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昏茫間也不知睡過了幾時,奇夢人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倚情天貌似並不在浴室。 d9-mWz(V+
他推測自身待在水中的時間應該不算短,畢竟雙腿已然被魚尾所取代,精神亦是恢復了不少,只是身上還有些酸軟不適。 0YpiHoM
但如此對他而言也已足夠。 ocl47)
這會兒也不著急起身,幹脆躺在浴缸底部,一面靜待體力恢復,一面盯著天花板瞅了起來。 *M&VqG4P9w
瓷磚上精美雕花紋飾伴隨水紋波動好似被賦予了生命搖晃扭曲,自窗口射入的天光將一部分紋理籠在了溫和光線下,於是那被光芒擁抱的部分便被賦予了鮮明色彩。好似稍微一轉開視線,那說不清究竟是什麽的彎曲紋路便隨時都要蛇一般滑走,順著浴室的窗口溜進外面夏日蒸騰的暑氣。 7}'A)C>J;
透過如同色澤奇特的水藻在眼前肆意飄拂的長發,水中所見一切都是那般毫無實感,仿佛身處一場清醒的夢境。 @9uYmkcV
奇夢人就這樣躺了片刻,直到一個不知從何而來恍若螢火蟲般幽綠的小小光點突兀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那點螢芒仿佛在找尋著什麽,徘徊在水面上方閃閃爍爍。 p37zz4
奇夢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被那道光點吸引過去,躺在水底又盯著它看了兩三秒,這才用魚尾撥著水,不怎麽情願地慢吞吞爬起身來浮出水面,向後捋了把濕漉漉的發絲,趴在浴缸邊上將那點奇異的螢火抓握在了掌中。 q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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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你還知道接老兔子的電話啊?!」就在奇夢人的手碰觸到光點的下一秒,聯絡器中響起的熟悉聲線便如驚雷牽帶起回響炸開在了浴室當中,「老兔子還以為你把人家拐走鬧出事來,現在躲風頭不敢聯絡了。」 12tJrS*Z
奇夢人劈頭蓋臉挨了頓埋怨絲毫不以為意,反倒優哉遊哉在水裏擺動起魚尾撥弄出水花,直把平靜水面攪動得「嘩嘩」作響。 A!ioji+{[
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奇夢人的漫不經心,兔爵士在聯絡器那頭聽得氣不打一處來。他想這小子有時候也實在是太過分,好像根本不知道旁人會擔心他,說失蹤就失蹤,抱怨兩句還這樣一副明擺的敷衍態度。看來那晚茄子味的蔬菜汁自己還是太手下留情了,早知就該真餵這臭小子吃點茄子,「臭小子,你有沒有聽老兔子說話?!」 HLSfoQ&)v
聽出兔爵士好似著起了急,奇夢人也算能屈能伸,當即撐著腦袋點頭回應道,「在聽在聽。」轉念卻又假裝委屈刻意嘆了聲,接下來的話音中滿是夾帶戲謔意味的無辜,「不過要說拐人這種事情,光天化日我又豈敢,再說怎麽看也是我被別人拐走,你都不關心一下我嗎?」 k)5_1y
在被倚情天撞見之前,奇夢人的日常起居一直由兔爵士照料,臭小子什麽德行他比誰都清楚,這會兒根本不吃奇夢人裝模作樣調侃的那一套,嘴上毫不留情,「怎麽看也是招惹你的會比較倒黴。」 i,'Ka[6
略做停頓,接下來的話頭兔爵士似乎拿不太準,他語聲遲疑,在聯絡器那頭倒抽口氣思忖著繼續說道,「不過那個倚情天可不像是被你裝了定位還傻傻蒙在鼓裏的樣子。在老兔子看來他好像特意開車繞去了離住處有點遠的藥店,剛才甚至還在我這裏買了雲朵厚片。」 fEj9R@u+h
近期夢魘舉動著實異樣,原本還需要留心找尋,然而最近卻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巨手操縱,一個接一個送上門來,接連頻繁出現在身邊。 t$H':l0
而奇夢人現在既然與倚情天待在一處,那個人會被夢魘盯上也不過遲早之事。 oT|P1t.
