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3.24 【原無鄉X倦收天】【式央】Dissonance （ABO）更新番外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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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ferr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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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原無鄉X倦收天】【式央】Dissonance （ABO）更新番外二&三

【南北】Dissonance （abo）
dissonance的意思是不一致的、不協調的, 源於cognitive dissonance theory

01.
熱……
高高的拱形房頂猶如巨大的華麗牢籠，再寬闊的空間都仿佛逼仄拘束。廳堂挂落著一串串璀璨的水晶吊燈，燈光在層層反射間熾亮得炫目。落入胃裏的酒精仿佛裹著一團火，沿著血脈燒灼蔓延，氣勢洶洶衝入大腦，蓦然模糊了四周觥籌交錯的喧嘩。
冰鎮的香槟在杯壁上滲出霧露，修長的玻璃杯在他緊握的手裏被溫得濕滑，倦收天努力地想抓住酒杯，卻感到力氣一絲絲從手指間被抽走。
他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靠著背後扶手，艱難地保持著呼吸的悠長。
——這熱意不對勁。
酒精那竄入四肢百骸的熟悉熱勁裏，還夾雜著一股隱秘的暗流，在酒意灼燒般的刺激的掩護下，帶著麻癢的燥熱一點點侵蝕他的身體，所到之處一片戰栗。
被抑制已久的渴望仿佛被這燥熱慢慢勾出，消磨著他的力氣與意識，似乎有困獸逐漸覺醒，要脫出牢籠，吞噬他的意志。
這感覺他並不陌生……但爲什麽會提早這麽多天……
爲什麽要在這個時候……
他擡眸掃過燈光璀璨的自助宴廳，軍服挺拔、笑談風聲的帝國將領們在他視線裏慢慢模糊成了看不清面目的斑駁色影，只有玻璃酒杯與金屬勳章頻頻閃動著刺目的亮光。雖然沒有故意釋放信息素，這群聚集在一起的alpha們也並沒有刻意收斂氣息。混雜的信息素被逐漸敏感化的嗅覺所捕捉，因他的狀態而更顯出了幾分霸道，加速催化著他的變化。
不能在這裏。
握著酒杯的手指又緊了緊。目前的處境對他極爲不利，他必須盡快離開宴會。
他咬了咬牙，無聲計算著這裏到門口的距離，訓練有素的大腦幾乎在瞬間就衡量出了最佳的撤退路線。直線距離最短，用時最少，但是要穿過聚集的人群，恐怕有變。近距離的alpha氣息對于此刻的他來說是無疑是最猛烈的催化劑，只要稍有耽擱，便置自己于有進無出的險地。不如多花十秒的時間，繞到廳堂四周的柱子之後，利用陰影的掩護悄無聲息地離開。
宴廳外的黑夜在耀眼燈火的襯托下有些灰暗，但對他而言卻意味著安全。
只要出了這個門，暴露的危險就降低了一大半。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隨意似地隨手放下了香槟，離開了支撐身體的扶手。酒精與發情期共同作用下的暈眩讓他幾乎無法站穩。他無法完全壓制身體的反應，索性便踉跄著腳步，醉酒難受般微微揉著頭，裝作要去洗手間的樣子往側面的柱子後走去。
“北芳秀——” 突然的黑色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一時間，屬于alpha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倦收天蓦然一暈，幾乎腿一軟撞進對方懷裏。他及時穩住了自己，卻是錯過了脫身的最好時機。
“慕上校。” 倦收天認出了對方的聲音，微微颔首，“抱歉，我有些——”
“宴會才剛剛開始，北芳秀這就要退席了麽？” 慕峥嵘打斷了他的話，關心似的扶住了他，對方的手如鐵箍般匝在他左臂上，讓他無法輕易掙脫。他在心裏歎了口氣，知道今天恐怕不能善了。
三年之前，邪教逆海崇帆召集大型朝聖活動，卻實際是謀殺教衆獻祭于黑海，造成近3萬教衆集體中毒死傷無數。當時駐紮黑海的他接到緊急軍事行動的命令，在付出慘重代價之後控制住了絕大數邪教高層。在審訊中，邪教高層招供出駐紮軍中尉慕潇韓串通邪教的證據，由于後果嚴重，慕潇韓被送上了軍事法庭處死。而慕潇韓就是慕峥嵘小十歲的幼弟。
雖然慕峥嵘對慕潇韓所爲毫不知情，慕峥嵘的軍人生涯仍舊因此受到了巨大打擊，被閑置了兩年有余，直到去年徹底清除了邪教余孽，慕峥嵘又努力運作，才得到機會被提了一級，調回了雄山駐地。
相比之下，他因爲剿滅邪教時利落迅捷的指揮，受到上面賞識，借著那次的功勳一躍成爲帝國最年輕的上校。從此在軍途上一路高歌猛進，被譽爲北芳秀。
幼弟處死、前途受阻，這兩件事他知道慕峥嵘恐怕是要算到他頭上的。慕峥嵘此刻攔住他，十有八九是看他狀況不對，想讓他當衆醉酒出個醜。
“今天北芳秀是主角之一，可不能早退。”慕峥嵘將酒杯塞進他手裏，大聲道，“哎呀，我還沒有恭喜北芳秀榮獲准將之銜！北芳秀年輕有爲，戰功顯著，令我等老兵汗顔。我敬北芳秀一杯，不知北芳秀給不給我面子？”
倦收天握緊酒杯的手指微微顫動，指節用力得發白。宴廳裏的人群開始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已經有人圍了過來。那些alpha的氣息仿佛有形的重量，一層層逼壓在他身上，讓他喘不過氣。他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來支持自己不立刻癱軟下去。能進這個宴會的無一不是目光如炬之輩，他不能露出半點可疑。
必須要速戰速決，盡快脫身。
“慕上校過譽了。”倦收天舉了舉酒杯，將裏面的香槟一飲而盡，直接杜絕了對方繼續糾纏的借口。
慕峥嵘眸光閃了閃，內忖著倦收天似乎並沒有自己想得這麽醉，笑了一聲，“北芳秀真是爽快。”也將自己杯中酒飲盡。
“抱歉，倦某尚還有事。少陪了。” 倦收天自然地換了空杯到左手，往左側的酒台一放，順勢擺脫了對方緊扣的手，側身轉了個方向，快步往人群之中走去。
想要不引人注意地離開已經不可能了。他能感到剛剛落入胃裏的酒精好像炸了開來，灼熱得要燒滾他的血液，連發梢都似乎要燃燒起來。心髒被酒精刺激得地劇烈跳動，瘋了般將那股隱秘彌漫的燥熱急速推往全身，似要將他整個吞噬。
過多的酒精正在加速他進入發情期，同時也在降低他原本敏捷機警的行動力。就算慕峥嵘不再繼續糾纏，按照他目前情況的惡化程度，他恐怕也無法靠自己回到安全住所。他快要沒有時間了。擺在他面前的唯一選擇，就是铤而走險。
方才喝酒時眼角瞥到人群裏的一抹白色就是這個方向。即使視線不清，他也決不會認錯這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駁雜的alpha氣息如海波洶湧圍繞著他，生理上的壓制令他神智都模糊起來，而酒精逐漸麻痹著他的行動能力，似要切斷他大腦與身體的鏈接，邁出每一步都幾乎費盡了他意志。周圍的人群喧嘩起來，細碎低語傳入了他耳裏，“北芳秀似乎是醉了。” 有人好意地扶住了醉酒般跌跌撞撞的他，那瞬間淹沒他的強大氣息，卻徹底抽走了他的力氣。
“小心。”是蒼少將的聲音。
“抱歉……” 他攀住蒼的手，努力想要站起來，但被對方輕易地阻止了。
“廳後有休息室，你們帶北芳秀過去休息。” 蒼對人吩咐著，見到他搖頭似是要拒絕，又溫和地對他安撫道，“無妨，先醒醒酒，然後我找人送你回去”
“不……我需要……”回家。
但並沒有人注意他想說的話。不同的手扶住了他，來自alpha觸碰開始激起源自生理的渴望，是他被壓抑的性別逐漸破出僞裝。這樣的認知讓他猛然驚悚，第一次有恐懼彌漫開來，如冰冷的水灌入胸腔，令他不由顫抖起來。
不能被留在這裏。
