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18 【皇稣.限】追鱼记（短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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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兒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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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9-02-19 0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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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8 【皇稣.限】追鱼记（短篇完）

去年参加一个合志的文稿，解禁放出
新婚梗
依然原作向
鱼头的鳞片……就……感觉会很刺激

————————————————

【1】
玉阶下立着数十名宝躯少女，由内宫女官领着，捧了名册，一一唱过家世姓名。

女孩们清一水儿的金钗玉环，粉妆脂艳，一眼望去个个花枝招展。见礼完毕，女官微微抬起眼，却见食案后锦衣华服的小王爷正拿了块点心，生满鲲鳞的一张蓝瓦瓦的圆脸上没半点表示。末了，倒是坐在他身旁的五皇子北冥流君首先收回了停在女郎玳瑁头饰上的视线，轻咳一声，扭头问道：“果然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皇兄以为如何？”

一句话出口，半天都没个回音。几十双眼睛齐齐望着主座上的鱼头皇子，视线却撞在了鲲鳞战甲上一样没激起丁点波澜。袅袅婷婷的仕女图摆在眼前，北冥皇渊浑然不觉，心思不知飘到了何处，手中一块甜点也被捏得奇形怪状，掉下香酥的碎屑来，显然不能吃了。

北冥流君见状，痛苦地扶住了额头。

“皇兄？”

“皇兄。”

“皇兄！”

“嗯，何事？”北冥皇渊回过神来，望着自己的亲兄弟一脸茫然。

“……”北冥流君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意兴阑珊地挥挥手，叫女官领着美人们先退了下去。

“怎样了，流君。可是宴会饮食不合胃口？”皇渊眨眨眼，关切地询问。

“皇兄啊，”流君对着自己俨然不在状态的兄长一声长叹，“你到底看上哪一个？”

北冥皇渊睁着一双圆眼睛看回来，比他还摸不着头脑：“什么哪一个？”

“皇兄你够了，”北冥流君无可奈何，恨不得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给他听，“上个月初大皇兄带着鲲帝重臣家的闺阁千金过来，你嫌她们不够美貌；月底二皇兄领来精挑细选的鲛人美女，你说不喜鲛人傲慢骄矜；日前三皇兄专门为你选了一批宝躯美人，你又抱怨太过温顺无趣——皇兄你也知晓，这次是父王亲自下旨给你选妃，今日这些你再看不上，难道等过几天欲星移带人来拍玄玉府的大门？”

“哈，他要来，随他。”听见欲星移的名号，北冥皇渊丝毫不怵，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其实皇兄若不想选正妃，先挑几个侧妃放在府中也无不可，只要能应付父王。”流君虽是小弟，政事上反而娴熟不少，“我看刚才最左边那名就不错。”

“真实的吗？未曾留意。”眼前没了莺莺燕燕，皇渊乐得清静，慢悠悠吃着甜品，哈哈一笑，“流君若欢喜，我去请父王给你留下。”

“我有赐婚，不劳费心，”流君暗中翻了个白眼，“倒是皇兄，你我一母同胞，可否告知我句实话——你选来选去，到底打算要怎样的王妃。”

“这嘛——当然要容颜美丽，风姿绰约，还要博学多识，善解人意。”

“唔，还有吗？”

他顿了一顿，声线轻缓如海中暖流：“还有乌黑柔软的长发，纯金色纤细的手，灰蓝的眼睛，像月光下的泉水那样……”

“金色的？”北冥流君皱了皱眉头。心想在太虚海境，找个生金色鳞片的还比较有希望，要找金色的手大概等于在苗疆要找不穿貂。正琢磨着，又见自己皇兄正低头取了一杯酥茴醉，满脸硬硬的鲲鳞都像是被酒汁泡软了，显出一种意外的柔和。

他看得一哆嗦，忽然想起自己确实曾在玄玉府，见到过一双金色的手——是个温柔清秀的小美人，眸光总是淡淡的，看进去又觉多情，难怪有人一往情深。北冥流君一边回忆一边在心里感慨，拾起筷子夹了块金砖裹送入口中，甜丝丝的味道化在喉咙里，令他忍不住啧啧两声。

[ 此帖被蟲兒飛在2019-02-20 19: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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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9-02-19 0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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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当今鳞王的第四子北冥皇渊今年十七岁，已然经历过三次不成功的选妃。

