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3 [焱裳]九江水後篇28~尾聲 67~68F更|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3 [焱裳]九江水後篇28~尾聲 67~68F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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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夢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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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樓發表於: 2021-07-17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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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被搖動的情緒，轉著不解，轉著逃避，轉著轉著，總會停的，但停下之後，若不仔細端詳，很難發現那些被沉於心底的細碎沙粒。
以為消失了，其實是堵在心口，漸漸的，話會變得難以出口，如鯁在喉。

下週便是學生的第二次段考，可能還得加一次課。
裳瓔珞翻著自己的行事曆，上頭黑紅藍綠不同顏色的標記顯示連假後的他過得是怎麼樣的生活，系裡的孤立還在持續，他卻已無暇顧及其他，當他空氣人也好，對他冷眼相待也罷，在極度忙碌的日常中，那一點點的敵意也變得稀薄。
而他的兩個好友顯然比他閒多了，好幾天午飯都拋下裳瓔珞，特別找了班上其他的人開了午餐記者會，四處替他澄清。
多虧他們兩個，有些同學慢慢回復了他們對裳瓔珞的態度，還有一個人偷偷寫了信給裳瓔珞道歉，『抱歉誤會你了。』
收到信的那天，難得地雨停了，太陽灑在已經兩週沒有乾的柏油路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裳瓔珞收下時臉上一如既往帶著淡淡的笑容，溫柔的眉眼沒有特別的喜悲，「謝謝你，沒關係。」
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怨恨任何人。

再次檢查課程的進度，其實這陣子上課狀況是越來越順利，雖然早就發現學生的能力不俗，裳瓔珞一開始並不想壞了原本還不錯的根基，仍然是保守而穩紮穩打的教學，但隨著少年專注力的提高，他也開始大膽地加了普通家教或補習所沒有的新聞、小說或影片教材，對於本就不喜歡照本宣科的少年來講，這些新鮮而刺激的學習更讓他動力滿滿，兩小時的課常因少年的軟磨硬泡拖成兩個半小時。
裳瓔珞無意識地按著手中的原子筆，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雖然備課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卻打從心底感到開心，甚至有些上癮了，學生超乎他意料的成長，每一個瞬間都讓他品嚐著久違的成就感。
人會為了另一個人的成功而喜不自勝。
那是身為一個老師，一個教育者才能體會的甘美滋味。
他始終對於能走上這條路心存感激。
上高中之後，就不只一個同學稱讚他很會教人，什麼困難的問題經他講解都輕鬆迎刃而解，大學選填志願的時候，班導師也鼓勵他可以往這方面發展，但那時的他表面上總是謙虛著，內心裡對於自己善於教學這點感到不解與迷茫。
直到焱無上半夜從美國打來的網路電話。
─『你要填志願了？』
─『嗯，但還很猶豫，教育......真的適合我嗎？』
─『老天......這點問題至於讓你臉色這麼差嗎？本爺大概看不到比你更適合的人了吧？』
─『我......』
─『聽本爺的沒錯，你是連本爺都認可的好老師，在本爺心目中，沒人比你更好。』
「我是要跟你說，現在是凌晨四點，我臉色差是正常的。」裳瓔珞低低地笑了，他還記得那時焱無上聽到這句話啞口無言的沉默。
他忽然明白，他的教學能力是跟焱無上相處而鍛鍊出來的，焱無上才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學生。
也許這就是他和焱無上相遇的其中一個原因吧，從此任重而道遠。
「喂，昊宇媽媽，嗯對，這週日再加一堂課，嗯，嗯，是這樣嗎？好，那就一樣晚上七點到九點。」
掛上電話，淺淺的笑意染在裳瓔珞的眸中。

─『太好了，剛剛昊宇才在問什麼時候才能上您的課，老師就打過來了。』

在陰暗的雨天中，他還能微笑算是幸運的。
只可惜，有些東西是公平而殘忍的，例如，時間。
一天二十四小時，誰也不能求得太陽不落山，地球自轉停下來。
自然而然地，有了獲得，也有了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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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樓發表於: 2021-07-18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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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停滯不動的砂礫。

好不容易又盼到了一個週末，今天的視訊卻又匆匆結束。
坐在書桌前面對著已經結束通話的Line頁面，焱無上的嘴角微微下垂，眼神裡搖曳著火光，良久，他才起身去廚房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從研討會後，整個四月兩人的視訊頻率下降到最低點，甚至比不上交往前。
焱無上知道裳瓔珞很忙碌，有時就算視訊掛著，也不一定能看到裳瓔珞抬頭看他一眼。
過去也不是沒經歷過裳瓔珞準備考試，或是重要的發表，焱無上明白這都只是一時的，卻發覺自己和以往不同，無法遏抑地怒火中燒。
所以本爺一點都不重要嗎？
對他而言，擺在心尖的是不是從來就沒有自己？
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現在的焱無上像是個被籠在清晨霧裡的人，如果等個幾個小時，自然就看得清了，還是朋友身分的他，等得習以為常，但現在成了男朋友的他，連半分鐘都不想等。
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早已不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竹馬，更不是轉頭就能親吻的愛人。
太平洋太寬，太遠。
終於焱無上也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他們無法跨越的距離。

所以你在忙什麼？
為什麼假日也一直不在家？
退後，退後，退後。
焱無上輕輕用拇指把所有的疑問給刪了，反正只會換來他的一句「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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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樓發表於: 2021-07-18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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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小珞！你要出門去家教嗎？」
傍晚，裳瓔珞臨出門前，裳媽媽把傘塞到他的手中，「帶著吧，預報說晚一點可能會下大雨喔！」
裳瓔珞點點頭，「謝謝媽，我出門了。」