他被人半扶半架著站起來。他掙紮著想掙脫，但毫無力道的動作並沒有人在意。他心中突然湧上了陌生又隱約熟悉的屈辱與絕望——無法反抗，無法拒絕，因爲一個染色體的不同，卻讓他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那被深深埋藏起來的、屬于omega的那份恐懼，在這個脆弱的時刻被重新翻起，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嘲笑他十多年來努力的徒勞。
若是被留在這裏，那麽眼前的這一刻，就會是他今後人生的縮影。
“我來。” 清朗的聲音靠近了，從別人手裏接過了他。
落進那人臂彎的瞬間，熟悉的清涼氣息繞緊了他，隔開了四周令他窒息的迫壓。被恐懼攥緊的心蓦然放松了下來。他之前依稀看到原無鄉在這裏，便立刻決定涉險進入人群。他知道即使他在半途倒下，原無鄉見了是他也定會過來幫忙的。
“無鄉……”倦收天靠在原無鄉肩頭，長長呼出了口氣，“帶我回家……”他知道對方會無條件地按照他要求的去做。
原無鄉果然微微停頓，轉頭對蒼扯了個謊，“阿倦之前的傷還沒好，留在這裏不方便，我先帶他回去。”
“北芳秀受傷了？”蒼有些驚訝，卻並沒有細問。雙秀自幼感情深笃，倦收天有什麽事，原無鄉想必會照顧得很好。他轉身囑咐服務員，“去將原上校的車開到門口。”
原無鄉謝過了蒼，扶著倦收天走出宴廳。
夜風吹過倦收天的頭發，帶走了幾分迷糊住了頭腦的潮熱。他順從地任由原無鄉將他塞進副駕駛，又細心地幫他扣好安全帶。然後原無鄉轉到另一邊的駕駛座，發動了轎車，開離了宏大熱鬧的帝都宴廳。
“若是難受就睡一會兒。”原無鄉瞥了一眼他額頭的冷汗，好氣又好笑道，“酒量本來就差，還學別人一口悶。”
“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原無鄉頓了頓，似乎是想解釋什麽，“當時我被雙揆絆住了，一時脫不了身。”手指輕輕敲了敲方向盤，原無鄉不放心地補了一句，“慕峥嵘對你心懷仇恨，以後遇到要小心些。有他在那兒，你離開宴會是對的。”
“嗯，我知道。”倦收天看著路燈在那人側臉落下光影流轉，沒有糾正那人的誤會，轉開了話題，“抱歉，你這次送我回去，雙揆又該念叨你了。”
原無鄉嗤地一笑，“就算不送，他們也會念叨我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原無鄉趁著等紅燈的時候又側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有幾分擔憂，“休息吧，你現在臉色不是很好。”
轎車繼續前行的聲音中，他聽到原無鄉又低聲嘀咕了一句，“感覺以前你醉酒也不會這樣虛弱，不會真有什麽事吧？”
他抿嘴笑了笑，當做沒有聽到。他知道他的狀態很糟糕，原無鄉的氣息很溫和，卻與其他alpha一樣在催化著他的生理反應。他信任原無鄉，信任到可以將自己的命交給原無鄉。但在這件事上卻是例外。因爲他們的情誼，原本就建立在這個謊言上。
他將額頭靠在冰涼的玻璃上，閉上眼調整著呼吸，暗自壓制身體的反應。然而疲憊湧了上來，在酒精的麻痹與轎車的輕晃下，在令他心安的熟悉環境裏，他終于逐漸睡了過去。

[ 此帖被bonferroni在2022-03-25 03:5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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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7-03-30 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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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原無鄉沒舍得叫醒倦收天。
路燈淡黃的光柔柔軟軟地灑下來，拂過醉酒微紅的飛揚眼角，暈染出那人臉龐微潤的線條，一圈一圈，直將他的心頭也揉得軟軟的，輕輕一戳就會陷下去。
夜晚的住宅區仿佛已經沈入了睡意裏，夜霧飄飄渺渺，朦胧了車裏的靜谧，也模糊了時間的流逝。他安靜地看著那人的睡顔，連呼吸都小心起來。
這幾年來他們相聚的時間越來越少，單獨在一起的機會更是寥寥無幾。這一刻的溫馨好像是跟時間偷來的，讓他一點都不敢浪費。
再小的地方都有派系鬥爭，更何況是決定這個帝國力量的軍政勢力。他和倦收天作爲其中兩股競爭勢力裏重點培育的中流砥柱，各自有各自不得不償還的恩情、不得不效忠的對象。政鬥的洋流在將他們推向不同的方向，他努力地想要抗拒，卻感到阻力的日益巨大。
想要保持友誼已經如此艱難，更遑論他見不得光的那點愛慕心思。
帝國以強軍立國，身體強壯數量充足的alpha是保證軍隊力量的基礎。所以，與Omega結合、孕育出更多基因強大的alpha子嗣是一個alpha對帝國必須盡的義務。而他們這樣有功勳有軍銜的“優質”alpha基因，更是需要大量生育。
這是他，是倦收天，都無法逃避的責任。
他歎了口氣，感到夜的涼意開始滲入了車裏。倦收天身上只有單薄的軍裝，酒精會加快身體的散熱，繼續呆在車裏那人恐怕會受涼。
偷來的時間到底是偷來的。
不是沒有將重傷的倦收天從戰場上背出來過，但這一次那人的重量壓在他的背上，卻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夜風拂動，送來一絲不知何處來的草木香氣，飄渺得如暮春裏若有若無的薄霧。那人的身體有些燙，透過他們之間單薄的衣料滲進他的皮膚，讓他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來。
倦收天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得很沈，從他背著人穿過前院進入了別墅，到走上二樓將人放在主臥的床上，那人都沒醒。
他沒有開燈。只有感應夜燈因爲腳步的動作而在黑暗裏幽幽亮起，朦胧地暈出一個半圓。他能感到對方身上的體溫飄過空氣纏繞上他，與那薄紗似的夜光一起將他們籠罩了起來。他們之間浮動著一絲醺然的潮熱，仿佛從那人的呼吸裏出來，又隨著空氣進入了他的胸腔。這樣的念頭讓他有些發愣，貪戀地呆看著那人形狀姣好的唇，不由自主地靠近過去。心底的某種渴望在暗處破土發芽，讓他想去汲取屬于那人的氣息，想去觸碰那人柔軟的唇瓣。
感應夜燈亮到了十秒便自動熄滅。眼前忽然的黑暗，讓他蓦地驚醒。
意識到自己差點要做的事，原無鄉近乎慌亂地扯過被子裹緊了倦收天，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逃到了隔壁客房的原無鄉覺得，今晚的他很不對勁。
Alpha之間的結合是帝國的禁忌，是可以毀掉他們軍事生涯、引起政治地震的醜聞。喜歡倦收天的這些年來，他一直把自己的心思掩飾得很好，始終守著摯友的界線，不進也不退。他還從未這般失控過。
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模糊了他的理智，壓低了他的自制，又把他藏在心裏最隱秘的渴望翻出來，放在他伸手可觸的地方引誘著他、蠱惑著他。
大概是酒精的緣故吧……
原無鄉揉了揉額頭，決定立刻上床睡覺，以免自己在酒精的影響下再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情。
軍事基地裏的習慣讓他幾乎一沾著枕頭就睡著了。這一覺裏沒有夢，以至于他被什麽重物落地的巨大聲音驚醒時，有錯覺似乎自己才剛睡下。但床頭的電子鍾告訴他，現在已是半夜了。
空氣中彌漫著他在夜風裏聞到的草木香氣。初入鼻腔是溫暖而厚重辛辣的雪松香氣，沈澱之後卻在舌尖萦萦繞繞留下甘甜，仿佛最澄澈剔透的松脂裏凝結了淡金蜜糖。這香味不再如之前那般飄飄渺渺難以捕捉，而是清晰濃烈地充斥了整個房間，幾乎有些霸道地灌入他的呼吸，激起他作爲一個alpha最本能的渴望。
——這是屬于Omega的信息素。
有人闖入！
原無鄉條件反射地開啓了禁制抵抗著信息素的作用，翻身下床正要去櫃子裏摸槍，卻突然想起來自己是在客房，槍並不在這裏。
