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24 【寄昙说/逆神旸】萍舟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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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o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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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2-24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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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4 【寄昙说/逆神旸】萍舟记事

配对名和标题加起来的意思，是老昙和小旸在楚天行的船上这样那样～～

写这一篇的目的其实就是想看这个情节，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情节两句话就带过了。

不过写了小旸创造迷你精灵的情节，所以也很开心。

这大概是我喜欢上的最冷的配对了，以至于写起来没什么动力，断断续续写了太久，实在不想在电脑里放着发霉了，才下决心补完。除了感情戏其他的都简写了，否则1w字真得打不住了……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同好～

0.

苦境中原，幅员辽阔，人杰地灵。

这人杰里，既有清香白莲素还真，百世经纶一页书这样，以护世救世为己任的圣人宗师。也有佛业双身，魔佛波旬等欲灭道坏佛之绝世高手。又有来自集境四魌等地的外域人士对中原虎视眈眈。

苦境人民日日被妖邪侵扰，在水深火热中苟且偷生，虽有救世先天为苍生奔波，但细算下来，竟几乎未有一刻安宁。

如今，精灵天下势力席卷苦境，开启血暗结节，势要灭绝人魔两道！

而经历诸事之后，在古小月等人的影响下，精灵天下之主逆神旸，终于认识到了人性的可贵之处，下定决心放弃人魔灭绝的梦想。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曦和顶上，他心爱的子民和朋友，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1.

灼世烈眼贯体，逆神旸元丹崩裂，功体尽废。

烈眼释放的炽热气息迅速涌入奇经八脉，筋肉骨骼如受火焚，似要将经脉寸寸烧断。

此时再提力硬拼，只会伤上加伤。

然而耀雪负伤，古小月不会武功，若他在此倒下，三人生路尽断！

旸司咄咄逼人，天织主和兽王招招逼命，乐寻远见缝插针。

四人进退默契，招式绵密如天罗地网，锁住曦和顶出路。

就在走投无路之际，远处一声惊天龙吼，句龙庞大身影，轰然降临。

龙火袭来，为三人冲出一条生路！

“苗儿！”

句龙体型巨大，极易成为袭击目标。逆神旸决意断后，双掌柔劲将耀雪小月送到苗少爷背上。句龙龙火开路，从层层防守中冲出狩宇！

逆神旸不顾伤势，强行催动精灵禁元，拼尽最后残力，一掌力压在场四人。

敌人败退一刻，旸神再不恋战，虚晃一招，化光离开。

然而直至力竭，也不过是逃到了狩宇外围。

逆神旸心知自己已无法再撑下去，便寻了一处隐秘的山洞暂避。

说是暂避。

却与等死无异。

更可悲的是，今日咄咄逼人的杀手，居然是自己的狩宇子民和精灵同族。

“咳，咳……” 逆神旸轻咳两声，微弱的动作牵动受伤的脏腑，带来一阵阵更甚之前的痛楚。

直到此阵疼痛平息下来，逆神旸才察觉到，敌人的脚步声，已然近在咫尺！

“真想不到，昔日高高在上的狩宇旸神，如今也只能躺在山洞里等死！”

来人步履狂妄，话语更狂。

逆神旸勉强睁开双眼。

眼前之人，是乐寻远的精灵徒弟，名唤飞鳞的。

这飞鳞虽是狩宇精灵，但武骨不佳。曾拜在皇旸耿日门下学艺，但武功平平，进步缓慢，虽不是最差的，但夹在众师兄弟之间，实在难以出头。看乐寻远虽为人族，却在狩宇平步青云，便动了心思，转投在他门下，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

如今狩宇风云突变，逆神旸一朝颓倒，飞鳞便感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曦和顶众人逼宫之时，他因功力低微，只能在外围观战。逆神旸突围后，他便和众人一起出去找寻。见到这个山洞，便打算例行搜索一下，谁知竟撞了大运！

飞鳞声音微颤，竟是激动得难以自抑：“想不到，取你旸神命者，竟是我这无名小辈！就用你之性命，成就我之名吧！”

逆神旸勉强起身，虽然鬓发散乱，满身血污，但王者之气仍震慑人心。

飞鳞被旸神气势一震，摇晃着倒退一步，又及时止住，心中暗骂一声，才重新站稳身体。暗忖道：逆神旸元丹被破，功体尽失，便是一个不懂功夫的孩童，此时也能轻易诛杀了他。自己如今取得先机，只要杀了他，就可以在精灵世界赢取功名！

