩重溫雅動聽，念起詞來韵致動人，卻哪有半點失意哀愁之情。
　　衛無私皺眉看看詩興大發的桐文，只覺儒門中人真是莫名。聽風見雨、望花拂柳，一點什麽事情就春花秋月起來——有這種時間，何不忙點正事？當然，桐文平時并非如此，不過，現在不還是對著雨簾吟起詩來了？
　　默言歆坐在壁角，安靜無聲，衛無私也不多言，於是這廊廟之中，能聽到的便只是潺潺雨聲與桐文悠然的吟聲了。

　　這是一間空廟，三人趕路，中途遇雨，雖然三人功體都不畏懼風雨，但既然左近就有避雨之處，他們又何必非要去淋雨。
　　三人同行，是一個意外，這個意外的原因就是殷末簫。
　　本來桐文與默言歆向殷末簫告辭回轉儒門，卻未想到殷末簫忽然吩咐衛無私陪他們走一趟，一則護送二人返程，二則向儒門龍首傳遞法門的歉意——這個出發點十分正常，但指令一分派下來，卻人人驚愕。
　　殷末簫三個弟子性格各異，衛無私性情冷漠、過於嚴正，所以這種禮儀應酬方面的事情從來不會要他進行。通常來說，這類事情是聶商做的居多，實在聶商不得方便時也是由法無吾進行，想不到殷末簫今日會讓衛無私前往儒門致意，真不知殷末簫究竟在想什麽。
　　桐文也甚感意外，不過意外之餘，卻有讓他自己也難以理解的愉快。如此一來，爲了殷末簫一句話，曾經結伴同來的三個人，便又再度同行在來時的道路上。

　　　　　*　　　　　　　　　　　　　*　　　　　　　　　　　　　*

　　懸空騰雲，廣寒宮竟是建在半空之中。只見煙雲縹緲，玉帶橫腰，四時花草、斗奇爭妍，仙宮景致美不勝收。便是杜鳳兒也不由暗暗稱奇。這裡想必是有什麽可以克服引力的寶貝，才能令瑤宮高懸。聽聞武林中另有一處奇妙的景地，江湖皆傳是在月宮之中，號稱月宮幽樓，不知又是什麽情形。
　　不過現下廣寒宮的主人顯然不在，花靜夜自宮外一路進來，如入無人之地，那些宮女們尚無法見到他們的形影，便已無聲無息被封穴倒地。穿過三重院落，直入后宮花園，就見一方青石上，靜靜坐著花月曉。
　　“花月曉！”花靜夜低喚一聲，疾掠過去。杜鳳兒卻站在園口未動，眉心緊蹙。
　　從進入廣寒宮后，他的眉心就沒完全舒展過：這件事情實在太容易了。從他識別出“笑龍禪”，到花靜夜想到廣寒宮，再到廣寒宮這一路，事情未免順利得過火。雖說他們之所以能這么容易找到此地，他能辨別出無色無臭的笑龍禪是最關鍵的一個意外，但……他過去曾自笑龍禪下脫身過，他能識別笑龍禪這個意外對對方而言，真的是“意外”嗎？

　　杜鳳兒皺眉不語，花靜夜則已掠至花月曉近前。距離花月曉三步之遙，花靜夜停了下來。這倒不是他也想到那么多，而是兄弟二人長年的疏冷以對帶來的自然而然的結果。
　　在園門外還能自然地叫花月曉，到近前反而有點情怯：“……花月曉……”沉默片刻，叫了一聲，一時有點不知下面該怎么做。花月曉側背對著他，靜靜坐在青石上，長長的頭髪與披風逶迤垂地，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去大半張臉。
　　他本來坐著一動未動，聽到花靜夜的聲音才似略有所覺，低著頭，輕輕說了一句：“花……靜……夜……”
　　“不對！”杜鳳兒忽然一驚，疾向二人掠去，他還未及說完“花靜夜小心”，就見花月曉猛然抬頭，衣袖一震，三尺青鋒明如秋水已向花靜夜急刺過去！

