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6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南風曲（1.3更新63-67未完）|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6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南風曲（1.3更新63-67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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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san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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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80樓發表於: 2022-04-27 16: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甜~~這趟蜜月之旅兩人真是恩愛有加，感情甜蜜升溫，只可惜跟了一個巨型會移動的電燈泡（好險中途有甩將百師）---

頂端

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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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81樓發表於: 2022-06-12 20: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57
天色已暗，到了晚膳時間，將百師和跟隨而來的侍衛因與此地主人不熟悉，便由鳳舞幫忙暫且安置在旁邊的院落，隨他們休息修整，而南風不競自然是與楓岫、寒煙翠以及湘靈小包子小狐一起，就在院中擺了一桌，把酒言歡，直至盡興而散。
之後幾日，南風不競便住在了寒光一舍。最歡喜的自然就是小包子了，能夠日日看到爹親，又有將百師哄著，他也不黏著鳳舞和湘靈了，每日晨起就鬧著要去找南風不競，生怕自己一個眨眼，爹親又離他而去。
南風不競對小包子一直心懷愧疚，這孩子不過三歲，出生之時因他意氣之爭而遭遇劫難，之後又是顛沛流離，又是因他與燁世兵權較勁而骨肉分離，這樁樁件件都讓他對小包子多了幾分疼愛，現下有機會，他自然也耐心地寵著自己的幼兒，偶爾想起花神廟的事兒來，還忍不住自己傻笑。
這幾日楓岫倒是奇怪，只和南風不競交談了一兩回，說的還都是閑篇，之後就藉口說自己要閉關，躲在房中閉門不出。楓岫此人原本就神神秘秘的，南風不競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懶得一問究竟，乾脆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各自相安。
就這樣又過了兩三日，很快就到了小包子的生辰。一早起來，南風不競就讓鳳舞給小包子換上了新衣，戴上金項圈，掛上平安金鎖，頭上的胎髮紮個小辮兒，打扮成了個漂亮的玉娃娃，抱著他在院中等候燁世兵權。
寒煙翠和湘靈也早早起來準備，打扮得鮮豔美麗，張羅了小包子愛吃的食物，又準備了她們親手裁制的小衣服鞋襪，來給小壽星祝福。趁著燁世兵權還沒來，兩人帶了些點心過來院中，招呼著小包子吃，又與南風不競閒聊。南風不競面上雲淡風輕，還有心情與寒煙翠說解詩詞曲賦，可眼睛時不時地向門口張望，豎著耳朵聽動靜。
時至午後，仍是不見燁世兵權人影，南風不競有些心焦，寒煙翠和湘靈都看出來了，不由相視而笑。小包子玩得累了，趴在湘靈懷中睡覺，湘靈一面哄他，一面道：“放心吧南風，時間還早，他一定會來的。”
“誰管他來不來。”南風不競被戳穿心事，下意識為自己遮掩，“我只怕他破不了楓林陣法，丟人現眼。”
湘靈低頭抿嘴輕笑，寒煙翠道：“放心，楓岫說今日是小包子生辰，特意解了楓林的陣法，免得耽誤他上山。”
南風不競哼道：“誰要楓岫多此一舉，燁世兵權若連這小小的楓林陣法都破不了，那還是不用上山來了。”
湘靈笑得花枝亂顫，驚動懷中幼兒：“楓岫先生說，小小楓林不敢攔破軍府之主的大駕，怕他一把火把整個楓林燒了。”
南風不競微愣，突然想起當日他來寒光一舍，也是放狠話說要放火燒山來著，仔細想來，燁世兵權的行動力恐怕比他還要強，真的放火燒山他絕對做得出來。思及此處，南風不競不快地瞥了好睡的小包子一眼，這孩子真是越長越像他的生父：“算了，別管他了。過了今日小包子就滿三歲了，也該開蒙習武學文，再不是個混賴頑童了。”
“哎呀，當日是誰說孩子還小，何苦拘束，如今怎麼變卦了？”楓岫一身紫衣，搖著扇子悠閒地走來，隨口笑道，“看來是嫌我這師父，到底是不如破軍府裏的名師。”
南風不競橫他一眼，冷聲道：“你不是閉關麼，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楓岫又笑：“哎呀，縱使做不成小包子的師父，也是他的叔父，做叔叔的再不濟，也要來賀侄兒的壽辰。”
南風不競冷淡回答：“小孩子有什麼壽不壽辰的，你是來等燁世兵權的吧？”
“咳！”楓岫以扇掩面，故意道，“這話說的，仿佛我要搶你的人似的。我已心有所屬，你可別污蔑我的清白，他日我的花期不至，可都怪你。”
兩人談笑了幾句，南風不競臉色稍霽，楓岫便只是笑著，又看湘靈哄小包子午睡，和寒煙翠說起了小狐的功課，都是些生活小事，雖然瑣碎，聽起來倒不覺得厭煩，反而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細細訴說，打發辰光。
一直等到了日暮西斜，楓岫的茶都續了三回，小包子膩在南風不競懷中撒嬌賣乖，仍是不見燁世兵權蹤影。南風不競等得不耐煩了，抱起小包子往屋裏走，臉色不是很好看，鳳舞在旁伺候著鑒貌辨色，自然還是偏向自家主上的，趕忙上前道：“公子，將百師一早就下山等了，之前傳了消息過來，主上一定會來，還是再等片刻吧？”
“天色已晚。”南風不競道，“趕不過來也不是什麼大事，無事。”
看南風不競的臉色也曉得這肯定是惱了燁世兵權失約，鳳舞不敢直說，向楓岫投去求助的目光，楓岫無奈，這還真是送佛送到西，怎麼到了今時今日這兩人的事情還得自己操心，笑著道：“南風好友，其實……咦？”話未說完，他忽然愣住了。
南風不競武力不差，自然也感應到了楓林陣法之中的騷動，於是停下腳步，回轉到院門口，側耳細聽，不久便有馬蹄聲隱隱約約傳來。
“哎呀，這可真是。”楓岫故作不滿地歎道，眼中卻隱含笑意。寒煙翠和湘靈不明就裏，面面相覷，南風不競臉色微變，哼了一聲把小包子塞進鳳舞懷中，背著手走到一旁，裝作毫不在意。
馬蹄聲由遠及近漸漸響了起來，只見夕陽之下，驕狂人影縱馬狂奔，那馬渾身雪白，正是寶駒雪雲，燁世兵權一路疾馳，飛馬上山直到寒光一舍門口，駿馬長嘶，侵門踏戶闖入院中，到南風不競面前才驀然停住。
燁世兵權飛身下馬，傲然身姿氣臨天下，竟是如烈陽般耀眼。他看著南風不競，臉上是一路風塵：“南風，幸好我趕到了。”
南風不競按下心頭的喜悅，冷然道：“幸虧雪雲腳程快，否則天都黑了，難為你還守約。”
燁世兵權笑道：“有事耽擱，但也不敢失約南風。”說罷轉向院中，向諸人一一致意。
寒煙翠和燁世兵權只有一面之緣，微微點頭還禮，湘靈因著往事對他仍心存懼意，還了禮便躲到寒煙翠身後，卻又忍不住伸頭看他與南風不競相處。楓岫笑呵呵地一揮扇子，將桌上最後一杯茶端起，以內力送到燁世兵權面前：“軍督，久見了，這杯茶等待已久，可惜已經有些冷了，還望軍督不要介意。”
燁世兵權毫不客氣地接過茶，一飲而盡：“好茶。”
楓岫道：“自然是好茶，南風最喜歡的。”話音未落便感覺到南風不競投來不滿的一瞥，他裝作沒看到得轉開視線，忽然看見自家的門檻方才被雪雲一腳踏破，不由苦笑，“軍督的寶馬果然厲害，我這寒舍可經不起折騰，您可多擔待一些。”
燁世兵權道：“抱歉，一時情急，唐突了。”
南風不競哼道：“讓他賠就是了，破軍府還賠不起一道門檻麼？”
寒煙翠忍不住抿嘴偷笑，楓岫也笑：“好嘛，這就做上主了，也是，你破軍府財大氣粗，就是把我整座山重修一遍，也不是什麼難事。”
南風不競道：“不與你胡說八道了，鳳舞，把孩子抱過來。”
鳳舞畢竟是僕，方才燁世兵權進來她便已經跪下，小包子乖乖站在她身旁，也不鬧，就一直盯著燁世兵權看。鳳舞磕了個頭：“拜見主上。”然後才起身，將小包子抱到兩人面前，“主上，公子。”
“讓我抱抱。”燁世兵權也是許久未見幼子，心裏頭想念得很，如今再見便立刻把他摟在了懷裏，又怕驚著稚弱孩兒，小心翼翼地護著，“果然長大了不少，也不知還認不認得我。”他逗弄小包子，“小包子，還記得為父麼？”
小包子眨了眨眼睛，忽然摟住燁世兵權的脖子，甜甜糯糯地喊：“義父，義父，我好想你。”
燁世兵權難得露出極為溫柔的神情，笑著撫摸小包子的腦袋：“乖，好孩子，義父也很想你。”說著略微得意地看向南風不競。
南風不競雙眸微垂，蹙著眉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小包子，以後不許叫他義父了。”
“嗯？”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愣住，燁世兵權心頭一震，不知又是哪里得罪了南風不競，湘靈也壯著膽子開口勸他：“南風，你有事慢慢商量，別嚇著小包子了。”
南風不競上前摸著小包子的小臉，看他神色迷茫，無奈道：“記住了，他不是你的義父，是你的父親，以後要叫父親。”
“南風？”
小包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著燁世兵權小聲喊道：“父親。”
“乖。”燁世兵權心中的花，霎時開得燦爛，這是南風不競完整的，不帶任何條件的與他和解，他的心也被歡喜占滿了，他甚至有些惶惑，低聲道，“南風，你不必如此，等小包子長大一些慢慢來也可以。”
南風不競耐心地對小包子說道：“你記好了，他是你的父親，我是你的爹親，小包子是你的乳名，你的大名叫做南風君瑜。”
“哦。”
楓岫見狀，上前道：“好了好了，改口就改口，這麼小的孩子，你一下與他說這麼許多，當真是為難他了。”
南風不競卻很執拗，撫摸著小包子的腦袋，眼睛卻望著燁世兵權：“記住了沒有？”
小包子年紀雖小，卻十分聰慧，用力點了點頭：“爹親。”又轉頭摟著燁世兵權的脖子，“父親。”
“好。”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模樣，湘靈也都不再畏懼燁世兵權了，牽著寒煙翠的衣袖偷看，也為南風不競開心，小聲向寒煙翠道：“翠姐姐，可惜咱們晚了一步，沒去喝他們的喜酒，你看南風的樣子，若是喜服在身，肯定比戲臺上演的漂亮多了。”
她聲音不大，卻一字不差地落進南風不競耳中，轉頭橫了她一眼。寒煙翠護短，忙護著湘靈打岔道：“要說漂亮，自然還是我們湘靈最漂亮。好啦好啦，人都到了，天色已晚，都杵在這兒做什麼，回去吃飯了。”
湘靈笑著道：“對呀，小包子也該餓了，今天他是小壽星，我跟翠姐姐還準備他最喜歡吃的菜呢。”
楓岫也笑：“是了，今日是大喜，軍督，便讓楓岫一盡地主之誼，請。”
燁世兵權抱了會兒小包子，便把他交給了鳳舞照顧，低頭和南風不競耳語了幾句，南風不競微微揚眉，笑意一閃而逝，而後神色恢復如常，便和燁世兵權一道進了屋。
屋裏已經準備好了一桌酒席，都是些家常的口味，食材並不貴重難覓，勝在精緻可口，備的酒是桃花釀，酒味清冽，入口甘甜綿柔，後勁兒也不大，正合今日氣氛。
眾人依次落座，鳳舞得了南風不競的吩咐，抱著小包子坐在下首，眾人舉杯，共飲這桃花佳釀。
因為燁世兵權在場，寒煙翠和湘靈還是很拘謹，她們本是女兒家，之前又與破軍府有過誤會，加上家中父兄的關係，對燁世兵權本就畏怯幾分，如今同坐席上，他正襟危坐，雖已經收斂了鋒芒，整個人還是散發出強大的威壓，教人不敢親近。楓岫也明白此事強求不得，她二人與南風不競有交情，可沒得非得把燁世兵權也當成朋友，於是便主動上前，與燁世兵權扯些閑篇，算是把氣氛緩了下來。
散了席已是深夜，小包子蜷在鳳舞懷中睡得迷迷糊糊，南風不競便叫鳳舞帶著他先去睡覺，轉頭又問在院中欣賞月色的燁世兵權：“你今晚也要留宿在此？”
燁世兵權負手而立，輕聲道：“今晚月色喜人。”
南風不競神色一凝，無奈地哼了一聲：“我的房間在那邊，叫影衛全部退到山下，你的人也不准上山。”
“唯君命是從。”
安排了燁世兵權和小包子父子兩個，南風不競要去尋楓岫，燁世兵權很識趣，不但撤了影衛，自己也乖乖呆在南風不競房中，並不打算探聽那兩人的談話。
走到楓岫房門口，便聽得房中傳來瀟灑琴聲，南風不競精通音律，自然懂得琴聲中的真意，駐足片刻，便直接推門而入，只見楓岫端坐琴案前，焚香烹茶以待。
“裝神弄鬼神神叨叨的，你又要做什麼？”
南風不競也不客氣，直接坐下自顧取了茶來飲，茶香嫋嫋，是沒有品過新茶，“哈，又是你的珍藏，半夜三更，新茶待客，說罷，什麼事？”
“咦，軍督沒有跟來？”楓岫奇道，晚間他暗示南風不競散席後來訪，原本也沒打算瞞著燁世兵權，因此備下了三人的茶，還特地選了口味較為清淡的白茶，“我還特意準備，免得他誤會你我二人。”
“若連這點信任也無，他也不必與我繼續了。”南風不競慢悠悠地飲著茶，眯起眼睛看楓岫，雖然是三人的茶，但楓岫的確也不想燁世兵權在場，“放心，只有你我，他已撤了影衛。”
楓岫點了點頭，推開案上的琴，又拿起扇子，一派逍遙模樣：“既無旁人在場，那咱們之間也不必拐外抹角了，南風，你先說吧。”
“明明是你約我來的，怎麼是我說？”南風不競奇道，轉頭對上楓岫那雙含笑的眼，片刻便敗下陣來，“好吧，我也懶得瞞你。不錯，燁世兵權這次肯親自來，是為了百韜略城鬼穀藏龍的壽宴一事。鬼穀藏龍手中，存著一卷兵甲武經。”
楓岫對此早有所聞，而燁世兵權的計畫他也是略知一二的：“燁世兵權不會為了兵甲武經在百韜略城的壽宴上做手腳，以鬼穀藏龍在武林的地位名望，屆時天下英雄雲集，燁世兵權不會那麼蠢，難道，他是想示好？”
“百韜略城曾派人參加破軍府的婚禮，就算為了回禮吧。”南風不競一本正經，仿佛在說別人的事，又慢悠悠喝了口茶，重新抬眼覷著楓岫，“不過這些事，你應該也早就知道了，你在意他今日遲來，想要知道發生了何事，又不能去問他，只好尋隙來問我。楓岫，你怎麼就確定，我會幫你而不是幫他？”
楓岫哈哈一笑：“你告訴我的，也是他想讓我知道的。”又斂容道：“南風，好友，莫要賣關子了，夜深了。”
南風不競依舊慢慢飲茶，以他的聰慧，很多事他並非不懂，只是他的心性如此，不願深究也懶得去管，隨性而為罷了：“霓羽族。”
“什麼？”
南風不競道：“百韜略城牽扯霓羽族，鬼穀藏龍手中握有霓羽族聖物九韶遺譜，這東西燁世兵權不感興趣，但有人卻極感興趣。”
“你是說？”
南風不競走到窗前，推窗向外張望，孤寂月色下，庭中的櫻樹正對著這間屋子，在這深秋時節有幾分蕭瑟。他忽然話鋒一轉，輕歎道：“這株櫻花，仍未為你而開。”
