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26 [蕭任]劍失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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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7-11-26 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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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6 [蕭任]劍失一寸

一、
神蠱溫皇做了一個夢，夢裡他化作任飄渺，和宮本總司劍決，激烈的打鬥使他領悟更高層次的劍招。
看著宮本總司所使出的劍招，感受到全然不同的劍道境界，他將所有的氣力毫無保留的用在新創的劍招上，沉浸於全然的快意之中。
無雙劍刺入宮本總司的心臟，劍入肉體的熟悉感受使得任飄渺更為興奮，即使總司的境界更進一步，將要發出的殺招奪去他的生命，他也是欣喜的。
然而總司的劍氣卻穿過他的肩膀，打在他身後的巨石上，他陡然從快意中脫離，回頭望去，四周巨石刻滿了劍招。再看總司的眼，溫潤而祥和，毫無殺氣。
總司動了動嘴唇，好像說了什麼，那是總司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任飄渺原該與宮本總司同歸於盡，但他沒有死。

沒有死，那就追求下一個劍境，下一個領悟，隨之而來的夢境更加模糊了，他隱隱見到兩人，一持劍、一持槍，使著宮本總司的劍法與他再戰，將他打敗，可他用出了一式超越他想像的劍法，卻不知因何留手、因何倒下。
他正困惑那是什麼意思，想靠近點看，卻鑽進了夢裡的軀體，那瞬間湧上心頭的寂寞，以及經脈寸斷的痛苦，驅使他對天悲嚎。

溫皇醒來時正是四更天，深更夜露重，寒氣正盛。連他在厚實被窩下的身體，也感到陣陣寒冷，那種冷意一直透到了他心底，久久不散。

不悔峰劍決那一天，宮本總司和任飄渺同時到場，簡單做了禮貌性的問候，便無話可說，以劍代口死鬥起來。

比起唇槍舌劍，純粹的兵器交擊更加無迴旋的餘地，一次拼殺後，接著是更強的招式，再次拼殺，又再更強，直到雙方都用上最強最自信的招式，任飄渺招招輸，招招受創，依然不肯停，他回想以往的所有招式，以及他在夢境裡看到的劍招殘影，打破極限的更強之招自然而然的被使出，而這場決鬥的結局也更近了。

任飄渺不像夢中被快意掩蓋神智，而是前所未有的冷靜，無雙劍在他手裡發出陣陣錚鳴，挾帶強大的劍氣，迫不及待的想貫穿敵人的胸口，可他往前一刺，卻只勘勘擦過總司的心臟，沒有奪走眼前之人的性命，任飄渺為自己這不可思議的舉動發怔。

他原該是追求刺激、追求勝負、追求劍的更高境界，除此之外的結局就只有死亡，這是一條無限趨近於自毀的路。
除了死亡，沒有任何事物能使他獲得寧靜，本該如此。
他陡然回想起與宮本總司的相遇，零零碎碎的想起他們的談話。

「任飄渺，很高興認識你。」
「任飄渺，你不會想家嗎?」
「任飄渺，我有個徒弟，不適合練我的劍法，託你教他劍法。」
「任飄渺，用我教的人和你教的人決勝負就好了，到此為止。」
「任飄渺，你為何這麼執著勝負?」
「任飄渺，你家人不擔心你嗎?」
「任飄渺，停止吧。」
「任飄渺，我答應你。」

「神魔非我，一劍...無悔。」

肩上的疼痛讓他回過神，幾乎跟夢裡一模一樣的場景，使得他有種身在夢境中的錯覺。
宮本總司靠近任飄渺的耳邊，他眼中忽然多了一種瞭然。
「你很寂寞吧。」
腳下的不悔峰早在先前被劍氣摧殘得搖搖欲墜，在他們最後一招使盡後，終是徹底崩毀。
總司就這麼向下墜落，任飄渺伸手去抓，卻牽動傷口，手一抖，宮本總司的手掌快速滑出他掌心。