甚至……甚至可以奢望一下联军副统领……不不，哪怕只要一个小队长的职位……

下定决心，飞鳞欲扬手出招！

却见逆神旸先他一步，双手上翻，竟是逆神诀的起手式。

“精灵禁元之力，岂是尔等小人能可估测！”

旸神余威仍在，飞鳞被惊退几步，咬牙站稳，道：“浊世烈眼乃精灵天敌，强如你，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逆神旸轻蔑一笑：“杀你，何须全功！？”

说罢，右手轻轻扬起。

飞鳞心中升起巨大恐惧，唯恐不敌，在此枉送了性命。惊惧之下，竟是在最后一刻夺路而逃！

脚步声从耳中完全消失的一刻，逆神旸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心道，此等败类，原来哪个种族都有！

又想，自己刚刚完全是虚张声势，骗得过他一时，等他反应过来，可就糟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雄浑掌劲袭来！

来人白发披散，黑布遮脸，手捧玉龟。

这个气息是……人族？

逆神旸不由疑惑：“你……”

来人一掌击出，瞬间便制住旸神动作。

”我？我乃殷墟帝少，是来助你完成心愿之人啊~”

逆神旸本就伤重，此时伤上加伤，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下来，被身后一人拦腰搂住，打横抱起。

他勉力聚焦涣散的双眸，抬眼看去。

是……乐寻远另一个徒弟，名唤……名唤柳扬的……

殷墟帝少一只手按在旸神的腰腹处，即使隔着厚实的衣物和精灵的血肉之躯，仍能感到灼世烈眼散发出的可怕的热度，又顺着胸口一路摸上如玉面颊，只感到那细腻的肌肤都烧得滚烫。

他意犹未尽地用冰凉的手指磨蹭精灵泛红的侧脸。精灵创主已经被折磨得几乎丧失神志，此时感到颊边一丝凉意，便不由自主地靠了上去。

殷墟帝少从喉头处挤出一丝阴冷轻蔑的笑声，反手握紧一缕精心编好的长发，看着对方吃痛地皱起眉头，暗想：精灵果然是造物主的宠儿，这么美丽，这么强大，又这么脆弱……

“带上他！我们走！”殷墟帝少吩咐柳扬，转身大步离去。

2.

殷墟帝少立在问罪庭外，观摩了一会儿内中攒动的人群后，便从柳扬手中接过了逆神旸。

狩宇创主被灼世烈眼折磨至今，功力尽失，精神溃散，体内如遭火焚。

却又因烈眼带来的痛苦太过剧烈，连晕厥都成了奢侈，只能清醒着忍受这永无止尽的折磨。

殷墟帝少从身后环住逆神旸，觉得手中精灵脱下厚重的披风，卸下大大光环，竟变得如此单薄。

如此脆弱。

如此，不堪一击。

真好，殷墟帝少得意地想：我就喜欢看这天神陨落，枭雄覆灭的故事！

他附在逆神旸耳边，轻声道：“狩宇旸神，我会让你知道，放弃人魔灭绝的理想，是多么得愚蠢！”

他把冰凉的嘴唇贴在精灵烧的滚烫的耳朵上，继续道，“神州大地刚刚合拢，又遇上血暗冥瘟祸世，苦境人族可真是凄惨啊～～～你说……你说，如果他们知道，精灵族居然对冥瘟免疫！你说，如果他们听说精灵血能克制冥瘟，他们，会怎么对待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精灵呢？”

血暗冥瘟祸世，死伤无数，逃过一劫的苦境群众，聚集在问罪庭。

“这，这些虫子，怎么，怎么那么可怕！”

“我的孩儿啊啊啊啊啊……”

“那些大侠呢！！素还真呢？？一页书呢？？怎么这个时候不出来！！”

“还有寄昙说！！寄昙说呢，他不是要救世吗？这时候跑到哪儿去了！？”

“他，他肯定是怪我们打伤了那个弹琵琶的女人。“

“这……可，可是我们又没打死她！”

“对对，又没打死她。”

“就是就是，他们当大侠的，怎么能这么小心眼！！”

忽听不知何人说道：“听说，那些虫子，对精灵没效的。”

“都是那些精灵，先是那些奇怪的塔，吸了我们很多人的命！现在，现在又是虫子！”

“精灵血，一定是精灵血，精灵血可以克制那些怪虫子！”