汐殤/2007.12.24

　　～～～～～～～～～～～～～～～～
　　關於七傷劍痕的說明：在劇中，鳳擎天騙花月曉是在花月曉尋仇他們二人打過之後，所以她身上的七傷劍痕其實是花月曉留下的，那現在這裡，她和花月曉、花靜夜都沒交過手，怎么還會有七傷劍的傷痕呢？其實如果看得仔細，或許能夠猜得出來，猜不出來日後也一定會解釋，我只能說，這裡絕對不是BUG。
　　然後說：“總之，教祖你就是要急著嫁徒弟就是了- -+”

（二十四）

　　猝不及防，花靜夜大驚後退，卻終究沒有完全避開，腰際一涼，長劍已刺入小腹。
　　“……”一咬口唇，將一聲悶哼咽回咽喉，花靜夜心中一時竟不知是哪裡更痛一些。
　　“花……靜……夜……”喃喃叫著這個名字，花月曉一招得手，更不停歇，劍影如織，狂風暴雨般向花靜夜襲來。他下盤不能行動，但功力尚在，花靜夜痛楚驚疑，既不愿還手，又不肯退離，一時反而支絀。
　　這一瞬間，杜鳳兒已經趕到。看花靜夜神色，心中一嘆，彈指將花月曉劍鋒蕩開，飄身而入，只覺花月曉劍勢雖然犀利非常，卻全無章法，低頭一看他眼神，眉心一皺，閃身而出，繞至他身後，在他頸後動脈一拍，花月曉頓時向後仰倒，長劍墜地。
　　一手接住花月曉，杜鳳兒才望向花靜夜：“你傷勢如何？”
　　花靜夜手按住傷口，血自他指縫間涔涔而下，搖了搖頭：“無妨，他……”
　　杜鳳兒眉尖凝蹙，轉頭看向花月曉：“只怕是……”他方才手指在花月曉後頸一按，只是暫時阻止血脈流動，令人昏厥片刻，這時花月曉已悠悠醒轉，朦朧視線中看到杜鳳兒，低喃了一聲：“是你……”
　　他神智看來實在不甚清醒，只是低喃了一聲，似乎覺得沒什麽危險，頭微微一偏，似又要睡去。但在這側頭時，眼角的余光也剛好瞟到花靜夜，本來半瞇的眼睛忽然睜大，咬牙叫了一聲：“花……靜夜！”
　　他眸光散亂，眼白微微泛起紅絲，眼神憤怒凌厲，充滿恨意，掙扎著便欲起身，卻又忽然抱住頭，痛呼了一聲：“啊！”
　　花靜夜下意識上前兩步：“小曉……”從兄弟疏遠后他便再未曾這樣叫過花月曉，這會兒情急之下叫了出來，卻各有各的心神不屬，誰也未曾留意到。
　　“花……靜夜……畫老……啊！”低低呼了一聲，花月曉一手撫著頭，一手抓住身下的青石邊緣，咬了咬牙，喝道，“花靜夜！你還畫老命來！”他神色狂亂，用手在石上一撐，掙扎著幾乎撲跌出去。杜鳳兒眉頭一皺，伸手急點了他昏睡穴，花月曉身子一軟，倒在他臂彎中，昏了過去。
　　花靜夜臉色蒼白：“他這是……”
　　杜鳳兒輕輕一嘆：“果然是控魂術……”
　　空中微風拂來，雜著各色花香，兩個人卻神色凝重，誰也無暇感受。望著臉色蒼白的花靜夜，杜鳳兒微微苦笑，但看看懷中的花月曉，杜鳳兒終於還是苦笑開口：
　　“花少俠，你可了解控魂術？”
　　“……略知一二。”
　　“那你便該知道——”再度苦笑一下，杜鳳兒深知這下面的話對花靜夜來說相當難受，但……“控魂術并非單純的修改記憶或普通的攝魂催眠之術，所以并非單靠意志堅定或情感深厚便能解開。”
　　“……我明白。”
　　“……更改記憶更易讓控神術發揮效力，但控神術卻并不完全依賴于記憶。它布下的其實是一個自身無法解開的強烈暗示，借助某些契機或鑰匙引發，諸如當初武林傳的沸沸揚揚的一好漢的拜師殺師。”苦澀之意在杜鳳兒唇邊流轉，卻未影響他清清淡淡的語聲，“爲了增加效力與破解的障礙，有些使用控魂術的高手還會借助一些輔助用具，下在被施術的人身上，從令弟頭痛的情況來看，怕便是如此。”
　　“……”看著靠在杜鳳兒懷中的花月曉，花靜夜默然不語。他對控魂術所知不多，但也可聽得出杜鳳兒所言不虛，想想方才花月曉的情形，他大約已可猜出所謂的契機與鑰匙是什麽，心中滿是苦澀。
　　“令弟方才言語間似是認為你殺了畫老，看來記憶也有被更改之處。方才鳳兒說過，控魂術并非單純的修改記憶或普通的攝魂催眠之術，單靠意志堅定或情感深厚并不能解開，”他忽然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低低一嘆，“令弟所中的控魂術，所針對的似乎正是你。”

