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祭典一天天臨近,府裏大夥兒都越發忙碌了,尤其是一起動手,把大殿修整一新後看來的效果特別好。看著門廊下搖搖晃晃的犀角燈籠,吸一口氣仿佛都能聞到供花供果的香甜。三聖祠裏的畫像都掛好了,仙人們盤腿坐在香煙繚繞的供案上,我最喜歡的是那幅魏華存娘娘,又素凈又端莊,抿唇好像微微笑的模樣。 23?rEhKe
聽說那幅魏夫人是太清界的贈禮,出自登道岸現任掌教手筆。我問登道岸跟風藏府比是什麽模樣,界主一邊忙活一邊抽空回答說登道岸不像風藏府建在海島,而是在平整的土地上高臺一層層壘起來,朱紅的牌坊,曲曲折折重檐飛翼的殿閣樓廊,氣派得不得了。我心想咱們玉清界也不輸他們吧,界主笑笑,說玉清界三壺跟登道岸相比,風格竟算是婉約了。 h~26WLf.
我暗暗比較一番,果然發現從太清界來的道友氣派都不一樣,更是軒昂。登道岸掌教親自到來是在祭典前兩天,界主和太上師伯領了門人迎下臺階,我夾雜在人群裏,擡頭仰望掌教那深紫色的衣幅,幾乎看得癡了——那可真是仙女娘娘下凡!我好像看到裊裊的香煙裏,那幅畫像上的華存夫人翩翩走下來。 1}37Q&2
掌教含笑問,別來無恙,故友可好? "j-CZ\]U|
界主拱拱手回應,承蒙掛念。一邊邀掌教向階上走,道,大只魚一燈禪他們許是下午到。 _6Ha
“義兄托我致歉,他近來閉關,怕是趕不上期限。”掌教點點頭,跟界主說,“義兄大約派首徒來參加典禮,只是不知他舍不舍得讓珊瑚跟來開開眼界。” ~Z+%d9ode
“逸蹤首徒……是那位年紀輕輕就被你義兄嘉許為‘天縱麒麟’的小公子麽?”界主回憶著慢慢道。掌教笑一笑,“你說忌霞殤。那是多少年前,現在早不是小孩子了。” YP9^Bp{0
太上師伯一反常態地安靜走在前面不參與寒暄。界主說了兩句,擡頭看看太上師伯的背影,對掌教說:“我去那邊巡視司禮,要勞好友耽待片刻,過意不去。”掌教並不介意,大方延手道“請”。太上師伯這時回過身來,才開口道:“凈無幻,請入大殿用茶。”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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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主離開了,我不知是走好是留好。聽說他們要入殿,想著還是跟進去吧,就當偷偷多看兩眼華存夫人一樣美麗的掌教也好。 C>~TI,5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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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侍候在一旁添茶,不敢怠慢。太上師伯與掌教隨意談些時俗,開頭不免拘謹客套居多。我去給掌教添水的時候掌教看見我,便開口道:“這是懸壺子收的弟子?” P$sxr
“哪裏。”太上師伯放下茶盞,“隔了輩分,勉強叫一聲太師父才夠。” KgG4*<
“說的也是,這樣小。”掌教點點頭笑,轉而道,“不過懸壺子至今不收關門弟子,連你也不曾。” IAEAhqp
“我是沒有精力再去教個小娃兒,倒不曉得他在盤算什麽。”太上師伯揚一揚手嗤笑,隨即反問道,“你的徒弟天垣,也到加道印的年紀了吧?” jtc~DL
“天垣是個好苗子。”掌教微微一笑,“將來有他打理登道岸,我也可放心不少。” I|J/F}@p
太上師伯聞言皺一皺眉,“你的舊傷……” qNr}\J|
“無事。”掌教很快地接過話來,端著茶盞擡眼望向殿外一株山茶,慢慢道,“當年聖戰,心脈那處傷本已是致命,既然熬都熬過來了,也就陰雨冷寒天氣有些罪受,哪裏算的了什麽。” uocGbi:V';
