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1【廬山煙雨】1~17（上）+番外【愜意】，78F（南宮認/慕）|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21【廬山煙雨】1~17（上）+番外【愜意】，78F（南宮認/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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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子蘭

掉入深坑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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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

60樓發表於: 2009-11-14 00: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咖啡屋~^^
真不好意思現在才回這個留言，真的好久好久啊！
當然也只有現在才敢來回言。
首先感謝您喜歡這個故事，看中文那麼多字一定很麻煩，也感謝您如此鍥而不捨的追這一篇哦！

其實這一篇每個人都有他的用處跟故事，所以不用我多說，每個人都會是有他的個性及特色的。
至於少艾會不會心碎，相信我，故事看到結束一定就會明白的！

樂乎：忌子蘭／噗浪：廬山煙雨浙江潮

頂端

忌子蘭

掉入深坑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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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

61樓發表於: 2009-11-14 01: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請看倌記得看一下前一篇劇情啊，不然可能會中了看霧看花（看無）

－－－

　　十五、趕盡殺絕（中）

　　翌日，認萍生起床梳洗了一番後，才到隔壁找尋南宮，不料房中卻靜悄悄。

　　「南宮？」

　　試探一喚，發現沒有人應聲。

　　看著空盪盪的臥室，床榻上錦被整齊的不像睡過的痕跡，走近輕撫，亦是冷冰冰的一片。

　　「唉唉，又鬧失蹤了嗎？」認萍生嘀咕道。

　　照這樣看來，想來必是一夜未回。雖說南宮向來是動作多於解釋，也從來不需要他做解釋，但如今這樣一聲不響的消失無蹤，動向不明便罷，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一點也不合群！真不曉得在做些什麼非法勾當、還是暗渡陳倉地急著想賣了誰！

　　唉唉……

　　才下樓，四處同樣也望不見人影，於是他朝著櫃檯一喚：「店小二。」

　　「客倌有何吩咐？」店小二快步地走上前。

　　認萍生目光往上方一晃，道：「早晨可有見到昨日與我同行的那名客人嗎？」

　　店小二一愣，恍然點頭道：「啊……見過見過，今兒一早天還未亮，回來不到一個時辰便又出門了。」

　　「哦？」原來人還回來過，認萍生心中疑惑，又問：「知道上哪了嗎？還是往哪個方向？」

　　店小二思索了一會兒，隨後才大概似的指了個方向。

　　認萍生一眼望去，臉色終於不禁一沉。

　　……有指等於沒指。

　　認萍生停步在數個岔路之前，沒想到順著店小二所指的方向走來，還沒轉過彎便遇上了這幾個岔口，其中之一更是自己所熟悉的擎雲山莊必經之路。

　　既是如此，其他條路的去處想必也不會是個簡單之地。

　　「快走快走！」

　　「別擋在這兒。」

　　認萍生回過頭，趕緊退一邊讓了個路。卻見人群行走的狀態異於平常，氣氛更與先前初次一見的平靜知足，人人臉上所展現的和顏悅色大有不同。

　　如此詭譎，莫非有事要發生了？

　　正當認萍生心中猜想之際，前方有緩緩走近，隨著步伐，手中搖曳的扇影更是清晰地印在日光照耀的塵土之上。

　　「是你？」認萍生一個抬眼，隨即哈了一聲：「連你也來了。」

　　來者羽扇翩翩，褐棕色的衣袂飄逸，正是寰宇奇藏。

　　只聽他一派悠然地道：「我來此地已有數天，處理了一些瑣事才來見你。」

　　認萍生不由得納悶。

　　不過雖然心有疑問只待對方解答，但他其實更想說的是，翳流軍師責任重大，什麼人都可以見，教主嘛、少府嘛，總之就是不要來見他最好。

　　清福享不得，起碼耳根子清靜也好。

　　但想歸想，以某軍師老用行動來整人的程度而言，他倒是沒打算說出口。

　　哪裡知道對方早把自己徹底腹誹了一陣，寰宇奇藏忽然迎向對方一閃即逝的目光，臉色一改凝重地說道：「我來只是想問，認兄至今有何打算？」

　　「呼呼，認某不明白皇甫兄所言何事？」隨手自然地抽了一口煙，認萍生突來一想，便又道：「我的身上倒是有不少事，但你指的是麻煩事？無聊事？還是愛管閒事？」

　　「認兄少說了一項，感情事。」寰宇奇藏倒是答的飛快。

　　認萍生一聽，挑眉道：「這種事，皇甫兄會感興趣？」

　　「若不是你，若不是他，我的確興致缺缺。」寰宇奇藏微笑著，隨後語氣一轉，道：「但現在，我所表現的並非是我的興致，而是擔憂。」

　　不該存在的感情，無疑的更是兩面利刃，隨時都可能彼此傷害。

　　即使他無力阻止，無權干涉，但他依然忍不住想要奉勸，讓身在錯亂局中的人醒覺。

　　「唉唉，我只能說，軍師你多心了。」認萍生嘆氣道。

　　寰宇奇藏目光移動，狐疑道：「是嗎？」

　　認萍生一臉不容懷疑，肯定地點著頭。

　　至少……目前兩邊相安無事，一個巴掌拍不響，所以他應該是可以這麼認為……吧。

　　「也罷，這問題也不是你點頭或搖頭就能決定的。」寰宇奇藏打量似地瞧了對方一眼後，貌似十分理解地道。

　　畢竟在眾人眼裡，決定權本不在對方，問也是多餘的。

　　「唉呀呀，軍師這句話實在太傷認某的心了。」好歹他也曾經反抗過，只是結果都不怎麼理想罷了。

　　「認兄看起來並非是這般脆弱的人。」寰宇奇藏正色道。

　　「咳……」認萍生不禁暗咳一聲，滿臉無可奈何地道：「你難道就一定要繼續這個話題？」

　　如此刁難，還真讓他不禁想到是不是方才的心思不小心被看穿了？

　　哎呀呀……好在看起來不像。

　　「至少這是我來找你的其中一個問題。」

　　簡明扼要，卻是個無解的難題。

　　「那可以直接跳過了，換下一題。」想來直覺不對，認萍生隨即語氣停頓，道：「等等，我想……該不會是你挖好了陷阱等我跳吧？」

　　「在下豈敢。」寰宇奇藏神秘一笑，大方道：「你來我往，認兄若是有什麼問題但說無妨。」

　　認萍生沉吟了一會兒，才問：「那你回答回答，南宮究竟讓你查了些什麼？」

　　寰宇奇藏聞言一笑出聲，讚賞道：「首座果然精明，一問便讓在下不得不將這幾天調查的結果全數奉上。」

　　「哦，原來南宮也不是這般的無所事事。」想起適才隱約察覺到街道上的觀感與之前明顯的不同，認萍生神色一變，衝口道：「難道，他已經開始動作了？」

　　「不，教主只吩咐了不可輕舉妄動，一切還等認兄你的指示。」畢竟這場眾人所認定的主導正是眼前之人。寰宇奇藏接著道：「至於方才所見的，在下這兩日查了一下，查出陸邴侯一干人似乎一直在不停的變換據點，深怕目標被鎖定。但卻不知是在防我們，還是養蠱人有了什麼動作。」

　　或許是有人走漏風聲，或者更可惡的傳出爭端再起，以至於引起了莫名的騷動。一旦擴大到無可收拾的地步時，勢必會造成滄部莫大的影響。

　　認萍生一聽卻道：「養蠱人與我有過協議，不會主動出手。」

　　一句道出，他卻是下意識地瞬間停住未完的話語。

　　承諾……許多人都曾經給他過承諾。然而至今，破滅的、已逝去的，以及再也無法挽回的，他數也數不清。到底最後能夠守住的、留存下來的，又有多少？

　　親人摯友猶如此，更何況只是個商談合作的對象？翳流如此強大，又豈不是人人所忌憚、所欲除去的對象？

　　反之，也就是因為翳流如此強大，所以……若非承諾，滄部覆滅也許僅在南宮的翻手之間。

　　打破凝滯的氣氛，寰宇奇藏似乎已看穿了什麼，淡然道：「若是心有懷疑，認兄可以親自找教主證實。」

　　那人不提還好，一提到那人……認萍生簡直有種自己是冤大頭的錯覺，不滿道：「呼呼，證實什麼？貴教主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想來就來，想見便見，自然也是說走就走了。」

　　「咳，這話聽起來，好似認兄有些埋怨。」心知話鋒轉得不對，這下可換人得風寒了。

　　「不不，我只是在想，某教主食言而肥的可能性有多少。」或許兩手都來掐指一算，到最後可能也不夠數。「照理說……」

　　一言九鼎、一諾千金這些話都不適合出現在南宮的身上。

　　可是，那日卻是他親口應允了他。

　　如此想著，認萍生忽地轉頭看向寰宇奇藏，想起了不久前他所告誡的那句話。

　　『一旦教主出手了，那麼他絕對會杜絕一切的可能，接下來……他或許不會等你。』

　　乍然憶起，依舊令他內心不由一震。

　　「在下心想，認兄心裡早該有了覺悟。」沒有特意指出是什麼事，寰宇奇藏悠悠地道：「身在局中，總有看不清的時候。一旦跳出之後，發覺卻又已是太遲。」

　　「……你到底想說什麼？」視線迎上對方，認萍生冷然道。雖然旁觀者清，他幾乎可以明白對方欲指何事，然而現在的他心裡卻是連自己也難以釐清，又如何能說的透徹？

　　寰宇奇藏搖頭道：「我只是想問，現在的你，做好準備了嗎？」

　　認萍生一聽，終於領悟似的神色一凜。

───

　　與寰宇奇藏各自離去之後，行蹤成謎的某人索性也不找了。

　　打定主意選了其中的一條路走入，認萍生心下已有了計算，只是在一切的行動之前，他必須再見一次養蠱人。

　　「什麼人擅闖擎雲山莊！」

　　「呼呼，認某大方拜訪，何來闖？」從旁現身走出，認萍生笑得十分理所當然又燦爛，問道：「不知閣下可否代為傳達令尊主，說認萍生有事相談。」

　　守衛一聽來人，果然臉色和緩了許多，恭敬答道：「認先生來得遲了，尊主今天一整日不在山莊內。」

　　「不在？」認萍生面上一愣，心下卻有了個底，仍是繼續問：「是否能告知去處？」

　　「尊主並未交代。」只聽對方如此答道。

　　「哦……」認萍生面露笑意，目光卻是望進了對方眼裡，欲判真偽。

　　只見對方神色平靜無波，毫無閃爍迴避，也沒有假借捏造。再加上此時正值他與養蠱人合作之際，相信作為爪牙的這些人不會有這個膽子從中阻撓而延誤大事。

　　眼見如此湊巧，認萍生倒也不予強求，便道：「好吧！既然如此，那認某改日再來拜訪，先行告辭了。」

　　拱手施以一禮，人隨即轉身離開。

　　沿著擎雲山莊高聳堅固的圍牆，認萍生漫步朝著來時的路走去，直到過了轉角，身影足以被遮住的同時，他才一個躍步飛身，傾刻之間翻牆而入。

　　不一會兒，人已輕鬆地落在內殿的院子裡，正巧以樹掩身。

　　待腳步聲漸行漸遠，他才閃身而出，穿梭在樹影及屋簷之間。

　　「呼呼，我就偏不信會那麼巧。」輕易地閃過巡邏的守衛，認萍生隨之以柱掩身，小聲說道。

　　雖說侍衛不會騙人，但主子之所以會成為主子，總也不會是這麼的誠實。

　　邊思索著，人已躍上了石階，沿著房前的走道一間一間的向內窺伺……不，查探。只不過令他心下生疑的，是除了巡邏的侍衛之外，居然見不到此間的其他人。

　　就算養蠱人當真不在，那麼他其他的親人呢？這把年紀……雖然跟自己差不多，但說不定也有妻兒吧？若是想不開的話……

　　不僅如此，甚至丫環婢女也不見人影。

　　看來事有蹊蹺，認萍生暗地裡想著，神情依舊仔細地注意裡外四周是否有一點動靜。

　　忽地，只見前方的轉角處突然出現一道黑影，他定睛屏住氣息一看，擺動的似是衣襬的一角，提氣欲追，那道身影卻在下一刻快速移動，直到他追至轉角，那人卻彷彿消失的無影無蹤，飄忽的一點聲響也沒有。

