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13【六合/十雪】一縷孤煙細。之八十八（更新21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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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ghsakur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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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樓發表於: 2025-02-09 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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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之八十五>

夕陽西斜，金烏沉墜之際，足足昏睡了十二個時辰的六合才從無邊無際的休眠中，倏然睜開雙眼。

作為宿主，能感受到最原始的貪狼星靈已然不受控地在體內躁動，有股不安感在六合腦海中冒出，自在天樞星宮繼承星群力量以來，從未感受到這般無法控制眼前的無力感。但氣海被完全掏空的感覺著實痛苦難受得很，始作俑者偏還是自己，此刻全身力氣像是被狠狠抽乾似地無法動彈，但六合思及能讓諸葛策和自己安然無虞，這點付出也算不得上什麼。

『唔……』感覺自己後腦正枕在誰的柔軟腿間裡被輕輕攏住，而耳畔傳來的正是馬車行駛路上的顛簸聲，六合一眼隨即認出這是諸葛家主的御車，很久之前自己還是諸葛府門客身分時，曾經和諸葛策共乘過。

『六合？醒了？』諸葛策的關切自頭頂上不真實地傳來，聲音遙遠模糊地像是隔著什麼，唯獨感受真實的是有股手勁正溫柔地撫著自己額際，是唯一的暖意來源。

入目的是車廂內熟悉的豪貴白狐暖絨依舊，顯目張揚的金玉珩雕裝飾，還有那諸葛家主最愛用的朱槿漆面……再次閉上雙眸的六合很難不憶起和諸葛策交付真心時的過往，那時單純得以為此生感情只會寄付在諸葛策一人身上，未曾想過世事變故總是讓人措手不及，曾經真誠相託的兩個人，如今舊時景物重來，卻只能徒嘆錯過。

錯過的已無法回頭，六合誓願此生不願再負十雪天子，只因他明白被捨棄的人該有多心痛。

短暫醒來，撲鼻而來的是諸葛家慣用的燃香，墜入沉睡意識難以反應此刻外界太過複雜的信息，諸葛策的呼喚聲通過震蕩空間傳入耳中，朦朦朧朧地再聽不清楚，六合身不由己地被星靈再次將拉進混沌意識中，拖回那自己曾經熟悉的深幽藍光裡。

以往總看別人在進入天樞星殿後會被威壓跪地的天樞貪狼，只是這回，沒有龍淵傍身的六合被星靈光芒吸墜而下，狼狽地伏地的換成是六合自己。

自星宮深處飛出的上古星靈貫在自己眉心的力道倏地加重，同時最脆弱的脖頸像是也被掌住，六合艱難地仰頭喘息，在森幽凍意和極度刺痛中，六合首次感到局面有些不可控，只因自己流失對身體的主控權，這是上古星靈對自己的警示，亦是告誡。

自身內力和氣海空蕩蕩的無法有任何作為，六合只感到丹田處有股很微弱的天罡一氣正緩緩共息而來。眼前身處的天樞宮殿依然是印象中那樣清冷無聲，但誰給予自己的懷抱卻很暖熱，六合在承受痛苦極限中感受到天權文曲的氣息尋覓著靠近而來，卻很微弱得像是不存在。

『十雪……』過度的精神思念、肉體疼痛、還有股身不由己的快感混雜在六合體內，難以言喻地形成了股令人沉淪又企圖掙脫的複雜情緒。

『別抵抗，讓我幫你…』誰的聲音？六合向來理智的瞳底中有著一絲絲迷離散亂。但稍早前清醒過來的記憶猶存，身邊惟有諸葛策，但熟悉嗓音卻與星靈的聲線重重疊合，讓掙扎不停的六合再次亂了內息，幾個呼吸吐納下來，腦殼只覺沉重，胸腹灼息陣陣。

『六合…別動……』壓抑不下的疼痛和恐懼洶湧至雪白眉心，狠擰成一團，是誰的眼淚滴在自己身上？在晦暗的空間中，再不受控的身體只餘本能地掠奪與索取，六合能感受到對方脆弱與柔軟正對自己展露無遺。

森幽星靈點點開始匯聚，最原始的力量開始摧毀著六合僅存意志，荒唐……著實荒唐，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六合完全不確定，現下的自己，究竟是醒著，抑是意識被困囿著，只讓意念任由擺佈，汲取著他目前最需要的。

痛苦和快意揉合在意識和肉體裡，模糊了六合道德邊界，催化了更多罪惡感…

再次睜眼已不知過多久，兩人已不在馬車之中，而身邊的諸葛策亦未察覺自己短暫清醒，惟見諸葛策用力地收攏臂膀將自己擁緊緊，下頷蹭著自己滾燙額際，雙目通紅地口中喃喃道著自己聽不清楚的話語，而六合勉力欲辨出周圍環境，接著諸葛策轉身將自己牢牢肩負在背上，用暖熱厚實的白裘披風將自己包緊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風雪中前行著。

周遭盡是凜冽刺骨的雪花撲面，越往前行空氣越稀薄，不忍諸葛策為自己這般奔波艱辛，六合張口欲言要他將自己放下，卻依然徒勞無聲，眼看沁寒風雪點點染了諸葛策滿頭，六合用力地眨了眨眼試圖保持清醒，意識卻被再次狠狠拽進無盡黑暗中。

神識再度沒入天樞星宮，星宮內本當明亮，但這次六合感覺周遭光線隨著自己被困時間越長，空間越顯幽暗，本該沉靜的心緒無法安定，感應不到天權文曲氣息後更顯莫名煩躁，整座偌大星殿越待越似座千年孤囚，即便六合走在其中，試圖製造出點聲響，卻依舊是無聲得令人心驚，心知這或許是上古星靈給予的考驗，六合只得耐著性子受著。

忽聞，一聲熟悉的龍吟嘯聲遠遠傳進耳裡。

六合又驚又喜地感受到龍淵氣息，伸手卻無論如何也召喚不來，定眸望著那正在逆時運轉的天樞星斗後，只存疑了會兒的六合隨即反應過來，舉步、揚手動作幾乎同時進行，卻也同時頓住！

