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0.05 【魚硯師徒】生而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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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7-10-05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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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 【魚硯師徒】生而複死

-草總生賀第三發

我見世間人，生而還複死。

欲星移居高臨下地看著雙雙跪在地上的北冥皇淵與硯寒清。

黑霧消散之後，滿地瘡痍狼藉，欲星移拖著疲憊的身軀和滄海珍瓏步向那兩道身影。

“這又是何必呢？我已做人失敗，誰想你竟有一學二。”

他一把扶起早已昏迷卻依舊堅挺跪著的硯寒清，就像拾起人間地上的一片落葉般輕松。

他皺了皺眉頭，“早知今日，是否當時會早一些出手？”

硯寒清因著被驚動而醒了過來，聽得那熟悉又諷刺的話語，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多早，算早？如何，算對？”

“哈。”

是啊，十七年前算早嗎？依舊是沒有阻擋住三王被煽動。幫助鱗族師相算對嗎？卻也終究沒能改變什麼。

欲星移汲汲複營營地踩著多少墊腳石才使墨學得以彰顯，卻在他倒下的那一刻變成了現今一切的絆腳石；

硯寒清唯唯又諾諾地掩藏著自己的鋒芒，卻一次又一次被迫站在風口浪尖處時後悔他沒能盡早阻止一切。

“罷了。莫怪伊憔悴，多愁太損人。我帶你回去吧。”

硯寒清緊了緊手中的劍，想要再一次看看北冥皇淵，卻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

“別看了，他死了。”欲星移倒是通透，自家這徒弟想些什麼他不用猜也知道。“你也死了。”

“多謝，師相。”

硯寒清聽出了欲星移的言外之意。

他終於肯成全他放他離開了嗎？他終於肯相信自己對他毫無威脅了嗎？他也終於看透他再也沒有一絲一毫利用的價值了嗎？

“我做人失敗，竟讓你當成這般噬骨吸髓的豺狼虎豹嗎？”欲星移攙著他的手很溫暖，力道很堅定，步履緩慢卻沉穩。

“師相可不就是麼？”硯寒清得了欲星移的赦免，便不再怕他，輕輕挑起眉笑出聲來。

欲星移見他的眉關終於有所松懈，才微微放下心來，“可不是什麼？豺狼虎豹？”他故意抬了抬聲線，故作威脅嚴厲。

“做人失敗吶。”一向反骨的硯寒清則毫不退縮，笑著頂了回去。

“幾日不見，嘴皮子功夫見漲。”

“慚愧，慚愧，尚不及钜子傳人萬一。”

“哈，钜子舌。”

說到這兒，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被碾壓的不堪往事，又不難推測對方遇到過的窘境，不由得再次笑起來。

大戰傷痛，未來陰霾，都在這破頤一笑中逐漸消散。

*

“欲星移，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看見你這令人憎惡的臉，叫人如何發笑？”

“你！”

“我只是來通知你，硯寒清死了。”

“不可能。”北冥皇淵猛烈地撲過來，雖被封了功體卻因為太過激動撞向牢籠而發出巨大的聲響。

欲星移淡淡地轉過身去，目帶憂傷地望向遠方，“自古諸哲人，不見有長存。生而還複死，盡變作灰塵。況且，他只是一介凡人。為情所困的凡人。”

許是欲星移的表情太過清冷，北冥皇淵竟然信了——欲星移一向都是如此，當極力表現一件事時便會故作不在意——北冥皇淵知道是因為他的大皇兄太過了解欲星移，而又太愛緩和他們之間的關系，而時時刻刻對他耳濡目染。

他順著冰冷的牢籠向下滑去，跌坐在地。“不，他傷得並不重……”北冥皇淵陷入回憶，回憶中一片漆黑，他看不清來人，分不清敵友。只覺得八紘穌浥又騙了自己，全世界又騙了自己，他眼前的黑霧逐漸變成一片猩紅。