他隨手在櫃台上撈了手電，便衝出了房門。他擔心倦收天的情況——那人醉著酒，不一定能醒來。就算醒來了，虛弱的精神狀態也不一定能支持起禁制。
一出門，他便敏銳地聞到了夾雜在那濃厚的松脂香氣裏突兀的腥甜。感應夜燈在木質地板上照出滴答的血迹，從半開的主臥門口一路延伸到黑暗的走廊。他的心猛地一沈，衝進了主臥——床上空無一人，只有一片令人心驚的暗紅。
阿倦受傷被挾持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Omega的信息素仍舊濃郁，說明闖入者還在房裏。他從藏槍的地方翻出配槍，快速地沿著血迹追蹤而去。
滴狀血迹順著走廊轉下樓梯，他快步彎過樓梯的折點，看到樓梯底有個黑乎乎的暗影。手電光照出了被血染紅了金色紋飾的白色軍服，雜金的碎發遮住了那人的側臉，但微微起伏的身體說明那人還活著。
“阿倦！”他兩三步便跨過了剩下的階梯，去探察那人的狀況。
他將那人的身體抱進懷裏的瞬間，馥郁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木質的沈厚辛辣被蜜糖的甘美酥甜所調和，仿佛晶瑩的松脂被蒸熬成了淡金的蜜水，倔強的辛辣裏卻是濃郁不絕的滿口香甜，誘得人難忘難罷。
原無鄉的大腦猛然空白。本能幾乎在那一刻衝破了禁制，誘他沈溺在這令人瘋狂又歡愉的甜蜜香氣裏。但夾雜在信息素裏的濃重血腥味扯住了他的一線理智，僵持著，讓他不至于直接被本能吞沒。
倦收天見了是他，鳳眸深處少見地露出一絲驚恐，掙紮著想要推開他，但這乏力的動作毫無作用。被血汙沾染得看不出原狀的鋼筆從那人手裏滾落，在大理石地上發出清脆聲響，咕噜噜滾了一圈。電光石火之間，原無鄉便明白了一切。
根本就沒有外人闖入，也沒有外人挾制。
這omega的信息素是從倦收天身上發出來的。這樣濃烈的程度，恐怕已是進入了發情期。而倦收天應該是從慶功宴上就察覺了端倪，所以不惜鬧出大動靜也要離開那個滿是alpha的地方。
方才也是倦收天趁他沈睡之際想要離開，所以用鋒利的鋼筆筆尖刺傷手臂，用疼痛來保持清醒。但或許是酒精的麻痹效用未退，又抑或是發情期時軀體的孱弱，那人沒能堅持多久就摔下了樓梯。
倦收天對自己素來最心狠，這刺傷的傷口又深又長，再加上掙紮時的血流加速，在原無鄉發懵的幾秒裏，傷處的血就已經染了滿手。
原無鄉心頭一緊，慌忙加固了禁制，壓住了對方的手，“別亂動，我先幫你包紮。”
“放開……”倦收天近乎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兩個字。嘶啞聲音裏令原無鄉陌生的憤怒與屈辱，讓他蓦然無措起來。
“阿倦……”原無鄉抓緊了那人的手，望入那鳳眸之中，“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放開……”倦收天並不答他，只是又將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那鳳眸裏的提防與警惕讓他胸口悶疼得難受。
“阿倦，別這樣。”他的語氣裏帶上了幾分懇求，“先讓我包紮傷口，然後你要做什麽，我幫你。”
倦收天看著他的眼睛，猶豫了一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連忙撕了自己的一角睡衣，緊綁在傷口上方，減少血流。他讓倦收天自己按住傷口，然後快步跑上樓，從主臥翻出了緊急藥箱。
但等他拎著藥箱跑回一樓時，倦收天並沒有在原地等他。看著那扶著牆艱難蹒跚前行的身影，與一路滴流過客廳地面的血迹，他心裏也說不清是心疼是氣憤還是受傷，握著藥箱手柄的手都在顫抖，簡直想狠狠揍那人一拳，卻半點都下不了手。
倦收天之前的同意不過是想暫時支開他，好趁機離開這裏。只是那人身體虛弱，比不過他速度快，沒到門口他便帶了藥箱下來了。
沒想到這麽多年並肩攜手、出生入死，那人竟然還是不相信他。
原無鄉幾步追上去，也不再廢話了，直接將人打橫抱到沙發上，壓制著那人的反抗，用力撕開那人衣袖，按住那人的手臂處理了傷口。
“你這麽拼命到底要去哪兒！”原無鄉將剩下的紗布和藥瓶扔回藥箱，不由地有些暴躁，但看到那人滿頭的冷汗，心裏又猛地抽了抽軟了下來，握緊了那人的手認真道，“告訴我，我帶你去。”
壓制了近十年的發情期一夕突然爆發出來，倦收天的狀態本來就虛弱，勉力掙紮走了半晌失了不少血，後來又被原無鄉無意中散出來的信息素刺激了下，應激地想要逃離，于是最後那點體力也在徒勞的反抗中消耗完了。身體裏不斷湧上的潮熱蒸得倦收天神智有些模糊，而雙腿間令人難堪的感覺卻清晰起來，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徹底被本能所控制。
“回家……”倦收天咬了咬牙，努力讓自己清醒。
原無鄉蓦地明白了，“你家裏有抑制劑？”
“嗯……”倦收天點了點頭。
原無鄉忽然懊惱。在慶功宴上，倦收天所說的“回家”應該是讓他送回倦收天自己家，這樣倦收天就能立刻拿到抑制劑來抑制這次的發情。誰知他圖方便，以爲倦收天只是想離開宴會，就把人帶回了距離更近的自己家。倦收天半夜醒來進入了發情期，卻發現是在他家，這才著急地要回去。
那人會弄得如此狼狽，說到底還是他的鍋。
“我帶你去。”原無鄉從衣架上拿了件大衣裹住了倦收天，然後果斷地抱持起人出了門。

---------
原無鄉：阿倦你聽我說……
倦收天：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

[ 此帖被bonferroni在2017-12-27 03:5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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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7-03-30 03: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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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设定下的反ABO文
正文清水，番外肉~ 【作者想赖账，被亲友团猛怼，默默爬回来写肉……12/28/17】

就这样~

[ 此帖被bonferroni在2017-12-28 02:3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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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7-03-30 11: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沒想到還能夠看到原倦的文>v<

期待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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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s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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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7-04-01 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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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上顶了这里也来赞！期待后文！
