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5 09.25【双秀友情向】大音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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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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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樓主發表於: 2017-09-25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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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5 09.25【双秀友情向】大音希声

之前在lofter发过，双秀友情向，一开始只是觉得《梅花三弄》的曲子很适合小芳，后来突然想起小当家的手……无论银骠玄解多么灵巧，小当家都没法用它弹琴的。
所以这个故事一开始是【失去手的小当家为小芳送给小芳的一首《梅花三弄》】，脑海里便不由出现了“大音希声”这个题目。
丘祖诗：我家此曲皆自然，管无孔兮琴无弦。得来惊觉浮生梦，另类清音满洞天。应该是一种相当高的境界吧……试图通过脑洞提高自己的琴技嗯。
目前定下的有《高山》《流水》《神人畅》《广陵散》《阳关三叠》《梅花三弄》，试图写出那种知己相交的味道。

【高山】
那是属于道真还未分裂时的记忆。
那时，永旭之巅还不叫永续之巅，它没有名字，只是道真总坛四季山的最高处，常年云烟缭绕，人在其间恍如漫步于九重天阙。
四季山地处江北，望而朝南，是极好的修行地，道门中不少道者汇聚于此，以剑论道，以剑阵相交，逐有了名满天下的道真剑阵。
然而也正因此地位于江南江北交结之地，故而广纳南北道者，如《晏子春秋》所言，橘生淮北则为橘，生于淮南则为枳，南人北人性情也各有不同。
来自细雨江南的道者们，性情也如江南一般多情，诗词歌赋香酒花茶，四海邀游好一片风花雪月，而江北的道者们则恰恰相反，常聚于四季山山顶论剑排阵。
日久天长，南人觉得北人枯燥无趣，北人觉得南人三心二意，双方互相嫌弃，也就各自有了自己的圈子。
倦收天无法理解双方明明相看两厌，却偏偏要挤在一个山头的行为。
这时的倦收天还不是后来的北芳秀，原无乡也还不是后来的银骠当家，他们素不相识，或许曾插肩而过，或许曾偶然间从别人口中听到对方的名字。
这都很难说了。
倦收天出生于四季山下，三岁修道，五岁练剑，是天生的道心道骨，生来便是当道士的命，平日里勤于练剑，除了央千澈葛仙川最负英雄等人便再不与旁人打交道。
他并不在乎南北之别，只是也无打破这一切的欲望。
而原无乡……他是典型的江南子弟，才华横溢，风趣善谑，在南人中很受欢迎，性情又比旁人多了几分沉稳，连许多北人对他也十分欣赏。
这其中就有央千澈。
央千澈对原无乡的评价很高，每次提到他总会感叹一句：“要是倦收天和原无乡二人能综合一下便好了。”
若此时倦收天也在，央千澈便会看着他再加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
若此时葛仙川也在，那这叹息便总是伴随着葛仙川不屑的冷哼。
“浮头滑脑，平平之辈。”
久而久之，倦收天便记住了南宗有个原无乡，央千澈很喜欢，而葛仙川很不喜欢。

而让道真双秀真正相遇的，是一个人，现在他终于到这四季山上了。
他是老翁，老翁的老，老翁的翁。
他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四季山上山下的人，不管是一步先天的道者，还是日日磨皮擦痒的小道童，皆尊他一声老翁，因为他管着全山人的伙食。
道士嘛，不管南北，总难免潇洒自在些。
于是在众人成功气跑了九百九十八个厨师后，迷信封建的道士们坚持认为九为极数，这第九百九十九位厨师事关天命，需要好好请，认真请。
如此认真的态度就算道真厨房在苦境厨师界臭名远播人人喊跑也总算是打动了上苍。
在众人饿了九天九夜之后，老翁终于从天而降，带来了救命的烧饼。
道真双秀的相识相知开始进入倒计时。
如此看来，当真是天命。

老翁是个以食入道的道者，当时的道真当家一听，觉得这个好啊，虽不是剑阵一脉，却也是同门，最重要的是好歹也是个先天人，想来不会再轻易被气跑了吧？
口里嚼着烧饼，高兴地一拍大腿，老翁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先天人就这么留在了遍地杀神的四季山上。
老翁也不愧身为道门先天，一样地潇洒自在，一样的能和众人斗智斗勇，不管是厨房里无论众人怎么抗议也日复一日的烧饼，还是老翁卧室门口帮老翁智能脱衣的剑阵，大家都觉得相处十分愉快。
至少在第一个戍日到来之前是这样的。