二、
總司以為自己死了，無雙劍刺入他的心窩時，他不欲殺任飄渺，只在任飄渺肩上留下一道深而難癒的傷痕，餘下的劍氣便散入四周岩石，為後續的傳承者留下劍招。

一劍無悔。
他對自己的一生無任何後悔，過往許多事，他也早就能平和看待。

他少年時待在西劍流的日子，無疑是他最快樂的時光，每日與親如家人的好友們聚在一起嬉戲，日復一日的練武功、習漢文、識兵法，那至今依舊是他想家的最大原因。
後來為了壯大西劍流，他跟著忍者部隊四處殺戮，每殺一人，他心裡就有種難以言喻的厭惡感在增長，最後他因此離開西劍流。
當他飄洋過海踏上中原這塊土地上時，他就知道自己再無可能回到東瀛，自然，西劍流也只能存在回憶裡了。
沒想到西劍流一統東瀛後，居然來到中原，他四處躲避途中遇上任飄渺，任飄渺非常「熱心」的替他找一塊隱密的地方居住。
那時他很高興，終於找到了適合落腳的地方，然而在任飄渺提出比劍的要求時，值不值得高興就有待商榷了。
至少他在拒絕任飄渺這件事上所花的時間，遠比躲避西劍流還來得多，畢竟西劍流不知道他人在中原，任飄渺卻能天天找上門來纏著他比劍。

他不與人逞兇鬥狠，拒絕得多了，任飄渺居然祭出極端的手法逼著他同意，眼看不知還要再扯入多少受害者，總司只得安排好一切，應允他這場決鬥。
任飄渺的心性他還是略知一二的，這名劍者性子極冷，感情稀薄，眼中除了劍就沒其他東西，莫說他人性命，他連自己性命都能拿來做劍道精進的墊腳石。
但就算如此，總司還是沒想過要取他性命，這一方面是因為他的本性，另一方面是他在任飄渺身上看到除了劍以外的東西。

任飄渺從來不想家，問起他的家人，他也回答說沒那種東西，但他會用熱切的眼光盯著總司，要總司跟他比劃劍法，結果當然是被拒絕。
仔細想想也是很奇怪的，明知道會被拒絕，為何任飄渺會一遍又一遍的來問他相同的問題?
總司隱隱想起他孩提時代一段模糊的記憶，有個孩子想跟他做朋友，卻被他拒絕了，他不記得那是誰，但對方那時的神情他記得很清楚。
每次總司說「不」的時候，任飄渺的表情就跟他一模一樣。

總司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他對任飄渺說。
「你很寂寞吧。」
任飄渺訝異的看著他，他的的手抓不住劍，無雙劍從他手裡脫出他卻不管，反而伸出手想抓住總司。
但總司瞄準他的肩膀攻擊，本就有著讓他半年用不上劍的打算。
那隻手傷得連握劍都有困難，怎麼可能抓得住總司的手。

宮本總司原該與任飄渺同歸於盡，但他沒有死。

他摔到不悔峰底時，覺得全身骨頭都快散架了，只得躺在地上等身體緩過勁來，才慢慢起身。
然後覺得有些奇怪，為何自己明明心臟被刺穿了卻還未死?
他按了按胸口的傷，發覺任飄渺刺偏了，至於這是什麼意思，恐怕只有去問本人才能明白了。

三、
不悔峰崩毀的亂石自高空砸下頗具威力，還擋人的視線，眾人雖著急，卻也無法靠近，只能暫且原地等待。
這時天外忽來成群的魑鬼襲捲而來，俏如來與還珠樓雙方人馬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捲入攻擊。
魑鬼數量眾多，無人見過此怪，更無人知其弱點，是以戰況呈一面倒。

不悔峰東側，俏如來見魑鬼由南方而來，如同潮流般流過不悔峰，心想他率領百武會的人馬在不悔峰邊緣容易脫走，可師尊卻是陷在潮流中央。
他有些心慌，不知是該讓眾人頂著魑鬼的攻擊下闖入亂石救師尊出來，還是直接撤退。
俏如來無法下決定的當口，他的二弟雪山銀燕卻已經做出選擇。
「大哥，我去救師尊，你讓眾人撤退。」
「不行，銀燕，僅你一人不過白白犧牲，眾人撤退。」
「怎麼可以放棄師尊?」
「先讓眾人安全了，我們再回來找。」
銀燕面色糾結，難以接受此種決定，霜和風間始趕緊去拉他，正當雙方僵持，旁邊被魑鬼咬死的人臨終發出了慘叫，銀燕身體一震，不再堅持己見，隨俏如來一同掩護所有人離開。