ABO不肉的都是好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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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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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7-04-03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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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赞！原倦好萌啊！故事很好看！期待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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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l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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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7-07-09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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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很……饿…………
续集…………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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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ferr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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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7-08-26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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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午夜時分的街道空蕩蕩的，只有原無鄉的車呼嘯而過。
倦收天的家並不遠。5分鍾之後，原無鄉的車就停在了那座小型別墅的停車庫裏。他抱起倦收天的時候，感到那人的身體明顯地繃緊了，連呼吸都發顫著，被他擦淨的額頭又冒出了細細的汗水，似乎極力在隱忍著什麽。
他知道時間緊迫，熟練地輸了開門密碼，然後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將人抱上二樓臥室，放在床上，“抑制劑在哪兒？”
“衣櫃二層……暗格……”倦收天的呼吸有些急促，即使極力壓抑，低沈的嗓音裏仍染上了幾分情欲的軟糯。
空氣中的松脂甜香似乎更濃烈了，仿佛融了濃厚的糖稀攪拌得金亮，黏稠而甜膩地粘在舌尖喉頭，原無鄉只覺得每一口呼吸裏都是這令人瘋狂的香甜，從經絡血脈爭先恐後地湧入他身體每個細胞，勾出深入骨髓的渴望，衝撞著要突破禁制。
原無鄉努力加固著搖搖欲墜的禁制，暗自平息自己狂亂的心跳，從衣櫃裏找出了帶藥劑的密封針管。
他與倦收天的視線有片刻交彙，緊蹙的劍眉下，那琥珀色的眸光有些渙散，但在看到他時又似乎重聚了些許，照出了他的影子。倦收天對著他微微點頭，那一瞬，他有錯覺他們之間似乎恢複了曾經在戰場上的默契。
他將針管裏的藥劑推入倦收天的手臂。倦收天的喘息慢慢緩和了下來，空氣中的信息素也逐漸消散——抑制劑開始發揮了效用。原無鄉不由松了口氣。也許是他內心本就被那人深深吸引，他的禁制在面對那人的信息素時，似乎格外地不堪一擊。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他不確定自己的禁制是否能堅持得住。
“謝謝。”倦收天的聲音仍舊很虛弱，但那令人酥軟的甜糯尾音已是被清明所替代。
原無鄉低著頭用棉花按住針口，卻能感到那人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如百葉窗縫隙裏漏出來的皎白月光，讓他藏起的心思都仿佛無所遁形。原無鄉驟然心虛起來，猛地站起了身，“你餓麽，我去做點夜宵！”
沒等倦收天回答，他便匆匆忙忙地逃離了房間。
倦收天是專程從永旭駐地回來參加慶功宴的，所以廚房的冰箱裏空空蕩蕩的，連根蔥也沒有。他好不容易從櫃子裏翻出了小半袋米，確定了沒過日期，淘米瀝水，擱鍋裏中火慢煮。
他拿著木勺攪拌著在微滾水中翻湧的米粒，思緒卻與蒸騰的水汽一起飄渺起來。
那人竟然是個omega。
他自诩與倦收天從小相識相知一路到戰場並肩情義無二，卻竟然從未察覺到，那人是個omega。
也是。一個浴血奮戰從不言退的戰士，一個武力彪悍毅力更強悍的軍人，帶著典型的屬于alpha的身體素質與戰略頭腦，毫無傳統意義上omega的柔弱與依賴，任是誰也猜不到這樣一個戰功赫赫的人，會不是一個alpha。
誰能想到那幹燥辛辣的冷杉雪松氣息下竟然隱藏著那樣流金甜膩的琥珀松蜜。
鼻前仿佛又泛起那激烈又連綿的甜意，仿佛帶著洋洋和暖滲入他的四肢百骸，刹那蔓延開醉酒般的醺然，如潮熱的蒸汽籠罩，連神智都飄然模糊。身體卻燥熱起來，全身的細胞都鼓噪著，蠢蠢欲動，恍如那竈上的火點在他身體裏，稍不注意便會焚毀他的克制。
他幾乎是踉跄著去推開廚房的窗，大口喘息著夜裏清冽的空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那人的信息素對他而言是這樣致命的誘惑，連純粹的回想都能讓他這樣淪陷。
春風料峭，送來樹葉沙沙的靜谧聲響，天際的圓月印在他的藍眸裏，燦然明亮。眼睛彎了彎，他的臉上突然有了笑意——
那人是個Omega。是能與他名正言順結合的Omega。
他那苦苦隱藏的心意、見不得光的渴望，其實並不是他曾想的那般無望。
或許上蒼總歸是眷顧他的，給了他這樣的機會，不至擦肩錯過、抱憾終身。
只是現在不是表明他真心的時候。
倦收天那麽驕傲的人，讓自己看到這樣的脆弱，此刻必然是敏感而防備的。而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尊重那人的身份，保守那人的秘密，幫助那人度過這個難關。
他不著急。他還有很多時間，來慢慢卸下那人的心防，來慢慢走進那人的心裏。
反正，來日方長。滴水終能穿石。
至于南北道真之間派系不合、政黨之爭，究根結底也是因爲一件被掩埋起來的禁忌秘戀。正是有這樣的前車之鑒，雙揆才會時刻如老鷹般盯著他與倦收天的來往，深怕他重蹈覆轍。
但如今，這已經不是問題了。他們說不定，還能成爲兩派重歸于好的契機。
他壓下內心激蕩，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緒，這才將煮好的粥裝進碗裏，走上樓梯。