由於週日晚間會有一波鋒面報到，可能會在北台灣地區造成較大的雨勢，觀眾朋友們出門務必攜帶雨具。

「啊，老師你來啦，昊宇在房間裡，等等休息的時候我切一點水果進去好嗎？」
依舊親切到過頭的學生家長，裳瓔珞每回來上課不是水果就是點心，要是課上的太多，怕學生成績還沒上來，他的體重就要上來了，忙擺手道：「沒關係，不用了啦，我吃飽才過來的。」
但阿姨們的愛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拒絕？
「怎麼可以不用！我等等切一點火龍果進去，你們邊上課邊吃也方便。」
裳瓔珞也只能笑著點點頭，「麻煩您了。」
遠遠地，他已經看到他那個外表囂張得跟焱無上有幾分像的學生從門縫裡探頭出來，眼神好似催促著：「都來了還不快進來！」
完全就是個沒大沒小的模樣，這點也和焱無上極為相似。

「那今天先做考前複習，第二個小時我準備了上次還沒看完的影集，不過今天不會開字幕。」
聽到影集兩字的少年，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吼，終於可以知道謎底了，珞哥你真上道，考前什麼娛樂都沒有超累的。」
對於這種心情，裳瓔珞是再清楚不過了，因為某個段考前的週末，他被焱無上拖出門，跑去遊樂場玩了一個下午，那發洩式的八趟雲霄飛車，不想深刻也深刻的體驗。
大概是有了香甜的胡蘿蔔加持，最沒有樂趣的考前複習也進展順利，單字、文法句型看得出少年下了功夫，一向因為注意力容易失敗的長篇閱讀測驗也輕鬆通關，不過四十分鐘就把預定的內容都上完了，「你還有沒有什麼考卷上或練習題的問題？」
癱在椅子上的少年對裳瓔珞吐了吐舌頭，「週二上課的時候問完啦，可以提早休息嗎？拜託啦！」
裳瓔珞掃了一眼放在桌邊的考卷，紅筆訂正的字跡工整地排列在題目邊，看樣子少年並沒有疏忽老師的檢討，這孩子，和初見面的時候真的有些不一樣了，「好，今天就休息十五分鐘，我先準備一下電腦。」
但少年並沒有馬上拿出手機，只是看著裳瓔珞的臉，猛然冒出一句：「珞哥，你以後當老師會不會因為人太好被欺負啊？」
「你覺得我人很好嗎？」
「嗯......至少很......溫柔？」
裳瓔珞微笑地抬頭看了一眼時鐘，「你只剩下十二分鐘的休息時間了。」
「......」
少年想起了曾經他不做練習題，被裳瓔珞定在椅子上兩個小時的回憶，那時候的他也是掛著尋常的微笑。
嗯，果然是我想太多了，什麼被欺負啊。

裳瓔珞去洗手間的時候，在飯廳遇到切好水果正準備端進去的少年母親。
「裳老師，有點事想請問您。」少年母親拿布擦乾自己濕淋淋的手，拉住裳瓔珞說道。
「有什麼事情嗎？」
「就是裳老師教不教作文？之前就想幫昊宇找個作文老師，但他老是不願意，我想如果是裳老師的話，他大概就肯了。」
「這......」
看到裳瓔珞面有難色，少年母親忙道：「不用像英文課這麼頻繁，兩個禮拜一次就可以了......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煩您，錢的話可以再討論，孩子的爸說您再收高一點也沒關係......」
裳瓔珞微蹙起眉頭，腦海裡浮現焱無上的面孔，他不是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忙碌已經開始侵蝕他們兩人的感情，就像四月的雨，絨絨的，毛毛的，在不知不覺間，就把身上的熱氣一點點地帶走。
焱無上總是會沉不住氣的，但裳瓔珞對現在的他會做出什麼反應一點把握都沒有，做了十幾年的朋友，卻只做了幾個月的情人。
「抱歉，可以給我幾天想想嗎？最近學校的事情也很忙碌，也擔心影響到教學。」
似乎在裳瓔珞的回應中聽到了轉圜的餘地，少年母親笑咪咪地回道：「當然、當然，您想好再跟我說。」
裳瓔珞瞥了一眼時鐘，八點五分，談得有點久了，「我先去洗手間。」
「好好好，我先把水果拿進去給昊宇。」
「嗯。」

