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3【殤書】不是人間離別人【作者還活著又爬回來了，更了斷層之前的很多章至63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13【殤書】不是人間離別人【作者還活著又爬回來了，更了斷層之前的很多章至6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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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龕琴殤

死的那是你，你是你哥哥。

級別: 天使

UID: 68741
精華: 0
發帖: 613
威望: 4 點
銀兩: 62467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一頁書、藏鏡人、南宮恨
王道: 殤書日月網恨史藏
牆頭: 牆頭三千任我爬……
配偶: 可以娶赫蒙少使嗎！
座右銘: 蒼天有盡，我願無窮。
注冊時間: 2010-06-04
最後登錄: 2023-02-23

鮮花(474)

60樓發表於: 2011-09-13 22: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已是黃昏時分，創世者腳步穩健如風，踏在鋪滿落葉的山路上。
    ……鋪滿落葉？
    現在分明不是落葉時節，怎會滿山的樹都已成枯槁，而落了一山凋零、楓紅如血？
    創世者放慢腳步，本能地警覺起眼前的異象來。
    小心翼翼地前行片刻，沒有發現異常的響動，卻只遇到了一棵被風摧折的枯樹攔路。
    隨意一瞥，創世者立刻明白了異象的根源。
    那斷樹外表與一般枯樹無異，但樹心已經發黑朽爛。
    這些楓樹，生前定是被人以靈力養護著，不知節制，可著勁兒瘋長，耗空了自身元氣。待護持的靈力一撤，便紛紛枯死了。
    “爲了維持這楓紅的美景，竟做出如此違背天理循環之事，真是癡人。”
    創世者搖頭一歎。眼前，卻好似隱約浮現起一山楓紅正盛的畫面。
    行至山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他本習慣了露宿荒野，但畢竟是剛剛身受刀刑，縱然已經為自己簡單療傷，背負愛徒尸首，幹了一天路，仍覺不支。
    所以，他很自然地走入眼前的庭院，想借宿一晚。
    門沒有落鎖，卻是無論怎麼敲門呼喊，都無人應聲。
    摸了摸門閂上的落灰，已是厚厚一層。
    心下略一思索，推門而入。
    借著最後一絲隱微的天光，創世者端詳著眼前所見。
    並不破敗，也不荒涼，只是給人一種很蕭索的感覺。
    前庭十分清淨，庭院一隅，栽著幾棵修竹，倒是比院外的楓樹幸運許多，還生得節節淩雲。
    一旁的房簷下，擺著一個大大的銅盤，盤中零落地滾著幾顆乾癟的菩提子，大概是曾經的主人晾在此處陰乾的。但如今，已不知被山中的什麽鳥兒啄食。
    夜風漸起，於是他推開門，踏入內室。
    慢慢地行走著，創世者更加堅定自己的判斷。
    這裡的主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也許是某位出世的隱士曾結廬於此，卻因此踏上了終南捷徑，於是拋棄陋室，重登廟堂；
    也許是某個富家公子一夜風流，金屋藏嬌的別院，而後人老珠黃、物是人非，便一同廢棄了；
    也許……
    此處的主人，已經永遠不會回來了。
    否則，又怎會如此殘忍地棄那一山鍾愛的楓紅不顧。
    先是寵著、護著、百般呵護，待它們漸漸習慣了這般關愛與照顧之後，又陡然將一切恩寵，全數收回，連一絲掙扎的餘地也不留。
    看來好似是要它們自生自滅，但誰人看不出，除了在絕望中慢慢死去，可還有其他選擇？
    這定然……也不是他所樂見吧。
    創世者輕輕歎了口氣。
    一間一間走過書房和居室，他沒有興致去細緻探討別人的私生活，雖然他對這裡的主人，還有一絲興趣。但畢竟還是歇息療傷為要，明日還要繼續向耶摩天而去，為愛徒尋找一線生機。
    終於找到了一間像是客房的房間。
    簡單打掃了一下落灰，將截顱尸身安放在房間角落。
    那裡本有一個書櫃，可惜無論是多么古老珍稀的佛經，他都是看不上眼的。
    坐在床上，試圖調息療傷，背上尚未癒合的傷口，隱隱痛了起來，而且還有蔓延加劇的趨勢。
    依稀記得方才一路走來是見到丹房了的，創世者於是起身，一路強撐著走了過去。
    很幸運，丹房里不但有各種珍稀藥丹，連草藥也是一應俱全。
    配了一方藥服下，又取了一些外敷，傷勢已緩和了不少。他對自己的醫術從來都有自信。
    返回客房，簡單調息之後，便躺下準備休息。
    海藍色的錦被，很軟也很暖，似乎一點也沒有受潮發黴，漾著一股很熟悉、很熟悉的氣息。
    創世者沒有多想，很快合眼睡去。
    好溫暖。
    好像……有人在抱著自己，好像那溫度是從他的胸膛傳來一樣。
    他半合著眼，似睡未睡，似醒未醒。還聽得到夜風擦過窗櫺的聲音。
    清晰地感到，很規律的起伏，是……他的呼吸。
    “睡了？”
    好溫柔的聲音，就像一片羽毛，輕飄飄地落在耳畔。
    半開的眼中，只是隱約看到，灑落在自己頸項上，一直垂落到胸前的，一襲湛藍的長髮。
    初春的夜晚，還是有著幾分寒意。
    伸出左手，覆上自己冰涼的手。
    那樣炙熱的掌心，他懷疑他是不是將太陽的溫暖都藏在手心裡了。
    那……右手呢？
    對了，右手被自己枕著。
    “好涼。”聽見他喃喃自語著，“氣虛的人，才會手涼。”
    “要……好好照顧自己呀。”一絲調笑，一絲真切的語氣，為何會惹得自己眼眶泛酸？
    雙手被握著、暖著，一瞬間，他竟不希望被放開。
    他不再說話了。
    一呼一吸，分外平穩。
    他甚至聽得到他的心跳聲。
    但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坐起身來，默默注視著顏色暗淡的床幃，創世者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忘了很多、很多事。
    比如，他想不起在被九大奇人圍攻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比如，他想不起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
    比如，他想不起夢中的人，究竟是誰。
    那個人……是誰呢？
    那個有著藍色的長髮、溫柔的聲音和炙熱的手心的人……究竟是誰呢？
    明明是很熟悉的感覺。
    但是……爲什麽想不起來了？
    爲什麽……會忘了呢？
    突然……覺得好冷。
    仿佛剛才，自己的身子真的被人擁著，自己的雙手，真的被他放在手心裡，慢慢地暖。
    一瞬間，夢醒了，不在了，所以他覺得……好冷。
    裹著藍色錦被，縮在床角，雙手將自己緊緊抱住。
    手上，仿佛還殘留著夢中那人，炙熱手心的餘溫。