第一次是周岁的时候。

鳞王北冥宣后宫中有一名宝躯未姓贵妃，天姿国色堪称海境第一美人。十六年前，未贵妃所生的皇子刚满周岁，长得很随母亲，眼睛圆圆，粉嫩可爱。未贵妃圣眷正隆，与此同时被诊出再度有孕，向来严肃的鳞王也闻讯大喜，敕命小皇子的生辰普天同庆。

宴会上皇城三脉贵族齐齐到场。刚出襁褓的小皇子视印玺如无物，在满桌子富贵闲人的小玩意儿里扒拉半天，从一盘做成水族的甜品里挑出一只金色的小章鱼抓着不撒手。小小孩儿像个珍珠丸子圆润精致，欢喜爱笑，见过的人无不夸赞小皇子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男孩。鳞王心情甚好，当即决定要为四皇子选个出身高贵、貌若天仙的王妃。可惜好景不长，王的诏命尚未出紫金殿，内宫来报，小皇子提前开始了鲲鳞覆体，从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变成了丑丑的蓝蓝的小鱼头。北冥皇渊从此被父王嫌忌，平生第一次选妃不了了之。

第二次是在皇渊十岁左右。大皇子北冥封宇被册立为太子不久，拒绝了父王赐婚，坚决求娶家世在三脉中十分平庸的宝躯女子贝璇玑。父子二人几番对峙，鳞王终究让步，允许太子册贝璇玑为妃，随即下令要给后面几个皇子提前安排好婚事，避免再出现类似的情形，扫了海境一界之主的威严。

其他三位皇子的婚姻很快有了结果，轮到北冥皇渊时，海境高层权贵都知道这是个不受父王宠爱的皇子，联姻对巩固势力毫无帮助，谁也不愿意让女儿嫁给这个小鱼头。而鳞王自己多年对这个儿子视若无睹，遂也没为他费心。

——朝中选得沸沸扬扬，坐在玄玉府的四皇子却根本不知发生何事，拉住稣浥细嫩的小手，把满桌甜品一一拿给他吃。他塞得太着急，年幼的小稣浥自忖身为波臣不能忤逆高高在上的鲲帝，柔软的面颊让来不及下咽的点心撑得鼓鼓囊囊，像只圆乎乎的气泡鱼。轻轻一戳，噎得吧嗒吧嗒直往下掉眼泪。

相安无事又过了数年，北冥无痕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四皇子的姻缘这才再度被拿上议程。朝中只等安排了婚礼，就要择日为皇渊选妃。

稣浥对三皇子避之不及，皇渊遂找了个借口带他往城外郊游。选妃的诏书还没拟好发下，宫中却传来母妃重病不起的哀音。未贵妃因生下被鳞王忌讳的皇子，后来又受到家中两个婚姻坎坷的妹妹牵连，这些年宠爱大减忧思成疾，终致红颜薄命。皇渊和流君两兄弟依礼为母守丧，选妃的事第三次拖延无果。

鳞王为四皇子三次选妃没进展，自己都快忘了还有这件事，最近在臣子旁敲侧击地提醒下，才记起还有个儿子快二十岁了，至今没赐婚，府中也没个夫人打点内务，实在很不像样。鳞王年纪渐大，愈发刚直强硬，这一回他意识到：好歹是自己的种，身为父王再怎样冷落不喜欢，为了海境的秩序和鲲帝一脉的皇权，也轮不到他人来指指点点。大笔一挥下了旨意，令玄玉府先行修缮准备，这次翻便海境，无论如何要给皇渊挑个王妃出来。

一连两月，北冥家几位皇子奉旨带着女官美人频频造访，送来选妃的贵族少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玄玉府从不怠慢，宴饮美食精心款待，歌舞升平热闹非常，唯独就是美女一个也看不上。一向宽和大度的北冥皇渊似乎对未来的伴侣十分挑剔，眉眼唇鼻、高矮胖瘦，总能寻出些不合心意的所在。