“我方丈還有些優曇花配的藥,可紓心口疼痛,明日遣人去取。”太上師伯說完,掌教笑笑,道聲謝好友,竟是兩兩相對,默然無話。 Q^I\cAIB
掌教提到的聖戰我約略曉得幾分。聽說那是從前為了剿滅魔頭號天窮,登道岸、逸蹤、雲谷雷峰幾位高人聯手與他一場戰鬥。除了掌教,還有儒門靖滄浪、俠邪禦神風、逸蹤掌門擊楫中流和雲谷雷峰的無惑僧老參與。戰鬥的結果是號天窮終於被封印了,但觀掌教隱然沈痛的語言,代價一定不小。我感受著這無言的沈默,茫然看向殿外,掌教看的那株山茶正紅紅白白一樹吐艷。這些與界主對我說的外面世界都不一樣:他希望現在的我看到的是酸梅子,是桂花糖,是北海美麗的冰蓋和極光;然而真實的世界有怎樣的陰霾,是什麽樣的色彩,他當然知道,卻寧願瞞住現在的我不讓知道。 TKjFp%
太上師伯銳利的目光好像能把人揭穿了似的。我不知道自己想的亂糟糟的東西是否也落在太上師伯眼中了。 yBRC*0+Vy
良久,掌教還是笑了笑開口道:“一說都這麽些年,我們這代真成舊人了。” 8D].MI^
“後輩之中,你登道岸的天垣,逸蹤幾個弟子尤其是忌霞殤,此外倒沒什麽可期待了。”太上師伯吹一口茶沫淡淡道。 ~v83pu1!2s
“你未免太貶低自家玉清。”掌教笑著搖頭,“瀟湘清流四傑就不是出類拔萃的?” <| &Npd'
“去之太遠。”太上師伯冷哼一聲,評點起玉清門人毫不容情,“懸壺子心倒是放得寬。” +>9Q/E
“到底是你玉清子弟,你的要求太高了。”掌教微一動麈塵,搖頭道,“懸壺子寬容仁愛,治下未有不好。”見太上師伯不語,又轉而勸道:“後輩人自有他們的路,我們不過從旁稍加提點,究竟如何還是端看個人,將來未必不能成就大事。” Ha#>G<;n
正說話間,界主悠悠然從外面邁進來,尋見掌教,展開顏笑道:“看誰來了?”竟是難掩喜悅。我們目光隨之移向,界主讓過兩個人來,一個月白冰綾袍子、襟口袖口鑲藍的,鬢發整整齊齊垂下兩綹,背後劍包上的藍穗子綴著白玉;另一個則長發披垂,嘴角彎彎帶著笑,一雙眼睛明亮無不飛揚神采。 Wvq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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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教立身起來,十分驚訝:“禦神風?!” mqJ_W[y7
披肩發的那人微微一笑,“耶,凈無幻咱們數十年沒見,激動一下也是應該。” &0f,~ /%Z
掌教快步走過去,眼光在那兩人之間掃了來回,到兩人面前時已是十分欣慰的神色,“蒼天不負,今生我等舊人故友還能在陽世聚首。”俠邪也看向掌教,大方地笑道:“何況你我各自走過一遭幽冥路途。” MPk5^ua:
界主走到太上師伯身邊,看著立在門邊談話的三人,笑道:“我原以為滄浪下午才得從北海來,哪曉得他提早了還帶來禦神風,叫人迎見了真是喜出望外。哈,這麽多年,凈無幻也算了卻一樁憾願。”太上師伯卻將界主剜了一眼,“只有一天剩下,你看你大殿還未布置好,心思就早飛得無影蹤!” rGkyGz8>
界主嘿然一笑,轉頭敲敲我的腦殼,“別傻站著了,咱們要去辛苦幹活嘍!”我跟著界主快步小跑離開,當中悄悄回頭看一眼,我看到太上師伯正捧起茶盞,唇邊微微有些笑意還沒來得及遮掩;太上師伯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好像看到一樹紅紅白白的回憶正在時光中含苞吐艷。 FN;^"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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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