戍日对道士们意味着什么呢？就像周末对于学生党，死掉对于素还真，当然最重要的是可以吃肉。
可以吃肉啊——
遍观四境，道门每天不知多少小道童老不修数着指头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戍日，四季山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到了老翁上山的第一个戍日，众人高高兴兴地到了伙房，然后看到了一摞烧饼。
众人高高兴兴地分了烧饼，然后发现没有肉。
小道童难以置信：“为什么没有肉！？”
老翁懒洋洋地翻了翻锅里的饼：“四季山不准吃牛肉。”
众道者难以置信：“可以吃猪肉的！”
老翁一跃而起，愤怒地敲着锅：“住嘴！猪肉馅的烧饼是烧饼界的耻辱！没有牛肉烧饼的劲道，没有红糖烧饼的甜美，没有芝麻烧饼的回香！它有什么资格称为烧饼？”
被喷了一头狗血的众道者吃着烧饼含着泪去给老翁卧室门口的剑阵加了个智能剃发的功能。

嗯……
关于牛肉这个问题其实是这样的，道门说不吃牛肉，当然也有吃的——都是在戍日，所以戍日对道士们真的是个十分友好的日子。
但是四季山即便是戍日也不吃牛肉，这个规矩一直到后来道真成了道门三大流派之一，分裂成南北二宗也依然保持着这个传统。
为什么呢？因为剑客啊，血气旺盛，牛肉呢，上火，一群老少爷们，大家比剑排阵喝酒论道，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嗯，我们也不知道山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总之，当时的道真当家每当提起牛肉，都会用千帆过尽的语气感慨到：“牛肉啊，不是个好东西。”
众道子：“……”
“咱们就不吃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嘛，过去的事也不必再追究，总之不能吃牛肉，那接下来大家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老翁做猪肉烧饼……当然最好别再是烧饼了。

日子就这么看似平淡地过去了，忽视掉那些想吃肉想的抓心抓肝地道者们，四季山上的一切还是很美好的。
倦收天是真这么想。
他不太能理解同修们对于烧饼的怨念和对猪肉的思念，他觉得老翁的芝麻烧饼就很不错，外酥内软，香甜可口，吃多少都不觉得腻味。
谁知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最负英雄用很小声但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和李公烈小声嘀咕：“我一直以为倦收天练剑练傻了，原来他是真的傻了啊。”
另一边的五散子在倦收天看不见的地方猛点头。
未来傲绝天下的北芳秀平生第一次感到如霜雪般的萧瑟。
他感到一阵空虚涌上心头，他摸了摸肚子，他觉得有点饿了。
于是他在央千澈欲言又止的眼神的中和众人道了别，化光往厨房而去。
此刻只有老翁做的芝麻烧饼能排解他的饥饿与寂寞。
双秀相识在即了。

群星耀夜。
倦收天落在厨房门前，竟是意外的灯火连天，烧饼的香气扑面而来，鼻翼小心地动了动，发觉与平日大有不同。
莫非老翁做了新口味的烧饼？倦收天掐指一算，明日便是戍日，看来这次老翁终于有所松动了，想来明日同修们知道了应该大为开心吧。
芝麻烧饼不好吗……
这么想着，推开门，却在看见屋内的场景的时候愣住了，除了垂头在灶台上忙活的老翁还有四个人。
四个南宗之人。
倦收天一眼便认出了灵犀指瑕。
花猫•灵犀指瑕。
苦境男女比例一直很不健康，女道者更是屈指可数，四季山上的师姐妹们各个都是姑奶奶，各有各的凶残。灵犀指瑕年纪小，乖巧聪颖又嘴甜，四季山有过的九十九个厨师全被她哄得团团转，谁惹她不高兴，那一个月没得肉吃。
所以说四季山厨师和道者们矛盾这么严峻她功不可没。
可灵犀指瑕是真的讨人喜欢，见谁都笑吟吟的，哪怕是倦收天遇见她被她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喊声“倦师兄“，也很难给她冷脸。
更何况自老翁上山，倦收天跑厨房的次数直线上升，灵犀指瑕作为厨房一霸，二人关系迅速升温，建立了相当深厚的革命友谊。
所以倦收天不仅“嗯”了一声，还喊了一声“师妹。”
这是相当高规模的待遇了。
另外三个人，两个是灵犀指瑕的两位跟班哥哥，也算熟人了，二人和灵犀指瑕一样顶着一脸的面粉，三个人站一块，十分有兄妹相。
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二人一边用着那双不知使多少豪杰含恨的拳头合着面粉，一边淡定地向倦收天点点头，倦收天也淡定地点了点头。
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嘛。
这时候老翁终于给锅里的饼子翻完一面，得出了空闲，冲倦收天挥挥手：“芝麻烧饼没了，只有刚出炉的香葱猪肉烧饼，我这会儿也没空，你将就吃吃吧。”
可他就想吃芝麻烧饼。
倦收天想想天天嚷着要吃肉的同修们，再看看花猫三兄妹，觉得老翁确实抽不出空来，只得点点头，烧饼也不拿转身准备回去睡觉。
“等等，”
一旁的一直安静的第四个人突然出声，见倦收天回头看向他，道：“若说芝麻烧饼，我那儿还有些今日未吃完的，道者若是不介意可随我去取。”
倦收天看着银色的人影，一时觉得他的脸有些模糊——但这是不可能的，先天人的眼睛即便在最深的夜里也能看见梧桐树的影子。
那么便是那双蓝色的眼睛太亮了。倦收天想，他们也许见过，可他见过的太多，忘了的也太多，他们见面的时候一定是日光普照的艳阳天，所以他从没注意到四季山上还有这样清亮的蓝色值得记忆。
于是他点头道：“倦收天。”
那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原无乡。”