　　就在認萍生感到納悶之際，身後剎然一股熟悉氣息，迅速直逼。他想也沒想，回身便是運足氣勁的一掌。

　　來人單手隔擋，隨即低沉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是我。」

　　認萍生卻是瞧也不瞧，手一翻，換邊攻擊：「就是你才要打！」

　　「哈，萍生難道又不甘寂寞了？」側身避開，眼看接二連三的突擊，南宮竟也配合的天衣無縫。

　　邊說著，又是驚險地閃過一掌。

　　知道自己難以取勝，認萍生也只是冷哼道：「錯了，我只是看不慣。」

　　「哦？」南宮一聽猛然停擊，撤下攻勢之際順勢地捉住對方手腕，神情卻是平靜地反問：「看不慣什麼？嗯？」

　　「…………」嘖，這是要他怎麼回答？認萍生只得黑著臉，無話可說的瞪著對方。

　　似乎讀懂了對方的表情，南宮的眸子卻是一冷，神情略顯淡漠。

　　認萍生見狀，靜默了一會兒才終於發話：「教主一早上不見人影，想必事情已經手到擒來，順利妥當了。」

　　即使對方一臉像是有難言之隱的模樣，認萍生不露痕跡地神色一凜，卻是刻意假裝沒有看見一樣。

　　「嗯……本座記得萍生所說的，不要插手。什麼時候又改變主意了？」話中不知不覺的酸味溢滿山莊，南宮一聽後依舊面色不改，淡然地反問。

　　「哎呀呀，請問眼前的這位仁兄，你是……南宮神翳嗎？」認萍生一邊探究似地瞧著，一邊皺眉道：「想必是認某認錯人了吧。」

　　從對方的眼中移開視線，南宮哼笑道：「這點萍生倒是想多了。」

　　意料之外的，今天的南宮看起來反而不如前幾日那般的有興致，連尖酸刻薄的話也頓時少了許多。

　　眼看某人一臉不太想談的模樣，認萍生卻是眉一挑，冷諷道：「是嗎？若不是教主屢次的『恩威並施』，出爾反爾、明探暗試，我想普通人也不會這麼多想。」

　　「哦？」說著，人也跟著貼近。「萍生的確不是普通人啊。」

　　不料對方靠的如此之近，認萍生反射性地向後一退，身子卻是硬生生地撞上堅硬的石壁。

　　「南宮！」

　　沒料到對方今天這麼激不得，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下顎已被硬生生地箝制住，就是想退也退不了。

　　南宮的眼神深邃的彷彿看不見盡頭，清晰卻又神秘莫測，他輕輕地勾起唇角，沉道：「萍生若只是個普通人，又怎能成為翳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座呢？」

　　「等等……」帶有強勢的吻來得突然又莫名其妙，就在即將觸碰的同時，認萍生卻是使勁地推開對方，咬牙喝道：「你瘋了嗎？」

　　沒來得及細想自己又差點被強吻的事實，當然他也不打算浪費體力再次回想，但問題是，現在可是在別人的地盤啊……

　　好吧，或許他從未在乎過世人的眼光，但令他不解的，卻是南宮的情緒反常，來的突然又無法預料。

　　「本座瘋或者不瘋，你自己心裡清楚。」

　　認萍生幾乎楞住，望著幾乎拂袖離去的某人，隨後他不禁暗自嘆氣。

　　果然，這脾氣性子啊……

───

　　兩人回到客棧，倒是十分有默契的什麼也沒有多說，只與掌櫃稍微交代了一下事務後便逕自回房。

　　想到方才沿路上見到不少騷動，心中總覺得有大事即將發生，但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寧可避開不予介入。

　　才一進房門，認萍生便道：「陸邴侯還是動作了。」

　　雖說適才某人的動作有些失常，但正事總該是要談，更何況對方這脾氣來去的速度及難以捉模的程度，他就算沒有摸的全然清楚，但至少也見怪不怪了。

　　「是該有動作了。」南宮也似乎恢復了平常模樣，附和的極快。

　　「所以呢？」認萍生一臉平靜，故意問道：「教主想必不落人後，也派了人，更或者……親自查探？」

　　沒有正面回應對方的猜忌，南宮這下也不惱怒，僅是簡單明瞭地道：「萍生不是早已派了姬小雙在暗處接應，以致於對方的舉動你是一清二楚；而你明知對方對你始終心心念念，所以又讓軍師以你認萍生之名義邀約……」

　　等到見面之時，再一舉剪除那人與其黨羽，還滄部一個平靜安寧的原樣。

　　望向對方一張蒼白的臉，南宮接著一字一句地說出事實：「你欲作勢給他希望，實際上，不也是一種手段。」

　　「是，不過毀去一個人，總比讓許多人失去一個家園還來的好。」邀約只是欺騙，認萍生終是不予否認地道。

　　理想總不比現實，南宮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

　　哪裡不明白對方其疾如風的手段，認萍生仍是想盡辦法道：「所以，你放心吧。我會給你一個交代，只要你不是等不及、不能等，只要你……願意等。」

　　「本座自開始至現在，一直不曾停止這個等。」長久到似乎只要再一個山崩地裂，一個陰錯陽差，他便會失去耐性，甩開那張沉冷平靜的面具。

　　話說到此，他不再出聲，只是眼神莫名複雜地瞧著對方。
　　
　　「哎呀呀，教主這一副盯著人的樣子，很容易會讓人誤解。」扶著額頭，認萍生開始感覺到有些懊惱。

　　況且他所謂的等，並不是他口中的那個等，焦點錯誤啊。

　　「哦，那萍生誤解了嗎？」南宮一笑反問。

　　認萍生很快地搖頭，肯定道：「沒有，若是心存希望，教主怕是要失望了。」

　　南宮虛應地「哦」了一聲，直言道：「看來你去找養蠱人不但沒有結果，還碰了釘子。」

　　「是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白了對方一眼，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半路殺出來的人不就是某位教主嗎？認萍生決定忽視，轉而嚴肅道：「非是懷疑養蠱人是否主動出擊，而是他與陸邴侯之間尚存在的手足關係，你我不問，不代表可以不聞不問。」

　　畢竟兄弟相殘，攸關生死，不是僅一個點頭就可以表達的清清楚楚。

　　更或者是忽略他人的感受。

　　「即使你今日如願以償的一見養蠱人，本座也明白他的話不足以影響你的決定。」道出事實，南宮不需猜想。「是生，是死，萍生多半選擇的……還是生吧。」

　　該說是醫者天性嗎……認萍生苦笑。

　　苦笑的是，眼前的這個人，居然是如此的了解他，深刻到不需要他的一言半句。

　　「若換做是你呢？南宮。」認萍生抬起眼，直視著對方。

　　戰火無情，南宮神翳又豈是有情的？

　　心知肚明，卻又難以釋懷。雙方相繼無言，那又何須再談？認萍生此時只想轉身離開，卻讓對方一把握個緊實，難以掙脫。

　　「萍生此時還想上哪？」

　　「南宮，放手吧。」說不清的，是要對方放棄，還是只是放手。

　　「若本座放手，又怎能感覺得到萍生的心……在痛。」沒有打算讓對方逃避，南宮直問：「現在的你，能否認嗎？」

　　這話，令認萍生又忍不住想大嘆了，雖然口頭上無法承認，但無論如何他確實不能夠否認。「唉唉……」

　　為什麼……即使是如此微妙的關係，對方卻總能看透他的心，看見他的脆弱？

　　「放心，這樣的狀態不會讓你等太久。」緩緩地，將人拉回來面對自己。「很快的，我們回翳流。」

　　是嗎？回翳流？

　　認萍生目光垂落。

　　那……並不是他的歸宿……

　　不對！

　　「南宮！」一晃眼只覺得黑影籠罩，無奈叫人人不應，認萍生只得一個抬手抵住對方貼近的身子。「等等……」
這人又想偷襲？趁人之危！

　　「萍生現在才想到要逃嗎？」南宮目光沉不見底，嘴邊卻是微揚，輕聲道：「可惜來不及了。」

　　忽地一個使勁，認萍生只覺得自己一整個被連拉帶扯的，還來不及反應就已跌到堅硬的床板上，而南宮更是順勢地壓了上來。

　　「你！」認萍生只得咬牙。

　　這下一口氣堵在喉間，一肚子的能言善道就這樣完全施展不出來。

　　只見南宮的臉越來越近，目光更是深深地印入對方眼底，道：「這次，天時地利人和，別忘了你欠本座的。」

　　「呼呼……那倒是還有這麼一次。」別過臉，認萍生語氣不太情願地道。

　　彷彿沒將對方的話語聽進耳裡，緩緩地順著臉龐而下，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對方頸間，南宮忽然抬起了眼，輕問：「還拒絕嗎？」

　　這是要他點頭答應嗎？決不！既然點頭搖頭都是陷阱，認萍生下意識地咬緊牙關，打算一句話也不答。

　　南宮輕聲一笑，二話不說便抬起對方的下顎，毫無預警地吻了上去。

　　「…………」

　　強勢、不擇手段、自以為是……早該知道這人的人格，絕對比他的名聲更加差上好幾倍。

　　不過千金難買早知道，用雙手把自己這頭披著羊皮的狼送入老虎口中的人，不就正好是自己嗎？

　　腦袋裡紊亂的像是抹到漿糊一樣，還有那越發稀薄的空氣……讓他幾乎無法再思考。

　　終於，他半退地側過頭，狼狽地躲開了對方的持續侵略，重新獲取空氣。

　　將對方的臉緩緩扳回，南宮目光迎上，問道：「這樣，算默認了嗎？」

　　「…………」一聽，認萍生心下氣苦，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問？難道搖了頭，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嗎？