才到門口，他便聽到裏面嘩嘩的水聲。他心中咯噔一下，推開門，果然軍服的外套被胡亂扔在地上，而倦收天已經不在原處。原無鄉隨手擱下粥碗，幾步走到緊閉的衛生間門前，猶豫著先敲了敲，“阿倦，你還好麽？”
喚了幾聲，但聽裏面水聲嘈雜，卻無倦收天的回應。心裏的不安愈來越重，原無鄉蹙了眉，直接一腳踹開了上了鎖的門。
刹那間，寒冷濕氣中混著熟透般的甜膩信息素撲面而來，縱使他早有了准備，還是有片刻的頭昏目眩，不得不扶了一下門框穩住自己。
月光透過百葉窗，微微點亮了這狹長空間。淋浴的玻璃門半開著，亂飛的水珠濺濕了門前的淺色軟墊，溢出在大理石地板。冰冷的水流急速衝出蓮蓬，打在靠著牆蜷縮成一團的身體上。倦收天白色的襯衫被水浸得透濕，緊裹著半透出健韌的身軀。血迹斑駁，手臂的傷口被浸泡得發白，淡金碎發淩亂地貼在臉側，滿是狼狽。
原無鄉一驚，快步過去，伸手想關了淋浴，卻被人扯住了衣角。倦收天微微擡起臉，水滴發間串串落下，掩不住眼角挑起豔麗至病態的嫣紅。琥珀裏盈著空濛水意，鳳眸乜斜，勾人心魄，但原無鄉卻爲那眼眸中的脆弱所心驚。
“我被……被下藥了……”倦收天的聲音綿軟無力，輕弱得幾乎被水聲淹沒，毫無血色的唇顫抖著，不知是因爲冷，還是因爲恥憤。
“抑制劑沒有用！” 他立刻明白了對方沒講完的話，震驚道，“難道酒裏有問題？有人算計你？”
倦收天閉上眼，點了點頭。
若下黑手的人只是誤打誤撞用對了藥也就罷了，只怕對方已是知曉了倦收天的秘密，如果真是這樣，那恐怕還有後招在等著他們。
但這還不是眼前最緊迫的問題。
那藥性能抵消抑制劑的作用……那麽倦收天就要無可避免地進入完整的發情期了……
原無鄉咬了咬牙，堅持關了淋浴，扯過邊上挂著的浴巾，將倦收天緊緊裹住。初春的清晨仍舊是寒冷的，又被冷水澆了許久，那人全身皮膚僵冷，隔著浴巾都透出了些寒意。
他按住了對方的掙紮，言語中帶上了幾分厲色，“你這樣折磨自己，也延緩不了多久。萬一你傷口感染了或者出了什麽事，你說我是該送你去醫院，還是任你病死？！”
發情期時若重病被送了醫院，那麽性別的秘密必然會保不住。倦收天也明白這一點。
原無鄉感覺自己懷裏僵硬緊繃的身體松弛了下來，他已經盡量收斂了自己Alpha的氣息，但他還是不敢跟倦收天有太久的直接接觸。按著急救的法子，翻出把剪刀沿著測線剪開了濕漉的衣褲，將人連浴巾一起塞進了被子裏，然後調高了房間的溫度。
他找出幹淨的毛巾和醫藥箱，小心擦幹傷口四周殘留的水漬。這傷口被水泡得久了，皮膚翻起，愈發猙獰起來。他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將傷口縫合——未來不知還有什麽在等著他們，倦收天不會有時間來靜養這傷。
在前線更惡劣的狀態也經受過，倦收天的住所裏雖然吃的東西存得不多，但是其他必需品還是充足的。原無鄉翻出了縫衣針熟練地消毒縫合傷口，暖氣慢慢使房間回暖，等他包紮完了，那人的手也由冷轉暖。
“你感覺怎麽樣？”他擦著倦收天的濕發，克制自己去吻平那人緊鎖的眉頭的衝動。
倦收天自嘲自棄地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聲音因難受而嘶啞斷續，“你沒聞到……信息素麽？”
原無鄉自然是注意到了。隨著那人體溫的回轉，濃郁甜膩的松脂蜂蜜味如流金陽光逐漸充斥了整個房間。那甜香如浪濤洶湧的金色海洋，包圍了他的禁制，一浪高于一浪地衝擊。一點點滲入他的防禦，侵蝕他的意志。
那人身上的水意被體溫蒸得潮熱，恍如有形的手，攀上他的身體，柔韌又緊貼地包裹拉近，讓深陷的他也燥熱起來。他突然有點後悔—— 這房間的溫度似乎開得太高了。這高溫好像蒸幹了氧氣，使他們的喘息都急促起來，金蜜釀成的樹脂味道黏稠在喉頭肺腑裏，令人著魔的甜膩侵據了他整個身軀，似要將他也化成這金色的高溫糖稀，逃脫不能。
全身的細胞都在躁動著，渴求更直接更親密地品嘗一口那甜香的源頭，仿佛這樣就能平息那翻滾喧囂的渴望。那緊閉成美好線條的鳳眼，那刻印著泛白齒痕的嘴唇，那暈出潮熱豔紅的雙頰，那沁著晶瑩汗珠的鼻尖，都無不在引誘著他靠近，再靠近一點。那人難受忍耐的樣子是如此讓他心疼，但又如此讓他發狂。這壓抑已久的渴望一旦爆發出來，怎會就這樣輕易散去。這樣的瘾只會越解越烈，一點點將他拖下欲望深淵。全部的感官都仿佛浸溺在這令人昏眩的蜜糖裏，將他的神智淬成金色碎片。
“阿倦……”原無鄉輕輕喚了一聲，手指滑出毛巾，陷入那人半幹的發縷。他們的鼻尖如此接近，他可以清楚地品嘗到對方呼出的甜蜜喘息，灼熱地灌入他的肺腑。
“嗯……”倦收天睜開迷茫的眼。alpha的氣息如此接近，清涼地撫過他熾火般燒灼的身體，讓他的意識都混沌起來。時間仿佛被調慢了，而感官卻錯位了般被放大，連床鋪上一絲的顫動都如最溫柔的搖晃令他暈眩。酥麻的身體好似遠離了他的意志，歡喜地臣服在那清涼氣息裏，琥珀色的眸子因情欲而濕潤，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柔軟與渴望。
倦收天尋覓般微微仰起頭，本能地觸碰那近在咫尺的清涼的唇。原無鄉只覺得大腦蓦然空白，情不自禁地加深了這個吻。仿佛幹涸的河床注入了流水，仿佛枯僵的樹木初遇了春風，唇舌相交的刹那，深積的渴求找到了出口，緊緊抓住這短暫的滿足，不顧一切地索取更多更深的融合。手指攥緊了彼此的發縷，唇舌間共享著同一口呼吸，讓本能淹沒了意志，讓欲望驅使他們的軀體。
原無鄉抓緊了倦收天的手，就如一直以來暗自渴望的那樣，手心相貼十指相扣。唇舌激烈的糾纏逐漸柔緩，他們額頭相抵，厮磨著彼此的鼻尖，仿佛是想沈浸在對方誘人的信息素裏。急促的喘息裏帶出了壓抑的輕哼聲，恍惚中如同纏綿音符，黏稠地回蕩在他們的唇間耳邊。原無鄉扶著倦收天的脖頸，吻著對方唇上咬出的傷痕，蹭磨著對方鼻梁，夢呓般輕聲道，“你知道……有辦法能讓你好過一點的……”
深陷缱绻中的倦收天無意識地哼了一聲，那話語的聲音入了他的耳，但那話語的含義卻令他茫然。耳邊斷斷續續地傳來了原無鄉親吻間含糊的安撫與告白，倦收天掙紮地想去理解，模糊的神智卻在身體的歡愉中被推遠。灼熱而濕潤的吻落在他的眉眼、面頰，逐漸下移至喉結與側頸。濕濡的舌尖舔舐著他跳動脈搏下的腺體，令他安心的清涼味道卻悄悄強勢了起來，有意無意地壓制著他。
突如其來的危機感驟然衝破了柔軟如夢的纏綿迷亂，方才那些混亂的信息如冷水潑來，清晰而明了。倦收天猛然睜開眼，水意迷蒙的琥珀鳳眸裏透出了一道銳光。酥軟的身體在信息素的壓制下難以動彈反抗，但他嘶啞的聲音卻冷了下來，“原無鄉……我不願意……”
同樣深陷欲望中的原無鄉有些迷茫地頓了頓，然後撒嬌般地蹭著倦收天的面頰，“阿倦……”
倦收天的嘴角勾起了自嘲的冷笑——他怎麽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把自己暴露在一個alpha面前，落到這樣狼狽的境地，連反抗都做不到，“原無鄉……我說了，我不願意……你想用強麽？”
恍如當頭澆下一盆冷水，衝走了一切绮念。原無鄉全身一震，擡起頭對上那雙銳利的鳳眸，仍舊模糊的大腦對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有些茫然，從來伶牙俐齒的人只能笨拙無措地支吾，“不，我怎麽會這樣對你……我……我說了……我喜歡你。”
“喜歡？哈……”倦收天睨著他，眼中的嘲意不知幾分是對他、幾分是對自己，仿佛突然生出股力氣，咬牙質問他道，“然後呢？讓我恢複Omega的身份……讓我與你成婚生育……讓我與其他Omega那樣……困鎖于一室之內……一生只爲繁衍教子……再不得自由？這，就是你所說的……喜歡麽？”
原無鄉驚得渾身發冷，終于徹底驚醒。他想要搖頭說不是這樣的，卻無法抹去得知那人是Omega時，他發自心底的那股欣喜——那人是Omega，意味著他們可以在一起。甚至在那一瞬，他就迅速衡量了倦收天性別暴露之後自己向軍方求娶、用自己的軍功來換取那人被赦免的可能性。有他的擔保與約束，他相信軍方必然願意把倦收天交給他。他以爲那是個完美的出路，既可以保住倦收天的性命，又能讓自己得償所願。他們的聯姻，甚至還給了南北道真統一陣線的機會，能結束這十多年兩派各爲其主的廟堂爭鬥。