“对对，精灵血，只要喝了精灵血，就不怕虫子了！”

……

“听……听到没？“ 殷墟帝少把嘴压在逆神旸的耳朵上，轻轻说：“他们相信了！他们在说，只要喝了精灵血，就不会感染冥瘟呢~”

精灵敏感的耳尖受到刺激，轻颤两下，惹得身后的殷墟帝少一阵快意的轻笑。

他忍不住在散发着热气、看上去异常可口的耳尖轻咬一口，留下一排不甚明显的牙印：“我这个人，最喜欢救人了。”

“他们要精灵血，我就给他们精灵血咯~”

身体跌落在地的一刻，逆神旸几乎没有察觉。

烈眼威力凶猛，他被烧得感官都迟钝了。迟了一瞬，才感到腕上的刺痛。

鲜血滴落在白瓷碗中。

似乎不满足放血的速度，人们一刀又一刀划在逆神旸的手腕上。

很快，他的身边就挤满了人。

“慢，太慢了！”

“刀呢，快，我等不及了！”

“快，另一个手腕！”

……

每个人都在叫喊，无数嘈杂的人声慢慢扭曲成持续而刺耳的嗡鸣声。

逆神旸恍惚间能看到他们的嘴在动，却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了。

另一只手腕也被割开。

厚重的腰封被扯断。

有人从身后猛地抱住他，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

面前无数人影交叠，恍惚间都变成森然厉鬼。

厉鬼从四周涌上来，用手和牙齿撕扯他的身体。

这就是，被一点一点，吃掉的感觉吗？

3.

蝴蝶君和寄昙说等人赶到问罪庭之时，内中人影憧憧，分外嘈杂。

层层叠叠的人山肉海之中，逐渐弥漫出一股不详的血腥味。

“不妙！”寄昙说低吼一声，率先冲入人群中央，楚天行紧随其后！

两人心中皆是问琵琶被残暴的村民殴打虐待，几乎至死的画面。

蝴蝶君、剑随风留在外围，他两人速度奇快，一手一个，将这帮胡言乱语丧神失智之人一一放倒。

剑随风被这些双目赤红、面目扭曲的家伙恶心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边下重手敲晕一个猛扑过来的蛮牛，一边大声冲着对面的蝴蝶君吼道：“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他的理智清楚地知道，这问罪庭内，其实不过是些连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

只是，他的内心不能相信，这些家伙居然也能被称之为人！

这帮村民被恐惧与愤怒折磨，已然丧失了神智，即使没被冥瘟侵蚀，只怕也已经成为了披着人皮的鬼魂，肉身未灭却已心在无间。

这些人皮厉鬼数量极多，拍晕一个，还有更多，正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个个双眼无神，面目通红，口中喃喃道：“血！给我血！”

就在蝴蝶君几乎抓狂，蝴蝶斩即将出鞘之际，就见两道熟悉的人影从内中冲出来。

蝴蝶君和剑随风不再恋战，跟在两人身后化光离开。

出了问罪庭外十里，四人才停了下来。

剑随风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安抚了一下胳膊上树立的寒毛，颤声说：“啧，我从来没想到，没有武功，也没受任何魔化的普通人，居然也能这么可怕！”

楚天行皱着眉，看着寄昙说怀中的人影，心中想到的是不过几日之前，自己和老昙背着染血的弄琵琶跑出问罪庭时的情景。

此时旧景重现，便如梦魇归来。

英雄侠士最沉重的噩梦，不是残忍可怖的敌人。而是在淋漓的鲜血过后，发现原来一直拼尽全力去保护的同胞才是最可怕的恶鬼。

楚天行解了披风铺在一片平地上，寄昙说便将怀中之人放了下来，以便检查伤势。

狩宇创主终于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强者姿态，卸去光环华服之后，也不过是个单薄易碎的模样。现下更是遍体鳞伤，容颜凄惨。

精心编起的两条辫子被扯开，一头凌乱的雪白长发上沾满了血污。曾经坠在耳朵上的漂亮宝石被人粗暴地拔下来，一侧的尖耳更是被咬出累累伤痕。两只手腕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刀伤，右手腕甚至已经露出白骨。

但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些肉眼可见的外伤。

逆神旸元丹被破，体内更有一股热源，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可怖的热气。

平日里总是清爽安宁的精灵，几乎烧成一只炭炉。寄昙说抱着他跑了一路，此时将人放下，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身热汗。