原无乡是认识倦收天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原无乡上山后不久，那时南人中有几位排了个十二长生阵，抱朴子拖着他去看。
那是四季山山巅常有的晴日。
周围围观的人不少，既有南人又有北人，后来双方不知为何争执起来，北人方面纷纷破阵，然而都铩羽而归，直到不知谁把倦收天叫来，倦收天以一敌十，最后一剑破了这剑阵。
那天夕阳如火，漫天红霞都不及那一剑明亮。
人群中寂静片刻，北人中有人开始叫好，有人叫“倦收天”，有人喊起“北芳秀”，到后来连南人也跟着欢呼起来。
论剑阵，问道真，北芳秀，南修真。
这本是当年道真南北之人合力开阵降魔，后被世人所冠与道真北人的称呼，从那一天起，便和倦收天紧紧相连，密不可分了。
北极魁斗，芳华隽永，秀绝天下名剑。
原无乡在人群中看着，连那胸中积压多年的郁气也似乎散去一些。

然而倦收天是典型的北人，丹房，山巅偶尔去去厨房，三点一线。
原无乡是典型的南人，朝游蓬岛暮宿苍梧，四海悠游风花雪月。
原无乡一直觉得他和倦收天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两个人的生活毫无交集，直到今天。
倦收天进来的时候原无乡便明显感受到他情绪不太对，而在老翁开口后，那种感觉就更明显了，虽然倦收天连拂尘须须都一根没动，但原无乡能很清楚地看出来他不太开心，还带点小委屈。
怎么说呢，第一次见到的倦收天就像四季山山巅的朝阳，生机勃勃，俯照四方；而今夜的倦收天却像秋风里飘零的枫叶，全不见平日的傲气，反而有些奄奄的，看着委实可怜。
委实可爱。
于是心头一动出声，却不想得到了回应。