『龍淵───！』六合大喝再次召喚，周圍闐暗忽而遭一道明光驅逐，只感眼前無形威壓立現，幾步之遙，一道渾身散著璀璨星光的身形就如同一道堅不可撼的高山擋在那，而龍淵劍靈正穩穩執在其人掌心之中。

見貼身兵器龍淵竟在他人之手，只感心頭竟漫開不該有的憤恨與忌妒，六合急忙連作幾個呼吸吐納，欲將這些不該出現情緒壓下，卻無法將那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壓下，欲壓到心淵深處，卻是力不從心。

遂察覺此為星靈給予自己心志魔考，六合詫異地看著此刻意外出現的清隽身影────

只見來者眸光清冷，沐浴在萬點星光中，凌空踏足直向自己而來，而龍淵早已化為銀色龍形圍繞其身，天人合一的無儔劍意，早隨心化萬千般地正蓄勢待發，引得六合不得不同時飛身往後退避，緊盯著眼前逐漸逼近的強大對手。

眼前這個對手無論是外表或實力都幾近沒有缺點，堪稱完美，更別說所使劍陣自己曾經親眼見識過，六合曾暗自心忖那是連自己再修幾年也達不到的境界。

想過或許可能是最敵對自己的開陽武曲，抑或又是最放不下的十雪天子或是諸葛策皆可能成為自己心志考驗的對象，卻從未曾設想過來者，竟會是他。一眨一閉間，原是湛藍雙眸早已轉為危險燦金，衣袖一振的同時化為天樞貪狼狀態，此刻六合只覺五感擴張許多，氣海翻騰充盈而起。

『玉衡廉貞！』聲待落，燦金瞳孔驀地一縮，翻騰的心緒更顯顛狂，語氣是深沉殺意！

※※※※※

風不是太強，卻能在髮上、面上硬生生吹出層薄霜。

『也太冷……』不愧是仙島八脈之中的最高山峰──無雪聖岳。抬起頭望向遙遠山頂的安太歲攏了攏自己一身毛茸茸套裝，將能禦寒的獸毛圍脖套得更密不透風些，一步步緩行著爬上，心忖就算有內力的人攀上這山也得耗去大半力氣。

接近峰頂時早已錯過落日，然傍晚方過，四周驟寒起來，安太歲拾來一大堆乾木枝架在枯葉堆上，在沒有雪花飄落的寒夜裡，為自己燃起一團暖火，趁著暖和本該歇息等天亮，免得火堆熄滅，寒意再度襲身。

枕進獅王首那柔軟鬃毛裡，安太歲握著胸前平安符隨意躺下，以為合睫便能睡去，無奈卻是清醒無眠。

上山之後安太歲能察覺自己行蹤早已被人用某種追蹤術隱隱跟著，心底約有底數，自己已然離開俗崑崙過久，估計是七雲生委託諸葛家主找人，但那並不惹自己心煩。而現下卻被這個紅髮馬尾的扛劍少年大辣辣地盯住，雖然沒有敵意，但被這般目光看著感覺就很不悅和煩燥。

雖說是自己擅入了別人家地盤…但仙島也沒規定這整座山都不能上來逛逛是吧！

『走開，別來煩我。』都到這地步了思緒是該靜下來，安太歲才發覺自己欲靜不能靜，因懸在心上的那個死結，糾結地令人無法安生。

『為何來此？』察覺不到對方有敵意，卻也猜不透對方來意，殊天九未敢放鬆大意的冷聲問著。

『等人。』他怕自己失約，更怕等待的人失約不來。

聞言，殊天九漠然神情上添疑，眉心間更添了道切痕。因為地理環境特殊，無雪聖岳上除了山頭另一邊住著君子儀他們之外，這個山頭人煙罕至，若非有絕佳的功體護體，這裡就連善於採藥打獵的仙島居民都很難上到這裡，這頭紅咚咚的獅子莫名其妙地要等誰來？顯然一語不發的來者並沒有要繼續回答自己的意思。

『那裡，不許越界。』指了指隔壁山頭，殊天九語調一貫徐慢，卻是堅定地說道。

枕在獅王首中的安太歲翹著二郎腿沒有回話，更對另外一邊沒有興趣，兀自仰望著眼前一望無垠的星斗夜空，像是在看著，眼底卻帶著濃濃心傷，眼前闃黑中帶著絲絲寶藍光的夜空天際裡星子燦爛，安太歲循著天象望找著此刻距離最遠，卻最為閃爍的那一顆。

什麼南斗六星，最先反殺同伴的是印星天相，也就是最討厭的鷹尊十雪天子，還有自己曾經欣賞過個性最烈也最講江湖道義的戰馬，自己叛變就算了居然還帶著箭術高超的弓狐無忌一起離去，現在就連令星天府也……

原來只有自己最傻最認真嗎？───安太歲不自覺地的苦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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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樓發表於: 2025-03-15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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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之八十六>

點點星瑩如流速，劃開了天樞星殿那一室無聲闇闐。

天樞貪狼掌風已夠快，但玉衡廉貞的劍意更快！

在古老的雙星靈光見證下，兩道已至酣戰的高昂戰意，一者以狂嘯輕靈的龍吟聲旋，一者挾帶足以倒懸星河的磅礡內元而來，彷彿要將彼此鬥倒以分高下，誰也不輕讓。

在君子宿舉劍揮向自己之時，六合未敢大意地掌心朝上地向轟出一道圓弧氣勁作為屏障，但怎奈龍淵化形似是看穿自己下步動作，巨大龍尾一鑽一甩瞬間便將六合身形逼出屏障之外，身形躲得狼狽的六合被震得五臟六腑皆似移位，疼痛如火焚。

