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5.09 【默雁】《最优治疗法》（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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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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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樓主發表於: 2020-05-09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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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9 【默雁】《最优治疗法》（HE）

1.
默苍离浅眠，故而总是醒的很早。

早上上官鸿信刚睁开眼，默苍离已坐在床边穿衣服了。长白瘦的手伸进长白瘦的袖管，鸭蛋青色的黎明透过窗户落在默苍离的头发上。

上官鸿信的心里一时间过了千八百个形容词，没找到一个能形容眼前的美景。大抵在默苍离面前，多美的词都要自降一级，变得不配。

他慢慢支起身子，从后面抱住默苍离，额头抵在默苍离的背上。

默苍离没有说话，继续系衬衫上的扣子，系到衬衫下摆被上官鸿信的手挡住才停下。

“睡吧。”默苍离拍了拍上官鸿信的手。

上官鸿信当即又倒了回去，像木偶被剪了线，手脚噼里啪啦纷纷落在地上。对于默苍离的话他总是听的。

默苍离低头把身上最后两颗扣子系好，站起身拍拍裤子走了，留上官鸿信一个人歪在床上。

上官鸿信还没睡醒，半闭着眼在默苍离刚刚坐出的凹陷边摸索，摸了半天摸到一根细长的物体，用手拈起来看，是一根浅绿色的头发。

上官鸿信微笑起来，把那根头发死死握在手心。

2.
杏花君的疗养院在深山里，山清水秀，大好风光关着一群疯子，多多少少有点资源浪费，对牛弹琴。默苍离在疯子中算是特立独行的，他是通音律的牛。

疗养院后面有一片湖，默苍离每天早上都会在湖边散步。杏花君曾经警告上官鸿信说叫他跟着点默苍离，怕他一个想不开就投湖了。

“杏花，我是精神有问题，不是脑子有问题。”默苍离对此这样回答。

但其实杏花君和上官鸿信心里都明白，默苍离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死，只是他的理智不允许他选择投湖这个听起来很没脑子的办法罢了。

默苍离查出抑郁症是前几年的时候，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严重。当时杏花君就说要治，要给默苍离开药，默苍离一不治疗二不开药，弄得杏花君头疼得要命。

到后来病症愈发重了，上官鸿信劝他去杏花君的疗养院住。

“那里风景很美，也清净，空气清新，冥医先生的话行动也方便，什么都不用担心。老师不必去做什么治疗，就当散散心了吧。”上官鸿信说。

于是默苍离就在疗养院住下，和上官鸿信一起。和满山的疯子一起。

尽管似乎不用担心默苍离独自在湖边散步这件事，上官鸿信还是会每天在他散步的时候趴到窗边看他，他们的窗户正对那片湖，一览无余。

默苍离知道上官鸿信在看，上官鸿信知道默苍离知道他在看，他没有偷窥被发现的危险心情，他乐于默苍离知道。

就好像他竭力装作驯顺而不介意的样子，实则始终对默苍离抱有执念这件事一样，他知道默苍离知道，他乐于默苍离知道。他希望默苍离知道久了会对这个世上产生点流连，哪怕处于怜悯，可怜可怜他的苦心。

只要不是干想着怎样不愚蠢地投湖就好了。

3.
很久以前默苍离曾经和上官鸿信一起养过一条狗。街边捡的。

默苍离不喜欢那闹腾的白毛团，要上官鸿信把它送去动物救助站。当时上官鸿信正在给狗洗澡，白色的泡沫沾了一手，狗在浴盆里止不住扑腾，泡沫不时飞到上官鸿信脸上。

那条小狗本来毛茸茸，被水浸过后白色的毛都贴在身上，黑色的大眼睛在干瘪的身子中显得突兀且亮晶晶。

“老师，把它留下吧。”上官鸿信搂着那条狗，眼睛也亮晶晶，默苍离一瞬间以为自己面前蹲了两条摇尾巴的小狗。

上官鸿信从杏花君那里听说养动物亦是一种缓解抑郁症的方法，他想要试试。

他提出要求的时候心还很忐忑，怕默苍离不答应，而默苍离的态度意外地并不坚定，小狗就这么留在默苍离家里。

那会儿上官鸿信刚和默苍离确定关系，飘飘然又小心翼翼，出门遛狗不敢要求牵手，只敢拉着狗绳。后来默苍离只好主动去牵狗绳，他才敢牵默苍离的手。才敢稍微大胆一点。才敢稍微有所求。