楚天行稍作检查，沉声道：“这应该就是雪爵所说的灼世烈眼，再这么烧下去，即便是神也受不了！”

蝴蝶君道：“无欲天离此还有小半天的路程，他绝对撑不了那么久，中途便会被这股灼气爆体而亡。”

剑随风惊道：“那可怎么办？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就这么让他死了！？”

寄昙说沉思片刻，道：“前面断崖之下，有片寒潭，我们先将人置于潭内，再回无欲天请雪爵来帮忙。”

剑随风连忙附和：“我和蝴蝶君速度快！我们这就回无欲天！”话音未落，人就已经嗖地一声冲了出去！只有“天”字最后的尾音在风中飘散。

楚天行无奈摇头，说道：“蝴蝶君你也回无欲天吧，也好看看小月姑娘醒了没有。老昙带旸神去寒潭，我在崖上为你们护法。”轻叹一声，又说：“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罢，三人默契对视一眼，便分头离开。

4.

断崖下的潭水不知是何时形成的，水面不曾结冰，却散发着冰封一般的寒气。

寄昙说伸出右手，以指尖轻轻触碰水面。

收手回来时，便见指尖处如冻伤一般，一片通红。

心道：这寒潭水果然如传言一般冰冷刺骨。

寄昙说不再犹豫，打横抱起逆神旸，跳入池水中央。

他静气凝神，护住自身心脉，盘腿坐在潭底，让逆神旸倚靠在他身前。

这感觉实在不是特别好。

潭水冰冷，即便是护住心脉，也能感到刺骨严寒从后心处侵入，继而席卷全身，身前又有一个不停散发热气的精灵。内功深厚如寄昙说，也不得不集中全副精神抵御这冷气和灼气的交替侵蚀。

逆神旸本被灼世烈眼折磨得不得安宁，此时浸入冷潭中，身体终于平静下来。

寄昙说撩开他额前碎发，见他面容平静，紧拧的眉头逐渐放松开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不过片刻，精灵的肉身就再度不安地躁动起来！

逆神旸两只手伸进自己松散的衣襟里，不停抓挠腰腹处的皮肤，似乎想徒手将烈眼从体内挖出来。

他双手腕都带着伤，此时一动，又有血水渗了出来。

寄昙说怕他伤上加伤，便一手捉住他的双腕，另一手环住他的腰部，把人牢牢禁锢在怀里。

环住逆神旸腰部的手往腹部一按，便感到热气竟比在岸上时更为剧烈！这灼世烈眼竟如同有意识一般，为抵御寒潭的冷意释放了更多的热量。

寄昙说略一沉思，随机做下决定。他闭上双眼，双掌合十，缓缓释放自身内力。他体温骤降，皮肤逐渐泛起一层青色，竟是靠自身内力以及寒潭之气，将体温降至极点。

逆神旸恍惚间只觉身边突然出现一座冰山，比寒潭水更凉更冷，便无意识地想去攀附住冰山一角。

他衣襟松散，滚烫的胸膛贴上寄昙说冰冷的皮肤，火热的脸颊也紧紧贴着如坚冰一般的侧脸，一只手顺着衣领划入修者的背部……

楚天行带着雪爵跳入寒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尴尬地轻咳一声，吐出两个泡泡，侧过脸偷看雪爵的表情，发现精灵抿着薄唇，一脸冷硬，隐隐有一股隐而不发的怒意。

皇旸耀雪从寄昙说怀里搂过逆神旸，也盘膝坐在潭底，一手按住逆神旸后腰，系出同源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逆神旸的身体，助他逼出灼世烈眼。

楚天行则游到寄昙说身边，检查好友的情况。寄昙说封闭五感，将体温降至最低，此时必须去到温暖处，用内力引导他五感回归。思及此，楚天行便不再犹豫，带着寄昙说，率先离开寒潭。

5.