时间一天一天耗下去，正主悠悠然不当一回事，几个兄弟倒被折腾得很辛酸。明知徒劳无功，还得看在父王的面子上做足表面功夫。

北冥流君咽下最后一块素心软，站起身颇为怜悯地拍了拍兄长的肩膀，意味深长：“皇兄，你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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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9-02-19 0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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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月亮刚升上来，斜斜悬在天边。华光如玉倾泻而下，照得庭中一棵珊瑚树艳丽斑斓。

北冥皇渊独自穿过庭院，不知不觉来到萦心斋门前。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人，只案上还摊着几卷未读完的书，除了诗词文章，兵法策论，也有些境外新近流传过来的戏曲话本，菲薄的书页上似乎还有那人金色的指痕。他随意翻了翻，依稀有几篇故事辞藻旖旎。

“入夜了，王爷小心着凉。”铅十三鳞跟过来，拿了件披风为他加上。

皎如清霜的月影穿窗而过，恰好落在床边的铜镜上，一片亮晶晶的光斑像水中游动着无数小鱼。妆台上摆着一把梳子，细密的梳齿里还缠着几根漆黑的长发，皇渊伸手笨拙又小心地一根根解下来，问：“流君已离开了？”

“是，五殿下带走了女官和宝躯重臣家的小姐们，”铅十三鳞想起五皇子在玄玉府大门前长吁短叹的模样，笑道，“临行还对老臣讲，按照王爷的要求，这次只怕把整个海境三脉待字闺中的佳人都看一遍，也找不到合意的王妃。”

“哈，其实流君说得没错，”北冥皇渊并不否认，“不论找来多少三脉女子，她们都不是稣浥，又怎可做我的王妃。”

他坦诚道来，笃定无比，仿佛一切都是理所该然。一手照顾长大的小王爷早已有了喜欢的人，铅老怎会不懂他的心意，一时不知是欣慰还是感叹。

“铅，你还记得稣浥有多久没来玄玉府？”北冥皇渊沉默了一下，将发梳放回桌上。

“这——已经一个多月了。”铅十三鳞迟疑。

“是四十七日。”他强调着，叹了口气，“今早的信呢？”

“老臣已经送达。”

“稣浥可有回应？”皇渊连忙问。

铅十三鳞摇摇头：“稣浥公子收了信，什么都没说。”

小王爷眼睛垂下来，有点失落：“稣浥以前从来不会杳无音信这么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闻最近宗酋开始让公子学习鳍鳞会事务，稣浥公子也许只是太忙，王爷无须多虑。”

“是这样吗？”宽慰的话语却并未安定皇渊的心情，被心上人忽略了，低头有些萎靡，“其实稣浥若肯陪我长居玄玉府，何须如此操烦。”月余无人居住，这房间里稣浥的气息似乎都淡去不少。北冥皇渊不耐烦地踱了一圈，握着那茎长发，反复摩挲把玩。指尖的发丝如那个人一般清润似水，他越发想念亲昵时他温润光滑的面颊。

相伴早已成为一种习惯，养尊处优的年轻皇子这时还不能忍受漫长的等待与分离，心念稍稍一动，恨不得立即将人握在手心。

“稣浥不肯来，那就换我去找他。”他迅速决断，对铅十三鳞抛下一句“不用跟”，身形便化作一卷白雾消失在夜色里，竟是用上了刚刚练成的隐者飘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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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9-02-19 0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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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9-02-19 0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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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许久未有这样的安眠，翌日醒来已经过了时辰。

八紘稣浥睁开眼睛。一条被鳞片覆盖的手臂横过胸口，隔着被褥牢牢抱住他，手臂的主人睡得眉开眼笑，梦里不知搂着哪家如花美眷。他想起那个鲛人少女趾高气昂的神态，郁郁一阵，推了推没拨动，反而把人吵醒了。年轻的鲲帝胳膊一扬轻而易举就将他捞了回去，腿间硬物也不知故意还是无心地抵上来。

“王爷，不早了。”这次稣浥没再任他占便宜，身子一翻鱼儿一样溜开。波臣百姓常备的早点皇渊吃不惯，好在父亲身为皇室工匠家中境遇不差，他弄了碗晶珠凉，配上随信送来的糕点，默默端到桌上。