龍淵本屬於自己所有，如今怎落得此下場？勉力保持著一絲理智的六合欲開口詢問，卻見玉衡廉貞再次迎面攻來，逼得六合不得不壓下所有疑問，只能放縱自己的殺意不斷擴張開來。

六合以雙掌接下君子宿往自己眉心直劈下的一閃，龍淵瞬間遭受壓制，君子宿握在手中的龍淵不能動彈之時，隨即轉身使勁抽劍，兩人距離足夠近，玉衡廉貞飛揚在風中的柔軟雪絲拂過六合眼前，面頰上傳來觸感及沁入鼻息的熟悉味道，令六合如遭火焚的心神竟感緩和。

是無雪聖岳上那道凜冽卻不寒冷的勁風，亦是那泓溫熱能癒人心魂的潤泉，一如眼前清眸深邃的驚惘玉衡君子宿，眼前即便是心魔魘生，仍是雍容淡雅得令人心生嚮往，六合無法不去注目，無法不去想緊緊握在掌心中毀滅。

所有的卑劣、極負面的能量急速上湧，將六合最後一絲理智吞噬，眼底那清明湛藍消逝，只餘瘋狂。

『──玉衡廉貞！』早已轉為燦金的狼眸正危險地注視著眼前密不可破的防守劍陣，以玉衡廉貞那道雪白身影為中心，心生隨意動，六合鼓動周身咫尺之外的空氣凝住一瞬，以身作餌，讓自己胸膛遭君子宿手中龍淵劍身狠狠刺入幾寸，同時六合竟不畏痛楚地探出長臂去捉住君子宿那握劍手腕。

像是抓住了，指掌便執拗地不肯再放，但很快地發現自己又落在星界虛無之中，張開的掌心空蕩蕩一片，眼前欲得到的人事物早已不復見，肉體深處的疼痛與神識上的無限折磨讓六合幾乎要壓抑不住憤怒喘息與咆嘯。

『怎會……如此…』六合只感到體內有股巨大能量正在不斷衝突著，彷若善念惡念互相撕扯著，六合腳步退著踉蹌著幾下，恍惚間又試圖眨了眨眼，抬手在虛空中無力地推了下，直到身軀直直倒落在星斗的森幽光暈之中，口中仍呢喃著。

倒落地面仰望漫天星靈的那刻，只得回瞬間清明的六合，終於意識到方才自己又輪迴了一次魔怔，這是第幾回了？然心志不夠堅定的自己，回回都沒能掙脫出考驗牢籠。

氣空力盡的六合在星靈另一端深處，彷彿看見有雙熟悉眼睛正在注視著自己，試圖與之對視的那一瞬，本該燦金炯亮的狼眸像是失了光，無論六合再怎麼睜大雙眼眨動，眼界逐漸地只餘灰闇。

※※※※※

玉衡星殿內，六合身體正安穩地盤坐在星斗光暈之下，在星暈映照下散著森森幽光一動未動。

而立於巨大星鏡前面，君子宿透過鏡像映影，清楚地看著六合在自己天樞星界中再次嘗到失敗，淡漠星眸竟有離不開那再次倒落塵埃的身影。眼看著六合神識依舊在輪迴中遲遲未出，仰躺在黑暗中的孤獨身影和落寞眼神太淒涼，把一個原本溫暖謙和的人，像是生生要鍍上一層冰冷霜色。

算算諸葛策揹著人上山求助以來，在明白前因後果，已三日過去，君子宿心底推測這是上古星靈給予六合的考驗，只是這回六合把自己困得太深，也太久。指尖撫著星鏡邊緣，君子宿輕嘆了聲，該是無波的神情難得有些許情緒浮現。或許是因為身處玉衡星殿內受其影響，君子宿並不介意六合把自己當成畢生敵手看待，一次又一次地想在魔考輪迴中將自己擊倒，除去七王身分外，畢竟兩人在劍術境界上本就有所競爭。

兩人透過星鏡中的瞬間對視，君子宿清楚倒落塵埃的六合那輸給自己的眼神有多麼不甘。搖了搖頭，君子宿苦笑著自忖並沒有六合所想像中的這般強大，現實面中六合早已是人生贏家，無論是七王陣營人和也好，龍淵也罷，甚至是十雪天子的選擇。

但如果再這般輪迴幾次，是否再次睜眼的六合將不再有任何暖意？如果此刻是十雪天子守護在其身側，又會做出什麼選擇？想必，應是奮不顧身地捨身入星界去救六合。

陷入沉思的君子宿倏然被蹭撞在手邊的龍淵劍靈喚回神智。低頭一瞧，本該盤旋在丹元周身巨大劍靈此刻早已縮成一尾小小的矯捷銀龍，沒有劍身可棲，又苦苦呼喚宿主六合不醒，只得轉而求助眼前唯一能依賴的玉衡廉貞。

感受到劍靈焦急，君子宿安撫般地拍了拍龍淵，只見龍淵恣意地沿著君子宿長臂而上小小翻飛了圈，最後收了爪子停靠在那厚實肩頭上穩穩攀蹲著，隨著君子宿舉步走向六合而去，最後在閉眼不動的天樞貪狼身前距離三步之遠前便停下，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外。

劍靈見狀，忍不住地站起身來仰首對著六合輕鳴了聲。君子宿沒有分神，只是輕抬著掌心牢牢地攏著肩頭上的龍淵不讓其妄動。

君子宿先是抬頭仰望著星殿上方正在緩緩逆動的星斗光點，為了龍淵安定，本該是和煦溫暖的玉衡氣息已消退得差不多，取而代進的是幽輝的貪狼星象氣息，令人感到敬畏般的權威強大，卻也難近。玉衡廉貞深知這才是天樞星象本性，六合這般隨和沒有架子的清正個性，確實不符貪狼星靈期望。

越是靠近六合，君子宿能感覺得到天樞星靈如同一團巨大的氣場在六合神識裡製造出戰場，彼此攻守消長，勉強地維持在平衡上，也許正是因這一份如履薄冰的平衡，才勉強令六合神識沒有完全崩化，但也因此讓六合一次又一次被迫鍛鍊著意志，得以逐漸強大。