　　雲靄團聚，花香飄渺，花靜夜靜靜佇立，默然無語。杜鳳兒沉默片刻，望著懷中花月曉的臉容，終於下定決心，硬起心腸道：
　　“請恕鳳兒直言，引發令弟控魂術的契機正是你，對他如今的精神與身體而言，最不宜見到的就是花少俠你。”
　　“……”花靜夜下意識閉了閉眼睛，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杜鳳兒一聲苦笑，方才那話說出來殘忍，但他卻又不得不說。凝視花月曉片刻，才繼續道：“令弟所中的控魂術似乎并沒有將鳳兒列為目標，對於控魂術的解法，鳳兒略有一點方向，若花少俠信得過，便請將令弟暫時交於鳳兒如何？”
　　“……”微風拂過，拂過杜鳳兒清淡雅致的容顏，花靜夜看著他遠山般淡定的神情，看看在他懷中昏睡的花月曉，終於苦澀一笑，輕輕道，
　　“有勞……”

　　　　　*　　　　　　　　　　　　　*　　　　　　　　　　　　　*

　　陽光透過雕花窗格落在窗前漆木條案上，匯成一個一個小小斑駁。杜鳳兒站在窗前，細細沏著茶。陽光落在他身上，安靜得仿佛一副悠淡江南山水小品。
　　“對方也許是不太清楚鳳兒的身份，所以未敢造次，只是將記憶抹去，沒有讓你認為我也是敵人，倒是一樁幸事。”
　　茶氣氤氳開來，滿室頓時溢滿茶香。杜鳳兒端了一杯過去給花月曉，微微一笑。
　　他說的悠然，心裡其實頗為疑惑。當日看三星劍會那人的樣子，明明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何對方高層反而會不知呢？他卻不知道，那人能識得他只是純屬個人的一些機緣，在剛接到任務時并不知曉要對付的人是誰，後來發現竟然是他之時，傳達任務的人已經離去。上面和三星劍會的關係只是單向聯繫，除了劍會會長，他們都無法主動與上頭聯絡，他心裡有些貪功，不想將消息拱手讓給會長，想等上面的下一次聯絡，結果卻讓杜鳳兒的身份隨著他的死亡而埋葬。
　　這一點曲曲彎彎的心思杜鳳兒自然不會知曉，不過無論如何對方沒有將花月曉的記憶改為自己是他的敵人總是幸運。這已是第三天的清晨，當日花月曉醒來見到他時依然是低低說了聲：“是你。”但待到要想他的名字的時候，卻赫然發現自己的記憶裡根本沒有這個人。這讓花月曉一時間相當混亂。人的感情實在是最奇妙不過，它本該依附於記憶，但有時卻偏偏又會脫離記憶獨立存在。雖然不“記得”，可那種熟悉親切信賴的感覺卻如此深入骨髓。感受與記憶的反差讓花月曉甚為混亂，但也正因為這份感受，才讓花月曉很輕易便接納了杜鳳兒，靜靜聽他講述種種情由。
　　“……也就是說，我現在記得的一些事，其實有一些是假的？”捧著茶杯坐在床沿，花月曉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低問道，“那……畫老……”
　　他聲音微微帶著一絲情怯又含著一絲希冀，杜鳳兒實在不忍心打破他的希望，卻終究還是搖了搖頭。花月曉默然不語，望著茶杯中起起伏伏的茶葉，半晌才苦笑了笑：“但花靜夜殺害畫老肯定是假的了？”
　　杜鳳兒點點頭。
　　“我是不是傷了他？”
　　“……只是皮肉之傷。”
　　“……”慢慢垂下頭，花月曉望著膝上捧杯子的手指，“我現在如果見到他是不是還是會……”
　　杜鳳兒輕輕一嘆，走到他身邊，撫住他肩膀：“不要想太多。”
　　“……嗯。”低低應了一聲，花月曉沉默半晌，忽然抬起眼睛，勉強一笑道，“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哪些事，能不能請你告訴我？”