焱無上終究是沉不住氣了。
連續地給裳瓔珞發著訊息，卻連一個已讀都看不到。
直到他撥出去的電話被少年接起來。

『所以你是誰啊？珞哥好像在跟我媽說話。』
『我是他男朋友。』

「昊宇你在幹......」
「珞哥，你是同性戀啊？」
上完廁所回房間的裳瓔珞站在門口，看著少年手上明顯是自己的手機，半晌說不出話。
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那個瞬間沒有憤怒，沒有恐懼，只是震驚，找不到憑依的目光在少年和婦人的身上來回飄移，然後，他讀懂了少年母親臉上的表情。
嗡─
耳邊像是被扔了一個炸彈，轟然地充斥著高頻的刺響。
少年好像也覺出了點什麼，本來輕鬆的笑容消失無蹤，「不、不是......」
「裳老師，我兒子說的是真的嗎？你們剛剛在房裡都做了什麼......為什麼......他說您是，同性戀？」
「媽，不是，我們剛剛在複習，是裳老師的朋友打電話過來......我......」
「小孩子閉嘴！」
「媽！我才不是小孩子！而且同性戀又怎麼了！珞哥他是教我英文，又不是......」
「同性戀怎麼了！同性戀就是亂！還有很多吸毒！很亂！」
「放屁！媽，你又不是沒有跟珞哥相處過！他是那樣的人嗎？」
「你是怎麼跟媽媽說話的？我知道，他一定給你上了什麼不三不四的東西！他有病！」
「就說沒有！媽妳白癡嗎！同性戀根本就不是病！」
看著眼前爭執起來的母子，裳瓔珞連往前邁一步的力氣都消失了。
夠了。
兩分鐘前的一切彷彿都是幻境。
夠了。
你可以是同性戀，但是不要在我面前。
夠了。
你是同性戀，所以你不該是我孩子的老師。
「夠了。」
少年瞪大了雙眼，眼前的老師第一次用憤怒表情看著自己，「珞哥......」
「跟媽媽道歉，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用白癡這種字眼罵人。」裳瓔珞的語氣聽不出一絲顫抖，堅定地讓在場的所有人頓時都沒了聲音。
「我......」
裳瓔珞伸出手，「把手機給我。」
在一片沉默中，少年的母親出了房間，從抽屜裡點了一沓錢，「裳......同學，請你馬上離開我們家，這是這個月的錢。」
「媽妳做什麼！我只想要珞哥當我家教！」
裳瓔珞接過，仔細點清後放入背包，「謝謝，我明白您的顧慮，也許我說什麼您也聽不下去，但我還是得說。」
「我是一個老師，念了四年教育的老師，我和所有老師一樣，這段日子看到昊宇的進步，我很開心。」
少年的母親呆呆地看著裳瓔珞。
溫和的五官，平靜的話語，還有微微笑起的嘴角，「我愛著一個男人，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和他有一個家庭，成為家人，這點和您沒有什麼不一樣。」
「也許我也有一天會煩惱，家裡的錢夠不夠用，早餐該準備什麼，放假了要和家人去哪兒玩，這些，也和您沒什麼不一樣。」
「那麼，謝謝您這段時間的關照。」
「珞哥！」
「昊宇！不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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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樓發表於: 2021-07-18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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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傾盆大雨。
本就低垂的夜幕，彷彿都要壓到裳瓔珞的身上了，潮濕的空氣讓已經破碎的胸口又抽痛起來。
握在掌心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該來的還是會來。
滑開螢幕，卻發現不是焱無上的訊息，而是一個系上同學的訊息，幾次期中、期末考都在考前一天才急急忙忙來問問題，上回的對話還停留在裳瓔珞給他的解答，連一句謝謝的回覆都沒有。
『幹你娘的死基佬，沒事可以不要來學校嗎？覺得碰到你都會得愛滋！噁心！死娘炮！臭婊子，是不是很喜歡被男人幹啊！你媽知不知道你性向不正常啊！去死啦，噁心，簡直就是社會的敗類欸，就是因為你們才會有那麼多愛滋病啦！』
還沒想好怎麼回覆，班級的群組裡又跳出了這段話的截圖。
『哈哈哈哈好好笑，嗆死基佬就是爽！』
『幹你白癡喔，裳瓔珞也在這個群裡欸。』
捏緊了拳頭，裳瓔珞輕輕按下封鎖，滂沱的大雨就像那些打到眼前的惡意，毫不留情地浸濕他全身，如果現在往他的胸口上剖一刀，流出來的血可能是冰涼的吧。
他不能認輸，很明顯的這場仗才剛開始。
浸了雨水的鞋猶如千斤之重，令他寸步難移。
在往前走之前，他可否先在此安歇？

一個巨雷打下，震動他的耳膜，半個天空都亮了。
手機有一個新的來電，顯然今天的雨還不會停。
「喂？」
『裳瓔珞，你到底人在哪裡？』
「我人在外面。」
『又想逃避問題是不是？那本爺問你，剛剛那個男人是誰？』
男孩子？裳瓔珞猛然想起昊宇的聲音，的確光聽聲音，他的聲音已經接近成年人的低音。
所以我們這麼多年的相處，你也不懂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嗎？
「這個問題不是你打給我的原因吧。」
『你也就只有這點話要跟本爺說嗎？一點解釋都沒有？』
面對焱無上的步步進逼，裳瓔珞一點後退的想法都沒有，「無上，我和你不一樣你知道嗎？」
「我父母比叔叔阿姨保守許多，而我如果成為老師，將會走入一個仍然有些保守的交際圈。」
『不是早就說過，一切都推到本爺身上，讓本爺扛嗎？』
「你不是明知那不可能嗎？」裳瓔珞的聲音高了起來，「我有我必須獨自面對的課題，而你也有，你不能總天真的認為我們能永遠綁在一起。」
『那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本爺？你在忙什麼？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以為說沒事本爺就會老實的接受。』
裳瓔珞終於還是控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該說什麼，說班上有人用他們接吻的偷拍照散播謠言，說家教的學生家長覺得同性戀又亂又噁心，然後呢？
他會自責又憤怒吧。
明明是兩人最快樂的回憶。
憑什麼被拿來傷害人。
裳瓔珞不願意，焱無上幸福的回憶因為自己的緣故被撕得片片段段的。
「對不起，我真的不想說。」

從以前就是這樣。
焱無上咬緊下唇，眼淚沿著臉龐蜿蜒而下，「你能不能依賴本爺一點！」
『那你能不能別想著掌控一切。』
「我！」
深深的無力感攫住他，「如果今天在你身邊，是不是你就會告訴本爺發生了什麼事？」
焱無上無聲地抹去淚滴，「你說過你希望可以把本爺的一切當作你的責任，既然如此，就讓本爺一起承擔啊！」
『無上，我們分隔兩地，在我身邊的箭只能看到我一個靶子，你無法幫我分擔。』
雖然聲音上不明顯，焱無上也知道裳瓔珞哭了，他到底面對了什麼，開始不再重要，「那本爺回國！」
『焱無上！你腦子給我清楚一點！』
「裳瓔珞！你才給本爺搞清楚！」
深深吸了一口氣，「沒錯，本爺現在回不去，你說的對，但本爺還是看不慣你那什麼都不肯說的態度！」
『我......』
「你根本沒想過本爺的感受，你以為這樣可以讓本爺不受傷害？告訴你，本爺才不希罕！」
「本爺身為一個男朋友，連你的生活都不了解，你到底重不重視本爺？還是你的那些事情更重要？」
『我就是因為重視你才不想說，而且我本來也就沒有義務跟你報告所有生活細節。』
焱無上的聲音忽然嘶啞，「為什麼本爺以前什麼都知道，現在卻什麼都不能知道了？算了，先掛了吧，你快點回家，本爺......很擔心。」
被掌心摀住的雙眼，不斷往外湧出淚水，一旁的枕頭被焱無上狠狠地扔到地上，比起對裳瓔珞的憤怒，他更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叮囑了再多又有什麼用，鞭長莫及，連在雨天為他遮風擋雨都做不到。
如果說出來會好一點，那本爺永遠都在你知道嗎？裳瓔珞。