　　「哈。」

　　只聽到南宮一陣輕笑，隨後衣帶便被拉開。

　　「我……」即使是垂死的掙扎，他也要稍微表示一下。

　　不料南宮卻沒有停下手邊的動作，仍舊是自顧自地撩開對方身上早已凌亂的衣袍，更不讓對方有任何開口的機會，再次覆上了對方的唇。

　　這次，認萍生清楚感受到，這個吻，強勢霸道卻又帶著真實與熾熱，還包含了無數南宮對自己的一切包容。

　　縱然只是包容，卻是真實到讓他無法不去正視。

　　假若今次的他不是為了回報南宮送出咳羊莖之情，也不是為了補全南宮所喪失的功體，那麼他是否依然會應允……
是否會……讓今日所遇到的一切，重複發生？

　　「唉唉……」

　　感覺到大掌探入的溫度持續遊走，在每寸肌膚上點起延燒的火苗，認萍生本能地胡亂抓起對方的衣領，卻是推也不是，不推也難受。

　　沒料到南宮反而變本加厲，趁機撥開他的手向兩旁壓制，隨後放開那被汲取到幾乎吐不出什麼完整字句的雙唇，轉而順著耳際滑至鎖骨，逐一吮吻。

　　認萍生只覺得自己熱得彷彿快要融化一般，腦袋呈現一片混沌，原本一線的思緒就這樣被迫切成了一段段，零零碎碎地掉落在心的深處，找尋不到。

　　即便他本不是個不識感情滋味的男人，但此時此刻，卻令他感到比往常的更加煎熬，更加不安。

　　直到衣飾長袍落了一地，南宮迅速地將對方身子翻過，熱燙的胸膛貼上認萍生光裸的背脊。

　　「唔……」兩方肢體的交撞，以及後方看不見的接觸，令認萍生不禁悶聲一哼。

　　撥開身下之人一襲光澤的白髮，南宮不忘吻住那白皙的後頸，而厚實的手掌也跟著腰際曲線來到身下。

　　由淺入深，觸動著點點敏感。

　　從慢漸快，伴隨著次次鮮明的挑逗。

　　而認萍生只能管不住地繃緊身子，任由即將席捲而來的滔天狂浪侵襲著自己。

　　隨後，他幾乎是陷入了迷幻的境界，墜落在滿室的旖旎氛圍，看不清的前方，甚至恍若天旋地轉的意識，他就像身在火中，再也脫不了身。

　　「萍生，萍生……」

　　就在南宮如此熱切呼喚他的同時，他的身軀感受到強勁的壓迫，頓時，身下猛然地傳來無比劇痛，灌入的力道彷彿要將他撕碎、扯裂。

　　他的汗珠早已不住流下，沾著髮際，還有緊蹙的眉峰。耳裡，能夠如此接近地、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喘聲及低吟。

　　「南宮……」

　　而在破碎的低喃之後，隨之緊接著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律動，交纏著，貫穿著。

　　伸手抱住前方的纖瘦腰身，南宮亦是忘我的貼在對方的頸窩，語氣堅決地道：「我不會放開你的，絕對不會……」

　　承受著近乎掠奪的侵占，力量的抽空，認萍生只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昏過去。聽不見南宮幾乎貼在耳邊的話語，也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他只知道，黑夜，依舊漫長。

────

　　耳邊有一些吵雜。

　　彷彿有人不斷的在嘶吼、哭號，憤怒的氣息充斥著。

　　眼前，耀眼的紅光疾射噴發，還來不及眨眼，便是遍地的焦黑屍塊、破碎的殘骸。

　　越漸清晰的，他聽到了呼喊求救。由遠而近，瘋狂淒厲的幾乎要震破他的耳膜，帶著怨氣灌入他的腦海裡。

　　倏地，一陣呼吸窒礙，將認萍生拉回了現實。

　　他猛地睜開了眼，看清了眼前景象，卻發現自己正急喘不止，額上也沁出了些許汗珠。

　　掙扎地，他自床上坐起了身，發現昨夜那寬廣溫熱的臂膀不再，想必又是不知去向。

　　這一晃動，瞬間令他感到頭痛欲裂，連同著牽動下身，也傳來清晰透骨的不適感。

　　不自覺地悶哼了一聲，隨後掩住身軀的錦被也在這時候順著裸露的肩線滑落下來，死死盯著上身堪稱斑斕的瘀痕，前一晚的記憶恍如狂風暴雨般席捲而來，讓他簡直不敢再繼續看下去。

　　心緒起伏的同時，暈眩作嘔之感又再次襲來。

　　這次，他終於發現了一絲不對。

　　隱藏在空氣中的味道，這足以讓人陷入深沉昏睡的藥物，分明就是他所熟悉的曼羅仙。而他根本不用猜想也能知道定是南宮昨夜趁隙施放，趁著自己無暇他想，沒有多餘的心力防備。只有那個人，才能這樣看不出破綻，毫無波瀾動靜的做出一些不符場合的事情。

　　「糟了！」

　　猛然地一陣心驚，認萍生不願再想，幾乎是本能地穿起衣服，隨意地束了髮後，也不管身上還在不斷叫囂的疼痛，依然勉強地衝了出去。

　　南宮果然不在房裡……沿途經過隔壁，認萍生心想，一顆心卻是越想越沉，彷彿灌了鉛的腳步更是越踩越重。
這種非常時期，還能跑去哪？

　　直到他看見了一屋子倒地的屍體，他呼吸一窒，內心震撼的說不出一句話，這樣的手段，無色無味亦無形的殺人手法，以及那總讓人措手不及的速度，他知道……只要一旦他出手了，絕對無人生還，所以他只能咬著牙跨過屍身，一步步地往外走。

　　而後他推開了客棧的大門，踏出門檻，踩在那猶如濺了無數鮮血的泥地上。

　　漫天紅火，就在一幢幢房舍的頂上，象徵著無盡毀滅。

　　……為什麼會是這樣？

　　還是南宮早已知道，此地將淪為戰場？兩方相談不成，即將開戰？

　　周圍所見，遍地屍骸。

　　接著再走幾步，他能看到倒塌的房舍，一路戰過的斷槍殘刃，以及那些令他十分熟悉的服飾，零零碎碎地散落一地。

　　看樣子，除了陸邴侯的親信外，還有養蠱人的手下。

　　難道是一方終於失去了耐性，不等自己的到來，兩方就已先火拚了起來？

　　然而就算只是一言不和，也不該如此屠殺……

　　一眼望去，不僅僅是兩方人馬，還有更多的無辜喪命當場。

　　認萍生止不住心中激盪，卻仍在試圖尋找著生還者，

　　不論是姬小雙還是寰宇奇藏的訊息他一項也沒有收到，更別說陸邴侯在赴約之前有了什麼動作。至此，他忽然停下思索。

　　隱約地，他感覺到自己正不住的顫抖，宛如全身的力量都快要被抽空，來得又急又快。

　　他恨不得立刻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憶起自己交代寰宇奇藏所轉達給對方的地點，認萍生佇立了原地許久，久到足以讓他分不清東西南北，久到讓那熊熊烈火燒燙了他的心，喚起那讓他深深壓制住的痛覺，直到他從那劇痛之中清醒過來，而後到他的心再次回歸平靜，於是他開始朝著既定的方向走。

　　不管結果是什麼，他都要坦然面對。

　　漸漸地，耳邊的嘶吼聲與殺伐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楚。認萍生內心明白，火勢延燒至今已無法挽回，然而卻有更加擴大的趨勢。只見他來到大火蔓延之前，果然一眼便看到有人在不斷的增大火勢，彷彿就要一舉燒毀這個已是慘不忍睹的部族。

　　忍無可忍，再加上時間緊迫，認萍生隨即一個掌勁揮去，將那人在瞬間擊倒。

　　而當他轉身就要踏上一旁較為隱蔽的草坪之際，他卻猛地止住了腳步。

　　因為在他眼前，那跪倒在地、狼狽不堪的人，正是滿身傷痕血漬的陸炳侯。反觀那一臉悲憤不服的神情，養蠱人倒是散發出一深沉冷，平靜無波地立於一旁。

　　「哼，你終於來了。」即使喘息不止，陸邴侯依舊忍不住怒氣道。「還是，你根本不敢來！」

　　「你究竟是誰？」沒有搭理陸邴侯的問話，認萍生走至兩人之間，望著另一方冷冷問道。

　　即使那樣貌與他那日在擎雲山莊所見的是一模一樣，渾身所散發的氣息也沒有什麼不同，但此時此刻，沒有理由的，他只想聽對方親口說出答案。

　　沒有聽到回答，認萍生眼神卻是變了，索性問道：「你……不是養蠱人吧？」

　　養蠱人一聽，依舊不發一言，回應的，是變得更加冷冽的周身氣息。

　　「哈哈哈哈……」只聽倒在一旁的陸邴侯忽然放聲大笑，面目可憎地猙獰道：「真是好一個可憐的認萍生，事到如今……那傢伙居然沒有告訴你。」

　　聞言，認萍生什麼話也沒有多說，只是將目光再一次的迎上那人。

　　此時夾帶著火苗的焚風無情地襲過，掃動了三人衣襬，也燒落了一段段的黑絮。

　　似乎過了許久，凝滯的空間一破，養蠱人終於開口。

　　「可惜，來的人不管是誰，你都得死。」

　　猛然一聽，認萍生幾乎是渾身一顫，加上本來就是強自硬撐的身軀，頓時腳步一個不穩，踉蹌倒下。

　　養蠱人見狀，人更是快一步向前，似要攙扶。

　　趁此空隙，陸邴侯簡直是不要命地奮力衝起反擊，長刀在手就這樣繞過低下身子的認萍生，往對方面門猛地一揮。

　　不料雖是全力一擊，然而卻已是氣空力盡，只見刀鋒夾帶著勁道凌厲地掃過，下一刻，養蠱人臉上的人皮面具落了下來。

　　【待續】

－－－－－－－－－－－－－－－－－－－－－－－－－－－－－

這一篇大轉折真的拖了很久很久。

也知道有幾位朋友會不時的光顧某蘭天空看有沒有更新，抖。
真的很感謝您們能支持這一篇到現在，某一天的某一夜，某蘭還在想，到底該不該放棄.....
不過事實上，我自己是不想的。

記得八月台大場過後某蘭就因為工作而鬧胃病，從前從不請病假的一連八月九月都請了很多天病假，沒辦法去上班。
後來呢！身體時好時壞，最後也決定把工作丟掉，心情情緒也不好，導致這樣一拖就是半年，雖然不保證之後還是不是一樣龜，但是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以上感謝大家看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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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子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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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樓發表於: 2010-06-06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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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ˋ趕盡殺絕（下）