浊世烈焰离体，逆神旸在床上整整昏睡了七天七夜。

他身体上的刀伤齿印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了，但皮肉之伤事小，他经脉脏腑受创严重，如今正靠精灵禁元之力一寸一寸地修补。若是普通人族，估计此时早就魂归仙山了，即使侥幸不死，也得百余日才能勉强恢复。

楚天行眼看着逆神旸双睫颤动，缓缓睁开眼睛，忙道：“你受伤不轻，还未恢复，不要乱动。”

对方眉头微皱，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茫然：“阁下是？”

楚天行道：“在下九风萍舟楚天行，是老昙的朋友。”

精灵眉头皱得更紧，停顿半晌，才继续问：“我是……”

楚天行一惊，心道，莫不是失忆了？

刹那间，几百个念头在心里流转。楚天行面上不露声色，沉痛说道：“你名叫小旸，今年刚满18，虽然是精灵族，但却是自小流落到苦境，被我和老昙捡到并抚养长大。因为之前血暗冥瘟祸世，受了重伤。”

艰难地挤出一滴眼泪，又道：“我知你身上难受，来，到爸……”

逆神旸：“……”

精灵创主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掌心朝上：“逆神……”

“别别别，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楚天行连忙道。

逆神旸收回手，淡淡道：“我也是，开个玩笑。”

又说：“我本想问，我是怎么来到这里？”

楚天行正色道：“蝴蝶君收到小月放出的信号，得知她在狩宇出事，剑随风来通知我和老昙一同前往营救。小月告知我们她和你走散了，我们送她回无欲天后，便一同去寻你。我和老昙他们半路遇上天下第三人，才知你被那个不知哪里来的殷墟帝少送去了问罪庭，我们到的时候，你正被……”

“不用说了。”

楚天行见他面色不善，便不再细说。又想着要通知众人逆神旸已醒的消息，还要请医者前来诊治，便先行离开。

等到医者也离开之后，寄昙说才拎着一篮子新鲜欲滴的梅果走进来。

见逆神旸醒来，便将屋里的几扇窗子都支开，又将篮子置于桌上。

寄昙说道，“这是弄琵琶姑娘自后山采来的，已经洗净，若是不合口味，我们可再去弄些别的吃食来。”

他是好意，精灵总是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家常饭菜似乎不会得精灵青睐，于是他便请弄琵琶去后山采了些酸甜的鲜果。

但狩宇旸神，受天地之气孕化，以自然之力为生，不是寻常生物可比拟。

换言之，就是确实不食人间烟火，连果子都不用吃，晒晒太阳吹吹风就可，甚好养活。

不过逆神旸也没有说破，只道，“多谢修行者好意。”

等寄昙说离开，逆神旸便起身移步，坐到窗边的软凳上。

他伤得太重，虽然火眼已经取出，但功体损伤，还需要时间修复，这几步已是极限。

太阳暖融融地照在他的白发上，撒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他从篮子中挑了几粒饱满漂亮的果子，在床边的小石桌上依次排开。再将一点精灵禁元凝聚在指尖，染了丹蔻的手指一一点过石桌上的果子。

受到精灵禁元的影响，一颗颗鲜艳的梅果被金色的光芒包裹住，轻轻弹跳起来。

等光芒散尽，梅果竟然变成一个个圆圆胖胖的小精灵。

小精灵们好奇地看看自己，又歪着脑袋打量彼此，忽然呼噜呼噜地滚成一团。

逆神旸看着眼前的小精灵。

身材十分迷你的耀雪，耿日，紫薇，和惊霆，在小小的石桌上玩耍打闹。

逆神旸想了想，又挑了一颗小小的红果，注入精灵禁元。

红果摇身一变，变成了神气活现的古小月。

啊，不对。

小月没有精灵的尖耳……

逆神旸欲再催动精灵禁元，却忽然气力不济。

眼前打打闹闹的小精灵们和古小月忽然又变回了果子。

刚刚的欢声笑语，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6.

寄昙说再来时，天色已近黄昏。这次，除了果子之外，他还带了一碗滚烫的汤药。

看到一桌子散落的野果，着实愣了一下。

不管怎么看，狩宇旸神也不像是那种会因为身体不舒服而胡乱丢弃食物的人。

像小孩子一样……

又想到古小月姑娘说，这位精灵创主的日常爱好是撸猫撸貂撸各种小动物，就觉得也并不是很违和了。

逆神旸侧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熟，被子却被丢弃在脚边，一只光洁的脚随意地搭在床边。

寄昙说放下果篮和汤药，抱起被子抖了两下，帮逆神旸重新盖好。

正欲伸手去窝好颈边的棉被，就见精灵已经睁开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目光清明，全然不是刚睡醒的样子。

……

寄昙说与旸神似乎走得很近。

楚天行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一点。

他本应更早发现这件事儿的！但是，嘿，这实在不能怪他。老昙那家伙以前每天晚上坐在他旁边，不是看书，就是打坐，无声无息，仿佛一团空气。要不是自己拉着他说话，他能一声不吭坐到天亮！