“铅送来的点心，不合稣浥胃口吗？”北冥皇渊没急着动筷子，看着碗碟小心翼翼地问他。

“没有，只是太多了。”分给友邻都吃不完，他还特意为昔苍白和梦虬孙留了一些。

“那就好，稣浥喜欢什么尽管告知我，我在玄玉府给你准备好。”小鱼头托着脑袋松了一口气，见他仍没有要过去住的意思，语调不禁黯淡几分，“——或者叫铅给你送来。”

稣浥淡淡应了一声。他毫不怀疑自己随口一句称赞，皇渊就能用甜品铺满皇城往村庄的路。可他本就不眷恋美食，更不眷恋玄玉府柔软的床榻精美的华服。他所眷恋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却在一个年少懵懂的时刻开始疑惑自己是否还真正拥有。

“吃过早饭，王爷就该回去了。”他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生硬地开口。

这几乎是逐客令，北冥皇渊刚被美人计连番轰炸了一个多月，难得歇口气，可没那么乖巧：“我想多留几日陪稣浥。”

“波臣之家未免简陋，招待不周。”他托词。

“又不是没来过。”

“铅老会担心。”

“铅知晓我在这里。”

“……宫中最近要求进贡一批玩器，我该去工坊协助父亲，”这人耍起性子像个牛皮糖，稣浥低头想了想，无奈又道，“晚点伯父和鳍鳞会的帮众也要过来，王爷不宜待在此处。”

“哦，”皇渊明白自己这模样会引起鳍鳞会猜嫌，意兴阑珊地拿筷子戳了戳碗里松软的金砖裹，“听说我那个表弟跟稣浥做了换帖的兄弟——罢了，等忙完这一阵，你会来玄玉府吗？”提起梦虬孙，他面颊鼓了鼓，酸溜溜的。

灰色的眼眸里清光闪动，悄悄挪向一边不看他。

昨晚相见，稣浥的态度虽有些疏离，亲热的时候却显然是喜欢的，不料一夜之间又转了回去。北冥皇渊挖空心思也不能明白其中根由，把没吃完的甜点一块块都扎成了坑坑洼洼的珊瑚石，抱怨道：“稣浥最近一直不肯来，究竟是什么事情惹你不快？我给你写了很多信，你也没有回。”

八紘稣浥瞥他一眼，动了动嘴唇——皇室的订单上未曾明列，看要求也知是为册妃提前准备的物资——话还没想好该怎么讲，脱口已透出几分不悦：“《式微》后面一句，便是‘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皇室要求礼器玩物，波臣百姓日夜辛劳——诗中所写已是现实，王爷还想要我怎样回？”

北冥皇渊被那凉凉的声音扎在心窝，愈发茫然。稣浥因为水磷烧事件对海境传统制度有所质疑，但极少针对自己。他困惑不解，委屈剖白着：“稣浥，我怎舍得让你受累？“

他还是理解不了，八紘稣浥无奈地想，可昨夜顶着露水沾着尘埃来找他的确实是皇渊，一念至此又软了几分，默默不做声。

“稣浥，你为何又不讲话？”皇渊忐忑地去拉他手。

他躲开，闭起眼睛一声长叹：“王爷，你长大了，别胡闹了。”

“多日不见，我想你了，赶来见你，怎样叫胡闹？”皇渊回应得理直气壮。

相隔咫尺，他张着一双碧蓝的大眼睛看过来，脸上每片鲲鳞都写满无辜的诚意，气得稣浥简直想往他脸上吐墨水：“王爷已是要立妃之人，半夜跑来波臣家中爬窗户——”他忽而面上一红，后半句吞吞吐吐接不下去，只得草草收尾，提高声调反问：“还不算胡闹？”

皇渊愣住半晌，反复琢磨这番话，竟隐约有点高兴：“原来令稣浥不欢喜的，就是这件事情？”

“相识多年，王爷将要成亲，八紘稣浥怎会不为你欢喜？”他这才意识到无意中暴露了心事，匆忙辩解。

皇渊明白了：“看来稣浥已经听闻。”

何止听闻，还是亲眼所见。稣浥苍白了脸算是默认，冷冷清清又问：“王爷看遍海境，最后选上了哪位佳人？”

“稣浥希望我选什么样的人？”鲲帝眨眨眼睛，把问题抛了回来。

“——与吾何干？”两人之间明明还隔着张桌案，他却像被逼得退无可退，别过脸去，咬牙让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可惜十五岁的少年终究演不好，灰眼睛里沁着水，睫毛都是颤的。