　　那一瞬間，他終於知道，如此悵然若失的無力感究竟是從何而來，內心的不安總是不經意的蠢蠢欲動，似乎在預言著什麼，原來答案的揭曉，會是這樣的痛不欲生。

　　他怎麼能忘了，眼前的這個人，不是別人，不是他心中一直存在的那個人，不再是那個曾與他遊歷江湖、開懷談笑的南宮神翳。

　　或許……該是醒悟的時候了。

　　淪陷的太深，迷失的太徹底，所以他不能責怪任何人，眼前這樣的生靈塗炭，是他一手造成。

　　太過信任嗎？

　　認萍生忍不住苦笑，卻怎麼樣也掩蓋不住內心的沉痛。

　　「告訴我理由。」終於，他緩慢地抬起眼，望著那人問道。

　　「本座只是替萍生決定，做你的殺手。」

　　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再也熟悉不過的身形，彷彿方才纏綿細膩的觸覺仍在，然而幾個時辰再見，迎接他的真相竟會是如此的殘酷。

　　只見南宮話一說完，目光隨即轉向，對一旁的姬小雙下了暗示。

　　認萍生見狀，知道姬小雙揮劍之疾快、狠絕，不加多想便趕緊喝道：「住手！不要殺他！」

　　姬小雙乍聽之下身形一震，動作隨即停了下來，人也後退了一步。

　　認萍生不禁鬆了口氣，想來若是再遲一些，依姬小雙唯南宮之命無不從的殺手本性，或許陸邴侯早已身首異處。

　　除此之外，要不是……要不是對方其實並沒有打算真的下重手……

　　認萍生心裡感激，卻仍是忍不住一嘆。

　　這時，只聽南宮冷冷地道：「你以為你能求這個情？」

　　「我不能嗎？」認萍生咬牙反問。

　　南宮目光一寒，只是負手背過身不發一語。

　　認萍生亦不再搭理，心中焦急地直想飛奔至那正如同進行著屠殺一般的現場。

　　姬小雙卻是搶先伸手一擋，道：「首座請留步。」

　　認萍生淡淡地望了一眼對方及南宮，隨後轉向前方那片火海，沉冷地道：「讓開……」

　　即使大錯已鑄，結果不變，即使他將踩在血河之上，即使是他難辭其咎，即使……他會忘不了……

　　一切，總歸是他。

　　「就算你去了，也只是多一個人見證滄部的覆滅。戰爭本是無情，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既是輸的人，下場就該任憑處置。」南宮毫無情緒地一字一句道，完全沒有讓步的跡象。

　　從他的口中說的理所當然，彷彿就像再自然不過地一件事。

　　認萍生無言聽著，雙拳卻是握的死緊。

　　見對方不答，南宮又接著道：「死，他們可以是壯烈犧牲，不畏反抗。而不是苟延殘喘，卑微懦弱。」

　　「在你的眼中，生命就只有這樣的意義？」再也忍不住地出聲打斷，認萍生只覺得自己無法壓抑心中的怒火，幾乎就要燒去他的理智，憤恨地道：「微不足道，渺小的不堪一擊，可以全憑你的個人喜好去認定？」

　　南宮依舊冷著一張臉，不再回答。

　　在怒火高漲的兩人之間，怎麼爭辯也是徒然無用。

　　無視姬小雙的阻擋，認萍生作勢向前，撂下話道：「若還想阻止的話，你可以現在就出手。」

　　「你威脅不了我。」南宮眉間一蹙，語氣不悅道。

　　「那這翳流首座的命，你便拿去吧。」不想再與南宮糾纏不清，也不想再理會任何人，就算舉步艱難，他也必須強忍痛苦的邁開步伐。「即使是遍地殘骸，屍橫遍野，認某也該前去，親眼目睹。」

　　在無數的亡魂之前，他的命又算什麼？

　　或許，他也的確是在期待著那個人做些什麼，即便是如他口中所說的，帶走他的生命。

　　但很可惜的，他終究還是失望了。

　　死這個字，很簡單，但是談何容易？

　　走至前方，面對著漫天覆蓋的紅火，摧殘毀壞的底下生機蕩然無存。感受著熾烈的熱度，貼近的恍如就要在自己每一吋肌膚上蒸騰擴散，再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也同樣會燒成灰燼，化為烏有。

　　如果可以……那麼他會更有勇氣跨前一步。

　　如果終結生命便能贖罪……那麼他會毫不猶豫。

　　剎那間，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雙腿正不停地顫抖著，彷彿就要支撐不住這身沉重的軀體一般，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四肢的感覺幾乎就要麻痺。即使如此，他仍要張大眼睛，親眼看著他所鑄成的錯。

　　飄落的衣衫灰燼，還隱隱約約帶著火苗，焦屍的刺鼻味道遠遠傳來，卻不見具具骨骸，唯獨剩下一道道怵目驚心的黑色血痕，劃得他目眩神迷。

　　「錯了……錯了……一切都錯了，但錯得離譜的卻是我。」

　　他只能無能為力地嘆著，痛恨著。

　　而身後，寰宇奇藏只是默默地陪在一旁。

　　在這之後，彷彿暴風雨前的寧靜般，太平地過了兩日。參與爭戰的眾教員也已全數回歸翳流，如今西苗派系一統，檯面上再無勢均力敵的敵手，也因此南宮只留下少部分兵力駐紮滄部舊地，其餘仍舊以翳流為主。

　　畢竟接下來，仍有未完之事待他處理。

　　「如何了？」正事談完，瞧著身旁之人依舊一聲不吭，醒惡者選擇主動替某人詢問。

　　方才雖說是談，但就像是對牛彈琴一般的單方面談論，實在是跟自己自言自語沒什麼兩樣。

　　姬小雙眼神猶疑了一陣，隨後道：「還是一樣，首座已兩日未進食了，成天把自己關在房裡足不出戶。」

　　「軍師人呢？」

　　想到已經做為最後緩場的寰宇奇藏，這樣劍拔弩張的情況總該有點改善才是。

　　「進去了，但話也沒說兩句就停了。」姬小雙也不禁嘆氣。

　　這下連醒惡者也說不出話了，只能沉默地望向始作俑者，事情到了這般地步，就算吐個大氣表示表示也比死撐硬憋著好。

　　這人總愛硬撐的個性，他又豈會不了解？

　　就在氣氛一度凝滯，眾人陷入面面相覷的窘境同時，姬小雙才像是終於鼓起了勇氣一般，向南宮身前踏出一步。

　　知道南宮在聽，即使對方的冷漠冰寒令他心有畏懼，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道：「請容屬下說一句，依首座的心性，他現在需要的，該是時間。」

　　聞言，南宮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死牢之前，生人迴避。

　　尤其是身分不同於一般的人。

　　無人接近的狹巷窄道，今日卻突然來了探訪者。

　　「教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囚犯。」一見來者，眾侍衛無不露出驚愕表情。

　　認萍生一聽，依舊是毫不搭理，才一踏步便恍如一瞬之間，身形已越過了守衛。

　　「唔，首座……」甫回神，對方消失的身影令在場眾人皆感到詫異不已，一時之間接不下話。

　　冷哼一聲，認萍生也不予為難，隨即走入。

　　「請首座不要為難屬下。」突然一人出聲懇求。

　　僅一句話，讓認萍生驟然頓住了腳步。

　　「要是屬下固守卻失了人，教主怪罪下來，咱們小命都會不保。」

　　「所以請首座不要為難屬下們。」跟著旁人也一同接著道，說的更是鏗鏘有力，有如早將性命掏出一般，是死是活端看他的決定。

　　「所以請首座不要為難屬下們！」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側過頭，冷淡地道：「你們可以放心，認某什麼也不會做。」

　　說完，人已進入死牢之中。

　　陰暗不見天日的待死之牢，安靜冰冷的聽不到一絲聲響，認萍生只覺得此刻自己一步步的腳步聲異常充斥著，猶如不速之客一般的前來打擾此處正需要平靜的死囚。

　　然而，也不斷地敲動著他緊緊壓抑的心。

　　直到走至盡頭，如同意味著毫無希望。

　　「哼，你終於來了。」牢門的另一邊角落處，陸邴侯瞪著上方，露出一臉輕蔑的笑意。

　　不知道到底沉默了多久，寂靜無聲的死牢之中，彷彿滴水可聞。終於，放開了緊咬的牙關，認萍生還是緩緩地開口：「我必須承認，是我的疏失，讓貴派一夕覆滅。」

　　「所以你來賠罪的？」陸邴侯冷笑，神情不屑地道：「哈……即使如此，你手上的罪孽也不會因此而減少。因你而死去的無辜亡魂，也不會因此得到救贖。」

　　好一句咄咄逼人，毫不留情地在人的創口上灑鹽，說的更是一個令他無法反駁的事實。

　　認萍生一聽，再也無話可說。

　　「還是你想聽點別的？」緊盯著面無表情的認萍生，陸邴侯深知以對方的個性，是絕不可能無動於衷。「想聽聽我說，其實你也是受害者？無辜的人？被南宮利用、被他當作棋子在欺騙，到最後還在尋求安慰的可憐人？」

　　「住口！」認萍生怒不可遏，心裡卻是痛苦萬分。

　　因為對方的每一句話，犀利的像是化成了千根針萬根針一般，狠狠地扎在心口，一次比一次要更深入。

　　「認萍生，你想得到誰的諒解？」說來說去，只想讓自己的心神寧靜，所以來到這裡想得到解脫？陸邴侯不禁嘲諷道：「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的人，還想渴望得到誰的諒解？」

　　如雷一般的話語轟然落下，認萍生只覺得自己頭暈目眩，震撼的幾乎快要站不住腳。他只能狼狽的轉身離去，將一切充耳不聞。

　　然而，遠遠地，陸邴侯那森冷帶著譏笑的語調，依舊如魔音一般的在他的耳邊盤旋不去。

　「逃吧，儘管逃吧。只要在南宮神翳的掌心之中，你以為你又能逃去哪裡？」

　　是啊？他又能逃去哪？

　　天涯海角，他也逃不過自己的心。

　　「首座，首座！」

　　依稀聽到身後有人呼喚，但認萍生簡直就像失去控制般發瘋似的衝了出去。

　　眾人見狀，紛紛不由自主地發足欲追，不過就在動身的同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命令。

　　「不用追了。」

　　一句話，驚訝了在場眾人，猛地回頭一看，竟是南宮神翳。

　　認萍生以為自己可以失去方向，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沒想到回看四周，熟悉的景象，熟悉的氣息，他依然還是回到了萍煙閣。

　　步履蹣跚的走著，喘著。就連走了多久，不知不覺地到了上回與南宮鬥劍的地方，他也早已無法細想。

　　腦海中影像不停地繞竄，耳邊傳來一次又一次相同的話語，交縱堆積成滿山滿谷的鬱氣，認萍生內心窒礙，只覺得自己需要宣洩，頓時緊握著手中煙管，驀然運起氣，旋身朝著周身一劃、二劃、再劃，強勁穿地，瞬間激起飛葉塵煙，留下樹身斑駁的痕跡。

