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21 [佛剑分说X疏楼龙宿]冬雪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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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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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3-02-21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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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1 [佛剑分说X疏楼龙宿]冬雪梧桐

[佛剑分说X疏楼龙宿]冬雪梧桐

周五对于佛剑来说并不是常见的小喘息，而是更大的灾难。
自己的打击乐器店旁边开着一个逢周五周六才会营业的relax bar，那些劳累了五天的上班族会来这bar疯狂的放松，然后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睡觉。
佛剑对于这样的事情，真是完全不能理解——那样不是更累么。

照例在晚10点的时候锁上了门，周五的话，就算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光顾，作为经营了3年以上的店老板，他很熟悉这个规律。
心里默念着回去睡个好觉，走到街边，伸手去拦出租车。
司机似乎很不情愿的停下了车，专门摇下车窗问佛剑，“你要去哪？”
是怕自己是个醉鬼吧。佛剑这样想着，清晰回答了要回去的地方。
司机放心的让佛剑上了车。
“哎呀，我就是怕啊，我以前在这边接送个几个客人，都是从旁边那个酒吧出来了，吐那是一塌糊涂……每次我都要去赶紧洗车，否则我也会被算上酒驾的。”
佛剑想起那些喝醉了抱着电线杆子吐的，的确很麻烦，时常隔天早上来开门，还能闻见隔夜的味道。
真是麻烦。

因为共同的观点和态度，两个人好像都忘记了发车的事。
随后车门被直白又暴力的拉开了。
一个人猛力的坐进来，“去……瑞虹新城。”
这话说的太牛气，司机和佛剑都没有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后来的人，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搭腔。
“那个……这位客人，我车上有客人，我不拼车的。”
“别废话！赶紧开！”
浓浓的酒味……

愣了一阵子后，两个人终于接受这个悲惨的事实。也幸好，这位客人还能清楚的说出自己的住所，应该不是醉的很厉害。
这样想着安慰自己，司机只能给佛剑说抱歉，佛剑正要下车，司机哭丧着说，“你给我做个证人吧，万一被警察抓着，或者……他……”
话没说完，意思就是这位客人发起酒疯来，还有个人能帮忙。
佛剑想了想，只好坐了回来，“算了……我住在杨浦……就当顺路吧。”
“谢谢……谢谢！”司机连忙点头。

你觉得发酒疯很可怕么？发酒疯的几种发法你都了解了么！？

客人一开始单手撑着头，靠着窗子做沉思状。
佛剑侧头看着这个人，他鼻子很挺。路灯绕过他的脸时，总能带出一道如刀刃一般的阴影，从佛剑的脸上扫过去。
佛剑只觉得世界都是一明一暗的，今天10点钟的世界忽然就变得和往常的任何一个10点不一样了。

客人换了一个姿势。
他用双手捂着脸。
一开始只是低低的呜咽，随后声音渐渐变大。
客人额角的刘海，全都垂下来，他弯着腰，几乎是不能呼吸的哭着。
佛剑和司机都慌了……
车一抖一抖的……
司机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停下车来看看客人，可这一路却没有一个停车的地方。想转头又不能转……只能大声求佛剑帮忙。
“看看他！看看他！”
佛剑两只手摊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说男人了……一个女孩哭起来，佛剑都不知道改怎么应对，就更不用说一个可能和他个子一样高的大男人了。
怎么办！？

正在犹豫的时候，客人忽然摊开双手握成拳，然后狠狠的砸在自己的腿上。
佛剑清晰的听到他说，“我怎么就是……哭不出来！”
客人像疯了一样，不停地砸着自己的腿。佛剑看着他几近疯魔一样的举动，也看着他几乎不见泪痕的脸。
那脸还在灯光下一明一暗，夜晚呼啸而过的风与车窗外的车景混合成一种催化剂。
佛剑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
捶打的声音变成了一声声闷哼。
佛剑不说话，沉着脸，客人面上似乎疯狂紧闭着眼睛，硬生生的要挤出眼泪一样。
司机也闷哼不说话，只想赶紧开到目的地。

终于到了目的地时，佛剑说自己也下车了。
司机愕然，佛剑要掏钱，司机只是摆摆手，“真是麻烦你了！以后我免费载你！我先去洗车了。”
“谢谢。”

“你住几楼几户。”
客人只是摇摇头，随手胡乱指着方向。两个人站在瑞虹新城的广场上，佛剑茫然抬头四处去望，周围都是林立的高楼，这样胡指是一定没有头绪的。
佛剑没办法了。
走进大堂时，佛剑还被保安用奇怪的眼神盯了很久。
“他说他是你们这里的住户，你知道他住在哪栋哪户么？”
这话一问，保安就被问傻了……
瑞虹新城一共有三期，高层少说也有6、7幢，住户上万，保安愣愣的看着佛剑，就像一台486搜索电脑中包含1的文件然后死机了一样的模样……
佛剑笑了一下，“抱歉……我……我想想别的办法。”
该死的是这位客人身上连个电话都没有……估计是出来的时候把包还留在酒吧的投币储物柜里面吧。
而且他才穿着一件薄外套和衬衫，大衣都没有……
佛剑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去别的地方开店这个问题了。