或許是內心魔考始終無法突破所致，六合那張儒雅圓潤臉龐明顯消瘦，緊閉雙眸的臉色亦是蒼白難看得讓見者心疼。君子宿腦海中浮現出兩人從天樞星殿下山後，那個唇畔總是帶著笑容，雖會碎碎自語但卻又很能守住朋友分際的六合，隨和卻不隨便的那股風采確實讓人難忘。

玉衡君，六合從未想過能替代你────這是兩人飛墜在星界中，六合以為自己聽不見的心聲所述。一字一字都讓君子宿再難忘記。明知君子宿所修劍靈已毀，卻還是甘心冒險讓龍淵遠離己身守護對方，就只為成全君子宿那一點對十雪的宿願……這般的無形溫柔讓君子宿胸臆間有著蕩漾，一圈圈無形漣漪全因眼前這人的緣故，向來難以波動的方寸間早已透出對六合有多麼看重與信任。

不自覺以手想去觸探對方此刻是否安好，君子宿的指尖堪堪地停在光暈落影邊界上，再往前幾吋，便能進入眼前毫無防備，六合內心所深藏的天樞星界。

君子宿陡然收緊手指，眼下擅入他人星界窺探秘密是自己絕不輕為之事。如同六合也曾經尊重過脆弱的自己，即便滌洗異變劍靈那一刻，也沒有擅入玉衡星界窺得任何秘密，更不用說干涉了這場考驗，對六合的影響是好是壞猶是未知。

玉衡廉貞自忖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更不消說，此時此刻只想專注守護著君子儀一人，至多至多…就當是不願欠人情債的龍淵劍靈罷了。

那只耀眼的天樞貪狼，合該獨屬於天權文曲所有。

心意既已落定，於是收手起身，準備前去鍛爐看看子儀修復破碎劍身的狀況，擁有大把資源的諸葛策不但提供了諸多珍稀鐵料讓子儀試煉，唯一要求便是讓龍淵復原如初，好讓劍靈得以重回六合身邊好生涵養氣息。

『……！』感覺到身後有股強大氣息正壓迫而來，事情變化得突然，君子宿神識陡凜，還未來得及轉身，便已聽見龍淵發出沉沉劍鳴聲，肩頭先是失了重量，唯見龍淵身形驟然幻回龐大龍形橫掃飛過，長長龍尾向上急速盤旋間，便將殿央巨大星鏡拍出萬千裂痕來，瞬間漫天星塵揚起遮掩了視線所及。

『龍淵，過來。』不知何時已然起身的天樞貪狼出聲呼喚，但嗓音極沉，那雙雪白長眉壓得很低，烏金眼眸仍是低歛著，本該清正柔和的臉龐竟陰鬱到幾乎要讓玉衡辨認不出此刻六合是否清醒。

單純劍靈無法分辨此刻宿主狀態，只得依言低空迴旋直至伏低在六合身畔。君子宿透過龍淵竄動的銀影間隙看過去，不知為何，此刻立於星塵之中的天樞貪狼此刻似乎比自己高大許多，再欲看清眼前，卻意外地察覺自己暴露在星斗光暈的映照範圍內，六合在起身的那刻似乎掌控了所有。

察覺情勢有變，君子宿連忙抬頭揚臂欲重新掌握星斗倒轉殿內氣場，而六合的頭恰恰低了下來，那雙烏金狼眸從低處狠狠鎖住了眼前屬於玉衡廉貞的所有氣息、位置。

『天樞君？！』不斷流洩而下的森幽氣息自玉衡廉貞指尖間流鑽過，還未等到氣場轉換完全，六合便用力地擒住君子宿手腕，輕而易舉地將其反轉制住，讓君子宿向來平穩的嗓音此刻隱隱透著怒氣和驚訝。

他在喊誰？微側著臉傾聽著玉衡此刻聲音，但天樞貪狼並不在意。

只因在天樞貪狼的闇闐眼識中，君子宿此刻在星暈柔輝下沁著令自己也為之渴求親近的氣息，廉貞星宿是如此奪已心神，即便身處星塵流河中，萬千眾星與其相比都要為之失色。那雙淡褐星眸更是不會錯認，次次在自己輪迴失敗倒下後，總用那樣難以言喻的眼神遠遠地瞧著自己，這一回終於讓他尋到了。

找到了，於是六合毫不猶豫便捉住將其困在雙臂間，湊低了頭，以心眼尋著眼前之人星印所在。

從未被六合如此無禮貼近的君子宿怔立在原地不及反應。那雙盯住自己逐漸靠近的燦金狼眸是如此陌生又熟悉，但眼前確實是六合，亦是天樞貪狼……君子宿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六合的吐息拂過自己臉頰鼻尖所帶來的顫慄感。

君子宿隨即意識到眼前的六合這般失序行為，是要將自己生生拖進天樞星界之中。

[ 此帖被lighsakurai在2025-03-15 03:0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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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樓發表於: 2025-03-18 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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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之八十七>

自承星宿之力以來，君子宿雖是七王中最早覺醒的，卻早已了悟己命僅位居第五的衡星，在親眼見識過行四的天權文曲，與意外進入僅次貪狼的天璇巨門星界後，作為玉衡廉貞，確實對位居首位的六合有過念想，但也僅僅是內心所懸，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隨意讓他人窺見己身天命與秘密。

浩瀚無垠星河中，位居太微北，貪狼天樞星屬上升玉清，乃陽明星，天之太尉，星圍九百二十里，譽七星之首。而六合就這樣驀然傾身，將額心直直抵上君子宿的眉間星印，大開星界缺口，招手呼喚劍靈龍淵化形將彼此兩人捲伏而入，雙星神識就這般飛掠過無數廣袤虛空雲團，直落星引方向而去。

雖有龍淵隨行，但像是深怕玉衡廉貞反悔似的，初時那雙燦金狼眸總是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君子宿，怎奈眼前的人像是把心思目光全放在探究天樞星界，半點也沒將自己看進眼底，惹得天樞貪狼劍眉微挑，未至半途，天樞貪狼身影便倏然消失。