　　漠然落地，人已平靜了許多。

　　「慕少艾啊慕少艾，這樣虐待自己，好玩嗎？」看著被自己糟蹋的大好景緻，認萍生自嘲地道。

　　這時，一旁草叢隱約發出了窸窣聲響。

　　「是誰！」

　　認萍生直覺有人，決定先發制人。

　　不料卻是……

　　「少艾……」小小聲的呼喚，人已露出了半顆頭。

　　「是你。」看樣子大概是被自己嚇住了。認萍生不禁苦笑，壓下了心思，柔聲道：「小阿九，不出聲的躲在這裡做什麼？」

　　「少艾的樣子很可怕，所以……不敢……」

　　不敢出來嗎？

　　認萍生微笑地走向前蹲下，摸了摸阿九的頭，輕撫著安慰，卻依舊不發一言。

　　「少艾不開心嗎？」阿九抬頭問道。

　　沒有回答，認萍生反問：「待在這裡，阿九開心嗎？」

　　「只要能跟在喜歡的人身邊，阿九就已經很開心了。」阿九用力地點點頭，倒是想也沒想，直覺坦白地道。

　　「喜歡的人？」認萍生不解。

　　「少艾啊。」露出一抹天真的燦笑，阿九誠實直接地道：「阿九喜歡少艾，所以少艾如果可以笑一下那就最好不過了。」

　　什麼跟什麼……認萍生不自覺地白了一眼那狀似天真無辜模樣的人，總覺得這軟軟的童言之中，好像不是這麼的……真實。

　　果不期然……

　　小朋友不說則已，一開口便是一鳴驚人。

　　「因為少艾是美人啊……」

　　張著靈動的雙眸，阿九望著眼前一臉詫異的人，倒是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小鬼，是誰教你的。」最後，認萍生忍不住爆青筋。

　　當然，也沒少了煙管伺候。

　　小阿九就這樣一步一跳雀躍的走了。

　　認萍生不禁苦笑，如果可以真真正正的屬於這個年齡，天真爛漫，無憂無慮，那又有什麼不好？

　　咳羊莖可以維繫阿九天生半心所造成的殘缺，但是代價就是將他的年華歲月永遠封印，再也無法成長，孩童的模樣也永遠不變。

　　在治好這半心之症之前，咳羊莖不得離身，封印自然留存。然而這樣，他又得虧欠南宮多久？即使他無從選擇的幫助了南宮恢復功體，甚至可恨的讓對方有了機會消滅滄部。但不可否認的，東西是南宮所有，重要與否更是心裡有數，但會毫無條件的出借卻是因為……

　　唉唉……因為自己。

　　遠看著一旁直入塵土下的長錚，讓他憶起了持劍的感覺。

　　冰冷、深刻、刺骨。

　　透心、仇恨、劇痛。

　　其實他本不該再拿劍的，行醫救人，雲遊四海，做個普普通通平凡一世的閒人浪人，不就是他所最希望的？

　　但看樣子，與這個期望的距離怕是越來越遠，遠到他覺得自己只能期盼下輩子了。

　　又或許，在摸透自己的心意之前，他是極為恐懼且逃避的。

　　然而在那之後，向來豁達的慕少艾，向來不受世俗道德所束縛的認萍生，承認與接受，又有什麼好畏懼的？

　　即使在他的內心深處，仍有一絲不甘與怨懟；即使他對那個人始終抱持著無法茍同的掙扎，即使他傷己至深，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

　　即使有太多的即使，但他依然無法忘卻那人毫無猶豫的為自己所做過的一切。

　　無解吧。

　　無法拆解的矛盾。

　　那麼，他該如何呢？

　　無奈的思索著，沒料到這時耳邊依稀傳來了腳步聲，由遠而近。

　　只道是又有人闖入了他恬靜的思慮之中，只不過這次又換誰了？

　　「萍生若想更上一層樓，何不找個人來做見證？」輕輕拔出了長錚，南宮隨後緩緩地走近。

　　心中一頓，百感交集，然而到了此刻步伐依舊可以這般從容不迫的，想想的確也該是他。

　　事隔多日，依南宮強勢又老不講理的個性，又豈會刻意躲著？

　　「認某不敢勞煩教主大駕。」故作輕鬆地起身拍了拍衣襬，認萍生一副毫不在意地道：「更不敢再聽信教主的一言半句，至於見證什麼的，還是教主想再承諾什麼，認某自會識趣的當作是個玩笑話。」

　　「你要的理由，本座已說過了，婦人之仁不能成大事，甚至只會壞事。」哼了一聲，南宮冷言道：「現在的你，是否也已經受小人所左右？」

　　「我只知道，是你踐踏了我的信任。」可笑的是，他又怎能相信南宮神翳？

　　是他自己跳入了火坑，讓對方有機可乘。

　　「本座可以允諾你很多事情，唯獨這一件……」嘆了口氣，南宮的語氣似乎有些軟了下來，只是淡淡地道出事實。「不能。」

　　更何況做了便是做了，他南宮神翳從不後悔自己所做過的事，也不輕言後悔。

　　「所以你用你的一道指令，讓我一輩子背負千千萬萬的生命？」沒有咄咄逼人的口吻，亦非是怒氣上的質問，而是十分平靜的……他要親手毀去那存在兩人之間的一切。「這就是你需要我的原因？」

　　一旦南宮惱羞成怒了，兩人之間的矛盾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或許，這段看似虛情假意的關係就能夠有所終結。大不了一死，或者，他能永永遠遠的遠離此地，遠離這個人。

　　「錯的人是我，錯在信了你。」但他必須承認的是，沒有一句話不是真實的。「就算用生命也洗不去的罪孽。」

　　真切到都是淌著血，用利器不斷地挖著創口，痛著，說著。

　　他只希望，所有的一切能夠到此為止，而往後他與他，互不相干。

　　忽然，他不再說了。

　　毫無猶疑地抬眼望向對方，現在的認萍生，只想知道答案。

　　不料，南宮卻道：「既然已成定局，那麼萍生究竟還想說什麼？」

　　「我想問的是……到最後，你仍要趕盡殺絕嗎？」這次，他清楚明白，毫不含糊地直問。

　　既然要求個結果，那麼他就只能毫不掩飾的說出口。

　　是不是……陸邴侯的下場只有死？

　　然而死，又能代表什麼？翳流的地位？還是西苗的一統？是害怕他認萍生虧欠的還不夠多嗎？還是翳流懼怕滄部這僅存的唯一一人？

　　南宮只是皺著眉峰一語不發，看來答案顯而易見，早已塵埃落定。

　　「對了，身為貴派最後一天的首座，我倒忘了恭喜教主完成霸業。」認萍生勾起嘴角，卻是冷然一笑。「不過若你已達成了目的，那麼，應該也不需要認某了吧？」

　　不等對方的答話，認萍生毅然決然地揮袖而去。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同時，猛然地手腕一緊，認萍生還來不及回過頭，人已被南宮往後一扯，背後冷不防地撞上堅硬的樹幹。「唔……」

　　才悶哼一聲，連個痛字都還未喊，兩片半開的唇瓣就已被徹底封個死緊。

　　不外乎強勢、帶著存心懲罰的意味，更是對方一貫地不容拒絕，充滿著力道的一個吻。

　　然而卻是深切的令他幾乎快要掉入這對方早已為自已設好的陷阱。

　　先擾亂他的心，然後讓他自投羅網。

　　「放開我！」將人用力一推，認萍生腳下卻是失去重心，背脊再度一撞，也只得倚靠著樹幹微喘而無力起身。

　　他不禁惱怒地瞪向南宮。

　　「萍生說了那麼多，不也只是想要挑起本座的怒氣？」南宮依舊不疾不徐地道：「現在，你如願以償了。」

　　望著對方眼中那充滿著征服欲望的神情，認萍生下意識地更是冷靜，道：「你這樣做，是希望我呼救？還是求饒？」

　　向來沉不見底的南宮教主一旦展露出深藏的情緒，不再遮掩，那麼對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誰能夠阻擋？

　　「哼，萍生又有哪次真正順過本座的意？」南宮神色一變，語氣驟降地道：「你該知道，你已忤逆我太多了。」

　　認萍生一笑，故意識趣地點頭道：「是啊，所以教主又何必再惺惺作態？」

　　他想要的，是惡名昭彰的南宮教主，即使利用了他，踐踏了他的信任，甚至藉著他做出所有不擇手段的事情，都可以毫無隱瞞的呈現在他的面前。

　　他不再需要勉強維繫兩人關係的假象。所以他在等……等著南宮開出條件。

　　既然他已看清了南宮，那麼自己的心思，又如何能不被對方所看穿？

　　終於，南宮開口道：「要陸邴侯活命可以，最後一件事，只要完成了，本座就放他一條生路。」

　　「你說。」

　　「兵進中原，滅了忠烈府。」

　　這下，認萍生卻再也說不出話了。

　　知道對方已無心再談，南宮倒也不再多說，只丟下一句話隨即轉身離開。

　　「這條命值不值得，萍生自己考慮。」

　　【待續】

－－－－－－－－

　　烙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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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

63樓發表於: 2010-06-06 20: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终于更新了……
怎么故事又开始纠结了……
教主大人未免太……
看来矛盾越发激烈了……
总觉得在这样下去……
要悲剧收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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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

64樓發表於: 2010-06-07 21: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寰海~~^^
汗汗..是啊，終於....

這兩人要不爭執實在也難啊~
畢竟教主還是教主呀，對我來說，王者怎可因感情而把自己該有的東西全部放棄呢~~
重點是，最後他後悔不後悔。
答案絕對是肯定的呀XDDD

糾結是一定要的~(因為是這兩只..)
不過是悲劇還是喜劇，這就要到後來才能得知了。
感謝您的看文及等待哦~^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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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刀零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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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65樓發表於: 2010-06-09 20: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原來之前都是演戲阿
但是我相信他們之間其實是有情意的
只是南宮為了霸業放掉了紅線....
只要南宮繼續追逐他想要的東西一天
兩者就無法並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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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子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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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

66樓發表於: 2011-07-05 20: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廬山煙雨】十六、神醉夢迷（上）

　　自那次之後，認萍生早已忘記多久未見到南宮，不過光看最近翳流人員的動向與進出頻繁，他便知道對方所言不假，忠烈府這次肯定是在劫難逃了。

　　雖然那天他並未明確的給予答覆，然而依照南宮的個性，只要他開口了，那麼便是誰都沒有辦法拒絕，更何況陸邴侯的命還掌握在對方手上……

　　「呼……」緩緩地吐出白花花的煙霧，認萍生只覺得自己此刻簡直就是飄飄欲仙，一個不小心，魂就飛了也說不定。「呼呼，醉生夢死的死法果然要比什麼都還要來的舒服。」

　　而眼下也只有這種非常時期，才不會有諸多煩人瑣事來打擾他。

　　不過思索頃刻，手中的玉雕羊毫，已在紙上畫出了幾道柔軟的痕跡，接著更是一筆一筆地，構成了一幅不知名的美人圖。

　　芙蓉出水、嬌羞欲滴，輕柔浪漫地有如他此刻的心情。

　　不過當然也有人例外，專門選在這種時候出沒，沒好事的專壞人興致。

　　果真，只聽一旁有人不以為然地說道：「很可惜醉生夢死並不能算是一種死法，嗯……好像要死也死不了。」

　　認萍生轉頭一看，眉一挑地道：「皇甫兄這時候來訪，看來是閒得慌了。」

　　「耶，認兄怎麼不說是萬事皆備，只欠東風呢？」寰宇奇藏接著道：「更何況交代下屬去辦事的是你，安排一切的也是你。現在才想要抽身，豈是一個難字而已。」

　　「呼呼，認某想抽身也不是這一天兩天的事，怎麼你們又同意過了？」

　　知道自己哪壺不該提哪壺，寰宇奇藏急忙改口道：「休氣休氣，是在下說的不對，忘了這次的事情認兄也是千百個不願意，要不是為了一個陸邴侯……」

　　「呼呼，好了，別說了。」認萍生無所謂地擺擺手，道：「很多事情心知肚明就好，說出來反而只會讓場面更加難看。我照著南宮的希望做，也只是為了達成我自己另外一個希望罷了。」