裳瓔珞掛上電話，用力地咬了自己下唇一口。
他其實知道，不跟焱無上講實情才是正確的選擇，以他的性格，可能明天就會搭飛機回台灣要和迷達釘孤支。
但他仍很愧疚。
焱無上是真心實意擔心著自己，因為什麼都不知道，更是心焦百倍吧。
說不說出口都不會走向一個幸福的結局，明明錯的人就不是他們。

「對不起。」
在雨聲中，裳瓔珞嘴唇輕輕掀動著。
鮮紅的血怵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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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送花的5547123~

[ 此帖被滌夢竹在2021-07-18 12: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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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樓發表於: 2021-07-20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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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的文筆好溫柔啊...
希望這篇會是Happy Ending ... 現實的他們實在虐死我惹(哭泣 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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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樓發表於: 2021-07-20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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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裳瓔珞和焱無上已經好幾週沒有視訊了。
日常的訊息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可能兩個人都需要一些空間冷靜，很有默契的，沒有一個人提起那個雨夜，那些被隱瞞的事情，以及還沒被解決的問題。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這其實就是逃避吧。
裳瓔珞自嘲著。

裳家吃完晚飯後習慣會看半個小時的新聞，一家人窩在客廳的沙發裡，點著溫暖黃光的室內，有著家的溫暖。
只要待在裡頭，就彷彿什麼風雨都打不進來。

今天的頭條和以往不同，不是政經消息，也不是社會新聞，裳瓔珞盯著幾個深藍色的字反覆讀了好幾遍，一股酸澀湧上了他的鼻頭，熱燙他的眼框。
─ 同性婚姻釋憲案大法官宣告違憲
裳瓔珞難得地慌了手腳，他要是哭出來，在一旁的爸媽肯定會覺得很奇怪，要是追問起來，該怎麼辦？
但左眼的淚滴已經無視他意願地掉了下來。
大法官釋字第748號解釋。
愛上同性別的你們沒有什麼不同。
不噁心，不可怕，沒有病。
感受過人情的冰涼，才會在此刻嚐到眼淚的鹹。
也許社會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才會真正的接納，但起碼，已經有懷抱開始敞開。
裳栴檀和老婆對視一眼，自家那個鮮少情緒起伏的孩子，大概是十年來第一次在他們面前掉眼淚。
從鳳影回來之後，他老是覺得心神不寧，有時經過兒子房門，都會忍不住側耳傾聽，裳瓔珞到底在跟誰聊天，聊什麼呢？
無奈家裡的隔音做得太好，他只知道是和焱家的那小子打電話，但他們兩人關係一直很好，即便焱家因為鳳影工作的關係去了國外，也都還有聯繫，這在家裡也不是什麼秘密。
但好像有些不同了，說不上來從什麼時候開始。
仔細把整條新聞聽完後，裳栴檀難得地拿遙控器把電視給關了。
「瓔珞。」
「爸、媽。」
「你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對吧？」裳栴檀小心地斟酌語句，探詢著兒子的目光，卻被他避了過去，「爸不希望你是同性戀。」
「阿檀─」
裳栴檀皺著眉閉上眼，「你如果是，爸也希望你能改。你想當老師的吧，學校裡會有很多和你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多認識一些，可能就......」
「阿檀......」
「爸。」
裳栴檀萬萬沒想到，說話被兒子打斷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瞪圓了眼，看著眼框泛紅，雙手緊緊交握，顯得有些緊張的裳瓔珞。
「爸，媽，我也不知道我這輩子是不是就是個同性戀了，但我現在確實喜歡焱無上，喜歡他這一個人。」，裳瓔珞想吸氣，張了嘴卻沒有東西流入肺中，「所以......就算遇到其他女孩子，我也不會改，因為我喜歡的是焱無上，就像爸喜歡媽一樣，我喜歡他，好喜歡他，喜歡他好幾年了，然後他也說他喜歡我，爸，我不能改......」
像是要把肺裡所有的氧氣給耗光，「喜歡一個人要怎麼改。」
「小珞......」
裳瓔珞不知道他是怎麼繼續呼吸的，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後，就落入了一個熟悉而溫柔的懷抱，名為母親的懷抱，「小珞，不改，我們不用改。」
靠著肩頭裳瓔珞看不到早已淚流滿面的母親。
「菩提......瓔珞......」
「阿檀，你還不懂嗎？」
聽出母親聲音裡的哽咽，裳瓔珞低下頭，把臉靠近母親的肩窩，他知道，自己的眼淚也將洶湧而出。
「我懷胎十月，每天忍著孕吐不適才好不容易把這孩子生下來，從他還只有那麼一丁點大的時候就看著他了，他多乖啊，從來不肯給我們操一點心，哪一回不是順著我們的意思，阿檀，你也是知道的啊......」
面對妻子痛哭的臉龐，裳栴檀垂下眼簾，顫抖的睫毛已有了晶瑩的水珠，「別說了......」
「怎麼能不說！你肯定要說，小珞未來會因此走得很辛苦，街坊鄰居鄰居又會怎麼怎麼想......」菩提的雙眼炯炯有神，她和瓔珞很像，無論是眉宇之間的溫柔，或是執著的目光，「我一點都不在乎！這個時候，連我們做父母的都不支持他，都不願成為他身後最重要的支柱，還會有誰來？」
「我只要小珞幸福就好，那些苦難我不要讓他一個人扛，因為我是他媽，就算天塌了，我也永遠站在他那一邊。」
「媽......」
裳栴檀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嘴，掩去顫抖的嘴唇，卻遮不住眼角的水光，暗自慶幸著，兒子正背對著他。
這條路究竟會多苦，他也不曉得，只能不斷地告訴自己得保護瓔珞才行。
「好了，都別說了，我頭有點痛，先進房休息。」