奇夢人一直都很清楚他對於倚情天的吸引力究竟有多麽強大,因此在被倚情天第一次撞破倘若浸在水中過久半身便會化作魚尾之時,奇夢人就在勾扯倚情天領帶的同時,悄悄將一枚定位裝置設法藏進了對方領帶側面不易發現的夾縫中。 ;;YcuzQI3
自那之後倚情天並沒有什麽異狀,奇夢人原想倚情天或許根本未曾發現定位器的存在,但現在看來假如兔爵士所說屬實,他也不過是不打算揭破而已。 %R5Com
——可也許這一切只是湊巧罷了。 XatA8(_,5
倚情天個性坦率耿直,不是能夠藏得住心事的人。 ke}Y2sB
如果早有發現,沒道理不來詢問自己這樣做的緣由。 9P7xoXJ@y
奇夢人這樣安慰著自己,試圖讓胸臆間狂亂跳動的心臟平復安定下來。然而昨夜倚情天口中所說的話語此時偏又再度回響在了耳邊,措不及防被記憶中那人說話的神情撥動心弦猝然一痛,呼吸甚至都有那麽一瞬停滯。 MjQ[^%lfL
——我有時候真正覺得你把我當成一個傻子戲弄,這會讓你心情愉快嗎? 0Oc}rRH(C
搭在浴缸邊緣的手五指無意識收緊攥握成拳,奇夢人略略闔眸調整著呼吸,不過一兩秒的沈吟,倏而他輕笑一聲,再開口時輕快話音已恢復如常,「人的心理最為復雜,或許事實也並非如表面所見。時間緊迫,先不說這個。」不著痕跡岔開話題,轉而詢問起了正事,「關於北洲方面的調查有什麽進展嗎?」 A \MfF
好在站在兔爵士的角度只聞其聲,倒也沒看出什麽異樣,這會兒奇夢人提及北海靈洲他倒也沒在之前話題上糾結,沈沈嘆口氣,再來的回應似乎很是無奈,「就知道你這黑心老板一刻也不肯消停。那邊暫時沒露出什麽馬腳,可分明就是怎麽看怎麽不對勁,最近好像又在吸納無家可歸的人,也不知是想要做什麽。」隔了會兒,他又問道,「臭小子,你那邊呢?」 ){+[$@9
奇夢人在水中晃晃尾鰭,與其說是感到困擾不如說是對當下局面興味十足,「被人盯上啦。最近夢魘好像會主動選擇出現在我身邊,而且多半實力強勁,躲都躲不開。雖說能夠快速收集夢魘氣息是件好事,可頻繁高強度的戰鬥,這副軀體可吃不太消。」 Jtp>m?1Ve
「會不會是你小子太招人恨,連夢魘都會選擇性攻擊你。」打定主意不放過任何一個能讓奇夢人吃癟的機會,奇夢人話音剛落,兔爵士便脫口而出,「順便提醒你,倚情天好像已經快到家了,最多不過一兩分鐘。」 cXk6e.Uz
也不知是不是當真被兔爵士先前那句話傷透了心,奇夢人咋聲舌話音半真半假委屈低落了下去,「這麽說可真令人傷心。那就快點說結論好了。」伴著水聲窸窣,奇夢人翻過身來,以一種頗為悠閑慵懶的姿態倚靠在光滑缸壁上,搭在浴缸邊緣的手思忖著輕輕叩擊了兩下被水汽蒸得溫熱的瓷壁,「夢魘的事我要優先處理,還請你繼續關註北洲動向,回頭我會給你加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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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爵士雖說嘴上不肯給奇夢人留什麽情面,到底還是掛心著地冥的身體。可他也明白那個人的性格比誰都倔,一旦決定的事情不管旁人如何去說都無法改變,眼下縱是焦急擔憂,卻也終究是無計可施,也只能試探著詢問道,「你這身體狀況是要怎麽處理,真的不打算讓他幫你嗎?」 0~+NB-L}
奇夢人聞言有那麽片刻的沈默,他的表情黯淡下來,沾著水珠的繾綣軟睫扇動著低垂,蔽覆了瞳中清冷神光,「倚情天身上有夢魔喜歡的特質,相較於一般人更容易被夢魔引誘,我不能讓他陷入這種危險。況且……」 }z%OnP
好似想起了什麽,話頭被沈默挾持在了中途,奇夢人的話音戛然而止。直至貼覆臉頰的發絲尖端顫巍巍凝結的一滴水珠墜落水面,那雙碧瞳才陡然漾起漣紋,如同被那水滴輕響喚醒般,回神繼續把話說了下去,「不用擔心,真要遇上必須他出手應對的時候,我會用上那招。」 3tT|9Tb@
罕見的,兔爵士在聽完他的話之後竟是一言不發,奇夢人並不如何在意,隨口用著調侃語氣發問,「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難道今天的紅菜頭不好吃?」 QN_)3lm
「總覺得你好像跟平時不太一樣,或許是老兔子的錯覺吧。」兔爵士撓撓頭,直覺方才奇夢人的語氣有些奇怪,但地冥向來神神秘秘,這麽一想又好像沒什麽不對。 GSz @rDGY
說話間顯示屏上定位器的紅點已挨近了倚情天住處的門口,明白奇夢人或許並不想讓現在與他同住那人知曉太多,兔爵士匆匆忙忙交代兩句掛斷了電話,「臭小子,我先掛斷了,老兔子可不想當個電燈泡,打擾你們二人世界。」 DO&+=o`"