但是成婚之後，倦收天的命運呢？他當然不介意倦收天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算那人不願意生育，他也可以退讓。但帝國對Omega的限制諸多，倦收天注定不能再繼續呆在軍隊中，政客們也不容這樣強勢的一個Omega繼續活躍在公衆眼前，曾經的輝煌或成帝國的恥辱，倦收天會失去現在的一切。而他所能給倦收天的自由也只存在那一間居所之中，出了那裏，倦收天便只能是他的Omega，他的附屬，他的所有物。
倦收天又怎麽會接受那樣的結果。被折斷羽翅，關在籠中，失去曾經翺翔的廣袤天空。而他，又怎麽能忍心如此自私地對待倦收天。
原來，之前的他是這樣的無知殘忍。
這樣的認知讓他無地自容。他與其他的那些自以爲是的Alpha，其實並無區別。心口鈍鈍地疼痛，倦收天對他的失望比什麽都讓他難受。
“對不起……”原無鄉嗫嚅著，“我沒有想到……”
“你自然……不會想到……”倦收天疲倦地歎息。身體裏翻湧的欲望如一灘深水，正一點點拖著他沈入水底。抵抗是這樣艱難無望，即使精疲力盡，他也無法抵抗情欲逐漸吞噬他的神智。他甚至都已經習慣過于敏感的皮膚每次觸碰布料時的激起的戰栗，習慣自動分泌的潤滑體液湧出甬道濕漉了他的腿間，本能之前，理智與尊嚴都是如此不堪一擊。他不能留一個alpha在這裏，“你回去吧……”
“我不會離開你。”原無鄉堅持著，然後又輕柔了聲音哀求道，“我發誓，我不會碰你…… 而且，你也需要有人掩護。”
他們早上的日程排了部隊的表彰活動，現在必須要找個借口圓過去。加上那個下黑手的人還不甚明了，萬一有後續動作，他只有守在倦收天附近才能及時應對。
原無鄉看入那人雙眼，認真地重複，“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不管你想以什麽身份生活，我都會掩護你。”
不管你是Alpha還是Omega，我都會竭盡所能，讓你無後顧之憂。
倦收天有些發怔地看著他，然後移開了目光。沈吟幾秒後，似乎做出了決定，望著他道，“既然這樣……那麽……把我綁起來……別讓我做出……會讓我後悔的事……”
原無鄉下意識地想反對，卻想起自己幾分鍾之前所說的話，便在那人注視的目光下潰敗屈服。他按照倦收天的指示，在衣櫃裏翻出了繩子將人束縛起來。然後離開房間關上了門，在門側的密碼屏裏輸入倦收天所說的密碼。
沈重的鐵板滑落聲圍繞著臥室響起，緊密圍成了一個鐵桶。隔光隔音，配備著獨立的循環與照明的系統，完全與四周的環境隔離開來。倦收天以Omega之身混迹軍隊，自然有以防萬一的防備措施。這樣的房間，可以完全隔絕有人察覺這裏有個正在發情期裏的Omega。
原無鄉靠坐在門邊，窗外的世界在這個淩晨安然入眠，鳥兒掠過樹葉歸巢時的撲簌，野貓悄悄竄過矮樹的悉索，似乎這個夜晚與昨日的別無不同，但又決然不同。門的那一邊只有沈沈死寂，他卻無法從他腦海裏揮去那人痛苦輾轉的想象。他死死握緊了手，面對這漫長的黑夜，只感到令人窒息的無能爲力。
潔白的月光轉過窗戶，拉長了他的影子。他忽然想起什麽，猛地站起身，伸手觸了觸那厚重的鐵門，然後下了決心一般快步走下了樓。
引擎的轟鳴聲撕破了長夜，呼嘯遠去。靜谧再次籠罩，月光如水，漫上鐵門前的空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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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原上校還沒到麽？” 雙揆遮擋著清晨的陽光，拉過了負責會場安排的服務人員，低聲詢問。得到否定的回答後，雙揆不約而同地皺眉歎氣。

這是道真部的士兵表彰大會，自從兩宗的領袖人物式洞機與央千澈被一南一北地遠調後，南宗與北宗每逢這類場合都會暗暗較勁。昨天倦收天率先受封了准將，在慶功宴上大出風頭，已經讓南宗矮了一頭了。不過這次南宗士兵受表彰的人數更多，正是可以扳回一城的好機會，但原無鄉這小子卻在這時候不見了蹤影，真是讓人恨鐵不成鋼。
距原本的大會時間已經過了半小時了，看著底下交頭接耳逐漸焦躁的來賓與衆人，雙揆急得團團轉，拖延的借口已經用盡，但又誰也不想跟北宗低頭，讓北宗先舉行表彰。正在這時，他們看到莫尋蹤拉著跟長輩來觀禮的靈習生，竟然從北宗的人群裏混了一圈跑過來，不由板下臉叫了聲，“莫尋蹤！幹什麽去了？”
莫尋蹤滿不情願地挪步過來，低聲道，“去看北芳秀了……”眼見著雙揆四眉倒豎要訓斥他，莫尋蹤撇了撇嘴，補了一句，“又沒看到……北芳秀好像都還沒到……”
“倦收天還沒到？” 雙揆相互看了一眼，心下一喜又是一驚。喜的是倦收天沒到場，北宗定也是急成一團，這延遲開場的鍋大可以推給北宗；驚的是昨晚倦收天是被原無鄉帶走的，現在兩人又一起遲到，這節奏可是越來越像當年那誰跟誰了……
他們死防嚴守這五六年，怎麽還會被這兩人鑽了空子呢！南宗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若這第二代中流砥柱再次出醜聞被流放，這南宗也就完了。
雙揆還沒來得及痛心疾首就被突然的喧嘩所打斷。人群朝會場門口蜂擁而去，又在並肩進來的兩人四周有序地讓出空間。倦收天與原無鄉笑著與衆人致歉，陽光灑落在金色與銀色的短發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直到雙秀到達高台前，衆人才散去回到自己的位置。原無鄉悄悄拉了拉倦收天的袖口，低聲問，“你感覺怎麽樣？”
倦收天給了他一個眼神，微微搖了搖頭示意無事。倦收天的臉色仍舊有些蒼白，琥珀眼眸深處藏著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疲倦。
“這次南宗開場，我幫你拖點時間，你好好休息。”原無鄉道。這抑制劑太烈性，雖然強行終止了發情期，但肌體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急需修整恢複。
“嗯……”倦收天點了點頭。
南北兩宗總是默契地各自占據高台的兩邊，連階梯也一左一右分得清楚，來避免衝突。原無鄉正要往右邊的階梯走，卻感覺自己的衣袖忽然被拉住，倦收天的聲音低低傳來，“無鄉，我……”
“我知道。”原無鄉打斷了對方的話，安撫地笑了笑，借著一個擁抱的間隙，偷偷道，“先應付眼前，其他的事，大會完了再說。別擔心，我會在的。”
“好。”倦收天也笑了，松開了擁抱。
兩人分別後各自從兩邊的階梯走上高台。原無鄉見到迎上來的雙揆臉色極差，不禁覺得頭疼：他和倦收天又是低聲交談又是擁抱告別的估計全落在雙揆眼中了，雙揆一定又憋了滿肚子的語重心長。原無鄉隨便扯了個借口解釋了他與倦收天的遲到，還沒等雙揆開口，就搶先拿起了話筒，對衆人表示大會延遲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現在就開始表彰儀式。
這是一場讓北宗極其憤怒的大會。原無鄉先是洋洋灑灑講了半晌的開場詞，然後每一批南宗的士兵上台領獎原無鄉必一個個噓寒問暖啰嗦不已，三小時的大會讓原無鄉浪費了兩個多小時，只剩下50分鍾給北宗，倦收天只能以最快速度給北宗士兵頒獎並簡單講幾句閉幕，差點連合影的時間都沒有。
會後正要散場，也不知是哪方人先吐槽了幾句，被另一方視爲了挑釁，兩宗劍拔弩張，眼看要打起來了，在道真部說得上話的人都趕過去調解，誰也沒注意什麽時候雙秀一起不見了蹤影。
與會場隔著一條長長走廊的一間休息室裏，原無鄉小心地鎖了門，這才回身仔細端詳倦收天，“你感覺怎麽樣？”
“好點了……”倦收天疲憊地靠在沙發上，低頭喝著原無鄉塞到他手裏的水。只是幾十分鍾的儀式便已讓汗水浸濕了他的後背，如果時間再拖得長一點，他十有八九會露陷。不過原無鄉這次，可真是惹了北宗的衆怒了。
“別擔心，北宗討厭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何況南宗還會覺得我幹得好。”原無鄉猜到了他沒說出口的話，笑著道。倦收天想到了會場上兩宗人員的眼鋒來往，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又笑談了幾句，看著倦收天的精神慢慢恢複了些，原無鄉才引入正題，“你有話想跟我說？”
倦收天沈吟了一下，直截了當地問，“你給我用的抑制劑是哪裏來的？”
“偷來的。”原無鄉也不隱瞞，“你還記得八年前我們隨式洞機押一批不動城收來的戰利品回來麽？”
