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堑上有两尊巨大的雕像,据说是杀戮碎岛的祖先。戢武小的时候很奇怪,为什么雕像是一男一女,碎岛上女性地位低下,按理说没有道理为了女性祖先,而去塑造那么恢宏一具雕像。 pXv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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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雕像下往上看,雕像的身前是碎岛云海流波。夕阳下,就是金色的波光流转,翻腾,雕像的正对面其实就是王树殿。不过离得太远了,肉眼并看不见,坐船也不过是一天一夜的功夫。女性的雕像,正对着只能生出男性树果的王树,戢武觉得有点讽刺有点悲伤。 c3 )js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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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的时候,她爹很生气,很无奈,很失望。生气了就要找地方发泄,发泄完了,也不能把戢武变成男的,于是很无奈很失望。戢武听从小看他长大的某人说。说雅狄王一开始对戢武也不是很上心的,甚至有了些偷梁换柱的想法。但最后孩子还是自己得好,看别人的在俊秀聪明,也是歪瓜裂枣。 )%PMD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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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雅狄王想法的是戢武一岁的时候,去抓周。戢武和湘灵两个人被放在床上。周围一群宫女摆了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按理小孩子这种生物,就会抓颜色最鲜亮的东西。湘灵那时候是杀戮碎岛的小公主,说不宝贝,其实还是宝贝的很,尤其是整天笑得傻呵呵的,很逗人乐。湘灵看看自己王兄,戢武据说那时候很镇定,已经有了未来的王者之风,坐在床上冷眼把周围一群傻乐的大人望。湘灵就自己爬,小胖胳膊胖腿围着床爬了一圈。先捡起一个颜色最鲜亮的,一个红色肚兜。湘灵小胖手往周围挥挥,周围的大人本来就没有对她寄予希望,于是就都善意地笑笑。却没有想到湘灵的动作没有停止在那里,她拿着肚兜往前爬,爬到她王兄身边,把肚兜塞到戢武怀里。 n/x((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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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所有人都傻了。以雅狄王最甚。雅狄王干了假凤虚凰的坏事儿,看到肚兜顿时就心虚了。一双虎目,瞪得跟铜铃似的,把自己女儿望。这里要在重复一句经典的台词,如果目光能杀人,湘灵在一岁的时候,就给她爹的目光杀了一万遍。这时候戢武还是淡定的,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某人都捏了一把汗。一屋子气压顿时低了几分,都火眼睛睛把戢武看。就看见戢武,用自己嫩生生的小手,把肚兜拎起来,然后一用力扔到了地上。之后看也不看已经扁着嘴巴正要大哭的妹妹一眼,缓缓地直起身子,爬到了床的角落里,那里摆放着是一个黑玉的玉玺。戢武把玉玺抓起来,然后放到身上,不动了。 @bi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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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狄王是第一个激动起来的。一把把戢武抱起来,雅狄王老泪纵横。 |KY-kRN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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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碎岛,万世基业……”雅狄王抱着戢武猛亲,给戢武抓着玉玺的小手推开了。 gVe]?J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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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狄王赶快找台阶下,说太子心中无美色,只有万里河山,必定是杀戮碎岛未来之明君。下面一群人一看,这时候不拍马屁,更待何时。于是小小的王宫内室里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才一岁的戢武就被捧到了神坛上,左口一个明君,右口一个“救赎”的被称呼。于是戢武笑了。雅狄王笑了,大家都笑了。只有湘灵终于嚎啕大哭起来,给某人用从宫外带来的一根棒棒糖解决。 (z8;J>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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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戢武懂事了,知道自己身体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就去找某人聊天。某人那时候眼睛还没有瞎,但心里却和瞎的时候一般血亮。 ~y?Nn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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戢武说,你明知道我从王树上抱下来,就是个女子,为何还一路扶持我到今日。 CyS%11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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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宫说,你知道我自己是永远不可能有孩子的。你知道我们百代一系的贵族是怎么出来的,当年祈祷我出生的就有八个人,你说我叫谁是爹。像我们这种人生下来就是没有亲情的。只有责任,和百代延续下来的功勋。你和湘灵出生的时候,我和雅狄王在旁边看。你父王手都搓白了,我在旁边看,觉得很有趣。却没有想到树果破了,是两个丫头。你父王当时就愣了,呆在原地,像个木桩似的,王树殿门外还有一群长老在守着,就等你一出来,就焚香祭礼。我于是走上去,把你们两抱下树,用毛巾擦干,裹起来。你总是说我这个守旧迂腐,却不知道在杀戮碎岛上,有什么是比王树更加古老的存在。千万年前,我们的祖先来到此处,女子不能生育,便把王树的枝干剪下来,移插在各个岛屿上。于是有了碎岛众生。我不在乎你是男是女,只在乎你是王树生的。你们出生那一天,碎岛的海面上,霞光万丈,我从婆罗堑登船,那尊女性祖先的雕像,仿佛就好像在对我微笑一般。起初我还以为是错觉,看到你的出生,就知道其实可能不是的。你比湘灵先出生,感觉却是不一样的。湘灵是个女孩子,你虽然也是女子,但是那份气势,从小就不比男子差。 N&eo;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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戢武听了,有点感慨,又觉得挺玄幻的。她说太宫,你神棍了。 