而已經崩毀的不悔峰中，總司一邊防備頭頂上的落石，一邊走在亂石堆裡，往任飄渺落下的地方尋去。
走到一半，忽有向他怪物襲來，全身如一張厚皮，滑翔過他身邊，總司下意識往旁一閃，厚皮上猙獰的利牙和一排排爪子擦過他皮膚，帶走幾滴血珠。
他抬頭望天，才發現天上早已無落石，取而待之的是他從未見過的怪物，他以劍氣切割襲來的怪物，卻感到像是在切割鋼鐵一般，手無利器連他應付起來都感到吃力。
總司皺著眉頭，想到俏如來帶隊在不悔峰旁等待劍決的結果，不由有些擔心。
他為求省力，不殺魑鬼僅將其震飛，試著往百武會方向突圍，然而每震飛一隻魑鬼便又補上另一隻魑鬼，怎麼樣都還是在包圍之中。
他不得不放棄往東回去的打算，順著怪物的流向且戰且走。

另一邊鳳蝶和酆都月看見魑鬼，不顧落石未停，帶著還珠樓殺手便想衝進不悔峰。
可魑鬼這種怪物不好對付，酆都月眼看硬闖不過是浪費戰力，伸手示意眾殺手退後。
鳳蝶卻是不理會他繼續往魑鬼堆裡紮，酆都月趕忙上去要將她架住，鳳蝶回頭就要跟他打起來，天上忽現一簇紅色火花。
酆都月看了之後立刻喊：「是樓主的撤退信號!」
接著開始勸鳳蝶，說樓主既然發了撤退信號，必定是能自己應付，鳳蝶只好放棄堅持，跟著酆都月協助殺手撤退。

任飄渺猝不及防被魑鬼攻擊，雖然慣用的右手使不了劍，左手使劍使得有些生澀，但無雙做為跟了他多年的寶劍，斬金切鐵輕而易舉，魑鬼堅硬的驅體並未造成他太多困擾。
只是他應付起來不困難，嘗試往還珠樓方向突圍卻並非如此，魑鬼被殺了一隻就又補上一隻，走不出包圍。
他推想裡面突圍困難，外邊要闖入恐怕也不容易，於是很乾脆的放出信號讓還珠樓殺手撤退。
接著他且戰且走，順著魑鬼的流動方向一路往北退，但走上半天，他隱隱感覺不妙。
雖說魑鬼隨著他往北移動，數量漸漸減少，可他此時所剩力氣不多，右肩上的傷口更因時不時被扯動，怎麼也無法結痂。
血液的流失不停，體力也是越耗越少，只怕沒撐到能突圍的時候，他就先活活累死。
任飄渺不想做無用功，很快放棄了繼續往北退的打算，改而吃力的往東邊移動。

總司胸口受的那一劍未刺傷臟腑，傷勢並不嚴重，但體力也是一樣早消耗得七七八八。
他也知道隨時間過去狀況只會更加惡劣，心底有了放手一搏的打算，忽然看到一線煙火自西而東斜飛過天空，散出一團紅色火花。
他想到可能有人，便往那方向移動，可在魑鬼干擾和阻礙下，他走出一小段路就失了方向，無法確定發出信號的人具體位置。
無奈之下只好試著大喊:「有人嗎?」
沒想到答覆他的是一聲響亮而尖銳的劍鳴，他猛然意識到那人是任飄渺。
百武會和還珠樓人馬衝不進來，而被困在魑鬼群中的人除自己以外也就只剩任飄渺了。
眼下周圍魑鬼數量雖比先前少了一半，他卻因體力不足，無法隻身突圍出去，但與任飄渺聯手就不一樣了。