裳瓔珞聽得很清楚。
一向溫和優雅的父親在進房前那聲混著心痛的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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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樓發表於: 2021-07-20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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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我和爸媽坦白了。』
剛起床的焱無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螢幕上的推送通知。
扣緊的指節微微的發白。
拇指不太靈活地按下好久沒撥通的視訊電話，現在的他只急切地想看到那個人的臉。
想問他，沒事吧？
好不好？
怎麼了？
我在。
沒想到才撥出去不到兩秒，電話便被那頭的人給掛斷。
焱無上瞪圓了眼，氣不打一處來，「喂！本爺都不計較打電話過去你......」
——登登登登登登🎶
差點被摔出去的手機傳出熟悉的電話提示音，拿到眼前一看，裳瓔珞居然馬上就回撥，那剛剛是？
「喂！你幹嘛掛本爺電話！」
『抱歉......我......剛剛哭過，所以眼睛有點腫，就別打視訊了吧。』
「你為什麼說了？」話才出口，焱無上馬上察覺到自己的口氣，太衝了。
沒來得及改口，裳瓔珞的聲音已經傳來，『抱歉，我本來也沒打算說的，看新聞的時候一下子沒忍住......』
是忍太久才對吧。
「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我沒事......媽也說會和我站在同一邊，爸他......恐怕短時間不太能接受，我會再努力說服他。』，彷彿怕焱無上放心不下，裳瓔珞又補了一句，『你知道的，我還算擅長說服人。』
「本爺也和你站在同一邊。」
『嗯，我知道，等我好嗎？』
「好。」
焱無上知道，裳瓔珞並不比自己弱小，甚至在精神上，他比自己強大百倍。

裳瓔珞從來沒想像過說服自己的父親有多麼困難。
因為現實世界永遠會比想像更難。
他和裳栴檀已經半個月沒有在早餐桌上碰面了，上班時間一向固定的父親卻天天早半個小時用完早餐出門，就算母親特意晚一點做早飯，試圖讓父子倆同桌，還是以失敗告終。
四年級下學期的日子是過得很快的，一晃眼，那種三天兩頭就下雨的悶熱空氣就被蟬鳴佔領，曬在皮膚上的陽光也變得毒辣起來。
裳瓔珞把學士服仔細疊好放在包包旁，幾天前他把畢業典禮的邀請卡交給了母親菩提，菩提笑著說：「好快啊，我們家最優秀的瓔珞也要大學畢業了呢。」，彎彎的笑眼旁，有幾痕明顯的皺紋和斑點。
他知道，他一直都被家裡傾注全心地愛著。
幼稚園的畢業典禮，父親幫他拍了一張和焱無上的合照；國小的畢業典禮，母親特別早起幫他打扮，因為得上台領獎；國中的畢業典禮，他和焱無上都收到一支父親送的手錶；高中的畢業典禮，母親送了他一台相機，第一張照片就是他們的全家福。
回頭看著放在床頭的那些相片，明天就是大學的畢業典禮了。
他不希望父親缺席，因為他知道父親會因為錯過了兒子人生重要的里程碑而難受，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是自己，會讓裳瓔珞更難過。
裳瓔珞躺在床上，發了訊息給焱無上後，就閉上睡了。

「明天我畢業典禮，再傳照片給你，晚安。」

「畢業快樂，晚安。」

「裳瓔珞！」
「瓔珞學長，恭喜你畢業。」
總算熬到了典禮結束，頒獎的流程和諸多來賓的「分享」總是冗長的讓人想起身逃跑，裳瓔珞在拍照的人群裡找到跟自己一樣身披學士袍的娛笑顛，他身邊站著手捧一大束花的闋聲雲舵，「快點過來拍照！」
裳瓔珞接過闋聲雲舵塞進他手裡的花束，臉上浮起笑容，「謝謝你，雲舵。」
「來喔，看鏡頭喔......一二三！」三個年輕人的臉龐停在一個小小的方格中，記錄下他們曾經一同歡笑的青春。
「換我的手機！」
「來來來，裳瓔珞你站中間......花先放旁邊啦！」
「一二三！等等！娛笑顛你閉眼了！再來一張！」
除了他們兩人，還有幾個和裳瓔珞關係還不錯的同學也跑過來湊熱鬧，玩鬧間，裳瓔珞忽然道：「抱歉，你們先拍，我家人來了。」
知道他已經和家裡坦白的娛笑顛和闋聲雲舵交換了一個眼神，齊刷刷地抬手拍拍裳瓔珞的肩，「加油。」
回給他們一個安心的眼神，裳瓔珞穿出人群，走到體育館的角落，裳栴檀和染菩提手挽著手，正衝著他笑。
「小珞，恭喜你畢業，來給媽抱一個。」
染菩提抱著早已被自己高一個頭的兒子，眼底滿滿都是驕傲，「你剛剛上台領獎爸有幫你拍照喔！」
「謝謝爸。」
「剛剛那些是你朋友嗎？你要不要先回去跟他們照相，反正爸媽等等還能跟你照。」
裳瓔珞搖搖頭，他知道，母親只是不希望打擾他們的興致，但看她今天一身素白剪裁合身的洋裝，微鬈的灰髮也仔細地盤起來，輕施脂粉，肯定很想好好和自己孩子拍照留念，「我找朋友幫我們拍照吧，等等喔。」
正好娛笑顛被一群班上的同學抓走去拍團體照，裳瓔珞便拉了闋聲雲舵來，把手中的相機交給他，「麻煩你幫我跟爸媽拍張照。」
「好呀！」
闋聲雲舵舉起相機，電子顯示螢幕上，染菩提挽著兒子笑得燦爛，裳栴檀搭著兒子的肩，帶笑的眉宇好不溫柔。
而站在正中央的裳瓔珞笑得很幸福。
喀擦。