楓岫訝然，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明瞭南風不競話中的意思，輕聲道：“他仍是執著於此，哎，我苦尋多年，仍是不得其法，看來緣分未至，我終究沒有你這樣的福分。”
南風不競道：“破軍府與火宅佛獄仍有合作，既然雙方目標不衝突，燁世兵權也無謂去干涉旁人。”他頓了頓，想起燁世兵權與他耳語的話，破軍府的情報果真是天下無雙，“不過，燁世兵權還是讓我轉告你，此次九韶遺譜之事，火宅佛獄派出的人是凱旋侯。”
楓岫早已猜到真相，但聽見這個名字，他仍然露出了片刻的茫然，凱旋候，拂櫻齋主，他所求的那株櫻花，依舊遙不可及。“他……”
南風不競道：“燁世兵權今日遲來，便是與他見面，百韜略城如今成了各方矚目的焦點，他既然想謀奪利益，自然也是身涉其中。”
“我明白了。”楓岫點了點頭，他所追逐的人和他所追求的信仰，早已是陌路，而他正在懸崖邊上，邁不出那決定的一步。“我會妥善處理此事，也轉告軍督，兵甲武經的事，我仍舊不會插手，不過我的底線，相信好友你也清楚。”
南風不競負手而立：“希望我不會見證你的底線。”
“但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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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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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82樓發表於: 2022-06-12 20: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58
月色如畫。
南風不競重新落座，慢悠悠地給自己添茶，茶水已冷，卻又是另一番滋味。楓岫一向自製力極好，雖因凱旋候而略有些失態，但沒多久他便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換上那副仿佛所有的事都成竹在胸的表情，笑盈盈地望向自斟自飲的南風不競：“茶已冷，我也無酒可招待好友，既然有人等待，好友還要繼續留下嗎？”
“不急。”料想燁世兵權此刻大約還在自己房中默坐等待，南風不競更不急了，反正回去之後會發生什麼，他也猜得到，“這就要趕人，好歹再為我撫琴一曲。”
楓岫搖著扇子笑道：“哈，好友自己才是撫琴的名家，我這點粗淺的琴藝，不過聊以自娛，怎麼敢班門弄斧呢？”
南風不競也不勉強：“既然如此，手談一局如何？”
楓岫笑著指了指天際的月：“下棋乃打發辰光之舉，如此良辰美景，楓岫豈能耽誤好友？”
“楓岫！”南風不競立刻明白楓岫話中的意思，他也是心虛，轉過臉掩飾自己的失態，“你要是怕輸就直說，我讓你幾子也無妨。”
楓岫只是笑，看南風不競磨磨蹭蹭得就是不肯回去，也猜得到那位虓眼軍督估計也是等得心焦，人家都說小別勝新婚，他們雖只分別了幾日，但看燁世兵權的態度，也曉得今晚良宵，他又不是不解風情之人，怎能不玉成好事？
“南風啊。”楓岫搖著扇子，剛一開口，便換來南風不競狠狠的一瞥，“別這樣叫我，聽著就覺得沒有好事。”
楓岫哈了一聲道：“原來我在你眼中已是這般混賴之人，哎，枉費我這幾日閉關苦思，為你籌謀的好事。”說罷起身走到背後的書架上，取了個小瓶子出來，又從旁邊書中翻出夾在中間的一頁紙箋，擲給南風不競，“拿去。”
“什麼東西？”南風不競狐疑，打開紙箋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寫了幾味不怎麼常見的藥，好似是一張藥方，“這是什麼？”
楓岫道：“這些藥材雖珍貴，不過破軍府富甲天下，想來是難不倒你們的。我煉了幾顆，你先用著，至少也能撐個兩三個月，足夠你們回去破軍府了。”
南風不競打開瓶子，裏面有七八顆黑色的藥丸，聞上去有些清香，他也懂得醫術，分辨得出這藥丸正是按照藥方煉製的：“這到底是什麼藥，為何要給我？”他雖因生產導致根基受損，如今也養回來了，身體並無大礙，也無需吃藥調理。
“這嘛……”楓岫走近，笑著在他耳畔低語了一句，窘得南風不競臉色通紅，怒道，“楓岫主人，你！”
“我可是翻遍古籍，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方子，你身上的上古血脈特殊，雖能以男生孕子，和婦人生產終究不同。”生怕南風不競一怒之下動手，楓岫趕緊退避三舍，“有了這藥方，你與軍督也可放心盡歡，不必擔心又有麒麟送子之喜。”
“楓岫主人！”
楓岫無辜地眨了眨眼：“莫要動怒，我是為了你好啊，他日若你還想為燁世兵權生兒育女，停了這藥便可。”
“你！”
“好友，好友，冷靜啊！”
“楓岫主人，你閉嘴！”
……
院中傳來叮叮哐哐的聲響，驚動一片夜棲的老鴉撲棱著翅膀飛起，擾亂了月夜的清夢。燁世兵權坐在桌前，慢慢翻過一頁書冊，看著書頁上熟悉字跡的小注，不由輕笑。
餘生漫長，他已求得，不必急於一時，至於某些好心之人，那便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燁世兵權陪著南風不競和小包子在寒光一舍住了幾日，百韜略城之主鬼穀藏龍的壽宴之期已至，從寒光一舍往百韜略城慢慢走也要三五日的車程，於是一家三口便向楓柚和寒煙翠湘靈辭行，準備赴宴之後便直接轉道回破軍府。
分別在即，湘靈最捨不得小包子了，摟著他不肯放手，對著他的小臉親了又親，殷殷囑託。小包子自記事以來，大半時間都是由湘靈和寒煙翠帶著的，早已視兩人為母，如今要分開，自然是萬般不舍，哭得兩個眼睛紅亮如核桃，上氣不接下氣的。
將百師和鳳舞忙著收拾行李打點行程，指揮著一群守衛將東西都封裝箱子搬上馬車，楓岫穿過人群，走到在門口說話的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面前，心中雖也有一絲悵惘，面上仍是留著笑意：“看來這次咱們真的要分別很長一段時間了，小包子的東西不少，一輛車恐怕裝不下，還要再加一輛。”
南風不競撇撇嘴道：“都是他從破軍府送來的東西，玩具衣服那麼多，足夠小包子用到十幾歲了，現下還要運回去，麻煩。”話雖如此，他也是念舊之人，對於舊物都珍之重之，不肯丟棄。
“無妨。”燁世兵權自然是不在意這些細節的，輕輕拍了拍南風不競的肩膀，又轉身向楓岫點頭致意，“楓岫先生，多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對南風和小包子的照顧，今日一別，後會有期了。”
“客氣了。”楓岫斂容，他也並非全無私心，“江湖路遠，還望軍督善自珍重，南風好友便拜託了。”
“燁世兵權定不負所托。”
南風不競聽得起毛，著惱地跺了跺腳：“你們兩個說什麼鬼話，別在我面前裝什麼高深莫測，我南風不競可不吃這一套！”
“哎呀，我又說錯話了。”楓岫笑著揶揄。
南風不競懶得理他，睨了兩人一眼，丟下一句：“我去看看小包子。”徑直離開了，楓岫趁機和燁世兵權又說了幾句，兩人雖道不同，但已有了合作的默契。
之後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辭別楓岫等三人，帶著小包子一同坐馬車北上，行了兩日來到河北地界，再往東走個一日半，便是百韜略城所在了。
千葉傳奇已經帶著人在河北等著，接應上之後便同道而行，這一路飛馳，都來不及欣賞沿途風光，又走了一天，百韜略城遙遙在望，燁世兵權忽然下令停車，讓千葉傳奇帶著禮物去賀壽，自己卻陪著南風不競和小包子調轉方向，直接回破軍府。
“你這又是打什麼主意？”沿路無聊，南風不競本是百無聊賴，幸而幼子在側，他一路陪伴，享受天倫之樂，倒也不算難熬，“就快到百韜略城了，怎麼又突然要掉頭回去？”
燁世兵權把小包子抱在膝頭，捏著他的小臉逗趣：“沒事，只是覺得無聊，反正咱們大婚鬼穀藏龍也沒有親臨，策師去還禮也算是給他面子了。”父子血脈相連，小包子對這位和自己長得十分相似的親父更是無比親近，幾乎只要有空閑便要黏上去，父親父親得叫個不停，把燁世兵權哄得開心，偶爾更是煩惱起了無法與南風不競獨處。
南風不競坐在馬車的另一側，腦袋靠在窗邊，看著車外的景色，停了半晌，突然道：“那年在不歸路，那人找上門來絮絮叨叨，我出手也沒分寸，直接下了死手，因此和百韜略城結了仇。”
“我知道。”破軍府的情報天下無雙，南風不競的過往早就被燁世兵權看得清楚，不過燁世兵權毫不在意，隨手便讓千葉傳奇燒了個乾淨。“也不是什麼要緊事，我破軍府還不至於怕了百韜略城，殺了便殺了吧。”
南風不競轉過臉來看著他道：“我那時年少輕狂，做事不計後果，若你另有計畫，稍作低頭也不是不可。”
燁世兵權微微一愣，盯著南風不競片刻，忽然抱著小包子換到他的身邊，伸手又將他摟進懷中：“哈，你肯為我的事低頭，我很歡喜。”燁世兵權側過臉，湊近南風不競的耳畔，低聲道：“只是，我更喜歡你從前驕傲肆意的模樣，這些年你鋒芒收斂，倒教我不知所措了。”
南風不競哼道：“你是喜歡我天天跟你吵鬧，時不時打你一掌？”
燁世兵權挑眉：“也未嘗不可。”要不是手裏還抱著小包子，他真恨不得立刻吻上眼前的愛人，狠狠纏磨他的嘴唇，聽聽他還能放出什麼樣的狠話來。
南風不競臉色微紅，笑了一笑，低頭卻見小包子眨巴著眼睛望著自己，似懂非懂的模樣，讓他不禁心虛起來，抬手撞開燁世兵權，把小包子抱回自己懷裏：“你少發瘋。怎麼，兵甲武經你也不要了？”
燁世兵權道：“我想要的東西，何時放手過？只是計畫有變而已。”
南風不競也不避忌，直接問：“哦，那說來聽聽？”
燁世兵權更是不加隱瞞，一五一十說個明白：“我總不能在壽宴上明搶吧，原本打算以賀壽為名私下動作，只是牽扯上九韶遺譜之事，火宅佛獄和死國皆是蠢蠢欲動，現在再去攪這趟渾水便太不值得了。”
“所以？”
“所以我不如靜觀其變，坐山觀虎鬥。”燁世兵權昂然說道，看著南風不競和小包子，眼神又轉柔和，笑著摸了摸小包子的腦袋，“咱們也接著小包子了，正好陪你們這一路回去，再帶上薇兒，也算是一家團聚了。”
南風不競聽他說什麼一家團聚，不由微微一愣，轉頭望著窗外的景色，倒是沉默無語了。當初種種的變故，如今想來還真是恍如隔世，又怎會料到有如今的情形？
“怎麼了？”燁世兵權覺察到南風不競失落的情緒，握住他的手，低聲問道。他熾熱的掌心如同暖陽一般，曾經的強勢化作無比的溫柔，南風不競心中歎息，他的確被這個男人征服，卻還是順從地把腦袋倚在燁世兵權的肩頭，輕笑出聲。
燁世兵權垂下眼睛，隱藏眼底的笑意，隨後他掀開車簾，喚來將百師，又低頭問小包子：“小包子，想不想騎馬玩？”
“好呀，小包子想騎白色的！”小包子興奮地拍著小手，南風不競想要說話，燁世兵權卻暗中使力壓住他的脈門，表面若無其事地吩咐將百師，“將百師，帶少主去騎馬，小心不要出岔子。”
將百師難得有機會親近少主，自然喜不自勝，趕緊答道：“是，將百師一定會護著少主的。”再三拜過主上，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包子，小包子早就跟他混熟了，一下子摟住他的脖子，親昵地蹭著：“將百師叔叔，我要白色的大馬！”
小包子離開之後，馬車裏只剩下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兩人，燁世兵權囑咐鳳舞守在車外不許任何人打擾，含情脈脈地擁住了愛人溫軟的身軀。
“你又想幹什麼？”南風不競明知故問，掙扎著想要推開身側的男人，卻反被壓制得更緊，他自是不甘心，抬手便要反擊，誰料燁世兵權哼笑著，抱著他就勢一滾，兩人抱做一團滾到了馬車的地毯上，順勢打翻了車內的小幾，什麼茶壺茶碗碟子稀裏嘩啦全翻了，還撞上了桌沿。
“噓。”南風不競剛要發怒，燁世兵權捂住他的嘴巴，做了個收聲的眼神暗示。果然，放心不下的鳳舞即刻輕輕拍了拍車門，小心詢問：“主上，公子？”
“無妨，繼續趕路。”
鳳舞也是識相的，聽著燁世兵權話裏的意思，便知道這兩位主人打算幹好事呢，一邊偷笑一邊又無奈，只得裝作什麼都不知，將門把住不許任何人靠近馬車。
南風不競眨了眨眼，燁世兵權才放開他，笑著蹭到他耳邊：“小聲些，咱們可是在馬車上。”
“你還知道這是馬車？”馬車比不得寬敞的大船方便，這已是最華麗的馬車，內部空間依然狹小，兩個大男人擠在裏面捉襟見肘，更別想有什麼大動作了。“就那麼急，不能等到了歇腳的地方嗎？”
“不能。”燁世兵權興致來了，當然不肯罷手，撫上南風不競的胸口，慢慢滑下去打算解開他的腰帶，“小包子定要黏著你，豈不聞先下手為強？”
南風不競抓著燁世兵權的衣袖，做最後的掙扎：“那就忍到回家，何必急於一時？”
“離家路遠，還有好多日子呢。”燁世兵權俯下身，用鼻尖蹭著南風不競溫軟的唇瓣，試探著他的反應，“何況家中一雙兒女，哪里還有我的位置？”
南風不競笑著道：“你這是與孩子吃醋……唔！”話音未落，燁世兵權的吻已闖進了他的口中，唇齒糾纏，不過片刻，便哄得南風不競放軟了身子，雙臂攀上愛人寬闊的肩膀，任他予取予求了。
燁世兵權吻得如癡如醉，那幽微的桃花香如同催情的藥劑，攫住了兩人的神智。他知曉身下的人已然卸下防備，也不再猶豫，伸手解開那一襲白衣，長驅直入，一探隱秘花境。
“唔！”初時還帶幾分矜持，很快這具身子便感覺到了熟悉的氣味，主動地門戶大開，南風不競微微仰起臉來，眸中的水光溫柔地散開，沉溺於迷亂溫暖的幻境般，他思考了很短的時間，便放棄了掙扎，攀上了愛人強壯的身體，共同沉淪於欲海的無涯之中。
愉悅而曖昧的氣氛在馬車中擴散，燁世兵權以生平罕見的小心與溫柔對待懷中的愛人，他時不時地低下頭，悄然在南風不競耳畔低語，動作也顯得十分柔軟，他們經歷過狂風疾雨般暴烈的愛欲，而這一次卻溫潤如江南的雨，纏綿又旖旎。
氣息淩亂，南風不競的胸脯暴露在外，劇烈地起伏著，白得有些刺眼。微紅的印記烙下，狹窄的馬車裏有些悶，他不能翻身，也無法逃離，馬蹄聲嘚嘚地帶著某種韻律闖入耳中，馬車搖曳他的身子，他聽見燁世兵權逐漸粗濁的呼吸，一波一波的酥麻感將他推到了巔峰，他努力地收攏五指，想要抓住些什麼，最後仍是無力地散開，將身心都交付了出去。
“南風……”燁世兵權喃喃地呼喚著他的名字，每一聲都更深情，他像是一只抓住了獵物的野獸，癡迷而熱烈地注視著南風不競，他的獵物，他的愛人，滿心滿眼都被占滿了。他親吻著他，入侵著他，擁有著他，將他變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吞噬殆盡。“南風啊……”
馬車裏變成了他們兩人的小天地，外面的一切似乎都已經不復存在，他們癡纏著彼此，翻雲覆雨，天地轉換，很快便已不知今夕何夕，唯有彼此存在於這混沌之中，超脫一切之外。
“將百師叔叔，將百師叔叔？”將百師一直注視著馬車的方向，雖然表面平靜無波，但在他帶著小包子離開馬車的時候他就猜到了，主上眼底那掩不住的笑意，讓他有瞬間的迷惘，他所憧憬的那個睥睨天下的男人，竟是會為了另一個人做到那種地步？他不解，卻又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的欣喜。“將百師叔叔！”
“啊，少主？”將百師低下頭，看見小包子仰著臉看他，燦爛地笑著，“叔叔，我們到隊伍最前面去好不好？”