　　見對方仍不吭聲，他又繼續追問：「或者你告訴我，我能有其他的選擇？」
寰宇奇藏默默地垂下眼，還是選擇不語。

　　應該說，他根本無法反駁由對方口中說出來的任何一句話。因為自始至終，他都是那個看得最清楚的旁觀者。

　　「唉唉，你還有什麼事？」說到這，認萍生忽地將正題拉回。

　　不管如何，都已經走到了這般地步，再談往事又有何意義？

　　知道對方有意主動打破僵局，寰宇奇藏不免汗顏，拾起茶壺將桌上的兩只空杯斟滿，道：「咳，雖然認兄已佈置好了一切，但真正的殺手鐧……我想，你目前應該都還未施展吧？」

　　邊說，邊將其中一杯推至對方面前，自己則拿起另一杯欲飲。

　　「什麼殺手鐧？」認萍生乍聞一愣，隨即領悟到對方所指，不自覺地哼笑道：「難道軍師認為認某留了一手？還是懷疑我背後操作，陽奉陰違，應允了南宮卻處心積慮的想在背後捅他一刀？」

　　寰宇奇藏一聽，一口茶險些噴出，連連地咳聲道：「在下沒這麼說，認兄可別急著認罪啊。更何況，認兄就算要認罪，這對象算來算去也不會算到在下的頭上，請首座明鑑、明鑑。」

　　意思很明顯的就是要某人炮火別亂開，更千萬別瞄錯了人。

　　「……是。」認萍生頓時覺得自己交錯了朋友，話總是敗在這當口之上。「我說皇甫兄，認某倒是想明白，這問話的究竟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你背後之人的？」

　　寰宇奇藏搖搖頭，道：「認兄可別誤會了，教主什麼都沒有說，連條指令都未下由你全權處理，這還不是相信你來著？」

　　「唉呀，那還真是難為他了。」認萍生一臉言不由衷，沉吟道：「只不過……以我跟笏政的默契，根本用不著什麼通風報信，內神通外鬼，若真的要防，南宮也不會留我到現在。」

　　「嘖嘖，若讓教主聽到這句話，真不知他做何感想。」大概不僅是酸味沖天而已吧，寰宇奇藏如此想著。

　　認萍生聳聳肩，自顧自地道：「自然是隨便他怎麼想，南宮若想耳根清靜，一開始就不該把我叫到這兒來。眼不見為淨不是更好？」

　　想到那日他與南宮不歡而散，接著就是數月未見，而這當中也不曾聽聞陸邴侯有再受到南宮的任何威脅，多少是鬆了口氣，放下心中沉甸甸的大石。本來以為自己的悶不吭聲可以稍微的矇騙打混，將兩方大戰推遲一段時日，反正就讓南宮誤以為他已答應了條件也罷，只要確保了人質沒有生命危險，言而無信這種事也只不過是家常便飯，一回生二回熟。

　　沒料到，清閒的日子都還沒過足癮，南宮指令下達，砸碎了自己如美夢般的計畫不說，竟然還厚顏無恥的要他打理一切。

　　照常理說，自己做了那麼多，這翳流教主也該換人了。不過可惜，他對大權在握、你爭我奪之類的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如今反倒是雲遊四海、悠閒度日成了他求之不得的生活。

　　所以理所當然的，他最後還是不爭氣地來到了這理。

　　唉唉……

　　「教主親自邀請，認兄自然是不好拒絕。」寰宇奇藏依舊不忘說嘴。

　　認萍生翻了翻白眼，不禁想起那天兩人幾乎快要呈現對峙的火爆狀態。「上次的事情還未有個結果，我想他八成是以折磨我為樂吧？」

　　「認兄快別這麼說，真要說折磨，我想閣下的威力恐怕也不遜於教主才是。」寰宇奇藏用一種同情似地口氣道。

　　認萍生只得裝作不懂，不慌不忙地結束話題：「罷了罷了，皇甫兄身為翳流軍師，幫著教主說話倒也沒錯，所謂狐群狗黨蛇鼠一窩，這個道理我也明白。」

　　寰宇奇藏倒是欣然接受，笑道：「哈，這會兒讓在下看到首座任性的一面，真是難得。看來只要是有關教主的話題，首座可就免不了顯出真性情。」

　　不然也不會繞著彎罵到了自己也渾然不知。

　　「是嗎……」這話讓認萍生不禁開始自我檢討，不可否認的……耐性是變糟了點，脾氣更是越來越壞了，至於修養不用說，遇上那個人，誰的修養會好？

　　想到這裡，認萍生蹙著眉峰，一派思索般的冷靜，一股勁地卻幾乎快要折斷手中的筆。

　　寰宇奇藏哪裡看不出，忍不住開懷地笑了出聲，隨後才鬆了一口氣：「能看到這樣的首座，老實說在下心中十分欣慰。」

　　想起前陣子兩人見面時那樣的劍拔弩張，不用說南宮一樣的冷硬強勢，認萍生似乎也隨時都有可能豁出性命，然後拚個魚死網破，讓一干子人無辜地夾在中間，說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但最令他佩服的，是兩個人走到了這當口居然還能達成共識，讓這次出兵得以快、狠、準地，以迅雷之姿捲入中土。

　　他實在無法明白，對認萍生而言，能夠讓他做到這一步而從不為自己所求，那麼究竟什麼才是他想要的？

　　平凡，簡單，天天過著閒適的日子？

　　還是和平，無所謂殺伐血腥的太平生活？

　　又或者，這些其實都不是……

　　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認萍生，寰宇奇藏才想起他來的真正目的，道：「現下首戰告捷，教主下令擺宴慰勞眾教員，趁著敵人都還在收拾殘局的空檔，今晚可以好好休息，養精蓄銳。現在時辰也差不多了，認兄何不到外面透透氣，享受一下美食美酒？」

　　「不了，對你們來說是美食美酒，但對認某來說可比毒藥毒酒還要來得毒。」說著，認萍生起身往門口走道：「好意心領了。」

　　「認兄要出去？」自從對方不情願地被請來此處後，多日足不出戶，如今一反常態，令寰宇奇藏不禁訝異。

　　「呼呼，我說不飲酒作樂，但可沒說不出去透透氣。軍師也是個大忙人，就不用在這裡與我瞎耗了。」

　　隨性地招了招手，認萍生就這樣漫步出了房門。

　　憶起前日翳流的主動出擊主要是勝在無聲無息、出其不意，再加上是第一場兩方交戰，士氣高漲不衰。

　　目前雖得知中原各派門皆退守忠烈府，想以此地為主力，但他相信對方的戰略絕非如表面般的簡單，這場浩劫絕非僅如他眼中所見。

　　隨意地走著，身後喧鬧交雜的聲音越漸消弭，彷彿他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一處世外之境，大地瞬間寧靜無聲，只剩腳下每一步所發出的清脆窸窣聲。

　　十分的清晰悅耳，宛如有種引人記憶回溯的魔力，讓從前的種種，此時竟是歷歷在目。

　　他忍不住閉上了眼，迎著涼風拂面。

　　釋懷，或許只是一個轉念間。即便他知道有許許多多的事，他無法真正的釋懷，但只要能短暫的遺忘，對他來說已足以鎮痛了。

　　若想忘便能忘，這也不似他慕少艾的人生了……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風無聲無息地停止，於是他終於睜開了眼。

　　從未想過，印入眼簾的竟是那許久未見的熟悉身影，那抹背影……

　　而這樣突如其來的碰面，多少還是令毫無準備的他內心一震，一時間尷尬地說不出話來。

　　「你……」話雖如此，但若真要隱藏內心，他也絕對是個箇中好手。「教主不在廣場陪著眾教員飲酒作樂，跑到這偏遠之處，莫非是壞事做多了，喝酒享樂不夠踏實？」

　　南宮聞言，緩緩地回過身，臉上卻絲毫不感詫異，告誡道：「萍生說話還是一樣得理不饒人，小心樹敵無數。」

　　「唉唉，天知道認某最大的敵人是誰。」認萍生只好故作無奈，嘆道：「教主也不是個把月沒見我了，不用如此誇張。說吧，不是有事才來的？」

　　「怪了，先來的人不是本座嗎？」南宮一臉狐疑地道：「難道不是萍生有事相找？」

　　「……既然教主無所事事，那認某告辭了。」說著，認萍生轉身便走。

　　「慢著。」

　　他沒有出聲，但人卻已停下了腳步。

　　「本座心中有個結，需要萍生解答。」

　　「認某不是事事都能為教主解答，況且教主要的本就不是單純的解答而已。」不願再拐彎抹角，認萍生直截了當地問：「南宮，你是想試探什麼？還是想從中證實什麼？」

　　南宮一聽，簡直就要忍不住鼓掌，彷彿天下間再也沒有人能如此的瞭解他。「萍生若再這麼猜下去，本座估計這輩子都無法放你了。」

　　「我不猜，你便會放了我嗎？」這話聽得他實在氣惱。

　　南宮一笑反問：「萍生這是明知故問？」

　　知道再繼續這個話題也是白搭，認萍生索性將話題拉回，問道：「說吧，你想要知道什麼答案？」

　　南宮聞言只是一笑，久久後才道：「即使萍生一開始極度不願，但做的卻比任何人都還要快、還要絕。」

　　不論是一開始的殺人滅族，還是後來的剿崑派、掃滄部，直到現在的逐鹿中原，哪一項不是在他認萍生的眼皮底下完成，又哪一項不曾經過他認萍生之手？

　　「所以，教主現在是在懷疑認某了？」認萍生輕笑。

　　南宮一聽，卻是不答。

　　「若非認某從中周旋，暗裡調度，否則一切不會這麼順利。是嗎？」見對方不做表示，他又繼續道：「不知是教主太低估了自己的實力，還是把敵人想像的太過艱難？」

　　「本座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可以無視於天下任何事，但從來不曾低估過萍生你。」這話，南宮說的一字一句，既肯定也不容懷疑。

　　「唉呀呀，如此坦白直接，教主是希望我回答什麼？」認萍生淡然一笑，反而冷道：「是知無不言，誠實以對；還是遂你之意，陽奉陰違？」

　　「萍生想怎麼做？」將問題丟回，南宮的意思卻十分明白。

　　「這一切才剛開始而已，教主設宴犒賞眾位教員，不也是一種誘敵之策？想藉此故意釋出輕敵之舉，看看對方虛實？」看著南宮越發愉悅的神情，認萍生繼續道：「我想，還是有部分的教員在暗處伺機而發吧。我說的對嗎，南宮？」