頂端

蓮龕琴殤

死的那是你，你是你哥哥。

級別: 天使

鮮花(474)

61樓發表於: 2011-09-13 22: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長生殿外，一處人跡罕至的角落里，兩條隱約的人影。
    其中一人撫胸弓腰，聲聲乾嘔，另一人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
    “咳咳咳……見、見笑了。”問天敵面色慘白，接過蒼手中茶杯，呷了清茶漱口，揚手令塵土覆上地上一灘穢物。
    “無妨，辛苦聖僧了。”接過茶杯，蒼遞上潔淨絲帕。
    “爲了不露破綻，也只好如此。”拭著嘴角，問天敵露出一絲苦笑。誰會相信無界主問天敵不吃肉喝酒，只茹素飲茶？
    “現在席上該是上了些餐後小點，不如吾去取一些與聖僧來。”方才將腹中嘔空了，需要適當進食一些清淡的東西才行。
    “有勞弦首了。”以他的身法要進入殿中，還不是如探囊取物。況且現在腹中的確空得難受，只喝清茶也是不頂事的。
    片刻之後，蒼已經端著一盤精緻小點回轉過來。問天敵雙指拈起一塊核桃糕送入口中咽下，又飲盡了杯中剩茶。
    轉眼之間，腹中又翻江倒海一般翻騰了起來，急忙起身含腰，竟連方才喝下去的茶水一同嘔了出來。
    “這……”蒼也有些訝異。自己方才已經為他把過脈，身體並沒有什麽疾患，只是因為長年辟穀、猝然進食，一時不能適應才會如此。如果說之前是因為長年吃素的一頁書不習慣酒肉穿腸過，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還……還是算了……”扼住乾嘔，問天敵艱難地直起身來。
    其實連他自己也很困惑。
    雖說自己隨著修為漸進開始辟穀，但也並非完全就不進食。
    而且食用的也不外乎一些小點心，幾乎都是海殤君帶來佐茶的。
    今日是某某人來拜訪送的，明日是他去哪裡哪裡遊玩買的……但都是一樣的精巧可口。
    沒看出來……有什麽差別啊。
    看著蒼手中盤內各式各樣的精緻小點，問天敵更加鬱悶。
    其實這個原因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因為自幼茹素、長年辟穀，單就偶爾進食的茶點而言，一頁書的嘴，很刁。
    其實，真正原因是他吃不了太油膩、太辛辣、太甜、太鹹、太……的東西。不然，一準會吐得花容失色。
    天下第一人、正道頭號領袖、百世經綸、梵天一頁書，居然有一副這麼嬌弱的腸胃，傳將出去，不知要驚掉幾地的下巴。
    爲了維護梵天的名節【？】和自己身為好友【兼保姆？】的責任，海殤君很自然地擔負起這個重任。
    即便這樣，梵天對於茶點也很是講究。於是他不辭辛苦樂顛顛地跑遍東西南北嘗遍各地名吃……
    幸得他對於廚藝還算有那麼一絲拉天分，雖然不能達到嘗一口就立馬知道材料和做法的地步，但是武林先天人的氣勢外加重金，通常可以收買九成以上的老闆乖乖雙手奉上製作秘方。
    於是，笑情山鄉的膳房里，經常可以看到主人在忙忙碌碌的身影……
    其實除了自行製作成梵天喜愛的口味之外，海殤君還有一件獨門法寶。
    雲木香。芳香行散，行氣止痛。
    並不是什麽珍貴的藥材，但是足以代替他熨帖梵天那嬌生慣養的腸胃。
    只要梵天吃得可口開心，所有的努力就沒白費了~
    正在膳房里用力揉麵的海殤君一邊想，一邊無自覺地傻笑。
    如是，長此以往，年復一年。
    一頁書覺得自己足不出雲山，卻能嘗遍天下名吃，真的要好好感謝好友。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腸胃竟然比他還恃寵而驕。
    算了。
    熬過這段日子，以後還是只飲茶就好了。
    問天敵直起身來，轉頭低聲向蒼交代了幾句什麽。
    見到蒼化光而去，才整了整衣領，微揚下頜，負手向長生殿中，瀟灑而去。