“哈，既然如此，那皇兄和流君他们带来的女子同我有什么关系？”一个多月以来的疑惑终于摸到了点线索，更可喜的是连某些未知的心情都有了头绪，皇渊再也憋不住面上的笑意，眼中雀跃的小亮点仿佛漫天星辉洒满波光粼粼的海湾，“我只喜欢稣浥。”

八紘稣浥蓦然回头。

毫无防备的，他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少年人欲说还休的心思瞬时如春风吹开浮冰，泠泠然露出清可见底的一池水。他觉得耳根好像有点发烫，又好像没太听得清，末了艰难地挪开视线，恨不得弄个黑弹把自己藏起来，挣扎道：“那又如何？”

“我喜欢你，要你做我的王妃。”北冥皇渊一字一句。

“胡说。”稣浥轻叱。且不说他们皆为男子，就是血脉之别也在二人之间划下鸿沟。这些年留他在身边，皇渊没少被贵族非议，可他依然执拗地坚持着，像是咬住钓钩不松口的鱼——直钩。

“不是胡说，”他信誓旦旦，“王旨上怎样写是父王的事情。整个海境，我想驾车迎回玄玉府的，只有一个稣浥。”

之前还气鼓鼓的小章鱼有点不知所措，半天才迎着那热辣辣目光稍微抬起脸，小声问：“你，王爷凭什么以为我不会拒绝？”

“因为我喜欢稣浥，稣浥也喜欢我。”

这是极容易反驳的一句话，却又好像太过真实，以至于一时半刻间想不出借口。

小鱼头勾住他软软的手指，袖子底下摇了摇：“稣浥，你来做我的王妃好不好……”

流光荏苒，韶华将至，有些感情他们都还来不及察觉，便已随着岁月一点一滴积攒下来。十余载润物无声的涓涓细流一朝倾泻，已然酿成甘澧芬芳的美酒，浸润着他们的最好的时光。

稣浥抿紧嘴角，良久，在那清透如海水的眼眸里，轻轻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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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9-02-19 0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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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你既然无心选妃，为何还让他们带人到你府上？”

说好了送到皇城外，他们慢慢走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上。石板皴裂，斑斑点点的泥泞里生出青绿的野草和缤纷不知名的小花，以前读到中原诗句里说“天街小雨润如酥”，他们曾花了整整一个下午讨论那是怎样的画面。海境的春天没有绵绵小雨，但这一刻却有悠闲馥郁的清风，撩过长发时如情人温柔细腻的手。

“稣浥仍有疑虑？”

少年清瘦的面颊带着一点红晕，摇摇头：“我信你，所以想听你说。”

“这样啊，”皇渊放了心，缓缓道，“是大皇姐要我借机替她寻一个人……”

事情原不复杂。皇女玲姬有一名要好多年的闺中密友，出身宝躯一脉，自幼在父母的安排下跟一名同族少年定有婚约。两人青梅竹马长到几岁，男孩的父亲在平定贼寇时不幸身亡，家道无人继承，渐渐凋敝，两户人家之间遂往来减少，婚约却并没取消。去年双方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彼此念念不忘，少年按照约定前往求亲。女家待他看起来还算客气，甚至留人在宅中长住，但一番话绕下来却说他功名不够显赫，要先当上将军才能许婚。

海境传统，鲛人为相，宝躯为将。偏偏那少年对行军打仗毫无兴趣，只想博览群书做个学士，在严守制度的鳞王北冥宣一朝毫无出头的指望。同他订婚的宝躯少女虽倾心相许，奈何被父母严格看管起来，连身为皇族的玲姬都见不到人。

“就是这样？”原委说开，想起自己连日来不足为人道的心思，倒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这样。”北冥皇渊十分笃定。

“即使出身宝躯，也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稣浥沉默片刻，怅然。

“大皇姐讲那位小姐被关在家中不见外客，但王旨已下，总不能推脱选妃，只要趁此时机把人领出来，后面就好说了。”

“找到了吗？”

“还没。”皇渊抓住机会诉苦。

“总会有的。”稣浥笑了，拍拍他的手背。热恋中的小情侣总喜欢幸福的结局，也乐于成全他人的一点美满，更何况这团圆中，还包含了他们几分蒙昧而叛逆的私心。稣浥在这一刻暗自揣想，也许凭着这种对自由浪漫的追逐，起点不同的他们最终可以走上相同的路。