失了主人引領，龍淵昂起頭清嘯長吟，長長龍尾旋擺後再次乘風重新盤旋而上，將正在分神觀看星河萬象的君子宿穩穩馱住。

對於突然不見蹤影的天樞貪狼，君子宿半點也不介意，安然盤坐於龍淵之上，仰首愜意感受著此刻拂面而來的氣流脈動，欣賞著自眼前、身畔擦飛而過的點點星芒，相比玉衡僅僅只有七百二十里的星圍，眼前綿延九百多里的星河景象實屬過於壯觀，而所見這些都屬於貪狼星宿力量來源，著實令同為七王在位的君子宿有些生羨。

待君子宿安穩落地後，龍淵像是回到自家庭院般地歡飛翻滾了兩圈，接著將自己身形縮小，熟門熟路地再次隱入層層星團之中，再不見蹤影。

君子宿此刻才細細環伺觀察著四周，察覺本該浮動在星界之中的記憶碎片皆是靜止不動，此地死寂漫長得像萬古難明無盡的夜空般，時間和記憶在此地暫時好似都凝固靜止下來。

但凡只要活著有思想，情緒有喜怒哀樂，星界便會隨者宿主生生不息的周天運轉著，承載著七星宿主所有念想心識及不願遺失的過往，此處可以和煦光明，亦可以晦暗隱沒。

───但天樞星界為何，闐然無聲至此？這是透過星鏡所察覺不到的，心生疑問的君子宿轉頭望著遠處六合身影。

而那個不顧他人意願，恣意自我的始作俑者將人拖進星界落地後，正孤獨地沉默挺直了脊背坐在星斗光暈之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把人扯進來了，又被晾曬在一旁的君子宿有些無言，盯著天樞貪狼的背影和天樞星界半晌。思索著當時天權文曲所占玄冥，因心念崩毀時狀態也不過是瞬間寒如極地的落雪，六合個性不似十雪天子壓抑沉默，也算得上正直明朗且健談的人，但六合的天樞星界氣息怎會猶如座千年牢籠般的令人感到孤寂窒息，且不再流動轉息？

頓然醒悟，反應極快的君子宿想起過去三日來在星鏡中所窺見的，回回未能通過考驗，星界中所有負面能量便會如海潮湧上，洶湧險惡將六合盡數淹沒的模樣，而星界，正是隨宿主心念所轉現。

但僅僅只是三日過去，上古星靈給予的考驗竟將六合折磨至此？從星鏡中君子宿能看見六合每次醒來後，湛藍眼底中那份靈動都會少去一點，或者更多，直至後來六合睜眼醒來已不見那抹溫暖天藍，只餘本能護己的烏金狼眸，慣性地冷漠地起身，再次孤身去迎接心魔考驗。

不忍看六合那仰躺在星界中，露出那失敗落寞的神情，甚至想出手干涉的瞬間念頭。───是了，君子宿憶起這是自己遲疑一瞬被六合拖進星界主因。

瞇眼環視，舉步維艱穿梭在屬於宿主的回憶星碎中，君子宿專注心神地不去窺探屬於六合的過往與回憶，避免自己去承載過多別人的情感，更不想窺見任何六合對誰的互動，但仍是很難不去看到眼前有塊耀眼星碎正無風自動，爍著隱秘光芒，一閃一閃的像是在對君子宿招手呼喚。

閉上雙眼屏息，君子宿內心喃喃強迫自己心神勿亂，誰知再次睜眸，星碎竟已近在眼前，形狀完整而漂亮的星碎石上有著璀璨光芒低映著，沒有意外地瞧見了自己最不欲見的畫面，星石清楚倒映著十雪天子與六合親密相擁的光景，那驕傲倔強的雪顏上，有著那從不輕易在外人面前展現的依戀愛慕以及水霧眼瞳。

四周已是足夠幽暗，星石熒熒璀璨，敞在六合身下，那滴十雪天子含情帶欲所落下的淚光，折射出星芒過於懾人心魂，君子宿發現自己再也移不開眼神。

那是君子宿從未見過的天權文曲，是傾盡愛恨都為之心甘的鷹尊十雪。

『哈……』真切感受到十雪的歡愉來自於六合所予，不自覺苦笑出聲，卻感覺自己酸澀胸腔起伏大了些，君子宿費盡力氣壓抑著呼息，不讓心神紊亂，這裡還是屬於別人的意識界中。

你的表情，很有趣。不知何時已悄然立於眼前的天樞貪狼未曾開口，僅用心音傳語，雪睫依舊微歛，嘴角似揚非揚的感受著君子宿此刻外湧而出的明顯矛盾情緒。

難以置信眼前此番情境，那個溫柔多禮的六合從來不會這樣刻意讓人難堪，還帶著炫耀意味，君子宿內心複雜且不明白，六合在明知自己與十雪的關係下，還強行帶著自己入星界────

掄緊著拳心，君子宿內心再次強硬地告誡自己，不許對六合有任何同情。

為何，你們都對天權文曲情有獨鍾？心音再次渡了過來，恰恰搶在頭前，讓君子宿的念想剎那頓住。但那雙始終低歛著的烏金狼眸始終未曾波動，像是看不見似的失焦眨動著。

君子宿一怔，察覺到天樞貪狼言談間的詞語，用的是『你們』，意指的是自己和六合。

天樞星界之中唯有六合為主，眼前之人何以口出此言？忽爾君子宿戒備謹慎地應對起來。

……我是你所認為的那個人沒錯，只是一部分的。聽取了君子宿的心音及感受到緊繃氣息，天樞貪狼微微勾著唇。爾後又一頓，從容神態不變，指著身後那些靜止不動的星碎中，心音裡卻多了幾分狠勁的厭煩道：

只是暫時將其禁錮，避免那軟弱無用的意念影響。玉衡廉貞，應該明白？內心疑惑被間接證實，君子宿待回過神來，自己正微往後仰，手已被天樞貪狼縛住在背後，腰被手臂緊緊抓住，整個人像是被困在天樞貪狼的懷中。