任飄渺聽聲辨認總司的位置，無雙劍在他手下迅速閃動，同時總司也出力將沿途魑鬼震飛，兩人中間清空同時，任飄渺毫不猶豫將無雙劍扔給了總司。
總司因這動作愣了一瞬，但很快回過神接劍，他先挽一個劍花確認了劍的平衡和重量，接著用無雙砍殺魑鬼和任飄渺會合，抓緊時間熟悉這把劍。
任飄渺一到他身邊就將手搭上他的後背，內力源源不絕從身後傳來，總司心知兩人所剩餘力不多，他們只有一次機會，失敗了命就得留下，凝神聚氣，回想剛剛領悟的劍招，身隨意動，一劍無悔如同洶湧的大川，不管不顧的沖毀阻路的怪物。
趁著道路阻礙一掃而空，魑鬼還未補上空隙，兩人衝出了重圍。

四、
脫離危險後，總司想將無雙劍還給任飄渺，不料他還劍的動作任飄渺像沒見著一樣，全無反應。
總司認識任飄渺也差不多八年了，雖說任飄渺平時基本面癱，多數表情都是眼帶殺氣一臉嚴肅，但看久了還是能看出細微的差別。
眼下這是在沉思時會出現的表情，通常總司會在他思索劍招時看見，也就是說，他在恍神。
一定是在想著剛剛領悟的劍十一涅槃吧，但總司感到有些奇怪。
劍可說是劍客的第二生命，剛才將無雙交給他是情非得已，眼下安全了，不管任飄渺有多沉迷劍招，都該把自己的劍先討回去才對。
他是用劍高手，將無雙拿在手上掃一眼，就知道這把劍的主人有多珍惜這把劍，劍身雖因他適才拿捏不妥有一處微微凹陷，但還是能看出這把劍原先經過細心的維護。

總司自然無法知道，任飄渺現在腦內充滿了混亂。
任飄渺自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這種認知從他八歲時就已經定型，哪怕最近他在天允山上引爆了鳳蝶身上的三途蠱後，把鳳蝶帶回家救治而非棄屍荒野，也只是讓他些許動搖。
鳳蝶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要他不清楚，能確定的只有自己不想要鳳蝶死掉而已。
雖然這種不清楚讓他感到焦慮，但同時他也享受著這種未知的狀態，還能在那之後有條不紊的安排接下來的計畫。

而不取總司性命和將鳳蝶抱回家救活這兩件事，看似一樣，但有一點決定性的差異，救活鳳蝶不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對總司留手卻非如此。
劍決占幾成勝算都是虛的，實際上，不論誰贏了都很難活下來，他們傾全力死鬥，最可能出現的結果就是同歸於盡。
總司曾親口說要殺他，他也強逼總司陪他玩一場死亡遊戲，交易成立，他對總司的殺意毫不懷疑。

他曾在夢中看見自己使用涅槃，但他無法回想起細節，只有在死亡來臨，他麻木多年的求生本能猛然運轉，涅槃才因此誕生。
涅槃代表他旺盛的存活欲，在他所有劍招中賦上生命的活力，可他在使用此招時偏開了劍，這本身就違反了他當時的心境。
即使那是下意識的舉動，他也該知道這種舉動必然招致死亡。

先前光為了應付魑鬼和想著怎麼脫出魑鬼包圍，他壓根沒時間細想，但這會兒頭腦得到空閒，答案便隱隱浮現。
那一劍背後所隱含的意義，對任飄渺而言無疑是一顆重磅炸彈，由於太過荒唐，他只能認為是自己在劍決前一天做了奇怪的夢，導致他中邪了。
再深究下去，怕是連他長久以來的自我認同都要碎成渣渣。

總司看任飄渺遲遲不回神，伸手搖晃他的肩膀，沒想到他的手唯一施力，衣服底下便滲出了鮮血，他才想起任飄渺右肩被他砍傷了。
他趕忙收回手，任飄渺回過神，像見到什麼極可怕的事物一樣，猛然後退一步。
總司覺得任飄渺相當不對勁，他不伸手把無雙搶回去就已經很奇怪了，退開又是什麼意思?
「你怎麼了?」
「...無雙。」
「恩。」總司將劍倒持遞了過去，任飄渺以左手拿回去。