这是一个冬天，扶着一个昏昏沉沉的客人，站在午夜的上海街头。看着天空……
佛剑就能想到那几年很流行的电影。
——站在世界中心呼喊爱。

没什么办法，店都要关门的，超市的前厅虽然暖和，但是人家也要锁门的。两个人休息的地方从DQ店里到了KFC店里再到超市储物柜附近的长凳。
最终到了建筑物外面，感受寒风……
估计是酒劲更胜了，开始冒热汗，一把一把的从额头上冒出来。这大半夜，人头上冒白烟的。佛剑看着都有种恍然练了绝世武功的感觉。
不过，佛剑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样下去，他是肯定要感冒的。
佛剑四处看去，看到了网吧和快捷公寓。
选一个吧！
命运之神这样跟佛剑说。

佛剑招手又拦了一辆出租车，“去杨浦……”
佛剑住的地方正在营口路那个杨浦公园对面的公寓里，空气不错，毕竟附近有一个很大的公园，绿植面积让很多小区都羡慕。
不可能直接把这位陌生的客人扔在床上，万一吐一床，佛剑就要崩溃了。所以目的地是比卧室近上那么几步的卫生间。
好不容易坐上了电梯，又开了门，离目的地厕所只有三步的时候……这位陌生霸道且一点都上进的客人终于让佛剑明白了做人的道理——吐了佛剑一身，包括佛剑才买的地毯……
佛剑脑子里面转过好几个表情掀桌子的表情，最终只是牙关咬紧，狠狠吸了几口气。
认命的把地毯和这位客人扔进了卫生间，贴心的把马桶盖打开……
随后佛剑用最快的速度脱下了身上的衣服，裸着上半身也不顾了，拿着自己的上衣扔到洗衣机里。
“哎！现在酒吧还有这项目！？”说着他还勉强站起来，佛剑本来想跑。可他思前想后——卫生间的东西都不便宜，随便吐一个都心疼，看这个个头跟自己差不多，摔出个什么问题，还不要赖着自己一辈子——最后好像明白过来了，最便宜的是自己，可重复利用的只有自己！就硬着头皮的冲上去想拦着这位好奇心旺盛随时都会回光返照的客人。
“这个腹肌竟然有8块！我买你两块！多少钱！”

太尴尬了……

终于把这位难伺候的客人扔在床上时，佛剑已经全身脱力了。裤兜里还被这位客人硬塞了一张毛爷爷，说法是——“80块买你两块，还剩20块，卖我点肱二头肌吧。”
到底是执念在哪里呢。

佛剑抱出了两床被子，一床被子压在客人身上，给他盖好。另一床自己裹着去了沙发上。抬头看看表，已经12点了。
佛剑侧头看看卧室里面那位很把这里当自己家的客人，只能苦笑了两声。心想着虽然自己身上挨了无数的枪炮，总算肯定是不会吐在自己的床上了。
也是累了，佛剑倒头就睡……

佛剑的屋子并不是只有一个人住的。
佛剑是存在室友的。
是啊，一个月5000块的房租是需要一个不是那么麻烦的人和他共同承担的。
这个人虽然没有太过规律的生活时钟，但好在他总是能把自己的麻烦止步于房门之外。他一向宣称自己是拥有智慧的头脑和浪漫曲一样的情商。
所以到了现在他那种来去自如随随便便的性子也没有惹上过什么麻烦……

剑子开门回来了。
在凌晨四点，这个不能算白天也不能完全算夜晚的时间。
先是不见了才买回来的蓝色绒毛地毯，随后看到佛剑裹着一床被子倒在沙发上，而后要进卫生间时闻到了刺鼻的酒味。
有一种大戏没唱完，还可以连台演的感觉。
随后剑子打开了佛剑的卧室房门。

“……”剑子进入了沉思，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佛剑。

剑子为了表现自己是个好室友，遂决定下楼去买点早饭来。
四点钟开门的只有附近的一家豆花摊，生意热闹非常，甚至有人开着车大老远跑来吃。剑子拼老命抢了三碗都花和两袋子炸年糕。
回到家时，佛剑和卧房的那位贵客都没醒。
剑子这个人是完全没好心的，为了看好戏，他决不能浪费一分钟。
他拉出佛剑平日练习的架子鼓，打着4\2拍的节奏，高声唱道——起来尿尿了啊！起来尿尿了啊！

“……”
“……”
“哎！不用说！”佛剑正要解释，剑子马上伸出手做了一个拒绝的姿势，“要我吟几首诗给你听听么……”
“真的……”
“你不喜欢听我吟诗啊……那我给你唱一首歌吧……”
“是误……”
随后剑子就唱开了：“你用你的无声，阻止我的跟从。后来那些散乱的命运，只让我们相遇这一季的冷冬……要我怎么思念。”
“你……”
“吃早点吧。”心满意足的看完了室友的表现，剑子将买回来的豆花推到了佛剑的面前。
佛剑看着豆花发愣，正准备端起来吃，剑子忽然又抢过来，“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呢。我是让你端进去给那位吃！”
“我就说你误会了！”

龙宿清醒的过程是伴随着鼓声、歌声还有辩解声……以及最后豆花的味道清醒的。
能吐的都吐了，肚子更饿了。
坐起来的时候，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花了老半天的劲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第一个反应去摸裤兜，然后猛然跳起来——
“哎哟！”
“我的床单！”
“我的手机呢！”