六合不會這般陌生疏離地稱自己玉衡廉貞，亦不會這般沒了分寸的以這種方式禁錮自己。

逐漸逼近的烏金狼眸沒有焦距地望向自己，兩人距離再次親密，但卻只讓君子宿感到威脅，眼前天樞貪狼那微勾唇畔所傳達出的心音竟讓人感到無比陌生，或許那是自己盡其一生都不會看見的六合表情───

怎能笑得這般和煦寧靜，卻也能怖懼猙獰，彷彿魔是他，佛也是他，善與惡的決念皆只在剎那間。

再觀六合額心間該有的上下勾旋的雪印早已消失，溫柔兼容的氣息亦不復見，原來將自己執拗地拖進天樞星界的人已不是完整的六合，而是只剩本能想存活下來的天樞貪狼，然而這樣的他竟是殘缺而不完整的一部分。

兩識被封，已看不見，亦無法開口言語…只能以心音傳達，這樣的六合處境讓君子宿忽感胸臆間微繃，喉嚨略緊想說什麼……但心底又有道聲音堅定地告訴自己，這是六合自己該承受的磨難，同為七王宿命同伴，能做的至多是一旁守護，不能再多。

心念再轉，或許，這就是自己所見天樞星界停止流動的原因？

然而那不該屬於自己的呼息已拂在額間鼻尖，君子宿直覺想要後退，但退了一寸，天樞貪狼就再迫進一尺，於是反而越來越近，終於玉衡廉貞只得出手抵住天樞貪狼的肩頭制止，卻驚覺手掌心抵住的軀體是過分地冰涼無溫，幸虧仍有心跳觸感存在。

『玉衡知曉了，你莫要再近。』君子宿好看的眉間緊著紋路。眼前的天樞貪狼已說不得理，那對烏金狼眸沒有焦距顯然是看不見，此刻天樞貪狼近得都快將自己臉貼在對方臉上都還沒察覺，若自己再不出聲，怕不是要一頭撞上來。

聞言，天樞貪狼默然，沒有心音傳語過來，只是偏著頭凝視著眼前君子宿，那近似烏金的深沉狼眸眼底忽現閃爍，雙臂依言放開了君子宿，然後再度默然轉身回到星斗光暈下站立，直至貪狼星印再次現芒，燦燦倒映在君子宿眼底時，整座天樞星界開始劇烈震動。

近距離親眼見證，跟遙遠地透過星鏡所觀的震撼感還是不同的，這一回天樞貪狼生死拚博的終於不是自己，而是開陽武曲時，君子宿忍不住地嘆出一口氣，比任何嘆息都還要輕。

不知上古星靈給予的考驗標準在哪，不知為何，君子宿很莫名直覺地，直覺地預測六合還是過不了這一關。

※※※※※

即便換成了開陽武曲下場依然還是慘烈的，看著司馬幻魂把六合摁在地上往死裡揍的模樣，君子宿有點扶額慶幸自己是六合心魔考驗時，沒對六合下什麼重手，只是拿著龍淵懟了他一劍，但想必六合不管身還是心都是會疼的。

『………』君子宿耐心地等待貪狼星印完全消散後，才靠近過去觀察著天樞貪狼狀況。

倒落塵埃後的天樞貪狼開始身軀不自覺輕顫，烏金雙眸緊閉著，眼角有可疑淚光閃出，像是正在承受著百般萬般的疼痛折磨。

『天樞君？』君子宿試圖呼喚，試圖讓六合盡快從這一回合解脫，但顯然沒用。

星界光線倏然驟黯，有股極大的悲傷與自責感將六合緊緊籠罩，可見六合深陷在曾經發生的痛苦記憶中，此刻對君子宿的叫喚沒給一絲回應。

君子宿心忖，在六合記憶星碎中關於開陽君的不多，能讓他這般過不去的想必也唯有那二件事情……自責自己為何讓十雪在陪伴自己覺醒那日，在天樞宮外竟發生那樣的事情，而這成為了兩人之間的誤會與再難言喻的一道心傷。

待在星界缺點之一，便是能真切感受到六合內心的強烈自責痛苦，事情發生過後所聽聞的難以置信與驚懼，都那樣再真實不過，被共情所影響的君子宿神情亦沉凝下來，胸臆間無可避免難受著。那些什麼『事過境遷』、『都過去了』等等要人放下的勸慰話語，君子宿自認沒資格對六合說道，也不適合，至少這些話語放在自己身上便不適用。

蹲下湊近了身，君子宿伸出掌心欲探情況，隔著一寸遠還未觸碰到，但到底關切的呼息還是洩漏了所有，讓君子宿的目光變得彷彿如有實質，天樞貪狼雙目早已看不到，也能感覺到來人的視線正在自己臉龐身軀上巡視著。

……玉衡廉貞？那雙沒有焦距的烏金狼眸睜開，以往會隱在星團深處看著自己的那對星眸已然不見，亦沒有人會回應，天樞貪狼舉起一手慌亂地尋找著什麼，似乎想抓住一些可以穩住自己神魂的東西，卻始終不斷撲空，最終只得無力地重重垂落。

然而在落地之前，天樞貪狼感覺自己的冰涼掌心被一股力量牢牢地合握住，然後輕移至眉間。獨屬於玉衡廉貞的和煦溫度不斷從兩人合握的掌心渡了過來，瞬間緩解六合軀體所承受的寒冷痛楚。只是這麼輕微碰觸，短暫的一瞬，卻也讓人感到不滿足，要教人心甘情願地墮進黑暗深淵裡。

於是天樞貪狼不動聲色地微微地移動了下，拉著這帶著的安撫與憐惜掌心緩緩游移過自己雙眸，當劍者掌心指節慣有的薄繭刷過自己長長睫毛時，過份親密的觸感，讓深藏在體內那壓抑的欲望倏然竄起。

以最渴求、也不容拒絕任何人拒絕的霸道方式，天樞貪狼虔誠地將自己的唇落印在那只柔軟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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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樓發表於: 2025-03-19 10: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虚假的团宠：十雪
真实的团宠：玉衡的感觉
（狗头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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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ghsakur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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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7)

214樓發表於: 2025-04-13 02: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過往。之八十八>