也就是在同一時刻,奇夢人聽到了樓下大門開啟的聲音。 y@o9~?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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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夢人原想設法問出倚情天繞路的真正原因,哪知好像意識到自己只是去買藥,但回來的時間的確有些晚。還沒等奇夢人開口,倚情天居然自己向他解釋了起來。 G&x'=dJ
倚情天幾乎不怎麽生病,對於醫藥方面的了解基本接近於無,去了藥店看到裏面各類藥品一時間難以抉擇,幹脆多跑了幾家,把沿途見到藥店裏的退燒藥一樣買了一盒,甚至還幹脆順手帶回了其他雜七雜八的內服藥物。 tS\=<T
奇夢人揣著好奇,逐一取出倚情天帶回來的藥看了看——頭疼腦熱、胃腸發炎、喉嚨腫痛……日常能用到的常見病治療藥物幾乎應有盡有,內心不住苦笑了起來。 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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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發燒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倚情天打算開間藥店。 m<FF$pTT
不過這樣一來,定位器的事奇夢人倒也拿準了倚情天現在還並未發覺。始終壓在奇夢人內心的那塊沈重巨石,才總算是晃晃悠悠減輕了不少。 y#S1c)vU
等找到合適時機再同他講吧,這並非欺騙,想必倚情天應該能夠理解。 brg":V1a
奇夢人腦袋上貼著退燒貼,有一口沒一口吃著倚情天帶回來的雲朵厚片,這樣想著。 r=fE8[,
或許是仍在發燒的緣故,他眼下沒有什麽食欲,就連平日最喜歡的雲朵厚片落在舌尖也有些食之無味。 AH&9Nye8
「奇怪,我以為只要泡過水,你就會好起來,可怎麽溫度還是沒降下去?」倚情天不解地嘟囔著,坐在浴缸邊緣,皺起眉間一手舉著體溫計,仰首專註看了會兒水銀體溫計上的刻度。 :O9P(X*
奇夢人身上的熱度並未由於泡水降低。 %{R_^Y8t
聯想起初見奇夢人時那人腹部傷及內臟的創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痊愈的畫面,轉而疑心起溫度計壞了,倚情天不死心擁著奇夢人抵著他的額頭試了試溫度,又將溫度計捏在指尖甩來甩去,再度舉高盯著看了會兒,打算等下再重新為奇夢人測次體溫。 aGPqh,<QD
「沒用的,」不願由著倚情天這麽繼續折騰,奇夢人一面探出手臂,把裝著吃了一小半雲朵厚片的碟子放在浴缸旁的置物架上,一面向倚情天解釋道,「之前不過是療復傷體,眩者的自愈能力不包括發燒,現在也只能等溫度自己降下去。」 sA/,+aM
說話間耳邊一直持續回蕩著智能浴缸按鍵「滴滴滴」的聲響,奇夢人忍不住往擔憂他這樣待在水中會冷因而對著浴缸上加溫按鍵一通猛按的倚情天睨了一眼,「再加溫,眩者甚至要懷疑你想把眩者烤熟。」 paW'R+Rck
倚情天面上沒什麽表示,然而到底還是收手扯過裝著藥物的袋子,翻出盒退燒藥來倒出兩粒在掌心,隨即又從裝雲朵厚片的碟子旁取過盛滿水的水杯,將兩只手裏的東西一並遞到奇夢人身前,口中說的話雖直接,語氣卻有種哄勸的溫柔,「那就這樣,你先把藥吃了。」 .aNO( /kO
奇夢人看了看躺在倚情天掌心那兩片花白藥片,外面沒有包著糖衣,光是看著舌尖就已經泛起了苦澀。他不說話,只是默默扭過頭,將腦袋別到了一邊。 "_ LkZBW.
倚情天起先不明白奇夢人的意思,又試著將藥往人嘴邊送了幾次,結果也是同樣的結果。藥遞到左邊奇夢人就把腦袋往右邊偏,送到右邊奇夢人就往左邊躲,仿佛餵給他的是致命毒藥,說什麽也不想吃。 &&X$d!V
這麽一來二去倚情天的耐心總算被消磨到了極限,他打量著眼前人遮蔽在低垂長睫下的眼瞳,對奇夢人莫名其妙鬧起的小脾氣感到氣結。 W`#gpi)7N
末了幹脆將退燒藥丟到自己口中,仰頭喝了一大口水,也顧不得奇夢人反抗,一手捏在人肩上,一手掐著下巴逼他張開嘴,就這麽嘴對嘴將藥餵了進去。 W|;nJs:e
倚情天的手勁大的驚人,饒是正常狀態下奇夢人恐怕都勝不過他,這會兒鉗製他的雙手更好似精鋼將他困束動彈不得。 R=`U4Ml;
分不清是對吃藥的抗拒,還是對倚情天這一行為的抵觸,奇夢人口中含糊不清地嗚咽幾聲,一驚之下出於本能狂亂甩動起了魚尾,尾鰭擊碎平靜水面,水花如雨四濺將倚情天兜頭淋了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