i7Cuc+j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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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宫笑笑,说其实也不见得都是神棍。神棍也是需要技术性的。你肯定不记得了。你一岁抓周前,你父王把你送到我身边,还有一块玉玺。我于是天天让你练习抓玉玺,抓不到就不给你奶吃,抓错了就给屁股上打一巴掌。练了足有一周,才能百抓百准。就是没有想到,真到临头了,湘灵那边居然出了岔子。 r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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戢武想到自己的王妹,觉得有点无力。那天离开太宫住所的时候,她发现院子角落里有个青年男子,正悄悄得躲在树下弹船琴。戢武从前没有听过人船琴。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她爹很怒,而迁怒的对象就是善产弹琴高手的衡岛。他爹把衡岛的玉珠树砍了。衡岛了当然不甘心被砍命根子,于是要和雅狄王拼命,问题就是论拼命,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比得上雅狄王。于是雅狄王把衡岛大部分男人也都砍了。 '2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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戢武走过去说,“弹得挺好听的,但你为什么偷偷在这里弹。” (wuciK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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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时候猜想到了对方是谁,但对方应该不认识她。太宫一向把衡岛曾经的大公子藏的很好,要不是后来衡岛元别自己要进入王宫,恐怕太宫能把他一辈子养在家里。 }2;iI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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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靡靡之音了,有什么好听的。”衡岛元别说。 u|T]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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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靡靡之音可以,但一直都在玉树后庭花就不好了。”戢武说,“人总还是要往前看,要先守住希望,在寻思报复。” 4c95G^d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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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岛元别说,小公子你别乱说。哪里来的报复。 idGn{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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戢武笑笑,很牛bi的淡然走了。心里暗自佩服,自己居然去安慰未来可能的叛徒,果然是王者风度,十分不凡。 TnKv)%V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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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来她也没有不凡多久。就好像太宫也终究没有能一辈子守住元别。 3;VH'hh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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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血液里流的是王树千万年的血脉,太宫的身上是百系贵族的千年承传。这两个血脉在一起,和碎岛一般,历经万年,有碎岛就有他们,有他们,才能守护这方土地。 7}y@VO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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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辞心在苦境,住在她大哥大嫂家里。苦境的早上也有淡淡的薄雾,但是远没有碎岛的晨雾那样浓重,事实上杀戮碎岛十天有九天都是雾蒙蒙的。到了中午,日头上来,才能退下去。 ~]QQ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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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入房间。 -Cuu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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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子,说戢武,我冷。玉辞心没有答他。魔王子又迷迷糊糊的喊了两声。玉辞心依旧没有搭理。魔王子就把被子盖住脑袋,整个人缩在了床角落里。 XzSl"UPY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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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辞心觉得他缩成一团,看起来挺有趣。就坐到床边,把被子角掀开。说苦境的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现在既然入了苦境,就要入乡随俗,快点起床。 Du65>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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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子拽着被子把脑袋接着往被单里缩。玉辞心把手伸进被子里,要拽他起来,结果拽到了羊角上的布包,把布包拽掉了,羊角镉人的很。玉辞心生怕露馅,赶快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了。冷风顿时被隔绝在了纸窗外。屋内又回复了暖意。 cTzR<Y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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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子把头探出来,眼睛还没有睁开。 /3Gq&[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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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辞心说,你赶快起来,我帮你把头头疏一疏。魔王子坐起身子,把背扭给玉辞心,那厢眼睛闭着,坐着还在睡。 U5TkgH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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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辞心管不得他。她从小了就习惯了魔王子的夜猫子本性。小的时候就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类型, 戢武那时候摇不醒他。就去找赤睛。赤睛递给她一桶凉水,说往身上一豁就醒了。戢武那时候心疼自己的床单,所以还是没有把魔王子浇个透湿,让他每次都睡到日上三更。 _h5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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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辞心找了一个梳子,帮魔王子把头发梳梳。缩骨法这玩艺儿,缩得了骨头,缩不了头发。所以魔王子的头发比玉辞心记忆里,要长了太多,一直垂到床下面。玉辞心拖了把椅子,坐到魔王子身后,从脑袋顶上帮他往下顺头发,觉得自己在帮猫咪顺毛,魔王子的脾气其实也有点像猫咪,就是杀伤力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6Rm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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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梳着梳,魔王子就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她身上。 LH)1IGAx2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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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辞心推开他,说你别乱动,我疏不好了。 ,Yx<"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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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子说,你梳得再烂,肯定也比戢武好。我小的时候,他帮我盘头,盘得和稻草窝一样。玉辞心顿时心虚了。下手不禁专著了些,生怕又梳烂了,到时候给魔王子看出破绽。 ;tVd+[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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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辞心一边拿着布给魔王子包羊角,一边听魔王子迷迷糊糊的开始说戢武王当年怎么在头发上作弄他。 %J9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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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是让他。”魔王子说,“不是我真不和他打,要是别人敢对我的头发那样,我早就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拔下来,然后手掌再砍了。” A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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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对我们殿下还真是与众不同。”玉辞心的注意力全部在魔王子脑袋上,随口应了魔王子一句,“你就那么喜欢他,今天早上说梦话还戢武戢武的。” hU-FS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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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死他了。”魔王子忽然扭了头,睁开眼睛把玉辞心望。一双芙蓉色的眼睛睁开,里面全是阴郁的颜色,却不见都有多少仇恨。 2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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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辞心觉得心里跳了一下,就干笑笑。说你表情和之前的行为,可看出来你有多狠。 JygJ4RI%j
魔王子说,你要表情么,那我做给你看。魔王子于是真的露出了愤恨的样子,五指握紧,指甲盖深深的扣进肉里,居然流了血。玉辞心想要阻止他。但是晚了一步,魔王子 ,$/Ld76U
正对着她,把自己领口解开,然后往下一拉,露出左边的肩膀。 97\K]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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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辞心早知道他左肩有伤,但没有想到伤的那么重。整块肩膀到小手臂,居然没有一块肉,坏死的神经血管带着一层发黄的皮,贴在森森的一段白骨上。 aVK,(j9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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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父亲就是这样把我的肉割掉的。魔王子说,你们戢武王当年也在同样的地方捅过我一剑,我觉得他定然是记不得了,我每过一段时间,就把伤口划开,希望他注意到,但他从来注意不到。就好像,我被封印的时候,老是想,我们少时一起长大,他总该来看我。他们杀戮碎岛,不是最讲友情么。但是我等着,他从来没有来。赤睛说我疯了,你也觉得我疯了对不对。只有我自己不觉得。你看火宅佛狱一向标榜强者第一,我很强,他们却联手对付我。杀戮碎岛讲究兄弟情谊,我唯一一个朋友,却不来看我。什么是道德?什么是准绳?都是笑话。 9xz@2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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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辞心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魔王子的眼睛。那里面依旧没有恨。居然是冰冷的绝望和可能是她因为她错觉而看到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