这条狗后来在一个冬天死了，车撞死的。那天默苍离和上官鸿信出门遛狗，上官鸿信说要给默苍离买杯奶茶暖身，留默苍离一个人牵着狗在马路边上。小狗很闹，动个不停，到处乱窜，默苍离不得不一再拉紧狗绳。

正在那时远远来了辆车，车速很快，狗恰好往车道那边冲，默苍离一瞬间脑子里晃过了一摊鲜红的血肉迷糊的东西，手不假思索地松开，狗就冲了出去，不出意料地被碾进车底。

确实鲜红的血肉模糊的，跟默苍离在脑子里构思过的差不多，但在构思中他忘了狗是白色的，所以真实的视觉效果比他构思过的还要鲜明且具有冲击力，画面出人意料地好。

狗没有立马死掉，在那里哀哀地叫，默苍离蹲下把它的眼睛抚上，狗又睁开，默苍离再抚上，狗又睁开，水汪汪亮晶晶的黑眼睛，和他第一天见它时如出一辙。

后来狗撑不住了，叫声渐渐式微，一歪头死了，默苍离这才如愿以偿把它的眼睛抚上，他望着那条狗，心里微微掠过一丝嫉妒。

上官鸿信拎着奶茶回来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的狗倒在血泊里，他的老师面带微笑地为狗抚上眼睛。

冬天的风很冷，呼出来的白气层层叠叠模糊上官鸿信的眼睛，他很感谢，这样他不必看太清。

狗的尸体最后被上官鸿信丢进了不可回收垃圾。

当晚他躺在床上，把脸埋进默苍离的锁骨里问默苍离。

“老师，是狗自己挣开狗绳跑了吧？”

“是我松了手。”

“它真调皮啊，力气那么大，竟然能挣开狗绳。”

“是我松了手。”

“下次再养狗可要注意了，要买个结实的狗绳。”

“是我松了手。”

……

“老师，我们再去冥医先生那里做个检查吧，好不好？”

默苍离没回答，他感到他床下有条狗，呼吸轻轻的，散漫摇着尾巴，大眼睛黑洞洞盯着他。

此后这狗夜夜盯着他。

4.
“我说你，你是不是也去做个检查比较好？我看你有时候恍恍惚惚，比他还要吓人。”

“冥医先生怎么不明白，心病还需新药医，老师就是我最好的药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他……如果，当然啦我是不会咒苍离的，我只是说如果，如果他真的离开你了，你会怎么办？”

“如果病人没有了药，就去有药的地方找药。如果老师不在了，我就去他在的地方找他。”

“我原以为，你好歹算是正常人，现在来看，你和他是我疗养院里最疯的两个疯子。”

“也许是这样吧。”

5.
上官鸿信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本书，书页被风吹动，不停翻页，页页都是他与默苍离的故事。他奔跑在书上，不停地穿过书页，不停地奔跑，一页两页三页，最后他跑到了书的背面。

书的背面是一片湖，湖上挂着圆而凄的月亮。

他从梦中惊醒，翻身起床，身边已无默苍离的身影，窗外犹挂着一轮月亮。

上官鸿信瞬间紧张起来，批了件衣服就开始找人，屋内四下寻不见，只有窗户大开着，窗帘随夜风翻飞。

他鬼使神差走到窗前，一眼便看见一抹薄绿的身影，正缓慢踏入湖中。

上官鸿信疯了一样奔跑，他听见风在他耳边撕裂，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老师！”上官鸿信叫道。

默苍离正站在湖水映出的那滩月亮中，水没到了他的大腿。他回头看他。

“老师。”上官鸿信走入水中，一步步直到他的身侧，他抱住默苍离，宛如一个被遗弃的器官本能地寻找自己的母体。他抱得很用力，把自己埋进默苍离怀中，像是要融进默苍离的骨血。

“老师，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当初要答应我，倘若你不爱我，那你应该拒绝我，如今你眼睁睁看我如痴如狂，又不要我称心得逞，你为什么？你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我不在乎，我可以骗自己，又或者你不从不爱我，那你为什么会当初答应我？你既然答应我，为什么要只留我一个人？”上官鸿信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老师，你也带我走吧。”