頂端

蓮龕琴殤

死的那是你，你是你哥哥。

級別: 天使

鮮花(474)

62樓發表於: 2011-09-13 22: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別飛別飛，快停下來~”
    “唧唧唧唧~”
    “哈哈哈，捉到了哦~就說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啊~”
    “唧唧唧唧……”
    “……眾生平等，你何必如此。”
    “你很無趣哎！”海殤君回頭瞪了創世者一眼，雖然那張一本正經波瀾不驚的面容讓他從來都無可奈何。
    將蟲子關入編好的草籠內，開始得意洋洋地逗弄。
    “唧唧唧唧！”好像連小蟲也看不慣他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臉，張牙舞爪地想示威，反而更遂了那人心意。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
    “怎麼？”左手提著草籠，右手捻著被蟲子啃剩了一半的花骨朵，盤坐在地的海殤君仰著頭，坐在海棠樹下的創世者的面孔，由於逆光，看不分明。
    “你在唱什麽？”
    低下頭來，嘴角掀起不易察覺的輕笑：“是一首小曲而已……你愛聽嗎？”
     “……可以再唱一遍嗎？”為我。
    “嗯。”再次抬起頭來，很認真地仰視他籠在午後暖陽中的身影。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
    “原來是這曲子……難道你也在思慕心上人么？”半開玩笑的語氣。
    “咦？此話怎講？”晃了晃手中的蟲子，眨著一雙漆黑閃亮的大眼望過去。
    “你方才所唱的《詩·召南·草蟲》，不就是思慕愛人所吟唱之歌么？”看著那眼中閃閃發亮的不明物質，不由倒退三步。很認真地解釋完畢，靜等對方的反應。
    “我、我……沒有啦！只是覺得調子悅耳……況且也很應景不是么？”語氣一滯，好似什麽秘密被人戳穿了一樣不自在。
    “這倒是不錯。不過，步懷真，黑蟲將會帶來災禍，不如交與識物之人。”
    “你的意思是交給你咯？”步懷真又搖了搖手中的黑蟲。
    “我會善加處理。”沐流塵點了點頭。
    “我會考慮~如果沒事，我就先告辭了~”完全一副賴著不想給的模樣。
    “好吧，請。”沐流塵有些洩氣。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是幾隻黑蟲可以扭轉天理循環……你說是不是呢？”步懷真走著走著，突然扭過頭來，歪著頭，眨著無比明亮的雙眼，問了一句。
    沐流塵突然覺得眼前之人，言語之間看似玩世不恭，卻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迫人的壓力，只得點頭稱是：“說的正是。”
    “該走了該走了~請了~哈哈哈哈~”一路腳步輕快，眼眸流轉，明亮得像是嵌了兩顆黑色水晶在裏面一般。