保护了一个晚上终于保护住的床单，终于还是葬送在自己的手里……哦不，葬送在剑子好心买来的豆花手里。

“怪我咯！？”

“昨天晚上你要是有个手机，我就会打电话给你的朋友让他们把你送回去了。”佛剑无奈的说着。
“……看来是忘记拿出来了。”龙宿整理了一下脑子里面的逻辑，事情可能的经过和结果，都被一一想起来了。
“来吃饭吧……”佛剑无奈的说，“你的衣服都脏了，我扔进洗衣机洗了，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先穿我的衣服。”
佛剑将自己卫衣和牛仔裤扔给龙宿。
龙宿拿着衣服在那边发愣，佛剑想是他的宿醉还没清醒，就先端着碗出去了。
“……谢谢。”
佛剑还没关上门，正要要关上的时候，听到龙宿这么说。落地窗的窗帘还没拉开，阳光正一点点自天那边蔓延出来，还残留着黑暗未曾散尽。
可龙宿散乱的头发和瘦削的身子正散着一点点氤氲的光。
佛剑看着龙宿的身子想起了一点别的事——“那个……肱二头肌不卖……”

“哈！？”

有些人醉酒后，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显然龙宿就是这样的人，脸上定的平平的，没有半点醉酒后的样子。
龙宿看似非常不适应的在沙发上坐着，一分钟之内，反复拉扯着略显宽大的卫衣领子。
他简单扼要的介绍了自己后，就开始闭口不言，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势，坐在别人家占地为王。
剑子和龙宿搭话搭了半天毫无进展，就找了一个由头跑到阳台抽烟去了。
佛剑则是像个家务男一样把龙宿的衣服晾出来，挂到阳台去。
剑子点着烟，回头撇着眼睛看龙宿。
“别跟我说是你捡回来的。看他那样子。不像一般能随处捡到一个的。”
“不是捡的。”佛剑定着平平的脸说。
“那还好，否则我要跌破眼镜了，你还能有这运气……”
“是他自己坐进我的出租车里的……”
“喂！你气我呢吧！”
“没有啊，我觉得挺倒霉的，我是认真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开店。”
“那边也有一些老客户啦，为了这点事换一个地方，有点划不来吧。再说了，那边酒吧也多，以后只会更多，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总觉得你的话别有用心。”
“没那意思。这小子看起来挺有钱啊。这件衬衫是牌子货啊。”剑子歪头看了看佛剑正挂起来的衬衫。
“干嘛。”
“谢礼啊！”剑子弹了灭了烟头，瞄准了楼下的垃圾桶，模仿着愤怒的小鸟的声音，“啾——yes！”

剑子想了一大长串的措辞，最终被龙宿歪着脑袋并犀利的目光阻止了。
他犹犹豫豫最后憋出了一句话，“你看……我们家还不错吧……”
“还行。”真是冷淡的毫无礼貌可言啊！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剑子不断地对自己说，“你家……怎么样？”太扯啦！这对白！
“……”果然沉默了。
气氛一点点降到冰点，龙宿忽然站起来，动作凌厉的向前垮了几步。
剑子吓得一哆嗦，连忙后撤了好几步，“好汉！我不接受硬来的！”
“……那个，我先走了，今天还要开会。我来不及了。”
“今天星期六啊。”佛剑从阳台探出头来。
“嗯，我加班。”
“那你的衣服呢？”
“算了吧。我那衣服就来换你这一身吧。”说着，龙宿转身就去穿自己的鞋了。
说实在的，龙宿这一身是在有点不搭调，一身休闲配着一双皮鞋，龙宿一边穿一边皱着眉头。不等剑子和佛剑阻拦，就拉开门走出去了。

“嘭”的一声让阻断了佛剑和剑子的目光。
剑子缓慢的转过来说，“佛剑，你有没有往裤子里面藏钱的习惯。”
“什么意思？”
“就是把钱故意忘在裤兜里，然后隔好几天穿的话，就会发现自己的裤兜里还有钱，跟白捡来的一样的开心。”
“我每天都洗裤子的……我这样做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是哦……”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
佛剑猛然抓起门口放着的铁罐子里一大把零钱，就往外冲。
“喂！那是我们的共同财产啊！”剑子大喊着。
“时代不同！要中央支援地方了！”
“啧！”

出租车的尾巴甩着个优美的弧线消失在佛剑的面前。佛剑赶忙伸手拦着另外一辆出租车，他一上车就喊，“跟上前面那辆！”
“哎！”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佛剑几眼。
佛剑长的高大，嘴角平直，鼻梁也挺，带着点天然的威严。剑子以前说过这种人绝对不能做卧底，一眼望过去就知道他是警察。
可偏偏他不是警察。
“警察先生！是不是在执行什么任务！放心吧！我车技一流！一直有出租界的单手车王之称，绝对会帮你你完成任务的！看我的！走喽！”
司机一顿抢白，佛剑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然后出租车就带着呼啸之声，跟疯狂的老鼠一样，追着龙宿那辆去了。

不论如何解释——就算是在任务闯红灯也是犯罪。司机师傅还是秉持着为国奉献200分也愿意扣的心态，一路连闯两个红灯。
奇怪的是龙宿那辆车好像毛了一样……
跟被一个痴汉追着的少女似的，加足了马力一路向前冲。