“你们这样为人牵线搭桥，听起来好像中原流传的戏文。”稣浥又道。

皇渊在脑海中搜索了下：“《西厢记》？”

他摇头，绷紧稚嫩的脸蛋，故意显出高深的模样：“《追鱼记》。”

历代丞相外出游历，带回一些传奇话本，这篇他们之前还一起读过。才子佳人的故事大抵类似，只是这一折里书生闺秀前缘早定，而牵线的亦不再是红娘小丫头，而是相府碧波潭里的鲤鱼精。

皇渊苦了脸：“稣浥是想说，我该去演那只鲤鱼精吗？”

他随口一说，没料到稣浥真的回过头来，仔细端详许久，末了轻轻一笑：“罢了，鲲帝虽非四龙血脉，毕竟与龙有关，即便鲲鳞附体也不太像鲤鱼。”

皇渊摸摸额前的鳞片。

“鲤鱼总要跃过龙门，才能成龙。”稣浥叹道。

“说不定故事里的鲤鱼，也是鳞族之人。”皇渊又有些猜测。

稣浥想了想，点头：“不无可能。”

他于是又将他拉紧了一点，为那个彼此相许的梦添补上一个小小的目标：“是与不是。等我们出了海境，可以去中原求证一番。”

眼前荒烟蔓草的小径又曲又长，仿佛一路这样走下去，就能走进传说中春雨绵绵的江南美景。

“好啊，”他笑着许诺，“煌煌九界，八紘稣浥，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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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9-02-19 0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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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五皇子北冥流君也没能完成给兄长找媳妇的重任，回到紫金殿上拉着几个皇兄一起诉苦。鳞王皱皱眉头，挥手叫内宫再选一批人来，这次没再让自己儿子去，而派出了雨相覆秋霜。

到底还是雨相德高望重不负众望，带去的人里四皇子一眼就看上一个，留了姑娘在玄玉府中做客，说是稍微熟识一段时日就去求父王赐婚。姑娘出身寻常的宝躯家族，能成皇亲已然高攀，家中闻信，兴高采烈地准备起来。谁知准王妃在玄玉府住了不到十天，就跟人相约出逃，远离皇城没了踪迹。

鳞王震怒，拍着海皇椅的扶手正要严查此事，太子北冥封宇和少傅欲星移就捧着早已准备好的奏章站了出来。经查证那姑娘和私奔的少年早已定了亲，是女家悔婚才有此风波。鳞王一向将规矩看得极重，得知因果也不愿从如此家族择妇，待要重新选妃，又接到光棍儿子一纸密奏，自陈残缺之人眼下不宜婚嫁，请父王保重龙体，万勿为己操烦。鳞王看完气得七窍生烟，只当自己没这个鱼苗，为了皇家颜面由他去了，立妃的事再也不想提。

四皇子北冥皇渊丢了王妃，还被私下里传说鲲鳞附体提前而导致残缺，结果人前不但不生气，反而越发高兴了，天天在府中忙忙碌碌，蓝蓝的鱼头上每片鲲鳞都闪着光。

桃花初开时候稣浥得知王妃已有了人选，随着消息而来的是玄玉府一篮新制的点心，这次漆盒里没有书信，只附上了一小段新折的桃花枝，朵朵鲜花间尚沾着露水，粉艳娇俏。

他拿在手里把玩片刻，若有所思，一时了悟，羞红的两靥色如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海桃花开得最盛的那个黄昏，夕阳刚刚沉入海底，无根水中仍漂浮着晚霞醉人的薄红，一辆海马拉着的小车缓缓驶出玄玉府的大门。车体是一整只红色的贝，镶嵌着来砗磲珍珠和自外域的晶莹宝石，鲛绡裁制的帐幔轻巧灵动，春风絮絮，流淌的光晕如月下清波。

小车开出皇城，经过一条蔓草丛生的小路。路边的草垛上，紊劫刀带着几个小孩，正揉着昔苍白还没长齐的头毛大口吃酒，刚说到“北冥玲姬人还不错，他家老四那个鱼头——”，就听见蹄音远远传来，一驾皇族娶妃所用的婚车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哒哒从眼前经过。