　　“……”沉默片刻，杜鳳兒才道，“那你能不能答應我，只聽，不要想。”
　　“……嗯。”
　　“……”輕輕一嘆，杜鳳兒坐到花月曉身邊，“那么，你現在自己感覺連貫而清晰的記憶是到什麽時候？”
　　“……”花月曉睫毛微微一顫，下意識轉開眼睛，“家母……病故，我和畫老前往洛陽散心……”
　　他神色苦澀，卻又力持平靜，杜鳳兒看得心中一嘆：“嗯，應該是在那裡你收到鬼梁兵府的邀請，前往春霖境界，在路上……”
　　他娓娓講述，花月曉默默靜聽，但說“只聽不想”，接觸到明明屬於自己卻被更改過的記憶，又怎有可能不下意識想要跟著回想。可隨著回憶，頭痛便像潮水一般慢慢涌了上來。他一開始還盡力忍耐，到杜鳳兒說到“讓畫老回府查看劍招外流”之時，腦中已仿佛萬把鋼刀剜刮一般，終於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
　　杜鳳兒倏然停了口，看花月曉身子輕顫，緊咬口唇，額上滿是冷汗，已知是怎么回事，伸手將他攬到懷裡，指尖輕輕在風池、風府穴中緩緩渡入真氣，輕輕在他耳邊道：“靜心，什麽都不要想。什麽都不要想……”
　　輕柔平和的真氣徐徐舒緩著劇烈的頭痛，靠在杜鳳兒懷中，便能感受到一股如山間清風、雨後竹林般清新的氣息，略微夾雜了一點清淡書香，讓人連心也沉靜下來。耳邊的聲音安定而寧靜，撫人心田。痛楚仿佛漸漸緩解，花月曉默默怔了一會兒，慢慢閉上眼睛……

汐殤/2007.12.26

　　～～～～～～～～～～～～～～
　　啊～鳳兒終於開口要人了啊～- -+++
　　然後，現場采訪：
　　“鳳兒，（老實交代），你到底用的什麽牌子的古龍水？？？”
　　鳳兒：“這個……這是自家配製，全天然植物護膚，不加任何添加劑……（鳳凰：停！這怎么聽著這么像皂美舍它家的廣告詞？="=）對了，慕少艾先生的藥也是其中的配料之一，你要不要試試？”（微笑～）
　　鳳凰：”…………=____=算了……= =||||（中藥這東西，我唯一有興趣的就是和老母雞一起煮=。=）“

——《第二部蒼水奔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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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引用

引用

【水龍吟】第二部蒼水奔瀾（1-17）

【水龍吟】第二部蒼水奔瀾（1-18）

【水龍吟】第二部蒼水奔瀾（19-24）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引用

引用

【水龍吟】 第二部 蒼水奔瀾（1-17）

【水龍吟】 第二部 蒼水奔瀾（1-18）

【水龍吟】 第二部 蒼水奔瀾（19-24）

【水龍吟】第二部蒼水奔瀾（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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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第二部蒼水奔瀾（1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