“這抑制劑是那部分戰利品裏的？”倦收天有些驚訝，八年前帝國還在與不動城內戰，他們也只是十八歲的少年，跟在式洞機與央千澈身邊做文書工作。那批東西是過了他們的手然後存入城南郊區的倉庫的，但是具體裏面有什麽，他當時並沒在意，“難道過了這八年，東西還在倉庫裏？”
“是，也不是。”原無鄉頓了頓，解釋道，“那個倉庫早就被改造成了秘密實驗室，帝國並沒有放棄剿滅不動城的計劃，只是在等外患平息。針對不動城的藥物研究也是一直在暗中進行的。醫天子在那裏做研究，山龍又與他交好，所以我從山龍那裏對這個項目略有所知。”
“這抑制劑是研究的一部分？”倦收天蹙起了眉。不動城提倡自由選擇，所以會重點科研去除性別對人的影響的抑制劑，而帝國若是要征服不動城，推廣性別分級制度，也必然需要研究抵消抑制劑作用的藥物。
“這是醫天子根據不動城現在最強效的抑制劑複制出來的樣品。”原無鄉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至少醫天子寫的簡報上是這麽說的。”
倦收天笑了起來，“你還黑進了他的電腦系統？”
“沒辦法，當時被你嚇到了，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原無鄉撫著胸口，眨了眨眼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回答。
倦收天笑著瞪了他一眼，然後低頭抿了抿嘴，收起了笑意，望著他道，“抱歉……我昨晚……”
“你不需要道歉……是我當時不夠穩妥。”原無鄉的聲音柔軟了下來，“但我說的都是認真的，我希望你能信任我，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幫你。”
“我知道……”倦收天略有些躊躇，慢慢道，“其實，我一直都信任你……只是……”
“只是這件事上，你不敢信一個alpha。”原無鄉補完了倦收天沒說出口的話，自嘲地笑了笑，“換了我在你的處境，我恐怕也不敢信。何況我昨晚也的確差點失去控制，是我太魯莽了……”
“但你也幫了我。”倦收天打斷了他的話，堅定地看著他，“所以我相信你。”
原無鄉被倦收天的幹脆弄得反是一愣，“你相信我？”
“嗯。”倦收天點了點頭，忽然又有一些歉意地道，“只是……感情方面，我從沒想過，所以我還需要點時間 ……”
“沒事沒事，別，別在意這個……”原無鄉只覺得全身的血都湧到了臉上，熱得要冒煙，連忙岔開了話題，“你知道是誰給你下的藥麽？”
“不知道。”倦收天思索了片刻，“這個誘發劑應該是混在了香槟裏，當時桌上幾排香槟都是倒在杯裏預先准備好了的，誰都可能下藥。但我是隨機拿的香槟，下藥的人又怎麽知道我會拿到哪一杯？”
“你拿了香槟後，有誰接近過你麽？”原無鄉問道。
“當時人很多，北宗的人我都交談過，還有其他道字部的人也過來打了招呼。”倦收天在那天被授了准將的銜，來道賀的人不少。
“慕峥嵘呢？”原無鄉想起了當時慕峥嵘對倦收天的糾纏，“他是在場唯一跟你有深刻私仇的人，而且現在回想，他那時攔住你恐怕不是巧合，是想故意拖住你的腳步。”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是藥效在遇到他之前就開始發作了，時間對不上。”倦收天停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有將酒杯擱在桌上過。當時尋蹤來找我看獎章，我順手把酒杯擱一邊，把獎章解下來給他看。但這總共也不會超過一分鍾。”
“所以只要在附近，誰都有機會下藥。” 原無鄉總結道，“單從動機而言，慕峥嵘的可能性最大。”
“是的。”倦收天歎了口氣，“而且不知道他選誘發劑是有意還是無意。”
若是無意，這一切便只是歪打正著；若是有意，那倦收天的秘密就已經被泄露了。就算這次躲了過去，還會有下一次，下下一次。
這個誘發劑效果強勁，不是平常黑市裏可以找到的，需要通過特殊途徑去取得。光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下藥人的針對性和計劃性，他們心裏都明白，這是一個精心計劃的成果，絕對不是歪打正著。
那麽倦收天的秘密是怎麽泄露的？又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這些問題都需要盡快查清。
“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我幫你去查。”原無鄉向倦收天伸出手，“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與你共同面對。”
“好，我們共同面對。”倦收天握住了原無鄉的手，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從前無數次並肩而戰，毫無保留的信任。
***
一個月後，帝都重案組圍剿了一個黑市據點，雙方槍戰中死傷十數人，除了受傷的五名武警與六死八傷的黑幫成員，還有三名黑市顧客重傷致死。據傳，其中兩名顧客爲慕上校與其助手，但因此事涉及軍隊榮譽，被帝國壓了下去，所以不見諸報端。只有幾天後一道訃告，給他們的生命畫下了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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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7-08-26 11: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番外 01.
元宗六象裏一連幾日都是讓人喘不過氣的凝重。所有人都來去匆匆，禁若寒蟬，仿佛稍微大一點的聲響，就會驚醒這死一般的沈寂。
莫尋蹤進門的時候也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低頭拉著靈習生快速穿過大堂，鑽進了角落的小會議室裏。自從他初三學業重起來之後，這就成了默認給他放學後做作業的地方。
他和靈習生並排坐著，面前攤著各自的練習卷，心思卻完全不在眼前的幾何題上。
“你說，我舅會跟式上將談多久？”靈習生用筆戳了戳他，小聲問道。
莫尋蹤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玻璃門外路過的南宗辦事員。
兩人低頭在本子上裝作寫答案，等人過去了，靈習生才小聲繼續道，“我猜，這是因爲你師父的事。”
莫尋蹤咬著唇，沒有回答。連道磐都從南疆駐地連夜趕回來了，事情一定非常嚴重。偏偏南宗上下都把他當小孩子，不肯跟他多說一句，一見他便三緘其口，連學校都不讓他去了，把他天天關在家裏，讓他自習做題。這讓他十分不忿。
“特殊調查組到底查出了什麽事？本來要罰款了事的事情，怎麽突然間就說要上軍事法庭了？”莫尋蹤壓低了聲音問。
據消息，兩個月多前，城南的倉庫被發現有撬門的痕迹，清點了一下物品查出來少了幾樣東西。本來他都沒怎麽注意到這個消息，畢竟知情人都知道那個倉庫裏放的都是早年內戰時期沒什麽用的戰利品，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小賊，花了功夫闖進去也找不到什麽值錢的東西。
結果兩星期後，調查局的人就來了元宗六象，與雙揆交涉後帶走了原無鄉問話。他這才知道那個“倒黴小賊”竟然是自家師父。
但這也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畢竟那倉庫裏沒啥重要的東西，只要原無鄉把東西還回去，或交筆罰款，這事也就悄無聲息地結了。事情也如他預料的那般，在南宗的運作之下，原無鄉當天下午就被放回來了。他以爲這事就這麽完了。誰知五天後，調查組突然再次來到，這次卻是以叛國罪直接讓駐守軍隊扣走了原無鄉。
直到式洞機幾天前連夜趕回來，各種疏通關系，才把原無鄉保出來，暫時拘禁在元宗六象最邊緣的賓客臨時居所。
“你竟然不知道麽？”靈習生訝異地看了他一眼，豎起書擋住他們的半張臉，悄悄道，“這事不只牽涉到你們道真南宗，北宗現在比你們更加焦頭爛額。”