“司机……司机师傅……”龙宿才宿醉又吐过，除了那可怜的一小碗豆花之外，什么都没吃，司机师傅忽然狂暴化，让他十分的吃不消。
“嗯！客人怎么了！你是要赞扬我一手超棒的车技么！”怎么这个城市的司机师傅都一个样啊！
“慢……慢点……”
“这不能！师傅你肯定是被人跟踪了吧！你看后面那辆车！那么明显就跟着我们！铁定有问题！你们一定是在进行什么任务吧！我得帮你啊！我是个良好市民！”
“……”

平静的闸北区路口沪太路路口……这个丁字路口，头一次出现这么风急火燎的场面。保安看着一前一后的出租车前后脚一起到，正愣着不知道该先开哪扇门时……
出租车司机前后摔门出来，气势老大。
“你以为你能跑出我单手车神的手！警察先生！可抓住了！快来呀！我抓住这个共犯了！”
“什么单手车神！都双手开的好不好！你才是共犯！警察先生！快！你快逃啊！我帮你拖住他们！要是有什么奖章的时候千万别忘记我……我叫AT5380！”

龙宿好不容易从车里爬出来，简直头昏脑胀，马上就跑到树旁边抱着准备一阵清肠。
佛剑也是头晕目眩的从车里出来，勉强定了定神，找到龙宿，但看着俩司机就要打在一起了……
只能先过去拉架。
“真的不是……真的不是……他是我朋友，我……我有事找他。”
“……”
“……”
本来互相攻击的司机，忽然都攻击起了佛剑。
“那你用火烧上房的口气吆喝！你这不是坑我嘛！”司机毫不客气的伸出手来，“35块！你别说，不找零！”
“我没坑你啊……等，等一下。”
佛剑转头问龙宿出租车的司机，“你这边多少钱。”
“34块。我开的比他好！比他快！便宜！”
“喂！你说什么！好！我30块！”
“……”
“一共70你们自己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缓过劲来的龙宿一把拿过佛剑手里的全部零钱，叮铃咣咣的放在一人手里，拉着佛剑就走。
“现在的司机想象力可真丰富。要说那些警匪片还是少看的好。”佛剑被龙宿拉着一步一步往前走，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地方。
龙宿放开佛剑的手，转头盯着佛剑看。
“干……干什么……”佛剑被盯的有点心虚，只能先开腔。
“衣服……我会还给你的。你不用追我……”
“不是。”
“那我的衣服也是不用要了，你也不用还我……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OK？”
“不是。”
“那些弄脏的东西，我可以重新买给你……”
“不是。”
“我已经说了谢谢了！”
“不是的……”
龙宿用那到底是什么的态度看着佛剑。
佛剑挠了挠头说，“我来给你付打车费，我的裤兜里没有钱。”
“……你裤兜里没钱你付什么打车费？”逻辑不通啊！
“我说这个裤兜……”佛剑指着龙宿穿着的牛仔裤。
“呃……”龙宿忽然有点尴尬，“我会还你的……钱。我要去开会了，就不送了。”
龙宿说着就往前走了两步，很不想回头的回头看了看，发现佛剑有点局促的站在那边。
“……怎么了。”
“我出门的时候就抓了一把。太着急了……”
“……”

所以佛剑在龙宿的办公室里坐了一天，被龙宿的美女助理用奇怪的眼神进进出出一共盯了六次左右，最终没有看出点花子的不再受到关注了。
龙宿开会开了一天，真是一点东西都没有吃。会议室的里一直都有人——流水的兵，铁打的将。
在等待的时间，佛剑对龙宿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龙宿是这家小广告公司的老板，总共40个人不到的小公司，龙宿是又当妈又当爸，名头有好多个，所以手下就干脆叫他boss。
龙宿现在忙于很多个会场案子，有名牌汽车的，化妆品的，甚至还有服装展示会。
他办公室里堆着可以称作为山的文案，大多数都是分镜头脚本。佛剑没有拿出来翻，也是人家公司的东西，只是扫扫封面就行了。
龙宿的桌子上扣着一个相框，相框的四周都是灰尘，薄薄的包围了一圈。
很是奇怪。
龙宿应该是个爱干净的人，他的办公室一尘不染。却只有这个相框是扣着的，甚至还落了灰。
佛剑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只是目光不由得被这相框吸引着。吸引的多了，就脑子里空白了。太过专注的结果就是忽视其他，随后被座机电话铃声吓的蹦起来。
佛剑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接，细想想应该是工作上的电话。于是佛剑想自己也多亏人家龙宿给自己一个坐的地方，所以帮忙接个工作上的电话，就当帮忙了，说一句“龙宿正在忙，等下回电话”，应该没啥问题吧。

电话中的声音有点低沉，还在一点嘶哑和苍老。
不过佛剑没有多想。
“龙宿呢，叫他来接电话。”
“啊，不好意思，龙宿现在在忙，等会给您回电话好么？”
“哼！就知道忙！就知道忙！他妈妈都死了，还这么忙！！”
“哎！等等！您说清楚啊……”
“哼！”
电话就这么挂了。佛剑呆然的站在那边，他有很多的疑惑，同时也有很大的愧疚。他觉得他一不小心触到了龙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
他觉得这么大的事应该告诉龙宿。
他一转身，看见龙宿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他停在门口，手握着门把。
“呃……”佛剑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
“对……”
龙宿忽然转身就往外走。
佛剑一愣，赶紧跟上。
最后两个人你追我赶的上了顶楼。
冬天的风吹着佛剑骨头疼，脸颊好像被刀子刮一样，好几次都想回去拿衣服。可看着龙宿靠着边缘抽烟的样子，他忽然就挪不动脚了。
这样子的龙宿佛剑见过。
见过一次后就不会忘记。