頂端

蓮龕琴殤

死的那是你，你是你哥哥。

級別: 天使

鮮花(474)

63樓發表於: 2011-09-13 22: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管理提醒︰ (晏雪) 請在主樓標題處加上樓層數 (2011-09-13 22:19)

    “吾返回定禪天時，梵天已然不見蹤影，只留一紙書信，說是爲了對抗變種燐菌，外出遠遊去了。”凈琉璃菩薩向來慈悲平和的聲線中，也難免隱隱帶了一絲焦急。“雖然雲遊四方或許有利於降低燐菌對於梵天的危害，但吾仍憂心他是否會受其影響而陷入危險，畢竟他如今是變種燐菌的唯一一名感染者，會有何種突發狀況，無人能夠預料……還煩請素賢人為吾留意梵天下落。”
    “嗯……劣者知曉了。以武林之大，要藏起一個人簡直是再容易不過。但是以前輩的心性，定然也不會游至什麽窮山惡水去。而且……菩薩曾提到過，故地重遊、觸景生情可助壓制燐菌之性。如此一來，就可將範圍縮小。不如菩薩先與劣者到前輩可能前往的所在尋找看看？”
    “有勞素賢人了。”
    雲渡山。向來清冷，少了清圣的主人身影，竟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落陽湖。當年多少人以為百世經綸葬身於此，然而梵天總是令世人看不穿、猜不透。
    引靈山。素還真想起當年自己血濺山門。若不是當時前輩于山中傳音鼓勵自己，可還會有今日的素還真嗎？
    七彩雲天。曾經佛門至聖之地，曾經一步一跪爬上山，只爲了換得前輩一線生機。
    八口山。前輩曾在此處數次遇劫，第一次是爲了崎路人，當時連素還真自己也認為一頁書絕無生還可能，沒想到竟有海殤君以奇木轉命術救下梵天一命……
    “……”
    “素還真，你怎麼了？”
    略一沉吟，素還真抬首道：“菩薩，劣者又想到了一處，前輩極有可能前往。”
    “哦？”
    三日前。
    該走了。
    既然是“雲游”，又何必在一處做過多的停留？
    回首相望，一切如初。
    大概是燐菌真的會影響人的神智吧。他初到此處時，還仔仔細細地將書房、寢室、庭院、後山尋了個遍。
    見不到人影，他竟微慍起來。
    從前他每次來訪時，可都是會有人到山門外迎接的啊。
    這般捉迷藏似的舉動……難道是無聊在戲耍梵天么？
    當再一次走進書房，無意中看到桌上一本手記，攤開的紙頁已經些許氾黃。
    觸手是一層厚厚的灰塵。
    他驀然一驚。
    抓起端放在書桌上的鏡子，鏡中一張人面，佈滿豔紅花紋，陌生得好似不是他自己一般。
    燐菌……是啊，吾是在故地重遊，是在借此壓抑燐菌的毒性啊。
    吾在想什麽呢？
    怎麼會以為自己是閒暇來此拜訪好友、品茗對弈的呢？
    好友……早已不在了呀。
    笑情山鄉也已經很久沒有人跡了。
    連山上的楓樹，吾與他最愛的景色，也已經凋零大半了。
    是了。好友不在了，他已經死了，所以才無法出來迎接吾，才無法讓吾尋到他的身影。
    怎麼能……因此就生好友的氣呢？
    對不住，好友。是梵天之過啊。
    不過，好友應該能理解的，是因為梵天身染燐菌，才會變得這般易怒。
    他總是這般……體諒著吾。無論是因為江湖之事蒙災受劫還是失約不歸，他總是不見一絲怒容，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他只是望著吾微笑，那笑容仿佛能包容吾的一切。
    吾也應當體諒好友啊，一如他多年來體諒吾一般。
    又一次望了望鏡中的沾染疲憊的容顏，蒼白的嘴角不自然地上挑。
    爲什麽？笑得不像好友那樣，能讓人見之心安呢？
    雙手一抖，銀鏡驀然滑落。
    在覆滿塵土的地上畫出一道弧線，之後傾倒，蕩起一片塵埃。
    一層薄塵下，鏡中的人影，用顫抖的指尖翻開桌上的書頁。
    “這裡……梵天曾來過。”敏感地捕捉到一絲熟悉的氣息，凈琉璃雙眸淡淡一閃。
    “而且前輩在此停留了不短一段時日，應是幾天前方才離開。”素還真印證了這一判斷。
    “但他如今人在何處，我們又無從得知了。”
    “不如先四處看看，尋覓有何線索。”
    “嗯。”
    一間一間地走過尋過，許久未有人居的山鄉，竟然一塵不染，像是不久之前才有人仔仔細細清掃過一般。