“是你殺了他。”欲星移再一次居高臨下地看著北冥皇淵，欣賞他的逐漸崩潰。

而北冥皇淵卻因為這句話而更加無措，他也對著那時的來人說了同樣的話——是你殺了他，是你殺死了穌浥。他知道硯寒清明明沒有，他知道硯寒清永遠不會，卻還是這樣不分青紅地質問了他。

硯寒清卻沒有說話。他們一輩子的對話竟然止於他的無情喝問。

“到底是失敗的篡位還是八紘穌浥無意義的自殺更讓你傷心一些呢？總不至於是我那傻徒兒吧。”欲星移冷笑一聲，轉身離開，“畢竟人心分雪炭，何不安樂定皇淵？”

“你！”

“我？”欲星移突然頓住腳步，想起什麼般側了頭，“從前我以為只要你演得徹底，終有一天連你自己都會相信你真的毫無反意，那時候我便放你們離去，但現在想來，我的好意、硯寒清的好心都是白費。”

北冥皇淵疑惑地盯著他。

“你可知道，三王之亂背後真正的主使者是誰？你可知曉卸任丞相偏愛人間零雨的典故？你可聽過浥塵紘雨的賜號？”

北冥皇淵如遭雷劈般梗在原地。

“好好想想吧，這才是我讓你活著的原因，願你的餘生都得以安樂穩定。”

*

“師相這是要放皇淵離開了？”

“王又自作聰明了？”欲星移一肚子氣，在北冥皇淵那裏依舊沒有發泄幹淨，自家這個徒弟聰明了一輩子，卻在最重要的事上犯了糊塗，讓他如何不氣？

北冥封宇見欲星移將火撒在他身上，不僅不生氣反倒甘之如飴，說明那層君臣隔閡欲星移還暫時沒有想起來，現在他們的關系就是生氣的和哄人的伴侶關系，“怎麼能叫自作聰明？師相若不是想將他放走追尋硯卿，又何必將真相告知於他？”

“我是想讓他嘗嘗悔恨的滋味。”

“師相不是這種人，師相明知道他會悔恨就說明餘情未了，必然會去找，北冥一家對伴侶的執著又一定會讓他找到，所以如果師相真的不想他們再見面，便不會將真相告訴他，讓他無知無覺地度過後半生。”

“有我在，看他能跑？”又一次被戳破心事的欲星移氣鼓鼓地就差沒跺起腳來。

“師相不是一直秉承傻就讓他傻一輩子的旁觀心態嗎，點醒他，實在不是師相風格。”

“氣……”欲星移那“死”字還沒有說出來，便被北冥封宇以指點唇地封在口中，“還不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欲星移被他的動作窘紅了耳尖，噎了半晌才想起反駁的話，“還不是你慣出來的好弟弟！”

“是是是，本王給師相賠罪。”

“哼！”

*

北冥皇淵找了兩年，墨家善於藏匿於曆史之中，更善於藏匿於鄉野之間。

他曾上神蠱峰找過還珠樓，他曾前往苗疆大漠找過鐵血軍師，他曾回到海境跪在紫金殿三天三夜，他更試圖掀起戰亂引出墨家钜子。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沒能令他找到那個人。

而他所經過的一切曾經他所向往的異界景致也都無法引他駐足。

那風景不屬於他，因為屬於他的那個人早已被他遺失在了風景之中。

更可氣的是，欲星移曾經再一次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告訴他他有個兒子，叫做玄珪，既不姓北冥，也不屬於海境。

“他過得很好，你應該欣慰。”

欲星移笑得很得意，他身後的北冥封宇則無奈地撫了撫眉頭。

“江南。”北冥封宇以口型告知。

*

北冥皇淵以為自己在八紘穌浥死後永遠不會踏足江南，永遠不會走進霏霏細雨，但當他擋在那撐著油傘有些狼狽的身影跟前時，他一樣都沒有想起來。

他只想將那人環在懷中，永遠不再讓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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