　　「中原之所以能夠成為武林中樞地帶，相信必定不只如此。」南宮不掩自信的道。

　　「很好，看來教主已成竹在胸。那麼接下來要如何做相信也不用旁人多事了，認某這就告辭。」說完，認萍生故作尊敬地抱拳長揖，下一步轉身拔腿就跑。

　　翳流首座好歹也堪稱算無遺策，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不算，南宮就像早已料到一般，在後頭不慍不怒地道：「這場仗，萍生可得看到最後。」

　　「……為什麼？」硬生生地停下，認萍生不禁納悶了。

　　「因為關乎你的自由與否，身為當事人怎可以缺席？」南宮就像在說一件茶餘飯後的事一般輕鬆。

　　認萍生轉身望向對方，冷笑道：「若我執意？」

　　「那……」南宮忽然也跟著一笑，似乎毫不驚訝對方這樣的回答。

　　「等等，你不用說了。」認萍生見狀心覺不妙，只得趕緊抬手制止對方接續。

　　「哦？」

　　「算了，遇上你這個人，認某也無所謂老是投降了。」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他也是懂的。「我可以告訴你，你的疑心是對的，對方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剩下的，你自己惦量著吧。」

　　有說等於沒說，真假摻半的，反正自己先坦承絕對會比某個沒人性的傢伙先開出條件來得簡單應對。

　　正當他算盤打得挺響的同時，停在半空中的手卻是冷不防地被對方一整個握住手腕，隨後猛地一拉，就在他還在閃神之時，人已落在對方懷抱裡。

　　這下，他連抗拒都來不及施展了……

　　「喂……你……你不會以為我在示好吧？」認萍生忍不住嘀咕，抱得這麼緊，掙也掙不開，貌似他們還沒有和好吧？

　　會給予南宮忠告，也不過是對事不對人，該他做的，該他說的，他不會逃避。

　　「不，本座的首座向來不與人低頭，雖然嘴上圓滑心裡卻是極為好強，所以更別說言語示好了。」南宮理所當然地道。

　　「…………」少來，到底誰是誰的？認萍生不禁白了一眼。

　　「到了這時候，萍生總該氣消了吧？」一字一句地貼在認萍生的耳邊，濕潤的氣息彷彿就像帶著熱度的掌心，在對方敏感的頸邊輕拂。

　　認萍生只覺得渾身一顫，恍如全身的力氣就要被抽離，不由的猛力一推，想讓自己退離那人的禁錮。

　　然而，這樣的力道，這樣讓人不容忽視的強勢，認萍生意識到自己若是掙扎，換來的可能也只是對方更加的強硬與更多的征服欲望，那麼……豈不是徒勞無功外加還要賠上了自己？

　　思及此，他忽然迎上對方，目光微閃地道：「南宮，我們來打一場如何？」

　　南宮望著對方，神情略顯疑惑，反問：「萍生的無理要求，本座難道非得答應不可？」

　　「你一定得答應。」認萍生嘴角一勾，已不似先前那般的冷漠。

　　「為何？」

　　「認某承諾過的事情，教主難道記憶變差了？」

　　「……本座記得。」那一次，令南宮記憶猶新。

　　雖不是花前月下，氣氛美好，但至少很多很多事情都還未發生……

　　「很好。」認萍生一笑，隨後身形一晃，順手在樹叢邊抽出兩根極長的樹枝，並將其中一支往南宮身前一拋。

　　南宮隨性地伸手一接，把玩了一陣後，才將樹枝過長的部分折下。

　　長枝雖是又細又窄，一凹則斷，但若伴隨著渾厚內力所夾帶的風勁，卻是殺傷力十足，半點大意不得。

　　「咻」地一聲，長枝揚灑揮舞，陣陣的風聲更是劃破長空，直奔暗裡雲霄。

　　不知何時開始，疾風靜了下來，月光獨照，大地落入一片萬籟俱寂。

　　認萍生的手早已無聲地向前舉了起來，而他手裡的樹枝也同樣筆直地朝向前方，不偏不倚地對應著南宮手上那蘊含豐沛內力、足可比擬絕世名劍的堅硬枯枝。

　　相同的武器，相似的起劍式。兩人同樣不動如山，一句話也未曾開口。

　　忽地，大風起兮，落葉勁走飄飛，滿天紛亂地幾乎快要掩蓋兩人視線。

　　認萍生見狀，瞬間搶先出手。

　　「看好了！」

　　吆喝聲未到，認萍生隨即旋身低掠直擊南宮下盤，手上枯枝一轉，竟是沿地揮掃。

　　只見南宮輕身一翻，身形變換，枯枝已朝下承接。

　　認萍生卻是想也未想，一手撐地借力，不過眨眼間身軀已跟著彈開，這時手上長枝更是順勢地朝著南宮所在的方向斜削，既快速又俐落。

　　兩方頓時兵刃交擊，眼看就要應聲而斷，不料兩人卻十分有默契地在下一刻收勢向後。僅須臾間，大地又回歸一片寧靜，風停葉落。

　　南宮不禁冷笑了一聲，讚道：「本座已許久未曾遇到過像你這般的對手。」

　　「哦？」認萍生拍了拍身上塵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南宮絲毫不吝於解釋，道：「在使招的同時，你已經想了幾種對策，在我回擊的同時，你依然有辦法臨危不亂，配合我的攻勢變換你的對策，即使你無法勝我，但若時間延長，未必不會對你有利。」

　　「呼呼，照你這麼說，教主是要認輸了？」認萍生大方樂意地道。

　　南宮搖頭道：「本座若認輸，倒是對不起萍生了。」

　　「什麼？教主對不起人的事這麼多，這樁還算小的。」認萍生十分不滿，心知這樣下去絕對無法靠近南宮，索性將手上的長枝一扔，開始近身攻擊。

　　南宮見狀，也不再使用武器，將來人的手腕捉向一邊，笑道：「看來萍生始終耿耿於懷。」

　　「廢話！」認萍生不自覺地氣急敗壞，彷彿這輩子練就的耐性與修養，都在這剎那間消耗殆盡。於是接著運足內力的手也跟著一掌拍下。「騙人的本事向來認某最高，怎麼這次就讓你……」

　　邊說著，又是一掌。

　　「讓我騙了？」南宮接著道。

　　「就讓你……」說到此，又是一掌，然而未說出口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來。

　　再也顧不了什麼矜持，認萍生只是咬著牙，揮開手腕上的阻撓，一拳接著一拳，把對方的輕鬆阻擋全當作視而不見。

　　兩人始終僵持不下，誰也未佔上風，也沒有誰打算開口認輸。隨著時間逐漸流逝，耐性消磨，原本含招帶式的動作漸漸變了樣，拳來腳去竟變成了胡亂扭打。

　　對於南宮一直以來的漠不表示、避重就輕，認萍生只覺得自己憋得就要氣爆了，就算不慎踉蹌一摔、痛不欲生他也無所謂，他只想發洩，只想不顧一切的洩憤，所以認萍生想也沒想，全然不管東西南北地往對方身上死命撲了上去。

　　「萍生……」叫著對方，南宮不再閃避。

　　就這樣，兩個人連拉帶扯地雙雙倒下，在草地上摔了個緊實。

　　「……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嗎？」認萍生微喘著氣，望著對方質問道。

　　心中的苦痛他不能說，也不願說。揭露假像之後的真實，曾讓他猶如落入地獄般不斷地受盡煎熬折磨，即便數日過去，甚至數月、數年，就算傷已痛過，血已流乾，時間也無法沖淡那早已深刻的痕跡。

　　而認萍生表情所流露出的種種，南宮又豈會不知？

　　「不，你不滿意。」認萍生冷笑著搖頭，伸手拎著對方衣領又道：「你若是滿意，現在人也不會在這裡。統一了西苗還不夠，現在的你要取的是天下，所有反對你的人都是你的敵人，你都要毀滅掉。你曾經說過人心是貪的，沒有止盡的，那麼天下之後呢？你還要什麼？還想要使什麼手段啊？」

　　「別說了。」將認萍生的手腕一拉，南宮跟著出聲打斷。

　　被握住的手頓感疼痛，認萍生不禁惡狠地瞪著對方，固執地還欲發話：「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憑……」

　　話還沒說完，餘下的已被淹沒在一陣強勢激烈的熱吻之中。

　　倏地，狂風吹起，捲起了零星點綴在草地上的片片枯葉。

　　風聲，喘息聲。

　　月光下，映照著兩人翻動的身影。

　　不知不覺間撩撥開的衣襟，如魔力牽引般探入的指尖，讓人幾乎以為每個觸碰，上面都沾盡了翳流之中效用最快的麻藥，足以令人迷醉、暈眩，而後再忘了如何思考。

　　彷彿就在這麼一瞬間，這裡已不是兩方勢力交戰的戰場；恍如就在此時此刻，他睜眼所見的世界，全都變了。

　　他如今才發現，原來在他的內心深處，是多麼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唉呀呀……」

　　想不到就連自己，也開始對自己這種投降的態度束手無策了呢……

　　聽聲，南宮卻是停下了接續的動作，起身望向了對方。

　　「又一次，你趁人之危。」目光迎上，認萍生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要埋怨一下。

　　「哦，萍生不想要嗎？」

　　「面對如豺狼虎豹的南宮教主，不想要也得要，反而是想要不能要，絕對不能要。」尤其是對現在的自己而言。

　　南宮一聽，低頭吻了吻對方的額，輕笑道：「萍生後悔了嗎？」

　　「呼呼，我是後悔了，只是我的手邊只有毒藥、補藥，還有不少強身健體的藥，但就是沒有後悔藥。」說到這，認萍生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南宮不禁笑了，他懂認萍生的意思。即使對方說的話有著這麼一絲的無奈感，但比起先前那混沌不明的曖昧情感，那想盡辦法想要深藏著的心，終究是清晰明白了許多。

　　原來他們之間，也已走到了這一步。

　　「南宮。」

　　「嗯？」

　　「答應我，不要再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在本座的身邊，萍生過的很痛苦。」遲疑了一會兒，南宮才道。

　　這句話，說的是肯定句。

　　「痛苦嗎？」認萍生苦笑著反問。「也許我自己對這些苦中作樂的事早已食髓知味，分不清楚到底該往何處去。明明不屬於這裡，卻仍放任這裡的一切絆住腳步，然後隨波逐流。」

　　「到現在……萍生還想著離開嗎？」

　　認萍生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

　　到了這個時候，他什麼也說不準了。

　　南宮只能沉默著。

　　「所以啊南宮，答應我吧。」認萍生淡淡地道，神情彷彿就像在說著別人的事一般。「否則接下來，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本座明白了，從現在開始，出征中原的事萍生不需再插手，自然也不會再要萍生出任何主意。這樣，可以了嗎？」