老天不作美，阴沉沉的天落下细细的雨毛，冷冷的风伴着雨铺满了灰沉沉的世界。
还有龙宿。
佛剑觉得有一个世界在他面前成形，那是由龙宿构建的，谁也走不进去，谁也不能靠近。
不过。
佛剑是个说不来的人……
“那个……下雨了，我衣服还没收。”
“……”

龙宿从助理拿了1000块钱，给了佛剑400块，然后拿上了在办公室留着的大衣，一身奇装异服一样的和佛剑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他们先绕道去了那家酒吧，取回了手机钥匙和钱包。最后出租车停在瑞虹新城的门口，又来上夜班的小保安看见这俩人，简直就是不能自抑的上前盘问了半天，最后被龙宿拿出钥匙的姿势吓尿，放行了。
瑞红新城的房型很小，佛剑人高马大，站在玄关处就已经头顶天花板了。
龙宿皱着眉毛看佛剑，“我去换衣服……”
佛剑点点头。
“你别跟进来！”严厉的好像再防流氓一样……
佛剑还真乖，把人家内心的潜台词都说出来了，“我又不是流氓……”
“……”这次连瞪他的心情都没有了。

龙宿换好了衣服出来，果然是和佛剑风格完全不同的穿着打扮，这样看着才像精英范。
佛剑看着龙宿，好像看着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
“我脸上有东西么……你看什么……”
“不不……没什么……”佛剑摆了摆手，尴尬的低下了头。
龙宿看着自己手里的衣服，本来他打算现在就还给佛剑。他脑子里面跟忽然搭错了一条筋一样，随手就扔进洗衣机里了，他就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
佛剑也觉得龙宿肯定是直接把衣服换给自己，结果看着龙宿这么扔进卫生间的洗衣机里，伸出去准备接衣服的手也停在了半中间。
这姿势跟要抱一下龙宿一样。
龙宿好像也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愣在那边，然后撇了撇嘴，“我……我洗了再还给你。”
——那你找我来你家干什么……
这句话当然是没有说出来的。
最后佛剑等于龙宿家一日游了。
出门的档口，佛剑正要转头问龙宿要电话。
龙宿先开腔了，“我有你电话，我存了，我会联系你！”然后就火速的把佛剑弄出去了……

说实在的，有点尴尬。
就算靠着门板深吸一口气，龙宿想说的话还是——
“呼……尴尬。”

回到家的佛剑看着已经被雨完全打湿的衣服，只能认命的又扔进了洗衣机里。看着洗衣机里肯定不是自己type的衣服发愣。
回想着今天那个电话。
剑子忽然走进来拍了一把他的肩膀。
“干嘛？睹物思人啊！你也洗好再思啊，这一筒衣服，我会觉得你看着我的袜子都能想着我。”
“别瞎说。”佛剑走出卫生间。
不过说实在那句话一直在佛剑的脑子里面绕着没消失，再联系到昨天龙宿哭的样子。佛剑好像的确明白了一点点原由。
“快过年了啊。你今年几号回家？”剑子无聊的翻着电视机上的节目，忽然问佛剑。
“嗯……哦……哎！？”

佛剑不算热心，因为他不是行走的居委会大妈，看到什么都会伸手去帮。但是佛剑很倔强，他有一股子说不清的执拗，他认定的事情，就算别人说他烦，也有可能不讨好的进行下去。
并不是秉持着金石为开的心态，而是佛剑对于自己的要求，不完成就不走。
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把电话里的事情告诉龙宿，并且还顺带买了粥王府的一锅粥去找龙宿。
就像撞运气一样，龙宿是个很忙的人，不见得随时都会呆在家里。若是平时龙宿已经转身又搭一辆车去公司了。
偏偏今天就在家。
被人按门铃还是头一次，从那年那个老头子摔门离开后，这个门铃已经没有响过了。
打开门看见是佛剑一张坦诚的脸，龙宿马上就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了。
可刚要拒绝的时候，剑子忽然出现在佛剑的背后。
“哎！你不说你家装修的还不错么，我来看看。”
包括佛剑都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跟踪你啊。”
“哈！？”
“我跟出租车司机说，我在执行任务……人家连钱都没要。”
“……”
“……”

“我母亲过世了……就在昨天。”
没想过龙宿会这么开门见山，剑子和佛剑屁股还坐热就想走。
估计龙宿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直接，本来坐下来的动作，变成了往冰箱走，“我……我去拿点酒。”
“哦哦……”
“这是什么？”龙宿看着佛剑手里的打包盒。
“粥……”
“干什么……”
“我……我想你今天还没吃东西。”
忽然就明白过来了，龙宿尴尬的接过来，左顾右盼好像没什么谢礼，就把手里的六瓶啤酒全都递到佛剑的手里。
“谢……谢谢。”
“这是！？”佛剑看着手里的啤酒。
“喝啊！”剑子接过来，当先开了一罐。
这大概就是剑子的生存方式吧，“我们之间默契不错……所以我喝了啊！”
虽然龙宿和佛剑还没察觉他们的默契在哪，不过就喝酒的架势，剑子是非常把龙宿当自己人了。