因此，他没能及时发现老昙失踪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其实也不是失踪，就是每天晚上换了个地方打坐看书。

从他的房间里换到逆神旸的房间里。

啧，真是个喜新厌旧的家伙！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小伙伴们，半真半假地抱怨新来的精灵抢走了他的朋友。

剑随风认为他大惊小怪：“因为寄昙说吃素吧，小月说逆神旸是个环保痴，可能比较喜欢不吃动物的人吧！”

蝴蝶君对此则乐见其成：“他只要不和小月在一起，和谁在一起我都管不着！”

剑随风：“其实逆神旸也是高富帅了，相当于狩宇集团的总裁哦，虽然现在被赶了出来……但只要他回去，小月可就是……咦，你的蝴蝶为什么变黑了！？”

古小月一手抱着苗少爷，一手拉着楚天行，走出了混战的圈子：“我家老爹不喜欢我和旸神呆在一起，我就拜托寄昙说大师多去看看他。经历了问罪庭的事，我很担心他又会对人性感到失望。和大师这样的人在一起，多见识人性美好的一面，他就不会再兴起什么人魔灭绝的念头了！”

这么说实在很有道理……不对！见识人性美好的一面，不应该多和他楚天行在一起才对吗！要是旸神以为人人都是老昙那种温吞古板的性格，这多不好！

话又说回来，这两个人在一起都会做些什么呢？

看书？练功？喝酒？

如果楚天行知道这两人每天都做些什么，只怕会惊得将酒壶跌下来。

自从逆神旸身体好转，寄昙说便时常带他出门，有时是看苦境的风景，有时也会去村落集市逛逛，了解苦境的风土人情。

集市中实在有许多有趣的东西。

精灵创主原本对人间烟火并不感兴趣，但因为无所事事，所以当寄昙说提出带他去集市看看时，他便欣然同意了。

村落里的集市并不大，寄昙说得非常小心地避开卖熟食的摊位，以免环保之神忍不住对制作卤鸡翅酱牛肉的无辜摊贩使出逆神诀这样的致命招式。

即使逆神旸还没有完全恢复，寄昙说也并不想冒这个险。

他们路过了卖饰品的摊位，摊主是一个对美丽事物毫无抵抗力的花痴少女，拉住不但长相俊美、还会给自己编漂亮辫子的精灵创主，热情地将各种首饰拿给他试戴，寄昙说注意到逆神旸的目光在猫眼石制成的耳钉上流连了许久。

他忍不住看了看那两只漂亮的尖耳，它们已经恢复了先前的状态，十分的晶莹饱满，但原本坠在上面的宝石已经遗失在了问罪庭里。

寄昙说想象了一下逆神旸精心搭配耳钉的样子，可惜他们一个身上没有人类货币，另一个是生活清贫的修行者，身上并没有足够的银钱购买饰品。

后来再上集市来的时候，寄昙说提前预备了银两在身上，但旸神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小孩子们都很喜欢的套圈游戏。

摊主在地上摆了几排可爱的陶制玩偶，只要花上几文钱，摊主就会给你一些竹制的圆环，允许你站在提前画好的记号处，向玩偶投掷圆环，如果正巧套住某个玩偶，就可以将这个玩偶带回家。

许多小孩围在摊前跃跃欲试，可是竹制的圆环太轻，且有弹性，经常套住了玩偶又弹了开来。

但这当然难不倒堂堂精灵创主、狩宇旸神。

小孩子们围着这位漂亮哥哥，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发即中，在一片羡慕的目光中，从摊主手里接过一个陶制的橘猫。

拿到橘猫的旸神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就被寄昙说一把抓住，这才看到一群只有他膝盖高度的人类幼崽，用苗儿看到心爱玩具的眼神眼巴巴地盯住他。

寄昙说又递给他几个圆环。

不出片刻，圆环就变成了陶制的小狗、小象、小青蛙……纷纷被小朋友们捧在手心里。

一个小胖子举着一个憨态可掬的的小河马，跌跌撞撞地扑向旸神。

但逆神旸个子太高，且并没有要半蹲下来就迁就小孩子身高的自觉，因此被一把抱住了大腿。

小胖子快乐地叫喊到：“谢谢大哥哥！我妹妹想要这个小河马好久了，我把它放在妹妹床头，她的病一定很快就会好啦！”说完后就跌跌撞撞地向远处跑去。

寄昙说看着他的背影，叹道：“人性复杂，有人可爱良善，也有人心怀恶鬼，是无法一概而论的。”