　　「哈，教主如此爽快，反而令認某膽顫心驚了起來。」

　　「嘖嘖……」這下換南宮搖了搖頭，故作不悅道：「看來翳流最難伺候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認萍生。」

　　「哼哼……好說好說。」一聽，認萍生不禁白了一眼，心想這人該學的不學，自己的糟糕口氣倒是學了個十足像。「不過既然得到教主首肯，那麼……」

　　話未說完，他望著對方丕變的神情，也同樣止住了話語。

　　「南宮？」

　　「嗯，有動靜。」

　　果然，從營帳的方向處可隱隱約約聽到眾人紛紛傳出的呼喝聲。

　　「來人！有刺客。」

　　「快！快追。」

　　緊接著，便是一連串吵雜及兵刃交撞的尖銳聲響。

　　然而就像是有人主導一般，才不過一會兒的時間，馬上又歸於平靜。

　　直到聲響不再，認萍生才問道：「教主看起來老神在在，想必是有了萬全之策。」

　　「萍生想知道嗎？」南宮一臉神秘道。

　　認萍生搖了搖頭，忍不住白眼道：「才說不插手，教主的記憶力看來果真是差強人意，有閒時間胡說八道，還不如去看看釣到什麼大魚。」

　　南宮淡笑，神色卻像是不以為然一樣地道：「只怕萍生要失望了，笏政這個人雖不機敏也無智慧，但並不是糊塗之輩，來的人若非能人死士，視死如歸，那麼一取中原的樂趣不就減少了許多？」

　　好狠……認萍生臉色不禁一陣青一陣黑，心下也知莫可奈何。「所以，你這次的佈署用意只是為了試探？」

　　即使如此，忠烈王採取的是主動試探，而南宮卻是施行他的一貫作風，在被動之中時時隱藏著反擊、殺機。這樣下去，笏政真能不吃虧嗎？

　　南宮望著對方隱約陷入沉思的面容，不著痕跡地輕笑道：「哈，萍生多費心思了，看來是置身事外的不夠徹底。」

　　兩人一前一後地不過走了幾步，隨後南宮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回頭問道：「還是……萍生心裡著實放不下呢？」

　　一句話，令認萍生幾乎全身一顫。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他只覺得自己茫了、醉了。

　　心魂像是被抽離了、潰散了……

　　放不下嗎？他心中無數個反問自己，是放不下嗎？

　　「不是……我不是……」認萍生不禁淡淡低喃。

　　反正自欺欺人這種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就姑且讓他自我催眠一下吧。

　　笏政心中雖有算計，但南宮畢竟也不是省油的燈，如此下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甚至是兩敗俱傷也不無可能……

　　呼呼，這樣下去，說好兩不相幫的自己，到最後只怕是撇得清關係才有鬼吧。

　　回到眾教員駐紮的營地，認萍生才一腳踏入營火範圍，便看到塵土上滲流的黑色血水，另一旁，是幾具黑衣人的屍體。

　　服毒自盡……

　　看來南宮所料不錯，掌握自己的能力，更不忘展現自己的權力，但對於他派勢力，想必他的認知也絕對不亞於自己。

　　只聽南宮悠悠說道：「笏政的影響力果然不容小覷，江湖上有這麼多能人義士願意為其賣命。」

　　「教主也不必眼紅，認某相信翳流之內不難找出這樣的人。」認萍生一臉的不真誠，姑且安慰道。

　　「哦，這樣的人有包括萍生嗎？」南宮倒是十分認真地問。

　　認萍生不禁嘴一撇，道：「怎麼，教主這麼希望認某到處賣命？」

　　南宮笑而不答，神情甚是愉悅。至於問題的答案會是什麼，自然是不言而喻。

　　「教主，時辰到了。」寰宇奇藏忽地上前道。

　　「嗯。」南宮輕輕一應，回頭問道：「萍生是要與本座一同，還是留下？」

　　「自然是留下，好歹你在這裡還是要留點兵力的。」認萍生給予中肯建議。加上他其實一點也不想介入。

　　沒想到南宮卻道：「不，這次本座決定傾巢而出。」

　　「南宮，毫不保留的態度並不像你，還是……你有其他對策？」認萍生不由得疑心起來。

　　南宮只是輕笑著搖頭，並未正面回答，僅道：「萍生留下也好，本座會派幾員手腳敏捷的留守，隨時給予照應。」

　　認萍生一聽皺眉，道：「認某並不需要，教主難道不信我有自保的能力？」

　　南宮點頭，正色道：「信，那不然萍生就當本座是擔心你會傷及無辜好了。」

　　「你……」

　　呼呼，好樣的，君子不與小人鬥嘴。

　　南宮臨走的時候，認萍生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覺得這樣的決定下的好似太過倉促，太過草率，對向來深謀遠慮、小心行事的南宮而言，與他的行事風格嚴重不符，相較之下，彷彿事有蹊蹺一般。

　　說來說去，就是葫蘆裡不知賣什麼藥。

　　「唉唉，閒人該有閒人福，怎麼就這麼不懂得享受呢？」

　　暴風雨前的寧靜，他並非不明瞭。但早已將不干涉這話說在前頭，他又該以什麼立場介入？不知這樣的日子到底過了許久，他也從未忘記自己身在翳流的理由與任務。如今選擇兩不相幫，在情在理已是退到了最底線，他絕不希望南宮凱旋而歸，因為這樣的武林將是風雲變色、永無寧日，但心中另一個聲音卻還是希望他能全身而退。

　　「呼……」不自覺地，又吐了幾口煙。

　　自己會不會因為煙癮太大而提早進了墳墓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從踏入翳流之後，手上這只煙管更是無法離身，變成了他排解心煩的依賴品。

　　但說來心煩，實際上不也都是自找的？只盼事情能及早順利畫下句點，別的不說，兩方人員都能相安無事更好。

　　猛然地，天際劃出一道懾人紫電，隨後更是伴隨著轟天巨響，跟著一連串駭人紫痕，彷彿就要將眼前的黑幕撕裂。

　　這樣的天然景象，認萍生不是沒有見過。但是在他的記憶之中，有人曾經告訴過他，天象若是出現突來的異變，狀不尋常，那麼便是有所來由。

　　『若是終有這麼一天，南宮按耐不住了，一舉殺伐東進，我希望你可以就此放棄計劃，遠走高飛。』

　　『理由是什麼？』

　　『若是最後都得死，我也要與南宮同歸於盡。即使要犧牲再多的人，我也在所不辭。行軍作戰貴在神速，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所以只有一次的機會，我絕對要把握！』

　　『笏老你……』

　　『記得，時令已至，所以你千萬別跟來……』

　　什麼時令……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忽然間的雷電交加，會令他如此的不安？

　　笏政當初所說的，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若真是天災是人禍，如此難以測度的南宮，如此難以掌握的氣候，只有笏政一人又豈能成功？

　　除非……

　　「首座、首座。」

　　認萍生恍如未聞一般，怔怔地望著不知為何的遠方，直到視線緩緩凝聚。

　　「首座，雨漸漸地大了，趕緊到帳內避雨吧。」

　　雨水滲透衣裡，認萍生渾然未覺，心中卻沒來由地一緊，隨後一個箭步地衝向那人，並捉著對方的衣襟道：「快走……」

　　即便南宮只為他留下一小部分的兵力，但是在戰場上，多一個人就代表了無數的力量與機會。

　　「這、這大雨天的，首座要上哪？」來人一臉狐疑，卻也是不由得焦急起來。「若是冒然出去，教主會……」

　　更何況，現在是危險萬分的兩軍交戰時刻啊……

　　「別說了，去南宮那裡，快！遲了就來不及了。」

　　任由風雨吹打在身，認萍生不知道自己究竟狂奔了多久，久到連雨聲漸輕了也渾然無所覺。細雨綿綿，落在肌膚上的觸感卻像是一根根針般，不斷地傳來陣陣刺痛。

　　印象中，自己從未如此的用盡全力奔跑過。或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明知不跑的結果會更圓滿、更符合眾人期望。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無法將那個人徹底地拋開。

　　只見沿路的景象越來越不對勁，越來越令他心驚害怕，深怕一個不及，一個鬆懈，他所擔心害怕的事情就會成真。

　　天象異變，然後引發大地災難，如此艱難的事情，除了那個人之外，還有誰能做得到？

　　而他，竟然接受了笏政的請託……

　　於是，崩壞的大地，凌亂飄揚的塵土，他見到了。

　　殘破不堪的景象，受傷的教員，血淋淋的痕跡，甚至不見屍骨的剝奪，都真真實實地呈現在他的眼前，伴隨著尖銳刺耳的呼喊聲，彷彿像在宣揚著對方的勝利。

　　「教主！」

　　「教主、教主！」

　　什麼名字，他此刻卻聽不清楚了，腦袋裡嗡嗡作響，幾乎就要掩蓋他的所有思考。

　　艱難地踏出一步，遠遠地，他看到寰宇奇藏一動也不動地佇立在一旁，而他的腳下，正是方才山崩地裂後的痕跡，而當他再靠近，印入眼簾的是那一道道錯動崩壞的裂痕，往下更是深不見底的陡峭山溝，以及散落在四周的巨大碎石。

　　飛沙走石之後，漫天飄忽的灰塵充斥其中，耳邊盡是眾人無助的呼喊聲，他看不清四周人的臉，也算不清究竟損失了多少人。

　　他只知道，一眼環顧望去，唯獨見不到那人的身影。

　　「南宮……」

　　他怔住了，全身更是無法控制地顫抖了起來，他只覺得忽然間雙腳不聽使喚，想再靠近，卻沉重地想走也走不了。

　　耳邊一聲聲叫喚都還清晰地環繞著，這要他如何不信……

　　「騙人……我不信……」

　　彷彿呼吸都將被奪了去，撲天蓋地而來的恐懼地令他頓覺得氣空力盡，站也站不住。

　　「你非信不可，這就是事實。」

　　身後驚人的話語一經道出，緊接著四周就像早已遭到埋伏一般，迅速地湧出了數名武林人士。

　　這些人的來歷想也不必想，肯定是忠烈府為了要對付翳流的東進而大肆招攬下來的能人義士。

　　「來人，給我圍起來。」

　　心猛地一揪，是了，認萍生十分地清楚明白，這是帝獒的聲音。

　　所以……他還是沒有猜錯。眼看著早已無力抵抗的眾人在滴水不漏似地團團包圍之下，他不禁轉過頭，望向那歲月累積卻不染風霜的精明眸子。

　　的確……他忘了，怎麼可能會相安無事，他怎麼可以妄想……

　　「果然是你，笏政。」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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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

67樓發表於: 2011-07-05 20: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式刀：

感覺就像是繞了地球一圈後才來回言那樣的久，真是不好意思！
如果這兩人不來點陰謀論就太對不起當事人及各位看官的智慧了呀！
我一直想寫的就是真正的王者不會因為感情而放棄握在手中的霸業，所以他會利用，他會哄騙，但是他也的確是喜歡，是有愛的，我相信這點現在應該很明顯了才是~~~
只是立場有時候就是造就了許多衝突。
但也不見得不能並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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