三个人都有酒下肚后，一人喝了一点粥。佛剑还专门下厨做了点小菜，下酒。
渐渐的他们三个觉得彼此还真是有点默契的。
“今天的电话……”喝了酒也不能忘了来的初衷。
“是我父亲打的。我知道。”龙宿笑了笑，摆了摆手，“我母亲过世了，就在我忙于工作的那几天。我本来是打算回去的，我以为很多事情都能一下子搞定，就多留了一天，飞机票可以重新买……可惜母亲的生命不能重新来。”
剑子和佛剑都没说话。
“我一直觉得一定能挺过去的，我母亲是个那么坚强的人，我不想相信她会离开我。我很怕回去，我怕面对母亲，怕面对很多过去的东西，会让我停止不前。可是现在……面对母亲离开的消息，我忽然更加不敢回去了。”
“都是我的错。”龙宿低下了头。
“我在办公室能听到飞机起飞的声音，每一天都有好几趟。”龙宿摇了摇头，“可惜我没有选择坐上那趟回家的航班。”
龙宿看着佛剑笑了笑，“让你见笑了，那天……真是抱歉。”
“没什么……”

三个人不再说话，沉默的喝酒。龙宿看到桌上没有酒了，就去冰箱里面拿。佛剑刚刚做小菜的时候也发现了，龙宿的三开门冰箱里全都是酒，各种各样的酒，啤酒最多，饭菜却很少。最后的一点东西也被自己拿来做小菜了。
“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佛剑说着就站起来。
“呃？你去干什么？”
“随他去吧！他不是没事出去走走那种人，一会就回来了吼。”剑子摆了摆手，示意龙宿继续喝，不用管佛剑。
佛剑也点点头。
龙宿把钥匙递给他，“你……你自己开门吧。”
“哦……”

淅沥沥的雨还在下，佛剑去楼下的超市买了很多吃的，还有一些蜂蜜和豆奶粉。
细心的令人发指啊。
一个人拎着好几百块的东西回到龙宿的屋里。
本来就喝的有点多，两个人都头昏昏的，看到佛剑回来脑子估计也没有转过弯来，就任由佛剑把一个扶到沙发上躺着，另一个扶到卧室躺着。
当然沙发上那个肯定是剑子，卧室的肯定是龙宿。
扶着龙宿去卧室的过程，龙宿晕晕乎乎的问佛剑。
“我为什么哭不出来……”
“……”佛剑顿了一下说，“不，你哭出来了。”

过年的钟声越来越近了。
佛剑龙宿剑子三个人也成了奇怪组合的好朋友。剑子提起自己的回家计划，小心翼翼的问旁人的放假时间。佛剑自己就是老板，放假时间当然是由自己来定。
龙宿自己是老板又是广告公司，一贯的禽兽了。
剑子没占到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便宜，只能悻悻的停止了这个话题。
可龙宿忽然说，“今年我不回去。项目还有很多。”
佛剑愕然的看着龙宿，“不是……”
“哎！龙宿的决定呀……”剑子拦着佛剑问。

回去的路上剑子这么跟佛剑说。
“龙宿的脾气那么怪，就一点和你像，很倔强。你当面问他只能换回更拒绝的话而已。这种事情始终是他自己的，能帮到什么地步呢？就算你拖着拽着回去了，最后还不是站在门口，连一句‘爸我回来了’都说不出来了。”
剑子就这么说着，紧跟着就唱起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回来~”
“他不是欠你个人情！？”
“哎！？”连佛剑自己都不知道龙宿什么时候欠自己人情了。
“你给他做饭了啊！”
“啊！”
“唉……聪明点啊。你就说你想去他老家旅游，然后就拖他回去啊。”剑子说着挠了挠头，“不过这么热心真不像你。自己老家不回了么？”
没等佛剑回话，剑子自己跟上说，“对啊，先回龙宿家再回你家，都一样。”
临末了了，剑子还呵呵笑了一下。
让佛剑觉得十分的有问题。

龙宿还是拒绝了。
不过佛剑真的木讷学起剑子的方式，断断续续的说龙宿欠自己的人情。
“哎！？”
“我……我给你做饭了……”
“我没要你做。”
“可是你吃了……”
“我又不知道是你做的。”
“那个蜂蜜水是我买的。我的单据还没扔。”佛剑指着龙宿正端着的水杯。
龙宿一愣，马上就要把杯子放在一边。
“你已经喝了一半了。”
“呃……”
“消化了！”
“……”
忠厚老实的人如果有一天老奸巨猾起来真是让人掉坑的百发百中。
“……你还真的喝了蜂蜜水？”
“……”好像更讨厌了。

真的到了这个地方，佛剑大概明白了一些龙宿没有回来的原因。
龙宿的老家是在山里的，真的是山里。
山前的路连接到市级城市的小路只能过那种小巴士。
一天开四趟，过了就要等明天。
山里面走出来的人，很少回去的。
龙宿对于回家显得没有准备，甚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准备，他买水果买了很多，甚至到自己也提不动的程度。佛剑帮忙拎了一半，另一半还是很重。
龙宿尴尬的笑笑，“这些行为对于我来说，已经很陌生了。或者我从来没有做过。”