將百師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馬車，坐在車轅上的鳳舞知曉一切，笑著比了個手勢，微微搖了搖頭。
這光天化日的……將百師臉色微變，同時也感覺到心情暢快，於是抱住小包子，拉緊韁繩：“好，少主，那你可抓緊了。”
“好！”小包子響亮地回答。
“駕！”
一騎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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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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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樓發表於: 2022-06-12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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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一行人從寒光一舍出發，先北上，再轉道回集境，反正也不趕路，這趟旅程竟是走了足足大半個月，方才踏上熟悉的土地。走走停停，沿路欣賞風景，等破軍府迎回主上和少主的時候，已經是初冬時節。
集境破軍府地處偏僻，風光氣候與中原江南等地自是大不相同，此時江南的花事未了，中原也才秋風蕭瑟遍地清霜，而集境已是寒意逼人。今年天又冷得早，這會兒已經飄起了小雪，一星半點兒的雪花從空中飛舞著落下，落到肩頭還來不及伸手去拂，便融化於無形了。
南風不競是江南人，雖然在集境住的時間也不短了，仍不太適應這裏的氣候，現下生活安穩了，也不用操勞什麼煩心事，他乾脆便縮在馬車裏，抱著手爐攏著毯子，拿了一卷閒書讀著，也不去管外頭的光景。
小包子很興奮，他尚年幼，對什麼都很好奇，雙親在旁更令他歡喜，將百師也很喜歡他，時常抱著他給他講述破軍府的點點滴滴，說起集境的地理風光更是如數家珍，逗得小包子哈哈大笑，纏著將百師要他帶自己去看。
不時有飛騎追上車隊，向燁世兵權稟告些什麼事情，燁世兵權的眉頭偶爾會鎖著，但面對南風不競和小包子的時候，他總是儘量隱藏自己的情緒。只是，越是接近破軍府，燁世兵權便越發忙碌了起來，他時常在歇腳的空檔把千葉傳奇招到一旁，兩人私下裏交談著，而後千葉傳奇便會很快發佈命令，又有信使離開車隊。
南風不競知道燁世兵權仍然關心著中原武林的動向，這男人志在天下，虎視眈眈，絕不會耽於情愛，他也不點破這些，只在燁世兵權重新回到他的身邊，默默地摟住他溫存的時候，微微側過臉，將溫熱的唇掠過那金色的鬢髮。
回到破軍府的那天仍在下雪，地上積了薄薄一層的銀白，印上了馬車淺淺的車轍和一個一個整齊劃一的馬蹄。弑道侯很早就得到了消息，率領眾人在門口迎候，薇兒年紀太小，被乳娘抱在暖閣裏等著，這是破軍府難得的喜慶日子，弑道侯想了半天，最後沒忍住叫人在門上掛上了大紅燈籠，算是添點團圓的喜氣。
燁世兵權帶著裹在一團紅斗篷裏的小包子騎馬當先回到了破軍府，吩咐弑道侯門戶大開，又等了片刻才見後頭的馬車抵達，他把小包子交給弑道侯抱著，自己調轉馬頭去接，要不是眾目睽睽，他倒不介意親自把南風不競從車上抱下來。
“弑道侯叔叔好。”小包子很懂禮貌，伸出小手抓著弑道侯帽子上垂下的流蘇，奶聲奶氣地問好。弑道侯一面感歎著主上真是越來越心大，一面把小包子在懷中顛了兩下，笑著道，“少主安好。”多日不見，這少主是又沉了不少。
暖閣地下有暗道，冬日裏燒了炭火填著，整個屋子都是暖烘烘的，南風不競進門就解了斗篷，趕緊去抱女兒。薇兒才剛剛睡醒，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爹親懷裏，笑呵呵地拍著小手叫爹爹，轉頭又見父親懷裏那個比自己大些的孩子，睜大了漂亮的眼睛。
小包子也在看薇兒：“是妹妹。”
“對，是妹妹。”燁世兵權點了點頭，放柔了聲音，“薇兒，這是哥哥。”
一家四口團聚，暖閣裏充滿了兩個孩子歡樂的笑聲，此情此景，千葉傳奇和弑道侯站在門外面面相覷，倒是不好意思進去打擾，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得燁世兵權召喚入內。
安置好一切已是半夜，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在滿庭芳住下，兩個孩子則分別送回自己的住處，長途旅程總是疲倦的，兩人也未再多話，便相擁著睡下了。
回到破軍府之後，燁世兵權便開始忙碌了起來，時常數日不見蹤影，有時召集屬下議事，一談便是大半日的光景，破軍府內來來往往的陌生面孔也多了，大約是武林的暗潮湧動，又將開始有新的變數。
南風不競依然很少過問破軍府的事務，安安心心地住在滿庭芳裏，閑時看看書彈彈琴，教小包子讀書習字，也哄著薇兒玩，日子寧靜得很。陸續有一些武林上的消息傳入他的耳中，燁世兵權對他並無隱瞞，千葉傳奇也時常授意鳳舞將事情說與他聽，畢竟他並不是深閨的婦人，不必兩耳不聞窗外事。
這個時節的滿庭芳已沒有了滿園繁花，六出冰花覆蓋了院中的一切，白茫茫的，南風不競抱著薇兒坐在連廊下賞雪，鳳影陪著小包子在院中堆雪人，鳳舞則跪侍在他的身旁，一面為他泡茶，一面對他說著武林上的事。
“聽聞百韜略城的少主鬼穀晏意外亡於瘋刀嘯日猋之手，百韜略城這會兒正在全力緝拿兇手，但素還真也介入其中了，大約會有所轉圜。”
“百韜略城之主鬼穀藏龍因愛子之死，打算與死國合作，欲將九韶遺譜送出，半路卻被中原武林的中流砥柱一頁書所殺，如今可是鬧成一鍋粥了。”
“那百韜略城城主夫人惜夫人是個女中豪傑，丈夫獨子接連慘死，她以一己之力抗下整個百韜略城。那惜夫人也是來歷不凡，她的兄長便是那人稱北冽鯨濤的擎海潮。”
“擎海潮為妹夫報仇，約戰一頁書，下月十五，天地合海天決，是如今武林第一等的大事了。”
鳳舞的聲音輕輕的，說著樁樁件件的武林事，南風不競以手支頤，時不時逗一逗懷中的女兒，表情卻是冷冷淡淡的，對鳳舞所說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有人踏雪而來，腳步聲沉沉響起，小包子是第一個發現的，丟下雪人就撲了過去：“父親！”燁世兵權順手將兒子抱起來，笑著蹭一下他凍得發紅的臉蛋，低聲說了句：“乖。”而後便放下小包子，大步走向連廊。“南風。”
南風不競換了個姿勢，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是挪開些位置讓燁世兵權坐。鳳舞識趣地低頭跪拜，膝行退到一旁不語。
燁世兵權今日心情頗佳，端起小桌上還冒著熱氣的小盅一飲而盡，才發現是熱著的淡酒，不由莞爾：“飲酒賞雪，南風果然是好興致。”
南風不競把薇兒交給乳母，將身上的大氅拍了拍，道：“薇兒和小包子在，只好喝些淡的，不會醉了。對了，你不是出門去了麼，怎麼突然回來了？”
燁世兵權側過臉，盯著南風不競的臉龐看：“是，前日出去了趟，方才回來，先來看看你和孩子們。”
南風不競一時恍惚，兩人仿佛是一對兒平凡夫妻，丈夫遠行歸來，先探望妻兒。可兩人雖然拜過堂成了親，南風不競心中終究彆扭，瞪了燁世兵權一眼：“誰要你看？怎麼，跟百韜略城沒討到便宜，跑回來找千葉傳奇商討？”
燁世兵權挑著眉道：“看來南風對此事還是頗為關心？”
“你讓鳳舞天天在我耳邊喋喋不休，不就是這個意思麼？”南風不競板下臉，“你也不必試探我。我的確答應了楓岫，會阻止你成為中原武林之敵，不過，我也沒興趣管武林上的破事，百韜略城的事與我無關，你也無需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這件事煩我。”他心下不快，語氣自然不佳。
燁世兵權沉默片刻，才笑了笑，親手執壺為南風不競倒了杯酒：“看來是我唐突了。”他沉聲道，“我從無試探之意，只是近日事忙，怕你多心，才令鳳舞事無巨細向你稟告，你若不喜歡，我不叫她多嘴就是了。”
南風不競望向鳳舞，鳳舞把頭埋得更低了，她也只是聽命行事而已：“不用，我只是不喜歡你這百般試探的模樣，對了，下月十五，天地合海天決，你要去觀戰麼？”
“高手齊聚，豈有不去之理？”燁世兵權心中早有計畫，便向南風不競和盤托出，以示兩人一體同心，再無相欺，“此去快馬加鞭，三天可到，南風可要同行，我派人安排？”
“不去。”南風不競想也不想地拒絕。
燁世兵權一愣，他原本以為南風不競拐了幾句意思就是要同去，畢竟海天一決也算是武林盛事，即便無所圖謀看看高手對決也極具吸引力：“咳，不去也好，這天寒地凍的。”
“嗯。”南風不競低下頭，竟是微微揚起了唇角，低聲道，“天寒地凍，也快到年節了。”
“嗯？”
“新歲不遠，事情都要開始準備起來了。”
“你也是破軍府之主，都依你說的辦。”
燁世兵權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南風不競會在他身邊，絮絮地與他說起這些瑣事。身為破軍府的統治者，逢年過節自然都是由手下操持的，除了必須要他出席的場合，其他的事都無需他過問操心，他也從未在這種事上留心，而南風不競自幼孤苦，孑然一身傲立世外，也不會關心這等俗務。如今兩個高高在上的人，放下了高傲，走進凡俗人世，去體味人間的平常溫暖。
燁世兵權輕輕握住南風不競的手，眸中滿是深沉的愛意，飛雪落在他的肩上，又被南風不競輕輕拂去：“放心，我會儘快回來。”家中摯愛相伴，兒女繞膝，武林再風起雲湧，也須將驚濤駭浪擋在外面。
隨著新年越來越近，破軍府上上下下也忙碌了起來。燁世兵權帶著千葉傳奇前往天地合觀戰海天決，臨行時將破軍府裏的事務都交給了將百師打理，囑咐他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便去請示南風不競，讓南風不競決定便是。
將百師接到命令又是歡喜又是愁，要說破軍府的內務向來都是千葉傳奇這個策師全權操辦的，也不用主上費心，如今把這樣的重任交到他將百師手中，自然是對他的看重，怎能不令他歡喜？
然而，將百師也確實犯愁，破軍府連同下轄三個分舵，裏裏外外這麼多人，他要如何做到面面俱到，也著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不像千葉傳奇這般八面玲瓏長袖善舞，本就年輕氣盛，加上資歷尚淺沒什麼經驗，一時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好在每年的年節活動都差不多，破軍府尚武，燁世兵權也無心在繁文縟節上下功夫，將百師按著成例操辦，倒也出不了什麼差錯。與各門各派以及三個分舵之間的人情往來自有弑道侯處置，年終各處的產業收支、府內賬目支出等等雜務也都彙聚裝訂成冊，交付專人審看，他只需最後過目，等主上回來回稟一聲便是。
最令將百師為難的，便是府內年宴的操辦。前兩年的年宴都未曾在府裏，一切從簡，大家聚在一起飲酒作樂，就算慶賀新歲了。可今年大不一樣，兩位少主漸漸懂事了，主上一早就吩咐過，要讓少主們熱熱鬧鬧地過年，那自然是不能少了年味。加上那位……將百師想想就覺得頭疼，南風不競一副萬事不管的模樣，可偏生又是個挑剔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想的點子合不合他的心意，若是讓他不滿意了，那主上也就不滿意，倒又成了過失。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新年已在眼前，將百師還是得硬著頭皮去找南風不競，問起他年宴操辦的事，光是食單就準備了好幾份，不知這人要挑多少毛病出來，將百師已經做好了迎接嘲諷的準備。
熟料南風不競卻是一反常態，並未多說什麼，只叫將百師自己看著辦便好。將百師心下奇怪，面上卻不敢顯露，松了口氣就行禮退出，卻被南風不競忽然叫住：“且慢。”
將百師頓時一愣，可也只好硬著頭皮轉身回復：“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南風不競看著將百師的模樣，不由微微挑起唇角，覺得有趣：“聽說前幾日你帶小包子出門，看到街上有孩童玩的那些小玩意兒，你又不允他玩，讓他惦記了許久。”
將百師回憶片刻，數日前他出門辦事，少主偏要與他一同去，他拗不過只好帶著去了，街邊孩童在一塊兒嬉戲，點著小炮仗互擲，劈裏啪啦地炸了一串，逗得小包子哈哈大笑：“那炮仗用的是火藥，怕傷著少主。”
“你帶他玩不就行了。”南風不競一點兒也不跟將百師客氣，好整以暇地看著滿庭芳的積雪，“你去吧。”將百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南風不競卻已轉身回屋了。
鳳舞向將百師使了個眼色，而後偷偷塞了一卷書帛給他，將百師聳聳肩，出了滿庭芳走了一程，見四下無人才將那書帛打開，看完之後頓時無語，好半晌才悻悻道：“哼，傲嬌。”
除夕那日，破軍府內外張燈結綵，熱鬧非凡，還是第一次如此熱鬧隆重地過年將百師分派了年貨給各處，準備好府裏的年宴，一切井井有條，千葉傳奇看過賬目和分配，也都點頭稱道，向燁世兵權笑言以後這些事都能交給將百師來做，不如將他調任為破軍府大管家。
將百師瞠目結舌，連連道策師莫要拿我開玩笑，寧可給燁世兵權當一輩子貼身護衛，也不敢接這差事。千葉傳奇調笑道：“怎麼，你到底是不願給破軍府管賬，還是怕了咱們那位主母？”
“策師，饒了我吧！”將百師簡直落荒而逃，連向燁世兵權告退的禮數都忘了，匆匆忙忙就跑了出去。
“看來南風威名遠播，主上可見過將百師這般的模樣？”千葉傳奇哈哈大笑，新年佳節本就無需那麼拘束，燁世兵權近來也不如以往那麼嚴苛，開幾句玩笑稍稍失些禮數，也不是什麼大事。
“將百師年紀小，你多調教他。”畢竟是自幼跟隨在自己身邊的人，燁世兵權還是回護了一句，他昨日才從天地合趕回來，時日已晚，便沒有去滿庭芳，在書房對付了一夜，這會兒還沒見著南風不競，“走吧，我要去見南風，你要不要見一見你的主母？”
“咳！”千葉傳奇微微挑眉，這主母二字可是火藥桶，萬一南風不競聽不順耳打起來，不用說也曉得主上幫誰，“今日除夕，諸事繁雜，晚上還有年宴，請容千葉退下準備。”
“哈，去吧。”燁世兵權哈哈一笑，未再說下去，自顧出了門，見將百師侍立在側，便招他一同去了滿庭芳。
南風不競醒的很早，鳳舞一早來為他梳洗，說起主上昨日已經歸府，今日大約會主持年宴，南風不競笑道：“他倒是沒來煩我，也罷，你曉得怎麼要怎麼做吧？”
鳳舞抿嘴一笑：“公子放心，都準備的妥妥的。”
主僕兩人已有默契，相視一笑，倒把後頭進來的鳳影嚇了一跳，她終究不如鳳舞跟南風不競熟稔，不知兩人葫蘆裏賣什麼藥，有些疑惑。鳳舞見狀笑著上前，拉著鳳影耳語：“好姐姐，我與你說，你可千萬別告訴主上。”
兩個女孩子說著悄悄話，鳳影時不時偷看南風不競，終究也是十幾二十幾歲的女孩子，忍不住掩唇而笑，兩人向南風不競行過禮，便笑吟吟地一同出去了。