这是倦收天第一次踏入山北。
四季山之名不仅取自中央四季土之意，更因其一山分四季而得名。山脚四季如春，而山的南面向阳，万物茂盛，人在其间如身处盛夏，山的北面则凉风习习，树叶春秋两枯，仿佛有两个秋天，而山顶——也就是日后的永旭之巅，寒风萧瑟加上道真众人日日在此排演剑阵，故而剑气四溢，寸草不生。
北人多居于山南，南人则对居于山北，而厨房则位于四季山东面。
时值初夏，一路走来，倦收天任看到不少树木犹有枯叶飘落，也是第一次见到一年两秋的景色。
南人风雅，山北十步一景，百步一亭，时值深夜还有不少南人趁夜色喝酒吟诗舞剑，见着原无乡身旁的倦收天露出好奇的神色，想来都认得这四季山大名鼎鼎的土豪金。
在路过十个一身酒味以地为席的、五个喝高了对着二人唱“瞻彼日月，悠悠我思”的、三个抱着树对着月亮哭的……以后，哪怕是不羁如原无乡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让道者见笑了。”原无乡有些后悔，或许他应该把倦收天留在厨房，然后自己来取；或者今天出门的时候就该带上，而不是想着留着做夜宵……
倦收天道：“无妨。”
原无乡道：“他们平日……”本能地想说他们平日不是这样的，然而话未及一半，原无乡良心就隐隐作痛，于是默默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一向如此，不要见怪。”
倦收天没有注意到那可疑的停顿，他更关心其它的问题：“你平日也如此吗？”
他平日甚少和南人打交道，若是一些名宿，大家以剑论交，私下如何也不得而知，而如灵犀指瑕三兄妹，也更多只是性情活泼似乎更有红尘味。
他实在无法想象像身旁这个沉静与温和的人，也会有这样荒诞的时候。
原无乡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很快略过心头：“如此我要如何知道，就像他们，明日若问起他们必是不承认的。”
倦收天“嗯？”了一声，似是不太理解，原无乡笑道：“看来道者不曾喝过酒。”
“不曾，”倦收天道，“剑者执剑以磨练剑心，而酒乱心，故而不喝。”
原无乡挑眉：“哦？那么剑者为何要磨炼剑心？”
“修剑。”
“为何要修剑？”
倦收天一双金眸直直盯着他，问：“剑者修剑还需要理由？”
那是一双傲视天下的眼睛。
原无乡转过眼去不再看他：“有的人不需要，有的人却是需要的。”
“那你的理由……”
“哈，道者又如何确定我一定有理由呢？”
“你既问了我问题，那必是因为你心中有了答案，而你想知道我的答案。”
“而你的答案就是没有理由。”
“正是。”
“那很好的。” 原无乡叹息，“世上之人多是朝生暮死，如飞蛾扑火，然则飞蛾见火，无思无悔；而人，很多时候比飞蛾更糊涂，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却要思考很久的根由。”
“那你可是后悔了？”
“世人读书求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我不为思考而后悔，只后悔于自己聪明却不够聪明。”
“……”倦收天颦眉：“你在逃避我的问题，你不愿告诉我你的理由？”
“诶，不过是一时感慨。”原无乡摆摆手，“并没什么可逃避的，你是一个修剑的剑者，而我只是一个练剑的剑客——所为不过是我不想杀人时不必杀人罢了。”
“嗯……？”倦收天不曾想是这样一个答案，“你杀过人。”
这不是疑问句，杀过人的剑与不曾杀人的剑是不一样的，比如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道门先天剑子仙迹，他的剑便是不曾杀过人的；而原无乡杀过人，并且不止一个。
原无乡苦笑道：“杀人后感到悲哀，而后继续杀人，是否太过虚伪。”
倦收天道：“儒门说‘君子远庖厨’，是为见其生，不忍见其死，然而万物生死有命，闻其声而不忍食，不过是一份仁心罢了，敢于承担杀人的负重，仁心便不会泯灭。”
“道者也曾杀人。”
“是的。”
“道者认为你杀的皆是当杀之人。”
“何曾有过什么当杀之人呢，一个人又如何去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我不过是知道我为何杀人罢了——一切生仇死怨倦收天以剑相担。”

说话间便到了原无乡的丹房。
原无乡屯的饼不少，并且全是芝麻烧饼，倦收天拿着饼道了声谢，原无乡笑问：“觉得很奇怪。”
并不至于奇怪，只是并非不奇怪。
这话矛盾的很，倦收天不言，原无乡也不介意：“不过恰如剑者修剑，由心而已。芝麻烧饼滋味平淡，却又甘甜醇香，心有此好，人有此好，在此我与道者皆是一般。”
倦收天又想起了原无乡方才说“不想杀人时不必杀人”。
仁心道心，全在此一言。

原无乡看了看天色：“可惜天色已晚，可惜不见明月。”
“哦？”
原无乡挥手，一把琴出现案上，琴式方正，琴面无漆，琴铭枯木龙吟。
一看便知这定是一把好琴。
原无乡一扫衣摆坐在琴前，右手勾弦，左手轻点弦面，几声零散的音响之后，右手中指在一弦重重一勾，一曲起了。
犹如幽谷望断忽见高崖盘松，又如阴云漫目忽见日照晴空，琴声厚重，回荡空山。
倦收天呼吸一紧，不由凝神。
但闻七弦齐动，原无乡双手勾挑按动之间，巍巍高山，赫赫云海，一轮金阳搅动风云。
曲终了。
倦收天道：“巍峨高山。”
原无乡看他，眼中满是笑意：“仅于此？”
“不仅于此。”倦收天坦然道，“不过不必说——我亦不确定。”
“道者便不必说。”
原无乡的退让让倦收天有些意外，然而只是一瞬，他便已收拾了情绪：“以此称呼太过生分了。”
“嗯……”原无乡道，“高山之曲赠与知音，你我以好友称之如何？”
“善。”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