“怎麽會跟北宗有關系？”他忽然想起了前天他偷聽到的幾句爭吵，猜道，“是因爲北芳秀？”
靈習生點點頭，湊到他耳邊，“我偷聽我舅跟調查組的人談話，調查組認爲北芳秀是叛國主犯，你師父是脅從。”靈習生歎了口氣，繼續道，“有件事還沒有被公開——北芳秀沒有去保護型羁押所，而是已經被直接收押進高警戒軍方監獄，要在那裏一直呆到軍事法庭開庭。”
果然，師父說的那個人是北芳秀。
式洞機當時把原無鄉帶回元宗六象後，直接把其他人趕出去，要跟原無鄉單獨一談。莫尋蹤不甘願，跑到樓上房間從陽台攀到了與式洞機辦公室相連的衛生間，悄悄偷聽。
“他怎麽樣了？”原無鄉的聲音嘶啞而焦急，莫尋蹤眼前又浮起了原無鄉回來時蒼白疲憊的模樣。
“他？”式洞機似是冷笑了一下，聲音嚴厲，“你要不要先交代一下，你到底做了什麽？”
“沒什麽好交代的，東西是我偷的，跟他無關。”
“跟他無關？你到現在還要隱瞞麽？”式洞機頗有點恨鐵不成鋼，“東西拿就拿了，怎麽做得這麽潦草，竟然還被攝像頭拍到！不然抵死不認，他們也拿你沒辦法。”
原無鄉沈默了一會兒，再次問道，“他怎麽樣了？這事都怪我草率，不然不會牽連出他。”
“誰牽連誰還不好說。”式洞機沈吟道，“我聽到消息，調查組會把目標集中在他身上，是因爲有人匿名舉報。”
原無鄉大驚道，“你說什麽！”
“也許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個局，故意由你來引出他。”
一時之間，房間裏一片寂靜，原無鄉似乎正在掙紮消化著這個信息。最後，原無鄉第三次問道，“他怎麽樣了……”
式洞機頗有些無奈，回答道，“上面要嚴查，他已經被關進外島的軍方監獄了。”
“不！他們不能把他關那裏！不能是那裏!”屋裏有重物倒地的聲音，似乎是原無鄉激動站起來時帶翻了椅子。
“看你的反應……”式洞機歎了口氣，淡淡道，“那麽傳言是真的了？”
“他不能呆那裏！”原無鄉焦急地重複了一遍，“北宗沒有動作麽？不能把他弄出來麽？”
莫尋蹤意識到原無鄉回避了式洞機的問題。式洞機明顯也注意到了，語氣有些生硬，“不能。他只有在那裏才能洗清嫌疑，不然等著他的只有更糟糕的地方。”
“洗清嫌疑……哈！”原無鄉怒極反笑，咬牙恨聲道，“他爲這個帝國出生入死，這個帝國就這樣回報他麽！”
“原無鄉！”式洞機呵斥了一聲，然後又放緩了語氣，“這件事我與北宗會去交涉，你給我安分一點，別讓我們分心。”
原無鄉沒答話，式洞機看出來對方的不願意，再次強調，“這件事可能還有轉圜的余地，但是你若鬧出什麽事來，便會破壞那一點點的機會。你想幫他，那就乖乖呆在家裏，你聽到了麽？”
“聽到了。”原無鄉這才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之後便是式洞機告訴原無鄉在家拘禁的各項細節，莫尋蹤聽了會兒怕自己被發現，便又偷摸摸地原路回去了。
北芳秀犯的事必然十分嚴重，不然也不會不經審判，就直接先關進外島的軍方監獄了——那裏關著的囚犯都是部隊裏犯了重案的。但凡軍隊裏出來的人，哪一個不是身體強悍心理過硬、手上沾了鮮血與人命的，而在軍風嚴謹的部隊裏還敢犯事的，就更是膽大妄爲。
將一大群Alpha們關在一起，大規模囚犯暴動、囚犯之間鬥毆死傷都是常事，甚至有較爲瘦弱的Alpha被其他人當做發泄性欲的工具。在這個掠奪者聚集的地方，道德就是個笑話，弱肉強食，才是軍方監獄裏的唯一准則。
也難怪他師父聽說了北芳秀被關在那裏後，會大驚失色。
“北芳秀怎麽叛國了？”這是另一個使他難以理解的問題。北芳秀的爲人，剛直不屈，有些人甚至覺得那人過剛易折，實在想不出這樣一個耿直剛正的人會叛國。
“不知道……”靈習生突然咳了咳，臉上有些不自然，“外面倒是有個陰謀論，傳得沸沸揚揚的……當然，那是八卦小報曝的小道消息，來源匿名，還是不大可信的……”
“什麽小道消息？”莫尋蹤蹙了蹙眉，打斷了靈習生一臉糾結的支支吾吾。
“咳……”靈習生壓低了聲音，頗爲尴尬地道，“說北芳秀其實是個Omega……”
莫尋蹤一驚：冒充Alpha進入軍隊，這膽子也太大了……若是個beta也就罷了，Omega若是一不小心發情，可是會引起全軍暴亂的災難。會從嚴起訴叛國罪，也不奇怪。
但……北芳秀是Omega？這個想法也太荒唐了！
“搞笑吧！”莫尋蹤默默翻了一個白眼——那個站著不動就輕輕松松把自己一劍挑飛的人，怎麽會是個Omega呢？“這種獵奇小報爲了遊覽量真是什麽都敢說！”
“嗯，我也覺得不可信……”靈習生總是跟莫尋蹤混在一起，自然也熟悉倦收天的彪悍，點點頭同意道。
“哎，做作業了做作業了！”莫尋蹤拽了拽靈習生，開始攻克面前那小山似的的練習卷。他的筆順著題目裏的幾何形狀空描著，心裏卻是難以壓抑的不安——這樣的小道消息若是傳到了軍方監獄，倦收天的處境恐怕會極其糟糕。
本身北芳秀的身份就會讓倦收天在監獄裏處于衆矢之的，現在爆出這樣的消息，等于是對幾個狼群說那裏有一塊肥肉，倦收天要面對的是無窮無盡的針對與騷擾。
而萬一……
萬一傳言是真的……他簡直不敢去想，會發生什麽事。
他也不敢去想，北芳秀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師父又會做出什麽事來……
這些想法在他腦中翻來覆去地輾轉，讓他無法安心。等他胡亂做完了作業，道靈的感謝師也與式洞機開完了會，帶走了靈習生。
他跟著式洞機回到元宗六象後的白色別墅。這是式洞機接手南宗時上一代傳下來的住所，雖然式洞機如今常駐南疆，處于尊重，這處地方仍是式洞機的，即使平時也只有莫尋蹤和兩個照顧他的老仆居住。
從這裏能遠遠地看到隔著街的賓客住所，那裏被帝都駐紮的部隊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而原無鄉被軟禁的四樓更是日夜有人看守。
若莫尋蹤不是心裏煩亂，他或許會注意到今天的式洞機也沈默得很反常：一路上也沒問些例常的問題檢查他的學習，只是在進門看到秘書帶來的外賣的時候，讓莫尋蹤挑喜歡的吃，然後就把自己關進書房了。
莫尋蹤也沒什麽胃口，隨便扒拉了幾下，便上樓睡覺去了。但15歲到底是長身體的時候，他睡到了後半夜，硬是被肚子餓醒了，只好起來去廚房找點剩菜墊一墊。
不想卻是在樓下客廳裏遇到了式洞機。
玻璃窗上反映著客廳裏通明的燈火，點亮不了半開的窗外連綿的漆黑天空。式洞機站在窗前，手裏夾著煙，仿佛是看著白色的煙霧缥缈著融入黑暗，又仿佛是看著什麽他看不到的記憶思緒。
莫尋蹤知道式洞機已經戒煙了好幾年了，但偶爾心裏有事時，還是會抽這麽一兩根來放松一下。不過式洞機打破一直規律到分鍾的作息時間，在淩晨2點時還在窗口抽煙，這就有點反常了。
聽到他下樓的腳步聲，式洞機猛然擡起頭，順手撚滅了指間的煙，“怎麽起來了？”
“餓了……”莫尋蹤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式洞機不常回來，但一回來總能揪出他學業上偷工減料的地方，他心裏還是有點怕式洞機的。
式洞機笑了，“正好我也餓了，我們一起吃點。”
他們一起熱了熱外賣，又下了面，一人一碗默默吃完。有了點熱食在肚子裏，緩解了火燒火灼般的饑餓，莫尋蹤的心思又轉到了今天從靈習生那裏聽到的消息上。
“式叔……”莫尋蹤捧著熱牛奶，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問北芳秀的事情，“師父的事什麽時候會有個結果？”
式洞機喝著茶，沈吟了一會兒回答道，“快了。”
至于這個“快了”是真的快了，還只是安慰他的快了，他覺得自己問了，估計也不會有結果。
氣氛又寂靜尴尬了起來，他正琢磨著，反正也問不出來什麽，要不要現在回去睡覺算了，卻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他看了式洞機一眼，式洞機也是一臉意外地看著門。
誰會淩晨兩點半來敲門？

[ 此帖被bonferroni在2017-12-27 05: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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