南風不競望著鏡中的自己，半晌忽然揚眉一笑，既願以男子之身與燁世兵權成婚，那這些豈不都是順理成章麼？他起身換上新裁的衣裳，一襲白衣，領口袖口都暗嵌著繁複的花紋，白狐皮制的披風，更襯得他華貴大方，風華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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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樓發表於: 2022-06-12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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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庭芳裏已裝飾一新，院中掛了不少紅燈籠，門上貼了春聯，小廝侍女們忙著將禮物瓜果一一分類，擺放到預先準備好的位置，到處都充滿了歡樂祥和的新年氣氛。見著南風不競出來，眾人都放下手頭的活計，過來向他磕頭行禮，恭賀新年之喜。
南風不競略略點了點頭，其實他並不習慣這些禮數，好在之前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鳳舞和鳳影幫著派了些賞賜作為壓歲，然後吩咐眾人各歸各位，做好分內之事。
用過早膳，奶娘們就帶著小包子和薇兒過來了。兩個孩子都換了新衣裳，白白胖胖的，像兩個福娃娃似的，玉雪可愛，一見著南風不競便要撲過來抱著，“爹親爹親”一疊聲地叫個不停，把南風不競的心都叫軟了，把薇兒抱在懷中，小包子坐在膝頭，三個人就坐在院中廊下，說些有趣的閒話。
一歲多的薇兒說話還不太利索，兩只小手緊緊抓著南風不競的衣服，聽著哥哥和爹親說話卻插不上嘴，頓時急了，哼哼唧唧地嘟著小嘴喊：“爹親，爹親！”這可算是她最熟悉的一句話了，她今日紮著兩把沖天小辮兒，一著急小辮兒便一抖一抖的，像兩只小耳朵似的，別提有多可愛了。
南風不競對女兒是百般疼惜，摸著薇兒的小臉蛋問：“薇兒乖，怎麼了？”
薇兒看著南風不競咯咯地笑，依舊爹親爹親叫著，小包子懂事，像個小大人般一本正經地開口：“妹妹喜歡爹親，怕爹親不理她呢。”
“傻話，爹親怎麼會不理你。”南風不競抱著薇兒哄了哄，又摸摸小包子的腦袋，“你做哥哥的，也要好好護著妹妹，不許別人欺負她。”
“孩兒知道。”
“哦，破軍府內，誰敢欺負我的女兒麼？”三人正說著話，卻聽一道笑聲傳入院中，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正是堂堂破軍府之主到了。
“父親！”小包子第一個反應過來，迅速從南風不競膝頭爬了下去，跑向燁世兵權。燁世兵權將他抱起，在手裏掂了掂，笑道：“嗯，幾日不見，又結實了不少，不愧是吾兒。”
小包子對燁世兵權極為親近，揚起小臉驕傲地說道：“父親你看，我有好好練武，師父還誇我聰明呢。千葉叔叔也說，過了年我就可以開始學真正的武功了。”
“哦，那你想學什麼呢？”燁世兵權對一雙兒女耐心十足，抱著小包子走到南風不競身旁坐下，向他笑了笑，“你爹親的武功高強，劍術也不差。”
南風不競橫他一眼：“怎麼，你想讓我來教他？”其實南風不競不常使劍，平素練武都以神之卷為主，燁世兵權這話卻是在開他玩笑了。
燁世兵權哈哈一笑：“吾兒若是想學，自然只能偏勞南風你了。”
小包子天真活潑，自然聽不出兩位父親之間你來我往的暗語情話，把小手舉得高高的：“我想跟父親學，學刀法，很厲害那種。”
燁世兵權笑看了南風不競一眼，似有幾分得意，南風不競覷著這父子兩個，還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忍笑道：“那正好，省得我煩。”
將百師抱著一捆新摘的紅梅走進了滿庭芳，只見乳娘抱著薇兒在一旁和小包子一同玩彩球，兩個孩子歡笑聲不斷，他家主上牽著那人的手，坐在廊下耳邊廝磨，正不知低聲說什麼。南風不競見著將百師，頓時斂住了笑容，甩開燁世兵權正襟危坐。
真是的，又不是沒見過，將百師忍不住腹誹，上前向兩人行禮。燁世兵權指著他手裏的梅花向南風不競道：“這是種在破軍府西邊的林子裏的，原本想著給你移栽過來，只是花匠說怕傷了根須種不活，所以只好作罷。今日花開了，我讓將百師折了一些，你看看，是不是與你那六出飄霙有幾分相似？”
南風不競看著將百師手裏的花，默默良久，才道：“這是梅花。”
燁世兵權點了點頭：“我知道。”暗香幽襲，紅梅含苞待放，確實好看。
南風不競又道：“六出飄霙種的是桃花。”
燁世兵權笑著道：“我知道。”他雖不懂蒔花之術，還不至於分不清梅花桃花，只是這寒冬臘月，唯有這梅花一枝獨秀，傲雪迎霜。
南風不競歎了口氣，知道燁世兵權也是一番心意，也懶得跟他較真了，從將百師手裏抽了一枝拿在手上賞玩，其他的便令他插瓶擺在屋裏。“對了，今晚的年宴都準備妥了吧，你特地趕回來主持？”
“是，每年都是這麼操辦的，今年也是一樣。”燁世兵權道，“你同我一道去，只是你喜歡的劍南春不多，將百師換了北地名酒杜康，你也嘗一嘗。”
南風不競道：“我露個臉就走，不習慣和你那些屬下混在一起，反正也不熟。”
燁世兵權湊近他的鬢邊，輕輕蹭了一蹭，低聲道：“好吧，隨你喜歡。”
午後，燁世兵權仍有事務要處理，便帶著將百師暫且離開了，南風不競安頓了兩個孩子午睡，自己也回轉屋裏小憩片刻，醒來聞見屋裏頭幽幽梅香，一時有些出神，怔怔地望著桌上的紅梅枝，直待鳳舞進門才醒過神來。
南風不競心有所動，便讓鳳舞準備了筆墨，寫了封信寄予楓岫與湘靈，雖分別不久，故人情重，新年佳歲，自然是要問候的。擇了幾瓣梅花封入信箋，再著人送去寒光一舍，南風不競興致勃勃，吩咐鳳舞：“走，咱們去瞧瞧那株梅花。”
鳳舞笑著道：“那株梅花開了老些年了，從前都沒人在意，只知道香香的，還是公子喜歡，主上才派人悉心照料，今年開得更燦爛了，我陪公子去看。”說罷取了斗篷，陪著南風不競去尋梅。
那株梅花開在最西邊的角落裏，通往破軍府中內侍們聚居的地方，來來往往的人很多，確實不怎麼引人注意，倒是偶爾會有年紀小的侍女駐足於此，見四下無人便偷偷摘一朵別在鬢邊，然後又低著頭快步離去。
梅花香味馥鬱，還未到近前，已是滿院幽香。這幾日未曾下雪，那紅梅雖豔，卻不如映雪好看，南風不競走近細看，輕聲向鳳舞道：“梅乃花中君子，傲雪淩霜，不過你們這地方卻不很常見。”
集境地處偏僻，破軍府中更是少有鮮妍，鳳舞道：“是啊，我們這裏的人長於舞刀弄槍，確實沒什麼人懂這些花花草草，還是公子來了之後，咱們這兒便得熱鬧漂亮了許多呢。”
花下的南風不競神色微冷，確實是公子世無雙，看得鳳舞移不開眼：“公子喜歡這花，不如還是想個辦法，將它移栽到滿庭芳去？”
“不必。”南風不競搖了搖頭，“好好的移它做什麼，傷了根須也種不活。”他見鳳舞垂下眼眸，似乎有些憂傷，到底是個聰明靈透的女子，便笑道，“哈，你什麼時候學了這樣重的心思，還是燁世兵權又與你說了什麼？放心，我並未物傷其類，只是覺得這花甚好，特為賞梅而來。”
南風不競抬手折了一枝紅梅，指尖輕撚花蕊，低頭一嗅，道：“鳳舞，過來，替我摘些花帶回去，無須枝條。”
“公子這是做什麼？”鳳舞雖有疑惑，還是上前幫著南風不競摘花，兩人未帶裝花的器具，南風不競便脫下斗篷紮成一個布兜，一盞茶的功夫，布兜裏已經裝了不少花，“難不成，公子想用這花做個香囊？”
“他想得美！”香囊贈於有情人，南風不競一開口便知自己失言，這豈不是不打自招，見鳳舞了然偷笑，他歎了口氣，哼道，“我可不會那些針線活，這花還不錯，拿來釀酒定是芳醇迷人，也省得你們這些人只知道劍南春。”
鳳舞邊整理著采下的梅花，邊暗自偷笑，這劍南春明明是南風不競自己喜歡的，為了他主上還特地去川蜀買了酒坊呢，這會兒倒又嫌棄起來了。梅花釀酒的法子風雅，確實是南風不競的喜好，不過想來這酒應是不會是獨享的。
到了晚間年宴的時候，破軍府上上下下都喜氣洋洋，熱鬧非凡，今年燁世兵權又開了新例，不必太拘著禮數，無論主僕都盡歡，好酒好菜管夠，大家歡聚一堂，共賀新年。
南風不競也依約而來，他今日白衣勝雪，腳上穿著新的軟底暖靴，靴上繪滿了金底雲紋，神色仍是倨傲，長身而立，風標出世，氣度不輸身旁的燁世兵權。兩人同在，千葉傳奇立刻傳令開席，一時觥籌交錯，歡聲不絕於耳。
南風不競掃了一眼桌上美酒，便親自執壺，給燁世兵權滿上一杯。他為燁世兵權傾心所愛之人，眾人嘴上不敢稱主母，心中早已認定，自弑道侯起，千葉傳奇，將百師，還有各處的分舵主事，各部頭領等等，都一一過來敬酒。
南風不競落落大方，來者不拒，與眾人痛飲。這杜康酒馥鬱甘醇，柔潤清香，入口別有風味，一輪酒喝下來，南風不競雙眸微紅，臉若桃花，更添玉山傾頹之態。燁世兵權雖然看得歡喜，又恐他酒醉不舒服，忙給將百師使眼色令其攔下準備再來第二輪的眾人，低聲道：“南風，今日除夕，後頭有得鬧呢，少飲些，坐下吃些菜墊墊肚子。”
“這小酒盅，我還不至於醉。”那酒盅不過拇指大小，看著喝了許多杯，加起來也不過一小壺而已。南風不競是海量，只感微醺而已，他側身湊到燁世兵權耳畔，道，“罷了，酒也喝了，面子給你了，好熱，我回去了。”
燁世兵權道：“後頭將百師還準備了節目，你不多待一會兒？”
南風不競嗤笑一聲：“留著他們鬧去吧，你也少喝幾杯，我走了，去陪小包子和薇兒過年。”說著也不等燁世兵權再開口，起身向千葉傳奇致意，而後悄無聲息地從後堂退了出去。將百師見狀連忙起身追了過去，兩人在門口竊竊私語了片刻，將百師就眉飛色舞地回來了。
燁世兵權把一切看在眼中，可將百師離得遠，他又不好近前相問，只得面上裝得風平浪靜，含著笑容應付著他那幫下屬。南風不競不在，破軍府諸人反而放縱了起來，難得有機會痛飲，眾人都來與燁世兵權敬酒，燁世兵權自己開的例，也不好太過推脫，也喝了許多杯。
酒過三巡，眼看著燁世兵權已有了些微醉意，將百師一直裝作不勝酒力躲在一旁，這會兒卻知道該是自己出場的時候了，見卸羽鳳凰和伏首神龍又要來敬酒，他趕忙請弑道侯幫忙攔著，又去與千葉傳奇低聲細語，千葉傳奇看了燁世兵權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將百師走到燁世兵權面前，低聲喚道：“主上。”
燁世兵權皺眉，他雖對將百師算得上縱容，但今日幾次三番失禮，他已心生不悅：“跟他們交頭接耳說些什麼，將百師，你今日似乎過於放肆了。”
“主上恕罪。”平日裏將百師早就嚇得跪地請罪了，只是今日他得了那位主母的令，偏生要做個惡人了，將百師無奈苦笑，只希望主上別秋後算賬，“主上飲得醉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這裏由策師看著。”
燁世兵權更是不快，道：“怎麼，你倒要給我當家做主起來了？”
“屬下不敢。”看來燁世兵權是真的喝多了上頭了，將百師只好近前挑明，“主上，今日除夕，那位……還在等著呢。”
“……我醉了，讓策師繼續主持年宴吧。”燁世兵權果斷起身，帶著將百師徑直離去。
“唉，果然又是如此。”千葉傳奇本只是淺酌，望著燁世兵權的背影只得搖了搖頭，接下來，就該他被喝趴下了。
出了宴會堂，兩人往滿庭芳去。年宴尚未結束，破軍府的守衛和侍從們都少了很多，大紅色的喜慶燈籠點綴於夜色之中，卻沒有很喧鬧的感覺，天氣很冷，寒風撲面而來，燁世兵權一時有些酒意上頭，喊住將百師，在風口站了片刻，好驅散些醉意。
“將百師。”燁世兵權負著雙手，忽然道，“今日之事，是南風與你商量好的？”
將百師垂手低頭，想也不想就把南風不競給賣個乾淨：“咳，南風公子有心，屬下不過是順水推舟。”他見燁世兵權竟是望著遠處滿庭芳的朦朧燈火出神，忍不住道，“主上去年沒和他一起過，今年正好補上。說起來，去年屬下奉命去寒光一舍送禮，南風公子雖然嘴上不承認，卻還是心心念念主上的。”
不知不覺，與南風不競相遇相識，竟也已經過了好幾年了。燁世兵權心生感慨，忽然憶起了許多往事，第一年的元宵節，他奪回了小包子，從此仿佛開始了宿命的糾纏；第二年的除夕，他們在六出飄霙相守，彼時南風不競懷著他們的第二個孩子；第三年，他們隔閡已深，天各一方卻深深思念；這是第四年，他站在破軍府中，腳下的路通向滿庭芳，他知道，南風不競會在那裏等他。
“將百師，你回年宴上去吧。”燁世兵權忽然說道，“今日無需伺候，你去吧。”
將百師微微一愣，脫口而出：“主上，我……屬下！”燁世兵權擺了擺手，示意將百師不必跟來。
走到滿庭芳門口的時候，燁世兵權聽見了琴聲，婉轉悠揚，道不盡的情愫纏繞，他心有所感，慢慢走進院中，此時已是深夜，然而朗月卻悄悄被烏雲遮蔽，空中撲簌簌地下起了片片飛雪。
踏雪而來，燁世兵權看見南風不競坐在院中撫琴，燭火映照的容顏帶著幾分令人心搖神蕩的豔麗，他低頭撥弦，琴音忽而高忽而低，一曲琴歌，是情之所鐘。
曲終弦斷，只聽“錚錚”兩聲，南風不競猛然按住琴身，胸口急促地起伏著，喘息片刻，他抬頭望向站在不遠處的燁世兵權，起身道：“杵在那裏幹什麼，你知道我彈的是什麼？”
“不知。”燁世兵權答得老實，他是聽琴，更是看人，至於彈的什麼曲子卻不重要。他走上前，握住南風不競的手，笑道，“好聽就行。下著雪，你怎麼在院子裏彈琴？”
南風不競神色不動，拂落肩頭的雪花：“弦斷了。”
斷弦的意頭不好，旁人見了定要感慨一番，燁世兵權卻只是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再續便是。”
南風不競微微一愣，忽然釋然，也是，這個男人本就如此，再續情緣，但憑心意。他不再糾結，輕輕問道：“年宴結束了？”
“餘下有策師在，我便先回來了。”燁世兵權左右看了看，除了鳳影鳳舞侍立遠處，不見其他人的身影，“小包子和薇兒呢，怎的不見他們陪你守歲？”
南風不競道：“他們年紀還小，我喂他們吃了幾個餃子，讓秋娘陪他們睡了，明日再拜年吧。”他走近燁世兵權，與他瞳眸相對，忽而輕笑道，“今夜，就留予你我吧。”
“好。”燁世兵權心中欣喜，如何不知南風不競的意思，往常都是他主動些，今日南風不競竟是先湊過來，他忍不住伸手擁住那柔軟的身子，低頭嗅了嗅那脖頸間的幽香，“你身子怎麼這麼涼？”
南風不競不理睬他，好歹也是習武之人，這點風霜算的了什麼，他抬頭睨了燁世兵權一眼，戳戳他的肚子：“年宴酒菜甚好，你吃飽了麼？”
燁世兵權心領神會：“喝了幾杯，菜卻沒吃幾口，這會兒確實有些餓了。”
南風不競哼笑著掙開燁世兵權，吩咐鳳舞鳳影準備，兩個姑娘早已等候多時，趕忙指揮著人將一桌小宴搬到院中，又在周圍搭起了暖棚，既可以邊吃邊賞雪，又不怕雪夜寒冷凍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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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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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85樓發表於: 2022-06-12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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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一切準備就緒，鳳舞和鳳影連袂向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拜了年，得了壓歲的大紅包，謝過了兩位主人便去院外伺候，留下兩人獨處。南風不競既已有心，便不再矜持，拉著燁世兵權的手入席坐了：“我也等了很久，餓了。”