    自然，也將那人停留過的痕跡全部抹去。
    苦覓無果，凈琉璃只好前去與素還真會合。
    書房內，素還真正捧著什麽東西，低頭察看。
    “素還真，吾沒有找到……”
    話未說完，已被素還真抬起頭來打斷：“菩薩，你知不知道一個地方，那裡，開滿了海棠花……”
    素還真……
    凈琉璃……
    佛劍分說……
    認認真真地審視了一遍手中的書信。
    嗯。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
    在信尾工整地落上一行字：“梵天一頁書絕筆”。
    抬頭看了看桌上小小的、青色的瓷瓶。
    該……結束了。
    見血封喉的至極毒藥——孔雀膽，他一出定禪天，便帶在身上。
    爲了防止變種燐菌的擴散，造成更大的危害，梵天一己之身，縱死何妨？
    本來還以為可以和它抗衡得更久。
    但是……他漸漸覺得疲累，漸漸覺得不支。
    所以他決定，在最初的地方，做最後的了斷。
    筑心禪院……就是他記憶中的最初。
    最初，他在這裡居住、修行、研讀佛法。
    返回禪院居住的這幾日，他依舊像當年一樣，晨鐘暮鼓，禮佛誦經。
    在苦境，也曾封山退隱，也曾不問世事。然而這幾日來，一頁書覺得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但是……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是……少了什麽呢？
    他用力地去想。
    打著旋兒飛落的海棠，紅得刺眼。
    頭……好痛。
    算了。
    不要去想了。
    很快……就要結束了。
    究竟少了什麽，此時也無所謂了。
    一頁書伸手拿起了瓷瓶，挑開血紅色的封口。
    還未觸到唇邊，已經被一雙手，輕輕地奪走了去。
    驚愕著，維持著那個姿勢，半晌未動。
    “噗”，瓷瓶輕輕落地的聲音。
    然後那雙手拿起了桌上的書信。
    他愣愣地看著他，眼神一直渙散著，直到他將信從頭到尾一字不漏地讀完。
    “真的是事無巨細、條理清晰啊。”將書信擱回桌面，羽扇輕輕地掃落頃刻落在上面的海棠花瓣。“可是好友，汝是不是忘了什麽事情呢？”
    “……”吾……忘了嗎？
    吾忘了什麽事情？
    ……記不得，想不起。吾到底忘了什麽？
    “好友，汝忘了要替吾報仇啊。”輕柔的口氣，但是感覺涼落落的。
    ……報仇？
    對……好友死了，吾應該要替他報仇才是。
    爲什麽吾……總是忘記呢？
    爲什麽總是忘記好友已經死了呢？
    而且好像一直刻意去忘記一樣。
    因為一旦想起，那殘酷的現實就會將自己的心扎得鮮血淋漓嗎？……
    抬起頭，直視那雙飽含無限溫柔的血瞳。
    “對不起，好友，吾的確忘記了……請好友……不要責怪……”
    “……唉。”
    石桌對面的身影起身，背轉。
    入眼是一片比滄海更加深邃的湛藍。
    “原來梵天胸懷天下，卻獨獨容不下一個海殤君啊……”
    時間……定格了嗎？
    沒、沒有啊。他手中的羽扇，還在寂寂地搖擺；眼前的海棠花，還在簌簌地飄落。
    只是一彈指的時間，卻仿佛過了十個輪回又十個輪回那麼長。
    “好、好友，吾……”
    向那冷漠的背影伸出手去，只觸到一片虛幻、一片空無。
    又是……眼花了嗎？
    明明、明明是那麼清晰的藍色身影，怎麼會一下子像是泡在水裡一樣，溶進了火紅的花色之中呢？
    低頭，桌上綻開的，是比海棠更加豔麗的殷紅。
    “前輩！”
    敲破禪院院門，素還真衝到桌旁。
    凈琉璃扶起昏暈在桌上的一頁書，凝聚聖潔佛氣，緩緩注入他的體內。
    “……好友……”
    很輕很輕的一聲呢喃，菩薩和素還真都沒有聽清，還以為他是在呻吟。
    隨後，眼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水光。
    手邊，一封染血的遺書，還有一瓶被碰倒的、尚未開啟的青色瓷瓶。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