驾车的人衣衫镶红，华服璀璨，是个喜气洋洋的鱼头。

“我呔。”盗侠一口酒呛入了喉管，摔在草堆里咳嗽半天，迅速切换话题，“听说梦虬孙送那小子和她老婆到关外，找了个村头当教书匠——”

婚车在村中停留几刻，回返时已经多载了个人，珍珠一般端端正正坐在贝壳软垫上，看不清容颜，只有鲛绡浮动间惊鸿一瞥，隐约可见乌黑的发鬓和尖尖的下颔。

北冥皇渊催着马车直奔玄玉府，还未到大门前已有软毡铺地，明晃晃的宫灯点亮了小半条街。少年皇子收起缰绳意气风发地跳下来，衣摆和车辙上都沁着草汁和落花的暗香。他转身向帘后伸出手：“稣浥，我们到家了。”

金灿灿的手闻声拨开车帘，软红里露出巴掌大一张稚气犹存的脸，不知是欢喜还是羞涩的酡红印在薄薄两靥，倒比那身精美的婚服更艳丽喜人。北冥皇渊捉住他的手，半扶半抱着将人领下车，红扑扑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颜色有些怪，却也给原本僵硬的鳞片镀上了一层生动的喜悦。

铅十三鳞领着数名心腹侍从立在檐下，见两人携手进来，笑容可掬：“老臣恭喜王爷，恭喜稣浥，得偿所愿。”

府中红烛喜堂齐备，他们在铅老的主持下拜过了天地，第二拜时皇渊更是将铅老拉到了受礼的座位上。

铅十三鳞吓了一跳，匆忙起身：“王爷，这，这不合规矩，如何使得？”

“铅一手照看我长大，犹如父母，自然使得。”皇渊不以为然，说着要把人按回去。

“铅老是理应尊敬的长辈，受得起这一拜。”稣浥也劝。

铅十三鳞连连摇头：“老臣所为不过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他到底没受这一拜，宗酋和夫人只在家里接了茶不曾前来，两人只好向着未贵妃的灵位行了礼，最后相对交拜，抬起头来，融融暖红下，彼此眉间皆有笑意。

礼成之后的第一杯茶奉给了铅老，忠心耿耿的老臣这回再推辞不得，捧着盖碗笑中带泪：“祝王爷和公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分享快乐的人虽然寥寥，然个个出自真意。皇渊喜滋滋地答应着，倒是稣浥腼腆颔首，轻轻说了一句“多谢”。话音未落，脚下已是一空，皇渊将人拦腰抱了起来，迫不及待似的向青庐走去。几个年轻侍从在身后起哄大笑，稣浥又羞又恼，急得咬牙，也只能将涨红的脸深深埋在他胸口，一呼一吸间皆是鲲帝身上海潮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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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9-02-19 0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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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9-02-19 0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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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2)

9樓發表於: 2019-02-19 0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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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这一夜，北冥皇渊做了个梦。

梦中江南下着蒙蒙细雨，他泛一叶小舟坐在湖心垂钓。

银线般的雨丝点在茫茫湖面上，勾出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涟漪之间，他看见了一尾美丽的金色小鱼。小鱼围着他的钓钩徘徊打转，却任他换上怎样珍贵的饵食也不肯靠近。

于是他索性将钓竿脱手，扔下扁舟钻入水中，同它一道在温柔的波光中玩耍。小鱼绕着他游来游去，忽而一拧身，摇着尾巴消失在碧潭深处。他匆匆跟上，无奈湖底晦暗，寻不到那一点玲珑的踪影。

他在冰冷的湖水中怅然失落，痴迷地凝望着它消失的地方。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幽暗的远方浮现金色的光点。小鱼款款游了回来，额心嵌着一枚精巧的蓝色晶珠，口中还衔着另一粒，亮闪闪地接近……

青庐里，北冥皇渊睁开眼睛，火红的花烛照亮了身边之人安静的睡颜。他伸出手去抱紧了他，心满意足地重新回到方才的梦。

梦中金色的小鱼将珠子吐在他掌心，又慢吞吞游到他面前，对视一刻，在他唇间很浅很浅地亲了一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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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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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2.18 【皇稣.限】追鱼记（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