暖棚周圍都掛了燈籠，照得雪亮，四周又烘了暖爐，溫暖如春。桌子不算很大，中間是暖鍋，用炭火加熱，濃白的骨湯咕嘟咕嘟得翻騰著，香氣四溢，邊上放著擺盤精緻的肉片和蔬菜，還有鳳舞親手做的精緻點心，風味小菜，應景的餃子，當然更少不了南風不競最愛的美酒佳釀。下午新摘的梅花入釀還早，起碼得來年才能喝上，這是南風不競私藏的劍南春，年宴上不夠，他這裏卻是少不得的。
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燁世兵權坐在暖棚中，滿心滿眼皆是南風不競，但見他眸光閃動，燈光映照下的臉若桃花，一舉一動莫不牽動心緒，令人怦然心動。燁世兵權只笑望著南風不競，一時竟失了神。
“你盯著我做什麼？”南風不競將片得薄如蟬翼透光的肉片丟進暖鍋中煮，又分了碗筷，抬頭見燁世兵權呆坐不動，不由笑道，“發什麼愣，剛才不是說餓了麼？”
燁世兵權這才回過神來，感慨道：“只是突然想起，那年在六出飄霙，除夕夜你我也是這樣，一起吃飯守歲的。”肉片下鍋很快便熟了，再煮就要老了，他提起筷子迅速撈起，放進南風不競碗中，“沒想到今日在破軍府，你我還能再有此情此景。”
南風不競看他一眼，眼波流轉，在嗔怪中含繾綣情意，當年點滴都鐫刻心底，今日正是為了成全這點心意。南風不競摸摸肚子，道：“一轉眼薇兒都那麼大了，算了，先吃點菜墊墊肚子，一會兒陪我喝酒，當年多有不便，今日你可逃不掉，定要與我飲個痛快！”
“好。”燁世兵權點了點頭，便與南風不競分食暖鍋中的肉片，中途又令人添了好幾次，還用了些其他吃食，是鳳舞為了應景除夕佳節特意做的甜果子、牛乳酥以及八寶飯，甜到心裏更添情意。當然也少不了吃餃子，新歲交子，兩人一人吃了兩個，也算是為祈來年好運應應景。
吃得半飽，酒也熱得差不多了，南風不競親自執壺，與燁世兵權把盞。酒味香醇，入喉甘美，南風不競看著燁世兵權，忽然起了好奇，笑著道：“你向來克制，聽將百師說破軍府禁酒甚嚴，從前你更是滴酒不沾，卻是為我破例。”
燁世兵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你愛飲，我便陪你，為你破例，理所當然。”
這話聽得順耳，南風不競甚是歡喜，笑吟吟地為燁世兵權再斟酒：“說起來，我還未曾見過你真正酒醉的模樣。”
當初燁世兵權所謂的酒醉，大部分時候是裝出來的，那時兩人尚有隔閡，南風不競記得清楚，他第一次從這破軍府出逃，便是這男人假意裝醉。燁世兵權也想起那時的事來，歎道：“那時你我尚未定情，我怕我真的醉了，便讓你逃之夭夭，再也找不著你了。”
“鬼話！”南風不競哼笑，“你也說過，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都不會放過我的。”明明那時候他瘋狂地逃，卻怎樣也逃不出這男人的手掌心，不過時移世易，如今想起這些事，倒似成了兩人之間的秘密情話，只一笑付飛雪，“罷了罷了，那便罰你，今日定要真的醉了，不醉無歸！”
燁世兵權輕笑，又將杯中酒飲下：“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南風不競本是海量，自問千杯不醉，飲酒一事怎能輸了這從前不沾酒的人，自然是不服氣的，何況之前年宴上燁世兵權也喝了不少，這半路拼酒怎得會輸，當下便喚鳳舞又送了幾壇美酒上來，揚眉道：“那便試試，你最好不會亂髮酒瘋，免得我下重手阻攔你。不過，若是你醉得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我倒是能發發善心扛你去廂房。”
“冷酒傷身，你少飲幾杯，其他便宜我吧。”燁世兵權指了指酒壇，又笑，“只是一會兒要辛苦你帶我回房了。”說是如此，其實也不過是博愛人開心罷了，燁世兵權其實偷偷撒了個小謊，他本身功體特殊，所練內功更有轉化神效，無論多少酒下肚，只消內力轉化，便如同飲水一般。也就是說，只要他不想醉，那就是十個南風都喝不倒他，不過今日除夕佳節，即便裝醉他也要裝到底了。
南風不競卻不明就裏，一心想看看這男人真正醉倒的模樣，便一杯接一杯勸酒，說些閒話家常，繼續吃暖鍋，可是他偏生愛飲，又被勾引饞蟲，不知不覺自己也飲了不少，直到雙頰泛紅，眼中朦朧。
看來誰送誰回房還真是難說。
“燁世兵權。”喝到興頭上，南風不競顯然先有了醉意，眨巴著眼睛看著燁世兵權，許久，忽然嗤笑出聲，“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
“你說。”
南風不競也不知真醉還是假醉，低頭思考片刻，斂容問道：“當年，就是當年，在那個山洞裏，你當真瞎了瘋了，對自己做的事一概不知？”
怎得突然提起了這件事？燁世兵權一瞬屏息，此事也是他的心結，哪怕後來怎樣與南風不競糾纏，提到那晚的事他都小心翼翼，也不去細究，畢竟雖然那時兩人的緣起，卻也真真切切的是南風不競的痛苦：“南風，你醉了？”
“你怕了？”南風不競卻笑，眼底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怕我像上回那樣，問完就捅你一刀給你一掌，然後捲舖蓋帶著小包子和薇兒跑路？”現在全天下都知道他與燁世兵權成親了，跑不跑有什麼區別？“哈，其實那次的第二天我便想拿石頭砸死你，可惜了，最後沒動手，不然也沒有那麼多的後事。”
燁世兵權輕舒了一口氣，老老實實道：“那一晚我中了埋伏，確實狼狽不支，你要是真砸死我，我倒也無怨尤，就是說出去不太好聽。”
“哈，倒也是。”堂堂破軍府之主，被人用石頭砸死在山洞裏，傳出去確實要被人笑掉大牙。
南風不競咂咂嘴，似乎對此完全釋然了，抬起頭來直接拿著酒壺對著嘴灌酒，剛喝了幾口便發現酒壺空了，他踉蹌起身，打算去拿一壇新的，卻腳步不穩，整個人失了平衡，幾乎跌倒。
“小心！”燁世兵權眼疾手快，忙伸手去扶，南風不競旋身一錯，仍被握住了手臂，“嗯？”他輕哼一聲，輕巧地一扭身子，卻沒有選擇逃開，而是整個人跌向燁世兵權的懷抱，再趁燁世兵權張開手臂去接應之時腳下一勾，整個人坐到了他的腿上。
近身相依，頗讓燁世兵權感覺意外，南風不競甚少主動與他這般親近，莫非這是真醉了？熟料南風不競卻笑了起來，更張開雙臂攬住他的脖子，大大方方地掛在了他的身上：“怎麼，是不是覺得我喝多了，在發酒瘋？”
燁世兵權側過臉，感受到南風不競的呼吸噴吐在他的臉上，帶著酒氣，又滿是濃重的情念，饒是他自覺意志力非凡，也有些動搖，只得繃直了身子坐著不動，手卻忍不住攬上南風不競的腰肢。
南風不競並無抗拒，反正鳳舞早已把所有人都支走了，如今只剩他們兩人在院中，只是……他忽然想起什麼，低聲問：“喂，將百師和影衛都支走了吧？”
燁世兵權笑道：“今日佳節，我讓他們都自由些，不必跟隨伺候。”
他兩個瞳眸相對，片刻，南風不競拂袖，低下頭哼道：“你何時這般無趣？”再抬頭向燁世兵權一瞟，已是滿臉通紅。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除非燁世兵權是木頭人，否則怎麼可能不懂？將南風不競拉到近前，大掌在他腰上一揉，南風不競陡然瞪大了眼睛，剛要張口，就被燁世兵權低頭吻住了唇，緊接著撬開齒關，長驅而入。
“唔！”沒料竟是偷襲，南風不競本能地渾身震顫，然很快他便接受了這熟悉而溫柔的氣息，這本就是他所求，他放鬆了身子，放肆地摟著燁世兵權親吻。
兩人緊緊相擁，胸貼著胸，唇貼著唇，彼此的氣息漸漸交融，化作了最多情繾綣的糾纏。風吹雪落，南風不競瞧見六出冰花飄落在愛人的肩頭，便伸手拂去，燁世兵權傲然而笑，不甘懷中之人的不專心，乾脆大手一轉，背對著暖棚外飛雪漫天，將南風不競按在懷中，吻得個天翻地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將雙唇分開，南風不競粗喘著從燁世兵權胸前抬起頭來，一對眼眸中流瀉出令人心搖神蕩的光芒，他仍是跨坐在燁世兵權膝頭，整個身子不著力，全靠燁世兵權支撐，想來這人也不會摔了自己的，他低哼一聲，挑著眉毛沾染三分挑釁：“看來還是沒醉，不如再與我痛飲一番？”
“不可。”燁世兵權正色道，見南風不競雙頰泛紅，仍是不知他是真醉還是假醉，只能好聲好氣地道，“今日佳節，我要是醉了豈不是辜負良辰美景，這酒，還是留待來日吧。”
南風不競眯起眼睛，身如玉山傾頹，唬得燁世兵權趕忙將他攬抱在懷：“然則你便是要灌醉我，好為所欲為？”
燁世兵權已有些明白，假裝不知，露出一副詫異的面孔，低頭道：“南風，難不成，你是真的醉了？”
“我醉了，我會醉？”清醒之時自然不能胡作非為，但酒後的行為舉止可就由不得人了，南風不競暗罵一聲混蛋，也明白燁世兵權是懂了他的意圖，既然是佳節難得，良宵苦短可真正不能浪費，他神色微動，湊到燁世兵權面前，偏就突然心隨意動，低聲問，“燁世兵權，情是何物？”
燁世兵權眉毛一擰，知道南風不競又是在考他，不過他可是被蓋了章的不解風情，這個時候答什麼都是錯，他乾脆不搭腔，又將南風不競擁住，纏磨上他柔軟的唇瓣。
兩人肆無忌憚地擁吻著彼此，耳邊廝磨，溫存纏綿，很快便已是欲火灼燒，情難自已，只是尚在院中，總不能幕天席地就做那事，只得把身體貼緊了糾纏，好一解情欲之毒。衣料摩挲的聲音被暖鍋沸騰的聲音所掩蓋，暖棚外的雪越發大了，不過片刻的功夫，已在地上積了一層，銀白色的雪地在燈火照耀下反射得整個滿庭芳都雪亮，卻都掩不住暖棚中的風流婉轉。
年宴結束之後，將百師匆匆回轉滿庭芳服侍主上，他是燁世兵權的近侍，就算得了令今晚不必隨侍，他也不敢有半分鬆懈。年宴上他喝了幾口酒，雖說沒有醉，但總歸有些上頭，這一路去滿庭芳，他心裏就有亂七八糟的想法，一時是不知主上與那南風不競今夜良宵，會不會又弄個少主出來，一時又怕那南風不競像當初那樣伺機而動，趁主上不備出手傷人。
一直走到滿庭芳，卻見鳳影和鳳舞兩個人躲在門外，悄悄向院中窺視，不時轉過頭捂嘴而笑，又退得老遠才低聲說了些什麼。將百師心生疑惑，上前問道：“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呢，為什麼躲在外面？”
“將百師，噓！”鳳舞趕緊給將百師比了個手勢讓他噤聲，兩個姑娘拉著他掩到遠處，因知道那兩位耳力驚人，就算隔了老遠也只敢小聲說話，“主上與公子正是情濃，我們原打算進去布菜添酒，這會兒卻是不敢打擾了。”
將百師心頭一熱，竟有些蠢蠢欲動：“他們在院中？”他轉身欲走，鳳舞忙拉住他道，“將百師，你瘋了，擾了主上的好事，小心明日叫你在雪地裏跪三天。”
“主上正忙著，哪有空管我？”正是熱酒壯膽，將百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怎麼這麼膽大，悄悄跑到滿庭芳院外牆根下，豎起耳朵仔細聽，果然在風雪聲中聽見了令他血脈噴張的聲音。
片刻之後，一只酒壺隔著牆飛了出來，“咚”得一聲落在了將百師的腳邊，嚇得他一個激靈，知道這是燁世兵權給的警告，趕緊撿起酒壺躲得遠遠的。
燁世兵權凝視著懷中被自己弄得衣衫淩亂，髮髻歪斜的南風不競，笑著摸了摸他的臉頰：“我如今才知道，原來南風竟是如此美妙。”情動難耐，他又低頭去吻，好一陣纏綿。
南風不競眼眉微揚，只一眼便能勾人心魄，哼道：“你的屬下不老實，叫他們滾遠一點。”
“方才已經警告過了。”燁世兵權道，“雪下得大了，不如，我們回房吧？”
南風不競摟著他的脖子，越發膽大起來，打了個哈欠，問：“什麼時辰了？”
大雪天也沒有月亮，辨不清時辰，燁世兵權倒也有辦法，抬手在桌上一拍，一股雄渾內力激蕩而出滾滾傳開。這便是暗號了，外頭伺候的人已解其意，不多時便有幾聲鑼聲傳來，燁世兵權側耳細聽：“已過了子時。”
“那好。”過了子時便是新年初一，守歲的意頭也算完成了，南風不競懶得動彈，便將臉往燁世兵權懷中一埋，低聲道，“我乏了，你自便。”
“好。”饒是燁世兵權定力非凡，此刻也已經被撩撥到了極致，所謂情深幾許由不得人，情根深種之時，哪里還管得其他，自古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他燁世兵權今生是註定過不了南風不競的情關了。燁世兵權隨手扯過暖棚中備著的斗篷，將懷中之人從頭到腳掩住，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地就往房中去了。
進了屋撞上門，燁世兵權迫不及待得抱著南風不競直奔床上，兩人雙雙滾倒，也不必再多說什麼，隨即吻作一團，原就淩亂的衣衫在極盡糾纏之間被扯開，南風不競更因嫌棄礙事，乾脆發狠將那衣服扯得零碎，燁世兵權也不甘示弱，扭扯著隨手一剪，不過片刻兩人便衣袍盡褪，滿室春光乍泄。
“南風，南風……”燁世兵權扣住南風不競的手腕，將他壓在床上，癡迷地低喚著他的名，吻落他的脖頸、胸腹……一點一點，用情欲吞噬理智，用愛火吞沒愛人，“南風……”
南風不競的喘息漸漸變成了低吟，緋紅染遍他的身軀，他舒展開身體接納燁世兵權，在最初的迷惘過後，愛浪沒頂，理智如一線崩斷，他所求為何？他所要為何？他聽見有人在喚他的名，他願獻上自己，主動迎接著眼前的人，他的愛人，他已經將身心奉送的男人，燁世兵權！
屋外的雪一刻未曾停下，更漏子點滴，這一夜北風朔朔，寒意逼人，可屋內燃著暖爐，點著熏香，滿室溫暖芬芳，如同春日裏一般。繚繞的愛欲迷離了雙眸，被翻紅浪，鴛鴦交頸之時，燁世兵權忽然將南風不競抱在懷中，私語喁喁：“南風不競，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燁世兵權從未如此認真地喚他的名，南風不競張開被情欲染滿的眸，微微挑起的眼角，有不滿也有幾分好奇，撫上眼前男人強壯的胸膛，問：“哦，何事呢？”
燁世兵權眨了眨眼，笑著道：“你方才問我，情是何物。”
南風不競長長地舒了口氣，他可不指望這個不解風情的男人給出什麼正經答案，但他仍然直視著他，再問：“那……情是何物？”
燁世兵權望著那雙多情的眸，答：“情，便是南風。”
“哈……”
再度相擁的身影，在燭火搖曳中交纏，春情繾綣，長夜好夢，共赴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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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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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86樓發表於: 2022-06-12 20: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62
一夜落雪。
整個破軍府已經被大雪披上了一層白，喜慶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紅白相間煞是好看。大年初一一大早，孩子嬉戲的聲音從院中傳來，驚醒了相擁而眠的一雙人。