因為下午也沒什麼事，典禮結束後裳瓔珞就和爸媽一起回家，「今天晚餐我要大展身手，慶祝小珞畢業！」
剛回到家，染菩提就興致勃勃地一頭栽進廚房，張羅起晚飯了。
裳瓔珞則被父親留在客廳，和參加典禮時不同，裳栴檀的神色顯得嚴肅許多。
「你應該知道我要跟你談什麼吧。」
「嗯，是我和無上的事情吧。」裳瓔珞調整了坐姿，面對著父親謹慎道。
「還有你未來的事情。」裳栴檀屈起指節，敲了敲茶几，「你畢業後有什麼打算？」
「我會去教育實習，考教檢、教甄，去學校教書。」
裳瓔珞答得很流暢，畢竟早在大一，他便仔細地查過資料、規劃過，四年，不過就是一步一步築夢踏實。
裳栴檀點點頭，「爸知道，你也一直都很努力。」
「但當了老師，可就沒那麼容易了。你的學生家長如果知道你和無上的關係，可能會有很大的反彈，甚至可能丟了工作，你知道嗎？」
知道，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裳瓔珞垂下頭，盯著地板沉默了半晌，「嗯，我知道。」
裳栴檀在兒子臉上的陰影中，看到這年紀孩子所沒有的一抹苦笑，心臟驟然一縮，瓔珞最近好像都沒去上家教......
一隻帶著心疼與不捨的手輕輕撫上裳瓔珞的背，「還好嗎？」
「還好，前陣子有再接到學生家長的電話，不過還是不希望我回去教他兒子。」
那時的對話，言猶在耳。
─『對不起，老師，那天對您說了很多失禮的話......』
─『但......我和孩子的爸討論過，我們想給昊宇一個正常健康的環境，所以......』
「這樣的事情，未來你可能還是會碰上，你應該很清楚吧。」
也許是冷眼相待，可能聽盡冷言冷語，甚至最後孤立無援。
「嗯，但我還是想去。」，裳瓔珞抬起頭，神情平靜而堅定，「社會的改變不是一蹴可幾，從教育讓這個社會變得友善、變得包容，變得不用再擔心自己的孩子因為任何原因受到欺負。」
我們不會倒下，總有繼承意志的人會繼續散播著。
「那就去吧。」
裳栴檀眼角帶著欣慰，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個鵝黃色的信封，遞到裳瓔珞面前：「拆開看看，我和媽媽送給你的畢業禮物。」
裳瓔珞愣了一下，「謝謝。」
接過信封拆開一看，是一張三天後飛往紐約的機票，裳瓔珞愣愣地看著票面，自己前兩天還在看機票，一直拿不定該什麼時候去才好，「爸......這......」
染菩提從廚房裡探頭出來，「小珞，你一直很想去不是嗎？還特別兼家教。」
「去吧，你鳳影叔叔已經答應我好好照顧你，在實習前，想在美國待多久就待多久，好好把握你工作前最後一個長假。」
裳瓔珞來回看著父母笑吟吟的臉，千言萬語剎那都梗在喉間，「謝謝。」

「爸也和你站在同一邊。」
「謝謝，謝謝爸，謝謝媽，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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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6)

67樓發表於: 2021-07-23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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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初夏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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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紐約時間，下午四點三十七分，裳瓔珞拖著行李箱站在華盛頓廣場公園的中央噴泉前，仰起頭看著白色的拱門，舒了一口氣，「終於到了。」
雖然在飛機上睡了很久，但一個人面對複雜的紐約地鐵路線實在是太消耗心神，曬著太陽忍不住就打起呵欠，裳瓔珞一邊輕輕擦去眼角生理性的淚水，一邊思考著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打個電話？還是先問路？如果是焱無上唸的科系他還是知道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邊一個大行李箱的外地人實在太顯眼，兩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在遠處觀察了一下裳瓔珞後，試探性地走近他，開口問道：「你是來旅遊的嗎？」
被打斷思緒的裳瓔珞抬起頭，「嗯？嗯，算是吧。」
「你叫什麼名字啊？中國人？」
「我叫裳瓔珞，台灣人。」
「喔！台灣！」
一講到台灣，兩個男孩似乎很激動，「有很多好吃的東西！」
「我同學就是台灣人！」
「你一個人來嗎？」
「嗯。」
「那你晚上要不要跟我們出去玩！」，兩個男孩相視而笑，「我們知道很多很好玩的地方喔！」
這就是傳說中的搭訕嗎？
裳瓔珞揚起了一個客氣的笑容，「不用了，謝謝，我是來找人的。」
「來嘛！也可以叫上你朋友一起啊！不用害怕！」
裳瓔珞本想拉著行李箱就走，卻發現兩個男孩站在兩側，把他的路都堵住了，臉上表情不變，朝著遠處大喊：「嗨，你怎麼才來啊！」
一個揹著黑色書包，滿頭銀髮的女孩正好從他們身邊經過，聽見裳瓔珞的話，有些困惑地停下腳步，旋即像是知道什麼一樣，抬手打了聲招呼：「嗨，好久不見。」
裳瓔珞自己也嚇了一跳，他不過是為了脫身，怎麼真喊出一個認識的人？
女孩走到裳瓔珞身邊，用眼神把那兩個纏人的蒼蠅給趕走，「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深邃的五官很明顯不是台灣人，但確實有點印象......裳瓔珞有些不確定地開口道：「不好意思，請問你是不是和焱無上同一個實驗室......叫地獄變？」
地獄變露出笑容，「不錯嘛，只見過一次就記得。」
「那你知道焱無上在哪嗎？」
「嗯，這個時間大概在運動吧，你沒跟他說你要來？」
大概猜到裳瓔珞自己一人在公園噴水池前的原因，地獄變爽快地答應帶他去找焱無上，「學校有點大，我們坐校車去吧，還好你今天來，再過幾天放假，就得搭公車了。」
「謝謝，麻煩妳了。」
地獄變幫著裳瓔珞把行李箱推到站牌邊，「你讓他少拿你的照片炫耀就算是對我的報答了。」
「恐怕很難。」
「我想也是。」