仙島的雨勢連綿了數日，陰霾氣候不利於雪鷹翔行引路，也讓心急趕路的人坐困愁城。

不知自己早已偏離了航道進入開陽所屬地界，舉目已再難望見雪鷹飛影，十雪天子撐直了油紙傘，有些艱難地走在此刻雨飄煙濛的荒野沙地上，透過雨縫凝望著佈滿沉雷烏雲的晦暗天際。

綿綿雨絲中，眼前出現一池顯然是人工鑿造的池渠，時節未至，即已遍生盛綻的缽曇摩花正散出香味，色澤幽白得相當詭譎，十雪天子佇足遠望，不管怎麼警戒觀察，就是覺得不對勁。

雨勢忽爾加大，而眼前似曾相識的花朵，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讓他憶起六合身上沾染過的諸葛策氣味……而此刻氣海翻騰著天罡一氣的脈動更讓十雪天子難以即時反應。

恍然間，腦海一瞬閃過的畫面是六合在府邸宴會中護著諸葛策的決然神情，那時六合還只是諸葛策的門客，那雙湛藍暖眸中只盛著那塊美玉身影，即便是出手保護自己，也是全然為了諸葛策而做。再來是放逐自我的六合，那孤獨坐在星象光暈底下的背影，眼底寫滿悲傷，只因放不下對諸葛策的痛苦，不斷折磨著自己。

此刻同墜通道空間的兩人又該是如何親密相護，十雪天子無法想像。

身子猛然一怔的十雪天子，忍不住手按著心口，拼命想要壓住莫名湧上的不安全感，以往的自己，從不知自個兒也有這般強烈地七情六欲，更不明白在今日，對六合從擔憂的思緒莫名地轉換為強烈怨恨的負面情緒。

不知恨意從何而來，腦海深處卻傳來的晨鐘聲聲悠盪，伴隨暮鼓聲由遠逐近的將十雪天子腦識中那破碎過往片片串起，胸口那由幽冥所烙下的銘印刺痛發燙起來。

『幽冥玄刀…！』不知傘何時墜了地，腰間懸掛的玄刀被池渠中莫名引力所驅動，雖然雙掌及時按住了鞘身，但頭疼劇烈的十雪天子全身濕透地在池渠邊緣奮力抵抗著，優缽曇花群似乎感應得到，倏然張開了幾倍大的巨瓣靠近而來，像是隨時能連人帶刀一併吞噬而隱沒。

一道銀白的亮光先是劃過天際，而後攜帶著陣陣低沉的雷震，緊接著，更多的亮光隨一道身影晃亮眼前將那一株株缽曇摩花盡數劈裂，驟然失了引力，十雪天子單膝跪在滿地花屍泥濘雨中，怔然地看著眼前來者高大朦朧身影，似乎透明得連閃電都可映照而過。

下一刻，一直不斷淋濕自己的滂沱大雨，遭來者俯探下來的身影嚴嚴實實地遮住，兩人之間洶湧難止的天罡氣息正循環著吸引彼此接近，肆意張揚的氣場瞬間鎮得十雪天子難以動彈。

俯首看落，是救贖，抑是又一重墮落？

遭雨淋得狼狽不堪的十雪天子無法迴避，只能靜靜看著眼前的臉龐愈靠自己愈近，在溫熱氣息拂在自己面上時，對方終於止住不動，感覺粗礪寬厚的掌指，在劃過自己眼角與雪白眉尾，最後停留在自己的薄然唇畔。

『怎麼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吾的十雪。』司馬幻魂用著幾近寵溺的嗓聲道，灰藍細眸深了深。

懸在十雪天子面上的唇，隨著開陽武曲霸道話尾烙印而來，微微張大眼的十雪天子，在交纏難解視線中，看見了那抹自己曾經眷戀過的底色，更像有若干根針齊齊扎在自己心頭上的疼痛，自胸臆間迅速漫開來。

『只要吾在，十雪不用再懼。』這句話仍是這般親暱得讓人心安，出那曾經一心一意待自己極好的開陽武曲，也曾不顧一切傷害自己的司馬幻魂的親口保證。

要如何，能不懼？命運如絲，強勢地將他與司馬幻魂再度緊緊纏繞。

開陽武曲僅僅是振臂使勁，便將天權文曲連人帶刀安然瞬間帶離了那一地泥濘，兩人身形才落至乾燥無雨的開陽地宮門階上，命星之主驟然降臨，闇黑地宮中那一路延伸至底的壁中座燈層層燃起，將兩人身影映亮拉長，但十雪天子眼前視野尚未適應這般明暗，又落在這方寸沙地，尚未站穩便又被緊緊摟住，只感熾熱的唇覆了上來───

『唔───！』司馬幻魂霸道地封住懷中十雪天子呼吸，舌尖便這般肆無忌憚地探了進來，沒留半點讓人能逃脫的縫隙，撬開牙關後便緊緊糾纏著舌尖，盡情地汲取著這令自己再難忘懷的清冷氣息。

兩人這般近距離地對視著，十雪天子能察覺那與六合的溫潤湛藍不同，被司馬幻魂那過於凌厲灰藍眼眸瞧著，易讓人產生種被獨寵的錯覺，這對性格愛恨分明的十雪天子實在過於折磨，更不明白的是，明明掠奪自己的這一雙唇，在這寒意迫人的夜中該是無絲毫熱意，可是十雪天子卻恍惚錯覺司馬幻魂給予的所有，此刻暖得一如當年他們曾經相擁見證過的落日雙陽。

『你做什麼！』察覺情勢失控，強忍著頭疼怒然開口，刻意忽略那雙眼神情感，十雪天子煩躁地猛然推開眼前司馬幻魂那早已逾越過份的行為舉止，全身上下都明顯散著抗拒氣息，艱難地轉身就往反方向而去，他必須盡快離開這裡。

沙土質地鬆軟，十雪天子走不出地宮幾步身形已見難以持立，只得扶著斑駁牆面喘息著。

『還疼嗎？』絲毫不介意眼前人的態度冷淡，司馬幻魂意猶未盡地懷念著那偷來的一吻，見十雪天子額間還滲著點點冷汗，大步往前便又將人困在伸手可及之處，嗓聲壓低地徐聲問道。