逆神旸转头看向寄昙说：“你担心我经历了问罪庭的事，会再次对人性感到失望，甚至失望到重启人魔灭绝的计划。”他沉默半晌，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陶俑，又道：“善恶是不分种族的，我在被带到问罪庭之前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有良善的人类，也有卑劣的精灵，人魔灭绝已不再是我的理想。”

寄昙说看着精灵清澈的眼睛，疑心自己被点了穴道，否则他为何无法移开视线？

逆神旸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陶俑，问：“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套那个圈了？我可以分更多的陶俑给那群小孩子。”

“老板也很不容易，你今天把他的玩具都套走了，明天他就该饿肚子了。”

“人类果然贪婪，精灵只需要水和自然掉落的野果就能生活下去。”

“……”

“我说笑的。”

“呃，我还剩一点钱，要不要去买你上次看上的那只耳钉？”

有一些什么东西慢慢地在心里生根发芽。

只是这颗种子是什么时候种下去的呢？

是在集市里带着一群孩童玩闹的时候，是用犀利的言语辩机锋的时候，或许是更早，在那一片碧水寒潭之中，那个火热的身影贴上来的时候，佛者全身冰冻五感封闭，但他知道，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动摇了。

7.

无欲天内，寄昙说与楚天行等人正共同商讨对抗血黯灾图与冥瘟的对策。

房门轻响，逆神旸缓步移进来，他身体已然大好，功体也恢复了七八成，灼世烈眼似乎没有造成任何不可逆转的伤害。

狩宇创主的心情似乎也很好，楚天行注意到，他甚至像之前一样，给自己佩戴上了耳钉耳环等饰品。不由悄悄感叹道，精灵可真是爱惜容颜的种族！

虽然这颗猫眼石耳钉看上去不像之前的那么昂贵，更像是小摊上买来的寻常货。

逆神旸帮助众人在人觉非常君身上制造冥瘟解药，并决意与地冥一战，以消除恶魔种子对精灵的影响。

寄昙说与众人也有要事在身，即将离开无欲天。

分别前夜，弄琵琶为大家准备了酒席。小月酒胆虽高，酒量却远不如在场众人，不一会儿，就软绵绵地趴在了父亲的怀里，蝴蝶君便先行离席，伺候酒醉的小祖宗去了。

楚天行、雪爵、与剑随风拼酒到高潮处，除了彼此和酒坛，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弄琵琶在一边为他们弹琴助兴，气氛十分高涨！

谁也没有注意到修者和精灵之神的去向。

寄昙说放下船桨，任船随波漂流，拎起自己的酒壶，向船头走去。

那位精灵之神靠坐在船头高出，仰头灌下一口酒，白发随风飘起，又垂落在船头的甲板上。

寄昙说心中涌上一股奇特的希望，想将那缕白发拢在手中。

他到底没能伸出手。

因为下一刻，他就倒在了甲板上，后脑勺磕在木板上，发出一声危险的脆响。

那头白发从自高处垂落到他脸上，有点痒。

旸神没有为自己的行为道歉，而是十分不环保地将酒坛子扔到了河水中，这让寄昙说十分疑心他并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清醒。

修者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没能忍住，还是捉住了精灵的一只辫子，又顺着辫子摸上了如玉的脸颊。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寄昙说心想。

“帮我了解人性吧。”精灵看穿了他。

寄昙说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位精灵之神是上天的宠儿，是惯处高位的强者，否则怎么能连求欢都做得如此坦荡、如此理直气壮呢？

风停云止，水面却泛起道道涟漪，月光照耀下下，水面倒映出摇曳的船影。

第二日一早，逆神旸带着苗儿与皇旸耀雪离开无欲天，欲进行与地冥的约战。

寄昙说则直接回转绿谷山径。

绿谷山径的院子里，楚天行神色萎靡，眼下泛黑。

惯用的碧绿酒壶被收了起来，手里剩一个白瓷茶杯，正在一口一口的给自己灌茶。

寄昙说路过时，脚步一顿，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耳尖泛红，表情略有异色，但仍然用那副平静坚定的眼神看着楚天行，说：“我和逆神旸，昨夜拼酒至午夜，所以……”

楚天行问：“所以你俩就天为盖，船为席，这么自然！？我那船可是敞篷的！？“

寄昙说一顿，语调不变，仍平静道：“好友的船……”

楚天行呛了一口茶，连忙打断道：“没事没事！怪我怪我！”

怪他大晚上担忧二人安危，生怕酒后驾船出事，非要去寻他们。幸亏没有带上剑随风一起去，否则还不得搞得人尽皆知！

楚天行心中长叹一口气，心道，我还以为修者和精灵都该是禁欲的，这可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8.