南風不競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不甚文雅地打了個哈欠，昨天折騰了一整夜，直到天濛濛亮的時候兩人才睡下，這還不到一個時辰，他的困勁兒還沒過去。
燁世兵權倒是精神，他本就修為深厚，平素哪怕幾天幾夜不睡覺也不礙事，昨夜又很盡興，這會兒他仍然有些興奮，抱著南風不競用下頷輕輕磨蹭：“把你吵醒了？乳娘帶著小包子和薇兒過來拜年，大約在院中玩雪，你困便繼續睡，我讓他們小聲些。”
“不用了。”南風不競確實很困，但今日可是大年初一，兩個孩子一早就等著了，他怎好意思貪睡不醒，“孩子都該等急了，你還不早些叫醒我，叫他們看笑話麼？”他正欲起身，忽然發現自己竟是一絲不掛地躺在燁世兵權懷中，身上東一塊西一塊，盡是愛欲的痕跡。
“你！”南風不競一時著惱，昨夜迷情，他是喝得多了，可燁世兵權也太不知分寸了，如此縱欲叫他怎麼見人？他全然忘了自己昨夜的風流徹骨，咬著牙撞開燁世兵權，扯過被子將自己的身子裹住。
燁世兵權哈哈一笑，不以為意，喚了鳳舞鳳影兩個侍女進來替兩人梳洗整理。她們日常都是貼身伺候的，早就已經熟門熟路，方才在門外一邊等候一邊陪著少主們玩耍，這會兒打了水進門，手腳極為麻利，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經替兩人收拾妥當。
“主上、公子，新年萬福。”鳳舞和鳳影今日也換了新衣，一水兒的紅襖紅裙，挽起的髮髻別著精緻的絨花，看起來明豔動人。她們巧笑盈盈，為燁世兵權換上了金紅色的皮質軟甲，金線繡的披風，他常年在集境這環境嚴苛之地，已是習慣這般裝束，也更襯他英武霸氣。南風不競生於江南，長於繁華水潤之地，則更喜歡質地輕軟的衣物，鳳舞親手縫製的棉衣溫暖舒服，雖然厚實但上身一點兒也不顯得臃腫，加上南風不競本就身姿挺拔，反倒添上幾分俊逸出塵的翩翩風采。
燁世兵權從鳳舞手中接過大氅，替南風不競披上，南風不競亦自然而然地抬手為他正了正胸口的寶石掛墜，兩人的動作默契十足，多年深情厚意，只在這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燁世兵權的手指掠過南風不競的臉頰，在他垂落的鬢髮邊輕輕一旋，笑著道：“早知有今日種種，我該早些把你圈在身邊，平白浪費了幾年的好時光。”
南風不競哼笑：“你集境地界如此苦寒貧瘠，若非為了小包子和薇兒，我才不會留下。”不提眼前人，但他眼波流轉，唇角已然掩不住笑意。
燁世兵權心領神會，挽著南風不競道：“走吧，那兩個小傢伙該玩瘋了。”
兩人攜手出了門，走到院中，小包子像個雪團子似的在雪地裏打滾，在將百師的幫助下已經堆起了和他近乎相同高度的雪人兒，只是那雪人兒做的不怎麼精緻，歪鼻子歪眼睛，嘴巴也斜斜的，滑稽的模樣逗得乳娘懷裏的薇兒咯咯直笑。小包子調皮，候著將百師俯身的時候從地上抓了團雪，搓成雪球丟向他，別看小包子年紀小，練過功夫後手勁卻是不小的，那雪球“嗖”得飛了過去。
將百師是自幼學武的，見雪球砸過來便本能地躲開，閃到一旁笑道：“少主砸不著……”話音未落便臉色一變，那雪球是直接沖著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去了。好在燁世兵權眼疾手快，只是一揮手便將雪球擋下了，卻讓將百師嚇得面如土色：“主，主上！”
燁世兵權瞥了將百師一眼，剛要開口，南風不競微微一笑，道：“小包子手勁挺大，看來確實適合習武。”將百師沒料到南風不競竟為自己解圍，不由訝然看了他一眼
燁世兵權見狀也只好一笑置之：“這倒是，過上幾年，就可與為父切磋過招了。”
這一點小插曲很快便過去了，小包子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跑到乳娘身邊，再由乳娘帶著與薇兒一同向兩位父親拜了年。之後便是常規的習俗，給孩子們發了壓歲錢，陪著在院中玩耍，再一起吃闔家團圓飯。
從前的破軍府過年是沒那麼多講究的，除了新歲當日大家松泛些，和平時也沒有多大的區別。今年卻是大大不同的，新年的熱鬧從初一一直延續到了正月十五，這年節才算過完，破軍府上上下下雖然也詫異於燁世兵權的改變，卻也很高興。當然，高興歸高興，破軍府內的規矩是破不得的，各方守衛亦是嚴密謹慎，並無因為過年便有所懈怠。
正月十五是中原的上元燈節，集境亦有此民俗，只是與中原有所差異，大體卻還是差不多的，這一天街上張燈結綵，各色花燈爭奇鬥豔，男男女女走上街頭，賞燈傳情，火樹銀花正是良辰美景。
那一年的上元燈節，燁世兵權從南風不競手中奪走小包子，從此開啟了兩人的糾纏。往事猶在眼前，年年歲歲花燈依舊，只是除了那年在六出飄霙裏只有兩人觀賞的燈會，兩人還未曾真正地同遊燈會，這一年自然是不願再錯過的。
晌午過後，南風不競便已心有所感，換好了衣服，吩咐鳳舞和鳳影也換上漂亮利索的集境尋常女子打扮，在滿庭芳裏候著。果然，接近日落時分，南風不競正在連廊下飲茶，燁世兵權終於姍姍來遲。
南風不競也不惱，反正破軍府出門拐上幾道彎，便是集境熱鬧的街市，這個時間也不算晚。何況乘興而來，即興而去，不必事先相約，正合他瀟灑狂士的心境：“來得正好，這壺茶煮了三遍，出味了，飲一杯？”
“好。”燁世兵權上前，將茶碗裏的茶水一飲而盡，得來南風不競無奈的一瞥，他卻捉住他的手，笑道，“今日事忙，處理得晚了些，現下時間剛好，與我去看看集境的燈會？”
南風不競眯起眼睛，問：“你就打算穿成這樣出去？”燁世兵權一身戎裝，確實英武，但也確實很顯眼。只怕他往燈會上一站，旁人都要退避三舍，不出數步，整條街都要清空了。
“哈，我去更衣。”燁世兵權返回屋中，不多時換了便裝出來，料子極好的衣袍，裁剪得宜，與他相襯，也與南風不競那身十分般配。
“走吧。”燁世兵權伸手去挽南風不競，南風不競咦了一聲，揮袖退開兩步，哼道，“就你我兩人？”
“自然。”燁世兵權微微一愣，瞥見鳳影鳳舞也換了衣裳，心裏明白過來，可他怎肯有人跟著破壞這花前月下好時光，笑著道，“你們兩個要去就去找將百師，跟他一同隨少主出去，今日便准你們半日假。”
南風不競問：“小包子和薇兒也去？”
“將百師會帶著他們的，便只你我作伴吧。”燁世兵權生怕再生出別的事來，給鳳舞鳳影使了眼色，兩個伶俐的侍女趕緊謝過主上，笑著一溜煙地退得不見人影了，趁著南風不競出神，燁世兵權便一把抓了他的手，兩人這就出門去了。
入夜之後，花燈會便開始了，各色花燈都掛了起來，整條街都錦繡瑰麗，照得如同白晝一般。人流如織，燈河婉轉，火樹銀花不夜天，大抵便是如此情形吧。
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隨著人流慢慢走著，欣賞街邊各色的花燈。集境民風剽悍，審美也與中原江南迥異，不比南方的精緻靈巧，集境的燈會著重熱鬧喜慶，顏色大開大合，花燈做得粗獷奔放，鮮妍熱烈，甚至有些張牙舞爪，看得南風不競直皺眉頭，他是江南滋養出的風花雪月，面對這過於質樸粗糙的花燈，自然是不習慣的。
“不喜歡嗎？”燁世兵權低聲問道，他們一路行來，只見南風不競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知道他是欣賞不來那些過於豔俗的花燈，連燁世兵權自己都有些懊悔，早知道就該讓千葉傳奇提前準備裝點一番，免得掃興，“鄉野村夫，只是圖個高興，要看精緻的，還需尋些能工巧匠來。過幾日吧，我派人在破軍府再辦一場。”
南風不競道：“說什麼孩子氣的話，我又不是三歲孩童，難道還要哭鬧著要好看的燈嗎？”
燁世兵權笑道：“那倒是，只怕委屈了薇兒，我的掌上明珠卻沒有好看的花燈，那可是不成的。”
南風不競橫他一眼：“那你親手做一個給她，這難不倒你這堂堂破軍府之主吧？”
燁世兵權大笑：“是，遵命。”
今夜是沒有宵禁的，街道兩旁的店鋪都開門迎客，各色的小攤販也湊熱鬧出來做生意，兜售各種各樣的貨品，吃的用的應有盡有，還有變戲法的，逗得大家都樂呵呵的。小孩子們拿著糖葫蘆小風車還有小燈籠嘻嘻哈哈地滿地瘋跑，偶爾有撞上路人的，扮個鬼臉就跑開了。姑娘小夥們三五成群，賞燈傳情，若是有眼神對上了，相視一笑又各自散開，或許是一段良緣的開啟。
兩人並肩而行，駐足於一處貨擔前，賣貨郎走南闖北慣了，最會的是察言觀色，眼見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通身的氣派，便知是貴人，再見兩人雖都是男子，但掩不住相望時的情誼，想來江湖上傳說有男子與男子拜堂成親的，可不就是從這集境傳出去的麼。“兩位客官隨便看看，想要買些什麼小的這兒都有。”賣貨郎殷勤地兜售著貨物，敞開貨擔，移後兩步到燈火更亮處，好讓客人看得分明。
貨擔上的東西琳琅滿目，有簪子、耳珰、鐲子項鏈等等首飾，在燈火下閃閃發光，也有胭脂水粉，螺黛口脂，有些還是從南邊來的時興貨，很受當地女子的歡迎。南風不競隨意地掃了一眼，看見角落裏有串不起眼的手鏈，只用一根紅繩編成，兩頭打個結，中間掛了個潔白發亮的小墜飾。
賣貨郎見南風不競喜歡，趕緊把那手鏈取了下來：“公子看看這個，這可是天涯海角取來的貝殼，咱們這兒可不多見，很是別致呢。”
集境離海確實不止千裏，不過南風不競只是覺得那貝殼有趣而已，取過來拿在手中：“還行，只是這繩子粗笨，給薇兒戴不好看，回去換一個。”
燁世兵權也沒細聽，口裏隨意應著，目光卻被貨擔上的簪子吸引了。他拿起一支銀步搖晃了晃，忽而心念微動，轉頭問南風不競：“聽聞中原有將首飾作為定情信物的習俗？”
南風不競一愣，無奈地看著那銀步搖，這分明是女子用的飾物，他怎麼說也是男兒身：“你哪里聽來的，難不成是千葉傳奇教你的，你聽他胡說八道！”
燁世兵權放下銀步搖，又選了另一支寶石簪子：“其實集境也有這樣的說法，只是不知與中原是不是一樣。也罷，我還未送過首飾給你，你喜歡什麼樣的，這個，還是這個，或者你都不喜歡，我找人給你打個貴重的？”
“我懶得理你！”南風不競越聽越覺得羞恥，可大庭廣眾之下他又不好發作，真要動起手來他還不是燁世兵權的對手呢，他氣得跺腳，見燁世兵權仍是認真挑選，乾脆一扭頭，抓著那貝殼手鏈徑直走了。
“南風，你喜歡哪一支？”燁世兵權選了兩三支看得上眼的，轉身欲問南風不競，這才發現人來人往，他卻已經渺然無蹤，“是粗糙了些，但我想今夜應個彩頭，嗯？”
賣貨郎笑著道：“那位公子拿著手鏈往那邊走了呢，客人再看看，這幾支簪子？”
這燈會也沒多大，又有影衛暗中跟著，燁世兵權也不心急，慢悠悠地繼續挑選著，唇角落下一抹笑意。“我再看看。”
南風不競隨著人流漫無目的地隨意遊走，他本是不喜歡這熱鬧的人間煙火，只是這幾年心下柔軟了許多，偶爾也駐足，看一看這軟紅十丈的風景。燈火輝煌蜿蜒，他跟著人一直走到街的盡頭，過了橋，再往前走了一程，已經快要出城了，離城門不遠處一片開闊的空地上，人聲鼎沸，篝火連成一片，如同一條火龍匍匐在地上，許多人圍著篝火載歌載舞，是另一處的熱鬧。
這是集境上元節特有的習俗，這一天也是男女定情約會的日子，所以青年未婚的男男女女們都會從家裏出來，穿上漂亮的衣服，圍著篝火喝酒跳舞，若是有中意的情人，互相看上了眼，就定下盟誓玉成好事。南風不競走到近旁處，有人輕輕撞了他一下，他轉過身來，看見一名盛裝的少女，笑吟吟地望著自己。
那少女不過十六七歲，明豔美麗，尤其是一雙眼睛，閃爍著動人的光彩。她見南風不競生得俊俏，又是孤身一人，心生好感，便主動出擊，遞上一碗酒。“給你？”
南風不競不明就裏，還以為是請他飲酒，便接過來一飲而盡，“多謝。”這是集境的烈酒，辛辣刺激，入口熱烈，嗆得他咳嗽起來。
少女還以為南風不競應允，便拉著他的手來到篝火旁的人群裏，邀他一同起舞。少女活潑大方，扭動著腰肢，巧笑嫣然，一顰一笑皆勾人心魄，然而南風不競心有所屬，又覺得少女年幼，只如看著妹妹一般，根本不做他想。
少女眼中脈脈含情，愈發大膽起來，幾乎貼著南風不競起舞，南風不競身形如風，足下踏開，旁人看來兩人似乎漸入佳境，實際上南風不競一直刻意保持著兩人的距離，只是點到即止。
有旁人開始起哄，熱烈的氣氛更催得人臉紅心熱，少女偷眼看著南風不競，芳心已許，她取下自己的一只耳環，抬手遞給南風不競。
南風不競微微一愣，忽然想起方才燁世兵權說的話來，以飾物作為定情之物，看來確實也是集境習俗。他正猶豫間，忽然一道勁風從背後襲來，強大的吸力裹挾著他的身體，把他往後拉了過去。
“哼！”熟悉的內力讓南風不競忍不住輕哼，乾脆卸下防備任由來人動作，不出意外地落入了那人的懷抱中，耳邊傳來一聲笑，“跑哪兒去了？”
燁世兵權早就看見了南風不競和少女在跳舞，此刻故意將人摟抱在懷，親昵地蹭著他的鬢邊，孩子氣地宣示著自己的主權。那少女驚訝地看向兩人，看見南風不競神色自若，並未掙扎，很快便明白了，黯然退開。
南風不競仰頭望著燁世兵權，明明心如明鏡，卻假作不知：“你幹什麼嚇人家小姑娘？”
“我是在幫她。”燁世兵權一本正經道，“你若接了她的耳環，讓她得罪了破軍府之主，你說她會有什麼下場？”
猛虎溫順久了也是猛虎，發起火來可不是好惹的。南風不競睨了燁世兵權一眼，垂眸淺笑：“哼，好酸的話。這麼久才跟上來，活該！”
燁世兵權道：“我是為了替你選這個。”他攤開手，一枚小小的骨簪躺在掌心，是用獸骨打磨而成，十分樸素，但確實很漂亮，也適合男子佩戴。
首飾是定情之物，南風不競推開燁世兵權，轉身而去：“回去了。”微風拂過，燁世兵權掌中已空無一物。
燁世兵權“哈”得笑了一聲，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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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n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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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87樓發表於: 2022-06-21 21: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路纠结下来，终于甜了↖(^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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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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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88樓發表於: 2023-01-03 16: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63
新年過後，便是開春。
集境的春天來得晚，等到北風遠去，枝頭含苞，才令人驚覺已是春光明媚。