隨即抽刀退後幾步想保持距離，不知為何，十雪天子覺得全身汗毛豎起，若是司馬幻魂真刀真劍的武力相向對自己來說是半點不怵，可如眼前這般的親暱靠近，先是雨中相救，後又是這般關懷備至探問，那雙擔心自己的眼神造不了假，因低頭垂問的武冠旁那串銀墜信物晃在眼前，似乎在呼應著自己右耳所掛的雙華信物，浮現腦海的回憶隨著兩人呼吸起伏晃動著影，讓十雪天子感覺眼前有些虛虛實實，遲疑了會兒。

狠狠瞪視著司馬幻魂，但握住幽冥的手心有些顫抖，十雪天子不想再輕易傷害身為七王的同伴，但思及船上敵襲皆有可能就是司馬幻魂所策劃，他處心積慮欲取六合性命，偏生又救了自己，明知司馬幻魂不該被原諒，手中幽冥卻總是再三猶豫著。

被先前的缽曇摩花香惹得自己頭疼欲裂，進到開陽地宮後越發讓人眼前發昏，此刻只想離司馬幻魂和地宮遠遠的十雪天子舉臂推開眼前人欲走，卻讓司馬幻魂早一步沉下身子，再度靠在十雪天子耳畔吐息說道：

『見你安然，吾才稍稍放心……別走。』深怕船上暗襲一戰影桐雙夜人下手沒輕重傷了十雪天子，司馬幻魂那灼熱又沉重的呼息直撲在十雪天子敏感耳骨上，見那柔軟耳廓早已赤紅整片，惹得司馬幻魂眼神一沉。

或許是十雪天子所流露出來的那點遲疑太過明顯，輕易被司馬幻魂捕捉到。

『留下。』攔在眼前這個過於孤傲的天權文曲身前，司馬幻魂緩緩地靠近，小心地伸出掌心，似乎深怕再次被十雪天子狠狠拍開或拒絕，司馬幻魂張開雙手極有耐心地等待著。

以雪鷹、優缽曇花設局，好不容易將天權文曲引離開天樞貪狼到一定的遙遠距離，不讓彼此天罡一氣混淆相引，司馬幻魂怎會錯過眼前這回機會。惟見十雪天子臉色一片蒼白，凌厲眼刀掃向那橫霸在眼前的司馬幻魂高大身影，尚未拎清眼前情勢，眸底才刷過驚訝，便聞幽冥墜地聲，十雪天子眼皮沉重不堪地眨了眨，身軀再也無力支撐地往前倒下。

『你，不准…碰……』話語未竟，再如何不情願，終究是落入司馬幻魂懷裡，十雪天子奮力發掌擊向眼前人胸口欲逃，掌心卻早已軟綿無力，恰恰被司馬幻魂指尖交錯地親暱握住，順勢湊近了放在自己唇邊有些刻意地咬舔著那腕間敏感的皮膚，感受著那柔中帶勁的血流脈動。

越是不願被自己所碰，司馬幻魂越要拂逆其意，而十雪天子那記眼刀扎得司馬幻魂心頭直癢，有種莫名即將到手的痛快感，很快地，十雪天子終於闔上那雙冰冷紫眸，完全失去意識。

向來桀傲難馴的天權文曲此刻乖順側首地閉眼躺在自己掌中，從那黑色交領間裸露出的頸間肌膚是如此雪白，面對這款誘惑誰能忍住？俯下身，不再掩飾欲念的司馬幻魂沿著那片豔色一路吮咬而下，每肆虐過的所在皆留下曖昧紅點，似要宣告即將發生的情事。

『…十雪，心底還是有吾的。』

那曾是文武雙華的銀墜信物，過了這麼久十雪依舊沒有取下，這不正是說明了一切？將陷入昏迷的十雪天子輕鬆摟抱而起，司馬幻魂欣喜難耐地在那雪白長睫上留下深吻。

※※※※※

山月高懸，夜風攜來了一地的沁意地撫上了幽蘭孤芳君臉龐。

『唉……』幽幽地嘆了口氣，重新將火爐上的滾燙藥壺提起，孤芳君挽起袖仔細地將藥汁倒碗中放涼，並同時添了份甘草壓壓苦味。

無論如何都算自己失策，若非君上催促著進行刺殺行動，本以為影桐能全身而退，未曾想為護諸葛策安危，六合將一記又凶又猛的貪狼星印生生貫在影桐身上，晨曦為護其弟承受了絕大部分的六合掌力，幸得歐陽一手高超醫術，才將人從死門關前與閻王搶了人回來。

還有天權文曲手中玄刀在影桐身上所造成的不可抹滅的猙獰傷痕……君上欲殺六合和諸葛策，卻也不許影桐對天權文曲動手，刀劍林情誼就妥妥的擺在那，要動六合怎可能不問過幽冥？計畫再怎麼周全，都是增添了任務的困難度。

『下回，吾絕不讓你們這般犯險。』影桐是開陽陣營第一高手不該有缺，捏緊了手中折扇，孤芳君低垂著頭，語氣中有著濃濃歉意。

陣陣風兒自窗外吹來，吹醒了孤芳君的神智，忍抑住那自心口蔓延上來的莫名心傷。在此守著未醒的影桐雙夜人數日，已是渾身疲憊的他，抬眸一掀望見是熟悉不過的鷹影正掠過遠處樹梢而過，下意識地擰眉閉了閉眼。

君上此刻，應已是追上天權文曲的行蹤了。

就在影桐終於清醒睜眼，緩緩轉過頭就看見孤芳君那張弧度優美的輪廓半隱沒在夜色中，那看起來寂寞的背影，似水的光影自眼角忽閃而過，影桐想起身再看清楚，那深藏在鹿家後裔眸底的，究竟是淚水還是只是他一時的錯覺。

那是種，晨曦從未在孤芳君身上見過的，難以理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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