默苍离捞月一样捞起上官鸿信埋在他怀中的头，那双眼睛湿漉漉亮晶晶，他突然开始想念那条狗，这双眼睛从始至终如出一辙。

上官鸿信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尚未说出口，就被默苍离低头吻住。

或许这不算是一个吻，只是单纯的嘴唇相贴，上官鸿信呼吸在默苍离的呼吸里，他闭着眼，不敢睁眼也不敢看，怕天上的月亮是假的，身下冰冷的湖水是假的，默苍离也是假的。

默苍离吻到了一滴冰冷咸湿的泪水。

6.
默苍离不爱吃实心的鸡蛋。

上官鸿信觉得大抵全天下的人都不爱吃实心的鸡蛋，但是疗养院的食堂为了鸡蛋能熟得彻底，总是煮出一锅一锅的熟鸡蛋。

鸡蛋再怎么不好，总归有营养，不吃不行。做溏心蛋不太卫生，有吃进细菌的风险，所以只能做那种半溏心的。这很考验煮蛋人的技术，食堂大妈们显然做不到，上官鸿信就自己上手。

煮鸡蛋要用计时器，时间按秒记，从锅里捞出来后要放在凉水里泡一下，这样好剥壳。剥出来的鸡蛋品相也好看。

上官鸿信剥好了一个，小心翼翼递到默苍离嘴边，默苍离低头看报，头也不抬地咬了一口。

他们的早餐时间比别的病人开饭的时间要早，上官鸿信默苍离与杏花君又坐在食堂内间，周围空荡荡没有声响，只有凉快的风从窗口吹进来一下下撩拨默苍离的报纸。

“我说苍离啊，你还没到连吃饭都不能自己来的地步吧？”杏花君忍不住说了句。

默苍离又咬了一口鸡蛋，往后翻了一页报纸，这才悠悠说：“我在湖里看见了鱼。”——显然没听进去杏花君的话。

杏花君张张嘴想要发作，还没来得及便被上官鸿信打断。

“什么样的鱼？”上官鸿信笑着问，语气比手里的鸡蛋更没有咸淡。

默苍离伸头吃掉了最后一口鸡蛋，把手上的报纸放下，闭起眼睛靠在椅子上。

“很大、很大的一条鱼。”他说。

那片湖里是不可能有大鱼的，默苍离心知肚明。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那条鱼，一人多长，通体漆黑，红色的鳍和尾。黎明时山间常有薄雾，叫人四下里看不清，那条鱼却格外清晰鲜明地搁浅在岸上，比真实更真实。

鱼痛苦地大口呼吸。

“你为什么在这里。”默苍离说。
“是你要我在这的。”鱼说。
“去你该去的地方，回到水里去。”默苍离说。

“水于我无用，你才是我的水。”鱼说。

默苍离睁开眼睛。

上官鸿信还在剥鸡蛋，这一个想必是给杏花君的，杏花君已经喝了半碗粥，有一下没一下地挑咸菜里的花生米。

那片湖里是不会有那么大的鱼的，就算有，也不会说话，所以必定是幻觉。

失眠，多梦，幻觉。默苍离早就习惯在这之中周而复始。

可是那条鱼那样真实，他最后选择把那条鱼推进水里去的时候，他摸到它的鳞，冰冷滑湿，那感觉现在还印在他手心。

重度抑郁症者常多梦失眠，易生幻觉，他们的梦与幻觉往往来自他们所困于的苦于的，那是他们痛苦的渊薮。

默苍离自认为上官鸿信并不是他的痛苦之源，但是他却遇见了那条鱼。

上官鸿信在做什么他一直心里清楚，他对他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并不完全只是因为他想要那样做。这亦是一种治疗法，温水煮青蛙。上官鸿信想让他感到不舍。

他遇见的那条鱼，正是上官鸿信的影子，他的幻觉与梦境向来只有他感到心怀愧疚的人。如今又多了个上官鸿信，在上官鸿信不渝的付出和努力中，在上官鸿信一次次捧出的一颗心前，他也许真的有了愧疚。