小巴上的人很少，车就这么晃悠晃悠的上了盘山公路又落下去，一圈一圈的转着，穿过一条隧道后，小巴停在一段黄土路前面。
司机向龙宿和佛剑道了声过年好。
“其实你没有必要陪我回来。”
“我怕……”
“你怕我答应了你，却又没回来么？”
“是。”
“虽然我不是什么特别正义善良的人，但是这点信守承诺的我还是能做到的。”
“啊……”
“没事。”龙宿想了想，“谢谢。你干嘛要为我的事情这么上心，我们认识才一个月左右而已……”
“我也不知道。”佛剑笑了一下，说实话，笑的一点都不开。

龙宿老家的房子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还有一颗上了年纪的梧桐树。
龙宿看着那棵树说，“这是我父亲当兵前种的，一直都是我母亲照料……现在已经长这么高了。”
院子都是用白绸装饰的，母亲的遗像还摆在从院子外面就能看到，好好地摆在灵堂里。乡下地方，下葬没有那么快。
父亲并没有出现在院子里，龙宿想想可能出去买烟抽了。
他月月都会寄回来一大笔钱，家里面早已不用务农了。
两个人还站在门外，龙宿还没想好进不进去，佛剑又不能当先进去。
“咳咳。回来了就快点进去。”真的是一脚揣在龙宿身上，把龙宿踹进去的。龙宿一个趔趄，随后勉强跨过门槛，身子不停的向前冲。
佛剑连忙跑了几步，也没拉住龙宿。
龙宿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跟一大包橘子一起，散在了厅堂里。
“给你妈磕个头。”老头子身板硬朗，眼神也挺冷的。
龙宿不说话，转身就对着遗像磕了个头。
“再磕一个，说对不起。”
“对不起。”
“行了，滚吧。”
龙宿还真的站起来就朝外面走，佛剑想拉也拉不住。

两个人走了半下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小旅店，离家外面的一个度假山庄的山上。
旅店还算干净。
龙宿把行李扔在屋里，就坐在那边不说话。
佛剑想了想说自己去找点吃的，看到龙宿点了点头，佛剑就关门出去了。
关上门后，佛剑听到龙宿狠狠砸墙的声音。
来回三次想要打开门的动作，最终，佛剑还是离开了。

阴雨连下了很多天，两个人只能在山庄里转圈，最后站在阳台看外面。呆傻呆傻的。
“那里就是我家。”
是的，一大片片房子，那颗梧桐树特别显眼。
龙宿指着那个方向，“哎，工作的太辛苦了，现在有点近视，都看不太清楚了。”
龙宿揉了揉眼睛，复又抬起头看着自家院子的方向，“我记得我父亲的身体很高大，一直这么记得，那时候梧桐树应该还没有他高。可现在连我都看得见他头顶那些花白的头发了。梧桐树一定看的很清楚吧。”
“走近就能看清楚了……看清那颗梧桐树。”佛剑说着。
龙宿若有所思。

雨还是没有停，听说很多地方堤坝都漫上了。
太阳还没有出来，就有人咣咣敲他们的房门。
佛剑开了房门，一看是前台的服务生。
这地方叫度假山庄，其实就是个农家乐，从服务生到大厨都是一家人。这一家人也知道龙宿是谁的儿子，都知道父子关系近几年非常差，住在这里的原因谁都清楚。

“龙宿，你爸爸出事了！雨水太多，泥石流了！把隧道给压塌了！你爸爸非要跟着维修队一起去！现在塌方的面积变大了！你爸爸还没找到！”
“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去！？
整个隧道里面都是黑洞洞，本来就200米左右的隧道，若是晴天，是能看到那一头的。
现在是黑压压一片，腥咸的泥土气味扑面而来，一直能听到轰隆隆的声音，还有石头裂开的噼啪声音。
“我父亲呢！警察什么时候能来！”
“这是进村子唯一的路，救援队就算来了也只能从那头找起，你爸爸是从这边进去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那我自己去！”
“哎！龙宿！龙宿……”佛剑拉住龙宿，“你进去也没有用，你没有专业知识，万一出点意外怎么办！”
“我不去还有谁能去！”龙宿一把甩开佛剑。

佛剑想起剑子说的那句话。
“龙宿和你一样，都是很倔的人。”

“那我也去！”
“你们俩要死干什么！”
“我去救我父亲！别拦着我！”
“那你呢！？”
“我要去保护他！”佛剑这次说话的声音很大，也不容置疑，他让身边的人都愣了一下，连龙宿都愣住了。
“我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了。”
“……”龙宿抿了一下嘴，没听佛剑后面的话，当先走进去了。