滿庭芳裏又是百花綻放，南風不競精心培育的花種，這一年開得是格外燦爛，從初春時的迎春、晚梅，到仲春時候牡丹、芍藥、繡球……一路開一路香韻芬芳，又引得鳥叫蟲鳴，好不熱鬧。
燁世兵權忙於破軍府事務，兩三日才能到滿庭芳一趟，略坐一坐，說上幾句話，喝一碗茶，便又被千葉傳奇催著走了。他心裏是不舍得，但是年頭的時候江湖上又起新的波瀾，集境涉入其中，破軍府自然也無法置身事外，他已然壓制了好些日子，但事情終究是要處理的。
南風不競倒是很從容，他又不是閨閣怨婦，成日裏守在房中等著丈夫歸來，燁世兵權不來，他獨自一人在滿庭芳中侍弄花草，彈琴寫字，再把這些日子落下的武功再練回來，正好有著大把時間。他出入燁世兵權的藏書房，尋了些自己感興趣的書卷古籍，一面重習神之卷的根基，一面又學其他的功夫，再融會貫通，以他的資質，自然漸入佳境，很快便更勝從前。
小包子已經開蒙，每日清晨起來練功，下午再讀書，這孩子的資質也好，學什麼都很快，幾日功夫已經把基礎的刀法學得有模有樣，揮舞起來一板一眼的，頗有乃父之風。薇兒尚是年幼，還在乳娘懷裏撒嬌的年紀，不過她是女兒家，南風不競又因先前的事心存愧疚，便更多嬌慣著，成日裏讓乳娘抱來帶在身邊，陪著哄著。然而薇兒卻不買賬，雖然才剛剛牙牙學語，爹爹都叫得囫圇不清，可是她對南風不競那些漂亮的花花草草根本不感興趣，反而看見小包子練武便目不轉睛，拍著小手笑得開心極了。
父子三人常常聚在滿庭芳的院中，小包子拿著木質的小刀練習刀法，南風不競抱著薇兒在旁觀看，小姑娘看得歡喜，南風不競就逗她：“薇兒也想學武，長大了跟爹親學，爹親的武功更適合你。”
薇兒聽不懂，眨巴著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哼哼：“刀，刀……”
南風不競無奈：“為什麼你們都要學刀法，又笨重又麻煩！”
薇兒吮著手指，眼睛亮晶晶的：“刀，爸爸，大刀刀。”
春風溫柔，春雨潤如絲，淅淅索索的雨聲滴在屋簷上，如動聽的歌謠，唱出了旖旎的情愫。一夜聽雨，睡得便不太沉，南風不競在榻上輾轉反側，忽而聽見響動，低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已是儘量壓抑，卻依舊驚動了他。
南風不競翻了個身躺在裏側，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默契，燁世兵權沉默地褪去外衣，在他的身旁躺下，抬手將他擁住，用下頷輕輕摩挲他的肩膀。燁世兵權的身體火熱，沾染了一絲幽微的香氣，惹得南風不競心頭微動，有些不安：“你去哪兒了？”
天已微明，春雨停歇，鳥鳴尤為清脆。燁世兵權與他溫存片刻，沉聲答道：“去了趟江南，昨夜才快馬加鞭地趕回來，還好來得及。”
南風不競微微一愣，問道：“什麼？”
“六出飄霙的桃花都謝了。”燁世兵權的聲音帶著笑意，那十裏桃林等不到主人歸來，又寂寞地開了一個春天，“今日可有空，隨我出去走走？”
南風不競打了個哈欠，只道：“睡醒了再說。”
兩人交頸而眠，直至日上三竿，小包子過來請過安，他們才洗漱更衣。燁世兵權興致極好，帶著南風不競穿過破軍府重重院落，到了當年出走的後門，那時恰逢南風不競臨產，情況危急之下把門檻都拆除了，後來因為一直在重建，南風不競已經有一年多未曾踏足此處了。
隔著門，南風不競聞到了熟悉的芬芳，昨夜燁世兵權身上染的香氣與之一模一樣，他忽而心境澄澈，已然猜到了這份心意，卻還是假作不知，任由燁世兵權帶著他，送他集境裏的十裏繁華。
門外後山，原先的景象已煥然一新，燁世兵權不知從何處尋來的匠人，竟是在這集境地界生生得種出了一山的桃樹，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盛放的桃花，恍惚夢回六出飄霙。
漫步桃林，不時點點落英，因著一夜春雨，地上也鋪了一層淺淺的花瓣，踏足其間，美如幻夢。燁世兵權覷著南風不競的神色，見他眼底壓抑不住的喜悅，笑著拂去他肩頭的落花：“那年在院中種的桃樹被你說中了，很快便枯萎了。這一次不同，我尋人特地選的種，在集境試種，再移植過來，已有兩三年了，你看看種的怎麼樣？”
南風不競旋身一躍而起，從枝頭摘下一朵桃花，放在鼻下輕輕一嗅，抬頭見燁世兵權望著自己，忍不住笑道：“這是你為我種下，仿佛和六出飄霙的桃花並不相同。”
“此地氣候不同，大約有些區別吧。”燁世兵權其實不大分得清花種之間的區別，但他一番心意難得，而且南風不競確實歡喜，“你不喜歡，那我找他們另種。”
“不必，只是……”南風不競想了想，搖了搖頭，“罷了，先賞花吧，等到了夏天你就知道了。”
集境冬冷夏熱，到了炎炎夏日，卻是有些難熬了。
屋裏的床榻早早就鋪上玉簟，枕頭也換了竹的，每日入睡前都拿涼水澆過三遍，可睡上去不久還是熱得人輾轉反側。都說心靜自然涼，天氣太熱卻越發叫人心煩意亂，又有那花腳大蚊子，在耳朵邊嗡嗡個不停，雖然隔著蚊帳咬不到，但依舊擾人清夢。
南風不競忍了幾日，不得不想法子應對，叫人取了艾草薄荷等幾位香料，配製成一種熏香，點在屋子裏，總算趕跑了那些蚊子。這熏香又好聞又好用，很快便在破軍府裏風行起來，連千葉傳奇都特地來找南風不競討方子，兩人研究一番，又改進了配方，做了小香囊隨身佩戴，這下在外也不怕被蚊蟲叮咬了。
最苦惱的莫過於燁世兵權了，他本就體熱，加上功體純陽，冬天裏身上熱乎乎的像個暖爐似的，自然很受歡迎，但夏日裏可就麻煩了，他自己倒還不覺得有什麼，旁人只要挨著便能被熱出一身汗來，別說小包子和薇兒不肯給他抱，連南風不競也不許他近身，將他拒之門外。
燁世兵權心癢難耐，小心翼翼地湊上前，溫存不過片刻，便被南風不競一掌拍開：“熱死了，不要過來。”他忍得辛苦，無奈之下，只好趁著心愛之人沐浴之際一親芳澤。兩人歡愛親熱，只是過後又要重新沐浴也很麻煩，一次兩次下來，南風不競就不樂意了。
燁世兵權無奈，只得找來千葉傳奇，暗示其想個辦法。千葉傳奇如何聽不懂這其中的彎彎道道，暗笑主上居然被這種事難住，辦事倒是很牢靠，表示包在自己身上。不出三日，千葉傳奇派人給南風不競房中送去了一口銅制的大箱子，四周都鏤空了，裏面散發出絲絲寒氣，很快屋子裏便涼爽了起來。
這東西叫冰鑒，據說以前是皇宮裏才用的東西，箱子裏面盛滿了冬天儲存起來的冰，裏頭再放些甜碗瓜果等食物，既可以給屋子降溫，又可以吃上冰鎮的食物，消解暑氣。有了冰鑒，小包子和薇兒都愛往南風不競屋子裏跑，夜晚也鬧著要住下，燁世兵權仍舊沒有機會進南風不競的房間，哭笑不得之下，只好讓千葉傳奇又加緊造了一批冰鑒分到各處，尤其是一雙兒女房中，總算才解決了此事。
長夜漫漫，閒暇時，南風不競便帶著一雙兒女在院中納涼。他在滿庭芳裏鼓搗了不少花花草草，選了個好地方搭上了葡萄架，移栽了已經種了好幾年的葡萄，很快架子上已經爬滿了葡萄藤，一串串的葡萄成熟之後垂落下來，隨手摘一顆塞進嘴巴裏，能甜到心坎裏去。為著哄女兒高興，葡萄架下又紮了個小秋千，薇兒最喜歡坐在秋千上，讓哥哥輕輕地推著玩。
有鳳舞和鳳影在旁護著，南風不競也不用太操心，獨自在旁放上搖椅，擺上茶几，煮一壺清茶，配上三五道小點心，一邊搖著蒲扇，一邊找一卷書來讀，消磨時間倒也很快。
夏夜的蟬鳴一陣又一陣，仿佛永遠不會停歇，看書看得倦，南風不競揉了揉眼睛，喚鳳舞取來冰鑒中預備的甜碗享用，那甜碗裏盛滿瓜果，涼津津甜絲絲的，確實是好味。南風不競選了個甜藕入口，轉眸便見兩個小傢伙蹲在身旁，兩雙眼睛盯著甜碗不放，口水都要下來了。
甜碗冰過太涼，南風不競怕小孩子體弱受不住，日常是不許他們吃的，可這會兒他怎好意思自己獨享，無奈只好把兩個孩子抱在膝頭，把甜碗放在一旁稍微晾一晾，然後一人分一小塊蜜瓜，便能哄得他們很高興。
吃過甜碗，薇兒仍舊賴在南風不競懷中不肯離開，小包子也難得撒嬌，抓著他的胳膊倚在他的懷中，纏鬧著要他講故事。南風不競對孩子們既憐且愛，心裏想著，嘴上卻不肯松：“快下去，我哪里會講故事？”
小包子指著夜空道：“爹親，我想聽牛郎織女的故事。”夜空晴朗，月色卻很朦朧，漫天星斗燦爛無比。
“又不是七夕，講什麼牛郎織女？”南風不競張口結舌，讓他講故事，還不如讓他背書，“誰跟你講的這個？”
小包子眨了眨眼：“是千葉師父說的。”千葉傳奇也是小包子的老師之一，教導他讀書識字，當然以他的性子，可不會完全照著書本那麼古板無趣。“師父說，牛郎織女一年才能相見一次，織女被王母娘娘騙回了天上，牛郎就挑著一雙兒女在後面追呀追呀，一直都追不上織女呢。王母娘娘見牛郎執著，就拔下簪子在天上一劃，劃出一條銀河把他們分開了”
“嗯，是啊。”南風不競含糊回答，依稀好像是這麼個故事吧。
“師父還說，要是爹親不肯回來，父親肯定也會像牛郎那樣，挑著我和薇兒去追爹親的。”
“……”
“還好，沒有王母娘娘把爹親和父親分隔在銀河兩端，爹親和父親可以天天見面，不用喜鵲幫忙也不用一年才見一次。”
小包子說得認真，背後鳳舞鳳影已經捂嘴忍笑忍得辛苦，南風不競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這千葉傳奇跟小孩子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千葉傳奇！”
“在。”一聲輕笑傳來，千葉傳奇步履從容地走了進來，背後跟著也是笑意深沉的燁世兵權。與兩位少主見禮畢，他笑著向南風不競道：“承蒙召喚，不知公子有何貴幹？”
南風不競瞪他一眼，又對燁世兵權怒目而視：“你們兩個來幹什麼？”
千葉傳奇道：“難得有閑，特地來找南風公子討一口茶喝，恰好遇到主上，便一道過來了。”燁世兵權也是氣定神閑：“怎麼了，是誰又惹你生氣？”
南風不競窘迫不已，哼了一聲別過臉不睬兩人。燁世兵權不明就裏，小包子對著千葉傳奇使眼色，千葉傳奇已猜到了幾分，主動上前道：“南風公子大量，應是不會與屬下計較一杯茶的。”
“哼，要喝便自己動手，難道還要我來？”想來也有些不好意思，為了這種小事置氣，南風不競見千葉傳奇真的自顧坐下開始泡茶，氣也消了大半，起身道，“這是今年新制的陽羨雪芽。”
“好。”千葉傳奇點了點頭，不同的茶要有不同的方式對待，否則可就暴殄天物了，他也是此道高手，自然不在話下。
燁世兵權站在一旁，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南風不競身上，停頓半晌，見南風不競雖在與千葉傳奇說話，目光卻總往自己身上偷看，便已心中了然，主動閒話：“南風，今日可安好？”
千葉傳奇手頭一顫，幾個茶碗撞得叮噹響，他趕忙按住，南風不競知道他在笑，又不好發作，只好裝作沒聽到不答話。誰知燁世兵權又繼續道：“這幾日暑氣盛，這甜碗瓜果雖好，也莫要貪涼吃太多。”
南風不競仍是不開腔，千葉傳奇泡好了茶，邀兩人一同品嘗，喝完一盞香茶，才悠然道：“好茶。對了，說到甜碗瓜果，我倒是想起來了，今夜除了討茶，還有正事向南風公子回稟。”
“哦，什麼事？”燁世兵權先挑起了眉，千葉傳奇向來事無巨細都跟自己說，什麼時候竟有事要跳過自己向南風不競稟告了？
南風不競倒好像早已知曉：“看來，今年是大豐收？”
“確實豐收。”千葉傳奇答道，“足夠整個破軍府上上下下吃個一年。”
南風不競忍笑道：“那就分了，你們那三個什麼分舵，也多送點去。”
千葉傳奇點頭：“是。”
燁世兵權雙手抱臂，愈發好奇：“你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謎？”
南風不競與千葉傳奇相視一笑：“這麼好奇，那明日你便見分曉。”
“嗯？”燁世兵權還想追問，偏偏小包子過來打岔，賴在他懷裏與他嬉鬧，南風不競也不管，又要跟千葉傳奇下棋，命鳳舞取來棋枰棋盒，擺開陣勢，棋分黑白。
這一局棋下了有兩個時辰仍是未見勝負，燁世兵權送了兩個孩兒回去睡覺，又坐在旁邊喝了一碗茶，饒是他耐心再好，也已有些不耐。南風不競全心都在棋局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天氣燥熱，燁世兵權竟也覺得心浮氣躁，忽而一揚手，猛然狂風吹過，竟是將那玉石棋枰打翻了。
燁世兵權紋絲不動，淡定道：“抱歉，一時手滑，擾了兩位的雅興。”
“燁世兵權，你做什麼！”南風不競興致正濃，忽然被打斷很是不快，“哼，無妨，千葉傳奇過目不忘，再恢復便是了。”
“哎呀，南風公子也太抬舉我了。”千葉傳奇如何不懂自家主上的心思，夜深人靜好時光，他趕忙識趣地起身告辭，“時辰也不早了，屬下也該告辭了，這一局還是下回再續吧，主上？”
燁世兵權巴不得他趕緊走：“可以。”
待千葉傳奇離開之後，燁世兵權笑岑岑望著南風不競：“南風，閒人已去，我們……”
“沒見過你這般無聊之人。”原本只是遊戲之局，但南風不競仍是耿耿於懷，見燁世兵權笑意中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哼了一聲甩袖而去，“時辰已晚，你請……”話還未說完，便被從背後抱了個滿懷，灼熱的氣息覆滿身體，瞬間竟有一絲的情動。
“南風……”刻意放低的聲音，飽含挑逗的意味。
身體的本能反應再真實不過，南風不競已有些動搖，嘴上卻仍是道：“放手，你不嫌熱我嫌，走開！”想要掙開燁世兵權，那人卻不依不撓。“哦，這夜深人靜的，我倒是不介意與南風一同沐浴。”
“哼！”南風不競氣結，這大晚上的，若果真沐浴又要搞出些動靜來，可他又自知爭不過燁世兵權，這人興致起了可是輕易無法平復的，只得咬牙低聲道，“那你，你節制些。”
“遵命。”
燁世兵權得了允諾，心中歡喜無限，當即將懷中人打橫抱起，一路回到寢室，小心翼翼地將人置於玉簟上，又褪盡衣衫俯身覆上。南風不競也非扭捏之人，既然自己開了口答應，便也極盡配合，兩人多日未曾親熱，這番也是淋漓盡致，滋味入骨。
雲雨過後，燁世兵權仍將南風不競緊抱在懷，耳邊廝磨間，又忽而提起：“對了南風，你跟千葉到底瞞著我什麼？”
“嗯？”南風不競被他折騰得沒力氣動彈，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天將破曉，“天都亮了，先替我沐浴更衣，我與他有約，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哈，不多睡一會兒？”說是這麼說，燁世兵權還是起身吩咐鳳舞準備熱水，又叫她們都退出去門外候命，自己親自服侍。
南風不競橫他一眼，打了個哈欠：“是誰折騰到了天亮？罷了，午後再睡吧。”又正色道，“你不准再過來！”
沐浴梳洗完畢，千葉傳奇似乎早就算准了時辰，神清氣爽地出現在滿庭芳門口等候，三人邊聊邊走，一路到了後山。
數月不來，燁世兵權這才恍然發現，春日裏的十裏桃花都已落盡，而此刻漫山遍野的桃樹上，竟然都掛滿了累累果實。“這……”
南風不競飛身而起，輕巧地從枝頭撈了一個桃子，在燁世兵權的衣服上蹭乾淨，剝開外皮咬了一口：“不錯。”那桃子個大飽滿，鮮甜多汁，確實是難得一見的上佳果品。
“這？”
千葉傳奇笑得打跌：“主上心意好，替南風公子種下這十裏桃林，只是卻不知這桃樹也各不相同。六出飄霙的桃樹以觀賞為主，結的桃兒小而苦澀，無法入口，咱們這集境的地氣倒好，這桃樹又是選育的果樹，結出的桃兒又大又甜。”
南風不競把桃子遞給燁世兵權，果肉清甜，香氣四溢，十分美味：“這便是你們說的豐收？”
“難道這不是豐收？”這一片的桃林都因燁世兵權的命令而被精心養護，因此結果頗豐，若是置之不理也著實可惜，“這果子不耐儲藏，你還是快派人採摘，多分一些出去，倒也不浪費了你的一番好意。”說到好意兩字，南風不競又忍不住笑了，這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麼？