治疗真的有效也说不定。

7.
日子一天天地过，默苍离愈发频繁地梦见上官鸿信，一片片，一点点，笑了哭了，都是他与上官鸿信过去相处的残骸，逐渐拼起一个上官鸿信。

上官鸿信身上透着裂隙，裂隙里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声响。

老师。老师。老师。

裂隙慢慢愈合，上官鸿信彻底住在了他心里。

上官鸿信在梦中质问他，他说老师，你曾经为了救九个人，而把一个人放弃掉，你会梦见那个人吗？默苍离闭了闭眼睛，说会。他说老师，你会永远记得他吗？默苍离说会。他说老师，你会为他痛苦吗？默苍离说会。

上官鸿信笑了。说的也是，老师就是老师嘛。

老师，你当初为什么要松开那条狗的绳子呢？是为了让我提前适应离开，适应痛失所爱吗？你要自己对得起自己记忆深处的痛苦，可我算什么呢？你赎罪的绊脚石吗？

你每每想到死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脑海闪过我？

你爱我吗？

默苍离没有回答他，幻影却兀自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身影开始模糊，雪一样融化，化作一摊血肉，唯头颅留在那里，睁着大大的亮晶晶的眼睛。

默苍离伸手把那双眼睛抚上。

上官鸿信睁开眼的时候发觉眼前是一片黑色，正是一只手覆在自己眼睛上，他感到自己的睫毛扫在那温热的手心。

“老师？”上官鸿信微微出声，声音干涩发哑。

默苍离没有把手移开，反而加重了力道，似乎不愿意让上官鸿信睁眼。

“睡吧。”上官鸿信听见他这样说。

那声音里带着很多别的东西，和平日里的感觉并不一样，上官鸿信心里浮起一丝丝细碎的涟漪。

“老师，你怎么了？”上官鸿信强行支起身子，默苍离又伸手把他按回了床上。

紧接着，一个冰凉的吻便落在了上官鸿信唇上，上官鸿信来不及反应，默苍离便开始深入，上官鸿信整个人如一个被强行打开的蚌壳，柔软的内里伸缩颤抖。

默苍离的攻势很急，倾盆暴雨一般，上官鸿信难以招架，只能颤抖着默默承受。

老师，老师，老师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默苍离捂着上官鸿信眼睛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上官鸿信一下子撞进默苍离的那双眼里，好像石子入深谭，扑通一声，一圈圈回荡。上官鸿信惊异地发现他在那双眼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上官鸿信笑了。老师，你竟然舍不得我了。他说。

8.
挨过几场缠绵的雨，杏花君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晒被子的晴朗天气。

大朵大朵云一样的白被子挂在晾衣绳上摇晃，云中有一个红黑绿格子的被子格外显眼。那是上官鸿信和默苍离的被子。

“当初，冥医先生看到老师买这个被套，还说完全不符合老师的风格。”上官鸿信趴在病房外走廊的栏杆上，指着楼下院内朵朵白云中的那一小块违和的云。

“我看见这个被套的时候，想到了一句诗。”默苍离微微倚着栏杆，手里拿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着。

“是什么诗呢？”上官鸿信侧过头问。

“孔雀东南飞。”

默苍离看见上官鸿信握着栏杆的手骤然收紧了。

不等上官鸿信开口，默苍离继续说：“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

上官鸿信的手微微地松了松。

“原来……是这一句……”

“你以为我要说，举身赴清池，自挂东南枝？”

“……”

“你不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吗？”

“老师从没有亲口说过，我得到的，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上官鸿信默默把头转回去。

忽然，他听见在楼下指挥晒被子的杏花大喊：“快把被子都收起来！快！”

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雨声，明媚的阳光中，竟有万千雨丝倾倒下来。

难得的太阳雨。

磅礴的雨声中，上官鸿信听见默苍离的声音清亮亮穿过来：“我想养一只鸟。”

“好啊，改天我们可以去宠物店看……”

上官鸿信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左手中指被套上了一个凉凉的圆环。

“我们结婚吧。”

上官鸿信猛地朝默苍离扭头。

他感到有雨丝和别的什么从自己脸上滑过，冰凉的，滚烫的，啪嗒啪嗒落下来。

完。

[ 此帖被adam在2023-02-26 06:4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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