村民给他们拿的手电筒，照明并不是很好，但勉强可用。
石板砸在地上裂成一块一块的，雨还是没停，还是随时可能遇到危险。
一开始还好，空气有流动的可能，呼吸并不是困难。
两个人越是不断深入，便越来越难呼吸。
可龙宿不顾，不停喊着话，好让父亲能听见。喊完后马上闭嘴，让空间维持安静，好不错过可能的一丝回应。
手电筒扫过那些崩裂的墙壁，还有堆叠的巨石。巨大的灰尘颗粒在空气中飘散着，龙宿每次喊话后，都要克制住强烈的咳嗽的欲望，喊了几次后，嘴里都是满满的山泥。
“在这里！”佛剑看到角落处的石板下面，有一角蓝色棉衣。
两个人努力了半天才掀开了这块石板，看到的是龙宿的父亲趴在那里，还残留着一丝丝微弱的呼吸。
他几乎不能适应手电筒微弱的光，只是因为听到龙宿的声音而不断的努力想用手抓住什么。
龙宿伸出手让父亲可以确定自己的存在。
父亲狠狠的抓着龙宿的手，反反复复的只有一句话，“快走……快走……”
龙宿摇了摇头，“我背您！”
父亲又把手收回，放进自己的胸口，把一本本子交给龙宿。龙宿接过本子，放在贴身的口袋里。随后要背起父亲。
父亲的身体软绵绵的，不再是硬朗的状态，和那个有过当兵经历的父亲是那么的天差地别。
父亲咳嗽了两下，龙宿就能感受到背上一股子血腥味。
他知道父亲活不长了，一步一步往外跑。
他不知道他在追什么，只觉得能看见光就好。
这片黑暗太可怕了，他的心都被这片黑罩住了，没有感觉了。
“龙宿……爸爸……等……”
龙宿咬着牙一句话都不说就往外跑，进来的距离没有多远，跑出去的距离好像远到遥不可及。看到不一些些的光，他脚下慢慢慢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看不到光，看不到光。
佛剑一把握住龙宿的手，拉着龙宿往外走。
手电筒所能照射的地方只有身边几步，两个人就这么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外跑。雨水声渐渐大了，黑压压的一片就是外面的世界。
轰隆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是龙宿！是龙宿！”

乡亲们冲进去接着龙宿和佛剑。
龙宿将父亲放下来，才发现父亲已经断气了。
天黑了。
其实天早就黑了。
在他们找到寻找父亲的时候，天就黑了。被这漫天的大雨遮黑了……
龙宿用双手捂着脸，大吼起来，那声音带着龙宿全身的力气穿过黑洞洞的天，去了遥不可知的地方。

父亲和母亲下葬在一个地方。
龙宿的回程因为隧道的修复拖后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他就翻那本满是错别字的小本子。
本子里夹着一个已经被磨白的银行存折，那是龙宿每个月打回来的钱。
那本小册子上记得都是有关龙宿的事。
龙宿回到院子里，摩挲着梧桐树一道一道刻痕，那正是父亲当年为自己量身高时留下的痕迹。
如今梧桐树已经这么高了。
栽种梧桐树的人，都不在了。

这是多么痛快的尾音，龙宿这样响。
他一直在外面奔波，一直想要逃离有关这里的一切。他倔强的父亲，那个不理解自己的父亲，对于自己的梦想和未来完全不支持的父亲。他不停的跑，不停的甩，想要与这个充满的了回忆的地方离得越远越好。
离所有的过去……一段不能马上记得的距离。
龙宿一直觉得他在一个父亲不需要的世界里，执拗的认为自己的存在只是让父亲痛苦的原因。
冬天快要结束了。
他看到父亲的小本子上最后写着这样的话。
“龙宿唯一回家的路就是那条隧道，所以年年雨季都要修好多次，不知道今年龙宿会不会回来。”

佛剑从卧室走出来，一眼就看见站在梧桐树下的龙宿。
龙宿和梧桐树交相辉映着，在这个白雪皑皑的世界里。
“你和梧桐树一起长大了。”

龙宿忽然意识到什么漫长的贯穿生命的东西，正澎湃而来，袭击了自己冰冷的身体。他抬头看着佛剑——哭了出来。
这样龙宿让佛剑觉得自己离他很远很远，那是一个龙宿自己的世界，封闭的，没有出口的。
可他还是伸出手去。
“我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
“……”
“只要你转身，我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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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1樓發表於: 2013-02-24 21: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前面好欢乐，腹肌多少钱什么的笑喷了，后面却看得心酸了，结尾看哭了。亲情永远是最沉重的感情。
还是说回主题吧，倔强的龙宿和温柔的佛剑，很治愈呢，“只要你转身，我就在这里。”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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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3-02-25 00: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原本想說是歡樂文
怎麼接著就沉重了Q口Q
不知道劍子是不是打著當紅娘有錢賺的算盤XD
最後佛劍那句真是足感心的~
龍宿別傷心~佛劍會伴著你的

鏡中花，水中月。
執著於眼前的虛假，
不想抬頭去看那真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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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3-03-02 23: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反反覆覆的讀了數回，好喜歡裡面龍宿、佛劍、劍子間的互動，他們三人間的默契本就是無來由的契合呀! (龍宿: 這是孽緣吧!!!)
前段的噴笑結識過程，到後段龍宿感受到自己真實是被愛後所消融的情感表現...
無倫如何，真真實實的被感動到，相信就是這樣倔脾氣的龍宿，才讓佛劍放心不下吧...
「只要你轉身，我就在這裡。」這句話真是溫柔到破表，佛劍，龍宿交你好好守候嚕。(某菇被劍子毆飛~~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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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1 [佛剑分说X疏楼龙宿]冬雪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