“都聽你的。”燁世兵權點點頭，這一山的桃確實夠吃到明年今日，還是快些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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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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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89樓發表於: 2023-01-03 16: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64
轉眼夏去秋來，七月流火，秋風送爽。
誠如南風不競所料，那一山的桃子吃了將近兩個月，依然所餘不少。小包子和薇兒吃過一次便念念不忘，喜歡得不得了，但這東西吃多了容易腸胃不適，因此也不宜多食，每隔兩三日吃一個兩個，就足夠兩個小孩子歡喜半日了。至於多出來的桃子，浪費也著實可惜，幸好南風不競想出個巧宗兒，命人將剩下的桃子做成果脯，可以儲藏不少時間，而那果脯甜甜的，用來佐酒配茶再適合不過。
最近武林中太平無事，紛爭竟也少了許多，雖只是表面文章，暗潮洶湧不知有多少看不見的波瀾，至少不似從前那麼混亂。破軍府的暗探來來去去的不少，天天有情報送回，但燁世兵權倒不大離開破軍府了，除了在書房處理事務，日常便去滿庭芳探望南風不競。
天氣涼爽，南風不競也就不排斥燁世兵權近身了，每至夜晚留宿，甚至主動讓出位置，再與他交頸同眠，有時喁喁私語至天明，興致來時便兩情繾綣，共赴雨雲巫山，由此兩人的感情日篤，甚是和諧美滿。
閒暇的時候多，南風不競的日子過得平靜，讀書習武，飲酒賦詩，品茶彈琴，偶爾與千葉傳奇落子對弈，或者教養一雙兒女共用天倫，又或者繼續蒔花弄草。金秋時節雖不如春日裏的百花爭豔，卻另一番別樣的風景，桂丹飄香，悠然采菊，還有各種瓜果也都到了成熟的時節。
南風不競到底出生江南，雖然多年在外遊歷，偶爾也會有淺淡的思鄉情愁，他也不說，畢竟漂泊的江湖人沒有這樣的概念，但身體裏的留藏的記憶終究揮之不去。集境很好，破軍府也成了他的家，但畢竟習慣與飲食都迥異，住得久了，還是會覺得有所不同。
小包子對當初和寒煙翠她們一起生活的事情還記得清楚，聞見桂花香就鬧著要釀桂花蜜，煮一碗糖芋頭來解饞，南風不競從記憶深處搜尋著桂花蜜的滋味，驀然回首，才發現他早已忘卻。“桂花蜜麼，你自己寫信給你娘親，讓她托人捎一罐來。”
小包子已識得不少字了，便興高采烈地答應了，回去磨著千葉傳奇指點，真就歪歪扭扭寫了一封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往寒光一舍。自然了，此事也前後腳就傳到了燁世兵權的耳朵裏。
半個月之後，兩大罐密封好的桂花蜜便送到了滿庭芳中。小包子和薇兒興高采烈地纏著南風不競，撒嬌賣乖想要嘗一嘗，南風不競心裏也癢癢，便命鳳舞制了點心和甜湯一同享用。甘甜的滋味入喉，他突然回憶起了過往種種，那些痛苦居然真的淡去了，他放下了執著，滿心唯有甜蜜，原來是真的，吾心安處是吾鄉。
數日後，將百師風風火火地趕來滿庭芳，送來了幾壇子花雕，那是出產於江南紹興一帶酒，酒味甘醇，酒香馥鬱。將百師只道是主上派人尋訪而來的陳釀，特地給南風不競品嘗，又留下一句：“主上說了，雖是好酒，也別貪杯，到時候又在院中睡著了著涼。”便徑直走了。
又過幾天，將百師送來一筐子鮮藕，這一回說是分舵進貢的。集境不產藕，這蓮藕鮮嫩，一看就是從南方運來的，用來入饌或者做成糯米糖藕再合適不過。再之後又陸陸續續送了新鮮的蘋果、梨子、金桔等瓜果，還有桃花釀、鮮竹筍、鮮菌子之類的山貨，甚至還有活蹦亂跳的鱸魚河蝦……這些東西在別處只不過是尋常，但在集境卻很少見，路途遙遠運送困難，能送到破軍府裏已屬不易，在集境能吃上這些東西可謂價比千金。
南風不競嘴上不說，心裏自然是高興的，有人如此用心，他又如何不懂，做好了吃食也要留一份，派鳳舞送去給燁世兵權，也算報償美意。這一來一往，破軍府上上下下都看在眼中，將百師更是不止一次私下裏嘀咕，也不知道這人給主上下了什麼迷魂藥失魂蠱，竟讓主上如此用情至深，恨不得捧上一切討他歡心。
千葉傳奇將手中的書信折好，吩咐人送走，笑著對大惑不解的將百師道：“這疑問你問了多年，怎麼如今仍是懵懂，看來不曆情劫，你是體會不到主上的用心了。”
將百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情劫情劫，是會把他那冷面冷心的主上變成這般模樣的麼，不過好像沒什麼不好：“免了，策師不要嚇我，我可不是主上，這天下可沒人值得我這般用心的……咳，除了主上。”但也沒有很好！
千葉傳奇繼續笑，以眼神示意：“你若真有心，不如繼續去尋訪，我聽聞江南有一種點心，名喚蟹黃湯包，或許南風公子會喜歡。”
“包子就包子，怎麼還帶湯的？”將百師剛抱怨了一句，便瞧見燁世兵權從廊下走來，步伐穩重，仍是那般威武霸氣，他一時便愣了神，忙改口道，“咳，聽著好像很好吃的樣子，我這就命人去請會做的點心師傅來破軍府！”
燁世兵權剛進門，將百師便匆匆行禮告退了，待他走遠，燁世兵權挑眉問千葉傳奇：“你們在說什麼？”
“無事，將百師趕著去為南風公子尋東西呢。”千葉傳奇亦微微躬身行禮，眼底含著微微笑意，故意道，“主上可曾聽聞，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嗯，是有人說閒話了？”燁世兵權抱臂，這樣的風言風語一直都有，何況自他與南風不競成婚以來，他也確實過於上心，以致許多事讓下屬們驚駭，“哼，策師也該整頓整頓破軍府的風氣了，只不過是一些小玩意兒，便這般說三道四，一個個都是長舌麼？”
“他們豈敢。”千葉傳奇笑道，“將百師是主上一手調教，也是知道性子的，下頭的人多是糙漢，偶爾說笑也不避忌而已，至於有心人麼……”他眼波一動，眸底已顯算計。
“哈。”燁世兵權冷笑，總有一些人覺得猛虎打了個盹便成了睡貓，爪子也不利了，“看來策師已有應對。我欲中秋與南風夜宴，策師以為如何？”
離八月十五也沒幾日了，然千葉傳奇早就成竹在胸：“定不辜負良辰美景。”
而後，一場風波悄然席捲整個破軍府上下，只是風過之後，一切又歸於寂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圓月高懸，天朗氣清，正是闔家團圓的好日子。
燁世兵權與千葉傳奇處理完事務，便命他將賞賜分送各處全了節禮，自己則屏退左右，獨自一人往滿庭芳赴宴。南風不競早已有所準備，在院中設下宴席，又在廊下擺滿了花匠與他共同培育多時的菊花。
此時正是菊花盛放的時節，加上南風不競精心料理，那菊花大的如團，小的如拳，顏色各異，姿態萬千，頗有意趣。夜幕降臨，南風不競命人在院中掌燈，燈影綽綽，又不奪了月色之美，反而相得益彰，燈下花開，暗香浮動，更添幾分雅意。
燁世兵權踏進滿庭芳，只見院子裏已經擺上了圓桌，桌上菜肴豐富，南風不競帶著小包子和薇兒已經落座，都等著他入席。小包子年歲大些，一見著父親便跳下椅子，一溜煙跑上來迎接：“父親！”
燁世兵權心情暢快，摸了摸小包子的腦袋，牽著他的手一起上前，在南風不競身旁坐下，緩聲道：“有事耽擱了片刻，我是不是來晚了？”
南風不競看他一眼，近來破軍府裏的變故他也非全然不知，不過他也賴得點破，只道：“不算太晚，只是孩子們都餓了。”
“好。”燁世兵權點了點頭，笑著道，“那便快些動筷吧。”
月華如水，流光皎潔，一家人在花前月下其樂融融，確實溫馨美好。燁世兵權看了眼菜色，似乎並不是出自鳳舞的手藝，倒是些沒見過的吃食，剛要喚鳳舞詢問，鳳舞和鳳影端了兩碟糕點過來，放下之後先向兩位主人行禮，又笑盈盈地上前布菜。
鳳舞機敏，邊布菜邊為解說菜品。這一碟是鹽水鴨，乃是金陵名產，那一碟名為辣子雞，出自蜀中，還有北地的手把羊肉，出自嶺南的魚生，江南的蟹黃豆腐……至於糕點的名目就更多了，嶺南一帶出產的黃金乳包，香甜軟糯，淮揚一絕的湯包，汁多鮮美，晉中的肉夾饃，更是肉香滿溢……各處的美食薈萃一處，風味各異，令人食指大動。
燁世兵權笑道：“哈，這是要將四方美食都彙聚在此？”
“那你就嘗一嘗。”先前燁世兵權命人四處尋訪，各地的名產流水似地送到滿庭芳，恨不得將全天下的好東西都搬來，南風不競感其心意，也懂得投桃報李，笑著挖了一勺蟹黃豆腐放到他碗裏，“哪樣好吃，下次就多做些。”
燁世兵權見南風不競只泡了茶，卻並未飲酒，猜想是一雙兒女在場而有所顧忌，他心中有數，便給鳳舞使了眼色，鳳舞忙招呼著乳母照顧兩位少主，好令兩位主人親近。燁世兵權也不拂人好意，每樣菜都嘗了一些，又問南風不競：“都還不錯，南風喜歡哪些？”
“食材都好，手藝也不差，不過終究換了地方，味道不同了。”南風不競輕聲道。
燁世兵權細細一品，便琢磨出不同的滋味來，望著南風不競道：“哦，你不喜歡，那便……”
“我隨口說笑而已，你不必多想。”南風不競眼波流轉，似有無限風情，只一眼便令燁世兵權心搖神蕩，甚至不禁內心歎笑，怪道都說這人狐媚惑人，自己可不就是被勾了魂去麼。他這麼一想，不由晃神，好在南風不競並未在意，指著鳳舞最後端上來的幾碟糕點道，“今夜是中秋，都說要吃應景的東西，這是月餅，我們分食吧。”
那一塊小小的月餅放在玉盤中，油光發亮，上頭還印著團圓吉祥的圖樣，看起來十分精緻。鳳影拿刀將其切成小塊，裏頭是豆沙餡兒，中間裹著一顆蛋黃，像顆寶石嵌在其中，鳳舞將它們放在小碟中，一一分給四人。
燁世兵權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香軟甜膩，他微微攢眉：“有些甜了。”小包子和薇兒卻很喜歡，吃了自己的份還不夠，眼巴巴看著雙親碟子裏的。
南風不競也是淺嘗輒止，之後便將剩下的月餅給了兩個孩子，向燁世兵權道：“取個意頭便好，原來你也不喜歡甜的。”
“還好。”燁世兵權放下筷子，微微揚起唇角，其實吃什麼無所謂，他本就不執著口腹之欲，“只要你喜歡便無妨。”
“這月餅是嶺南所制，我也是第一次嘗。”南風不競伸手取過另一種糕點，是塊小酥餅，餅上還用紅色點了朵梅花，“這也是月餅，江南人更偏向於這種，我幼時偶爾也吃，你試試？”
“嗯。”燁世兵權也不客氣，就著南風不競的手吃了，鹹香美味，竟是肉餡的，和之前的嶺南月餅完全不同，“哈，果然是天下之大，連小小一塊月餅也有如此多的名目。”
南風不競亦是見多識廣：“聽聞北方有用棗泥入餅的，而滇中則以鮮花入饌，這天下廣大，風土人情各異，確實令人心嚮往之。”說及此處，他眼中溢彩流光，似乎很是神往。
兩人邊吃邊聊，不知不覺夜已深沉，兩個孩子吃得飽飽肚圓，開始打起了哈欠，燁世兵權命乳母將少主們帶下去休息，只留他與南風不競在院中繼續夜飲。
沒了孩子在旁，兩人也少了些拘束，燁世兵權派人將桌上的食物都撤了，只留幾個小菜好用來佐酒，伸手握住南風不競的手，湊上前道：“剩下你我，小酌如何？”
南風不競不躲不閃，笑意暈染唇角，燈影之下，他的雙頰泛起微紅，笑語：“你還吃得下麼？”
燁世兵權知道南風不競愛飲，便道：“陪你飲酒。”忽而聞到一陣酒香，“好香，你果然早有準備。”
南風不競點了點頭，侍女們捧上了溫好的酒，又端上了兩大盤螃蟹，那螃蟹個個肥美，金黃油亮，讓人垂涎欲滴。鳳影將一套工具取出，小錘子小鉗子都是金子打造的，亦十分精巧，“人家說秋風起蟹腳癢，這是楓岫托人千里迢迢送來的，又有你送的花雕酒，正好用來蒸蟹，算你有口福，一起吃吧？”
燁世兵權微微一愣，原來那蟹是酒蒸的，難怪要等孩子們離開後才上桌，只是他原本欲與南風不競親近，這下卻有些妨礙了。“這……”
“算了，忘了你是大少爺。”南風不競莞爾，竟是親自動手用那蟹八件開始剝蟹，又將蟹肉蟹黃浸潤香醋，再給燁世兵權品嘗。燁世兵權笑著領受，也親手執壺，為南風不競把盞。
兩人一邊吃蟹飲酒，一邊賞月觀花，酒香，蟹肥，花好，月圓，有愛人相伴，執手相親，人生樂事，莫過於此。
酒過三巡，夜色深沉，南風不競也已是薄醉，吃完螃蟹淨了手，他便放肆地半躺在燁世兵權懷中，捧著酒壺慢慢飲。兩人已是相愛至親，無分你我，更無須顧忌旁人的眼光，鳳舞令服侍的人將燈撤去幾盞以免晃眼，又與鳳影在遠處守護，不願打擾兩位主人的私語呢喃。
燁世兵權捧著愛人的身，望見他秋水般的眼眸中自己的身影，胸中愛意翻騰，忍不住撫上他的臉龐，用指尖細細勾描，原來這人滿心滿眼都已是自己：“南風，今日可曾盡興？”
南風不競亦望著他，恩愛纏綿，原來如此攪動情腸：“嗯。好，很好。”
燁世兵權道：“盡興就好，接下來的日子還長，還有重陽，還有新年，還有上元燈節，我都陪著你。”
“噗嗤。”南風不競不由笑出了聲，“還有十裏桃花要賞，還有一山的桃子等著你吃……”
“是啊，還有七夕、下一個中秋，還有咱們的孩兒生辰，你我的生辰……”一年四季，如此往復。
南風不競笑得不能自己，差點從燁世兵權懷中跌下去，幸好燁世兵權及時伸手挽住他的肩，將他緊擁在懷，與他四目相對：“小心。”
“唔。”南風不競眨了眨眼，忽而正色，借著酒勁問，“年年歲歲，都差不多，你不會膩麼？”
燁世兵權哈哈大笑：“所以，南風這是在擔憂我始亂終棄？”
“你敢？”南風不競挑眉，“算了，這種玩笑也是無聊，你我糾纏多年，你若早日肯放了我，也沒有今日了。只是……”他纏上燁世兵權的脖子，假作逼問，“你非耽於情愛之人，楓柚說你野心勃勃，意在天下，你當真肯與我困守一處，終日廝守？”
“哈？”燁世兵權訝然，沒想到南風不競竟會有此一問，見他雖然半醉不醉，神色卻很認真，便知他半真半假，確實是有意試探，“終日廝守麼……”
燁世兵權為一方梟雄，權謀手腕自然不在話下，然他自問對於南風不競胸懷坦蕩，無不可說：“我的事從未瞞你，我確實不會與你困守一處。”
“哦？”南風不競眯起眼睛。
燁世兵權撫著南風不競的長髮，將發梢繞於指尖：“你既知曉我野心未泯，意在天下，便該知道我不會停下腳步，為任何人事牽絆，哪怕是……”他揚眉而笑，湊到愛人的耳畔，“你是在吃味嗎？”
“胡言亂語！”南風不競心虛地提高了聲音，卻猛不防被燁世兵權按入懷中，聽見他含著笑意的聲音，“你且看這天地浩大，萬裏錦繡，又怎捨得屈居於集境一隅之地？我還要帶你看遍這紅塵萬丈，吃盡這天下珍饈，你要的，我都給你，天上日月星辰，世間萬千珍寶，只要你一句話，我都會雙手捧上。”
“如今，你我相處的時間不過十之一二，不夠，還不夠……”燁世兵權的聲音轉為低沉，撫上南風不競的嘴唇，輕輕摩挲，“我會珍惜與你相處的每個日子，每個夜晚，每時每刻……”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征服天下的梟雄，也最終征服了愛人的身心，他小心翼翼，視為珍寶，卻又忍不住去觸碰，擁抱，萬般纏綿……
“好。”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南風不競挺身前傾，主動吻上燁世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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