月余后。

冥瘟终于得到控制，恶魔种子也已经被剔除。

狩宇族民回归精灵天下。

几个好朋友终于能重新聚集在一起。

逆神旸坐在绿谷山径的院子里，苗儿蜷在他的膝上打呼噜，弄琵琶和楚天行在厨房里不知在忙什么，寄昙说和古小月则压根儿不知道去了哪儿。

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百无聊赖，于是捡了盘子里几颗圆润漂亮的坚果摆在桌上，挨个注入一点精灵禁元之力。

片刻之后，迷你版的耀雪，耿日，紫薇，和惊霆在石桌上蹦蹦跳跳。

耀雪跑来拉拉逆神旸的袖子，于是又有了一个迷你月怜。

唔，那就再来个迷你小月好了。

弄琵琶和楚天行听到动静，从厨房中探出头来。

弄琵琶觉得石桌上的小人真可爱！

楚天行觉得这种打发时间的方法甚是让人羡慕！

于是石桌上又多了抱着琵琶的弄琵琶，和拿着酒壶的楚天行。

真·楚天行亲自为他的迷你版添了一壶酒。

寄昙说和古小月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一片暖黄色光晕散去，一颗核桃变成了迷你寄昙说。

可惜头发没有捏好，冰淇淋散开成了超酷炫爆炸头。

旁边的迷你楚天行正用手沾了酒水，帮他抿一侧的碎发。

小月到底是小孩心性，立马跑到石桌边，左右开弓，挨个摸了摸几个小团子的脑袋。

那手法和她rua苗儿时如出一辙。

寄昙说在逆神旸的一侧坐下，好奇道：“你就是这样创造狩宇精灵的吗？”

逆神旸答：“理论是一样的，只不过创造真的精灵需要的精灵禁元要更强罢了。”

话音甫落，就见逆神旸左手托着一个小小的光球，伸到寄昙说眼前。

逆神旸说：“其实很简单，把禁元放进果子里，并想象着你希望它变成的样子即可。”

寄昙说用食指尖拈起小小的精灵禁元，想了想，把它点进一颗雪白的银杏果。

噗嗤一下，银杏果变成了一个特别大的团子。

带着光环，披着斗篷，摊着小手，仰头望天的小旸神横空出世。

光看模样，就知道是一个傲娇的小精灵呢！

在逆神旸腿上窝了一晚上的苗少爷骤然起身，利剑出鞘一般蹦到桌上，一口叼住旸神团子的光环。

喵~（“小旸是我的！”）

迷你旸神被叼在半空中，蹬着小短腿企图猫口脱身。

底下一群小精灵蹦蹦跳跳，满脸焦急，试图把精灵创主捞下来。

古小月和弄琵琶在一旁笑作一团，楚天行则早已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寄昙说也别过头，从逆神旸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轻轻抖动的肩膀。

逆神旸半是恼怒半是好笑地戳了戳苗少爷的额头，随手一挥，桌上蹦蹦跶跶的小人和小精灵就又变回了一颗颗坚果。

“哎呀~”古小月遗憾极了，要是能把这些小家伙养在身边就好了！

楚天行笑完之后跑来打圆场，“哎呀，小旸不要生气嘛，老谭小月琵琶你们笑什么！”

……

9.

没有人以为，这欢乐的时光能永远持续下去。

只是没想到分别的日子来的这样快。

人生路短，修行路长。

失去亲友，入魔入佛，寄昙说最终回到了修行之路，也终于迎来了人生的尽头。

灵元渐弱，他决意卸下此生大任，回归人之最的天命，用自己的肉身，迎回一页书的灵识。

寄昙说心知，今日一别，便是永诀。

“逆神旸，此生就此别过，若有来生……”

告别之语戛然而止，狩宇创主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唇上温暖的触感一闪而逝。

逆神旸退回原处，淡淡地道：“修者，再见了。”

说罢，转身便走，再也没有回头。

他想，我乃狩宇精灵之创主，受天地之气孕育，与天地同寿。

往后生生世世，这样的告别不知还会有多少次。

不过，我都会找到你就是。

剑随风说得对，时间能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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