焱無上看看手上的錶，已經踩了二十分鐘的腳踏車，差不多要換下一項了。
忽然肩膀被猛力拍了一下。
「什麼啊，是你地獄變啊。」
焱無上從車子上下來，順手把毛巾掛在脖子上，問道：「怎麼了，你不太常這個時間來運動啊。」
「我帶人過來。」
「帶人？你那個叫做北海無冰的網友？」
「你自己到外面看看就知道了。」
「切，神神秘秘。」
地獄變的臉抽了抽，裳瓔珞努力瞞著他飛過來，她不把驚喜保留到最後一刻也太缺德了。
還是跟出去看戲好了。

「帶人過來又關本爺什麼事......出來幹......」
還沒扭緊的水壺脫手落到了地上，全都給灑出來了。
巨大的聲響讓經過的人忍不住側目，也讓原本背對入口的人轉過身來，嘴角彎彎，熟悉而溫柔的笑容，「無上。」
焱無上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快，該死，為什麼只是出現在面前，只是一個簡單的微笑，都能讓人心動得一塌糊塗。
無論築起多麼長的防禦戰線，都會在一瞬間，全線崩潰，舉起畫著愛心的白旗，左右揮舞。
啊啊啊啊啊，怎麼越靠越近了！等等！
「好久不見，無上。」
裳瓔珞今天紮了個低馬尾，身上的淺綠色襯衫還看得出燙過的摺痕，白皙光裸的頸脖和若隱若現的鎖骨，焱無上也不知道該不該盯著看，他總覺得自己只要再多看一秒，就會自燃。
裳瓔珞來到身前不到十五公分的時候，焱無上繃不住了，一股溫熱從鼻腔滴下，「無上！」
「等等你先別過來！」
急忙用手抹去鮮紅的液體，一條乾淨的手帕已經遞到眼前，裳瓔珞動作比想像更快，伸手就押上他的鼻翼，輕聲道：「我們先去坐著。」
還好血一下子就止住了，焱無上飛快地丟下一句：「本爺去一下洗手間。」，就跑得沒影，留下裳瓔珞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哭笑不得。
大概又彆扭了。
國中的時候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吧，一幫焱無上處理完鼻血，他就跑了，那天還難得地沒有跟自己一起走回家。
其實，焱無上比外人所想的都要純情。
再次出現的焱無上一張臉濕淋淋，連胸口都一大塊水印，到底是怎麼洗的，裳瓔珞邊笑邊把毛巾遞給他，「擦乾吧，這裡頭有冷氣，會感冒的。」
「本爺才沒你身體那麼虛弱。」，嘴上雖逞強，手還是很自然地接過，「瓔珞。」
裳瓔珞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怎麼了？」
「沒有，就想叫一下，瓔珞。」
「欸。」
「瓔珞。」
「呵。」

因為裳瓔珞的關係，焱無上果斷放棄今天的運動計畫，他絕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阻擋他和裳瓔珞約會，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在回研究室的校車上，焱無上的心情一直很好，一旁的地獄變簡直要沒眼看了，焱無上跟她年紀相仿，平常稱兄道弟，關於裳瓔珞的事情可沒少聽，但一向桀驁不馴的人，竟也有人能讓他甘願歛起一身尖刺，要他往東就往東。
親眼看到還是覺得驚奇。
為了研究室裡那群人的眼睛著想，先發個訊息回去「警告」一下好了，不過大概又要起鬨起個沒完，妖巴岔。
拜訊息所賜，焱裳二人一進研究室就受到熱烈的歡迎，連不知道是哪一年生日派對剩下的拉炮都出籠，「嗚─ ─終於帶回來了！」
「是本人耶！」
「哇哇哇！美人！」
「焱無上你可以啊！這種等級你都追得到！」
「歡迎歡迎！」
「啊！是剛剛在噴泉旁邊看到被搭訕的美人！」
本想完全略過那群上竄下跳的小妖怪，卻不經意聽到了「裳瓔珞被搭訕」這條小道消息，焱無上一個眼刀子甩過去，「說，是誰？我們院的嗎？」
「好像是文......文，我也不認識欸......」
焱無上逼近目擊者妖剎剎，鬼氣森森道：「下次在校園裡遇到告訴本爺，敢動本爺的人，就要付出代價！」
裳瓔珞本想開口勸勸焱無上，卻發現自己的手又被牽緊了一些，算了，他們校園這麼大，估摸是找不著的。

鬧了老半天，總算在地獄變和另一個看起來十分穩重的釋閻摩的雙重壓制下，消停了。
「聖嬰主，你還不趕快帶人家回去休息放行李，長途飛機應該很辛苦吧。」
「說的是。」
焱無上經此提醒，轉頭仔細端詳裳瓔珞的臉色，嗯，還好，看起來氣色不錯，「也對，那本爺就先走了，明天不要試圖用任何方式聯絡本爺。」
「哇─這是今晚要大戰的意思嗎？嘻嘻嘻嘻，唉呦好痛！」
焱無上用力在妖巴岔的胳膊上擰了一把，偷瞄著裳瓔珞的表情，看他沒有特別反應才鬆了一口氣。
「我們走吧。」
「嗯，謝謝大家的招待。」
「你太客氣了，有時間再來玩！」

「那些人，都是同學嗎？」
「不是，釋閻摩、墮神闕和妖巴岔他們是學長，只有地獄變是同學。」
「是嗎。」
「怎麼了？」
裳瓔珞的灰髮被夕陽染成淡淡的橘金色，他微微側過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單純覺得開心，無上身邊有一群很好的人。」
「而且......」他輕笑一聲，「你的生活是怎麼樣的，始終僅存於我的想像，今天覺得更有真實感了，距離好像也短了。」
焱無上忽然停步，背對著太陽的他表情落在陰影裡，「本爺一直很想介紹他們給你認識，也一直很想把生活裡的每分每秒都分享給你。」
無論什麼滋味，酸甜苦辣，「你願意聽嗎？」
「聽啊。」
「那本爺，可不可以，也聽一些，讓你難受的事情？」
裳瓔珞的表情一暗。
隨後就被焱無上擁進懷裡，熱燙的胸口，男用香水的味道包裹在他周身，抱得很緊，背後的兩隻大掌卻小心翼翼地拍著，彷彿怕他磕著碰著，「對不起，是本爺不好。」
「不是的。」
「老是口氣很差，明明是想關心你。」
太習慣你對我的包容，遷就我的脾氣，吞下所有我傷人的氣焰。
我卻沒有在你表達立場時，給你應有的退讓。
「無上。」裳瓔珞稍稍掙脫焱無上的擁抱，維持著讓他圈在身前的姿勢，抬起頭輕聲道：「我也要道歉，對不起，明知道你是想關心我，卻自私以為藏起來你就會沒事。」
「我也是天真的可以。」
太習慣用這種方式保護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兩人的回憶純粹。
我卻忘了在空白的那幾年，我們都在悄悄改變，你的目光已經落在我的身上。
裳瓔珞抬起手，環在焱無上的頸後，「讓我慢慢說吧。」
「好，本爺等你。」

沉在最底下的沙礫被倒了出來，整顆心被仔細清洗乾淨，安穩規律的，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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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6)

68樓發表於: 2021-07-24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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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七月的豔陽，無論是在台灣，或是美國都是那樣毒辣。
休假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算算時間，裳瓔珞已經在焱家住了快一個月，不僅對周邊店家逐漸熟悉，要怎麼搭車到紐約大學也是輕車熟路。
明天，就是預定要回去的日子。
「本爺真不想放你回去。」
環在裳瓔珞肩膀的手緊了緊，「再待兩天好不好......」
裳瓔珞咬了一口手中的雪糕，轉過頭送到焱無上嘴邊，溫和道：「不行。」
「那一天，本爺的底線。」
裳瓔珞不禁失笑，「不行，一天都不行，機票很貴的......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去兼家教嗎？就是為了這一張票啊。」
焱無上恨恨地把裳瓔珞的雪糕吃個精光，「好吧，本爺捨不得你花那麼多錢。」
「我的......」
拍拍屁股站起身，焱無上拿冰棒棍指著裳瓔珞的鼻尖說道：「走吧，太陽小一點了，我們到遠一點的沙灘去。」
「吃了我的冰棒就跑。」
「切，小氣，等等再去買一枝不就得了，本爺還想吃熱狗。」

離開大量遮陽棚和小販聚集的人潮區，焱無上牽著裳瓔珞沿著海岸來到人少的海灘，海面上幾個衝浪的人正玩得不亦樂乎。
人聲少了，海潮的聲音就變得清晰。
起起落落，時不時淹過他們穿著拖鞋的腳板，帶來一陣沁涼。
「瓔珞。」
「嗯？」
「本爺接下來還有研究所的學業要完成，你......有什麼打算？」
「我會先在台灣教書。」
找了一塊有陰影的區域，兩人席地而坐，微溫的沙子貼在腿上，很是舒服。
對裳瓔珞意料之中的答案焱無上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兒地玩著手邊的沙子，兩個人任由沉默的空氣瀰漫四周，卻不是因為尷尬，而是一種令人安適的氛圍。
選擇先開口的人是裳瓔珞。
「台灣同婚釋憲你知道嗎？」
「嗯，知道。」
「兩年後如果合法......」

「本爺想跟你結婚。」
「我想跟你結婚。」

好似早已猜到彼此口中的那一句話。
不用山盟海誓，不用單膝下跪，只想告訴你我願意。

柔軟的唇瓣緊緊貼在一起，把許下的承諾和無暇的愛輕輕吞下。

尾聲

「無上，過來一下。」
裳瓔珞伸手把焱無上的領帶調正，今天這條火紅的領帶真的非常搶眼，不過很好看。
「別光顧著本爺。」
焱無上把裳瓔珞落到頰邊的幾縷碎髮抿到耳後，白色的西裝果然很適合他。
「要出門了嗎？」
「嗯，爸媽都準備好了嗎？」
「早就好了，他們比我們還急呢。」
焱無上把掌心朝上，對裳瓔珞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走吧。」
「嗯。」

「動作得快點才行，登記完還得回家應付一群不鬧到翻天覆地不開心的人。」
裳瓔珞笑著扣上安全帶，握上方向盤，「說的也是，希望鄰居不要來抗議。」
「我想，鄰居大概，都在屋裡吧。」

家臨九江水，來去九江側。
聽說有一種關係叫做青梅竹馬，聽說有一種決定叫做莫忘初心，聽說有一種關係叫做，我想在你身邊，你願意嗎？

《九江水》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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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水一文於2013年開始書寫，2019年付梓成書，並於同年完售。
番外的部分就不另外放出了，算是我給買書的朋友保留的福利，如您喜歡這個故事，有意願收藏實體書，歡迎填寫二刷印量調查：http://36rain.com/read.php?tid=125485&page=3#3102363
另外與此篇同一世界觀的番外《裸足》也仍有餘書，是一鍋燉了許久的肉，有興趣的話也歡迎參考看看喔！《裸足》販售帖
大家的留言我也都有看到，容我慢慢回覆，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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