難道是右肩傷得太重，因為吃痛才後退的嗎?總司如此揣測。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任飄渺的作風向來極端，若是能藉機矯正，未嘗不是好事，他手上也能少沾一條人命。
而想到任飄渺的行事作風，他就想起發瘋的劍無極。
他不察此人行事手段，將劍無極交付給他受非人訓練，走火入魔，他該有部分責任。
眼下既然活著，將劍無極尋回來，陪他恢復心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都能先緩緩。
不過劍無極會成為那副模樣他僅能大致上猜出原因，細節上任飄渺究竟做了什麼，他完全無法確定。

「宮本總司，你我既脫離危險，那便在此分手。」
「慢，我有疑問，你是以何種手法將劍無極逼至瘋狂?」
「我不過讓他服下彼岸蠱，這是想向我討取解藥?」
「我徒走火入魔，將他交給你的我，有責任助他復原。」
「喔?解藥在還珠樓，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好，我與你一同去還珠樓。」
「想不到宮本總司敢如此托大，不怕到時我與樓中殺手圍殺你?」
「所以說，得罪了。」

任飄渺心中一懍，總司想制住他，壓著他去還珠樓拿解藥。
以前要總司和他比劍都被拒絕，這會兒他不願意反倒都不成了，其實劍無極這人還挺不錯...在利用價值上。
若兩人內力充盈，手上有劍無劍倒是無多大差別，不過眼下兩人內力耗盡，一劍在手便是增加攻擊距離，占此優勢，任飄渺從容的站在原地。
總司一次次踏入劍圈中，又一次次退出去，他以為總司過不久就會放棄，改尋其他方法。
任飄渺自知傷勢比總司要嚴重許多，這麼拖下去對他必定不利，但總司卻是極有耐心，就這麼跟他耗著，好像耗到天荒地老也無所謂。
他右肩的傷口隨著戰鬥時間拖長，越來越疼，他蔑笑著激將道：「若是我敗，任憑處置，你要浪費我多少時間?」
「中原的天下第一劍，應是說話算話吧?」總司盯著他雙眼，眉尾挑起。

任飄渺認識總司也有八年了，他知道總司一對什麼事情有把握，往往會眉尾上挑，他登時警戒起來，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防備上，並不回話。
沒多久總司忽然在指尖凝出一點劍芒，原來是身上還有剩餘內力，任飄渺很快反應過來，抽身拉開距離，不與他硬碰硬。
他現在調不動內力又渾身發疼，只要手上的劍和對方的劍指正面撞上，必定會因為劍被彈飛而露出空門。
總司緊追著任飄渺前進，始終沒抓到機會，最後無雙靈活的繞過劍芒，眼看就要直指總司的脖子，他指尖上那點劍芒竟迅速增長，轉眼間抵住任飄渺脖子。

「你恢復速度竟如此之快。」
任飄渺瞄了一眼脖子上的劍氣，收回無雙，他也不是輸不起，劍無極的解藥要拿就拿去吧，那廢物的死活他絲毫不關心。
「解藥可以交你，不過還珠樓離此地有五天路程，若是路上遇到人...」
總司聽他這麼說也想到了，自己現在是中原公敵，任飄渺的仇家也多，去往還珠樓的路途必定遭受攻擊。
「我記得這附近有個洞窟，不如先去那邊休息。」他說著抬頭往上看，雖說黑夜已過，早晨到來，但天空仍是陰陰暗暗，可能要下雨了。

總司收集好木料，在洞窟裡生起營火，捕回來的幾隻野兔也被他烤熟，但任飄渺始終閉目靠在牆上歇息。
「你不吃嗎?」
此時是最需要補充體力的時候，任飄渺竟不肯起來進食，總司吃完一隻兔子，走過去蹲在任飄渺旁邊觀察他的情況。
他眼睫毛無意識的顫動，嘴唇發白，總司伸手去摸他臉頰，觸手一片冰涼。
這是失血過多的症狀，他盯著任飄渺右肩，掀開白色大氅，內裡暗紅血紅交織，似乎有傷口還在流血。
他將任飄渺上半身的衣服全脫了，胸口和腰腹間有數道血痕，他仔細確認過一遍，大致上血都凝固了，只剩右肩的傷...似乎是因為不斷裂開和被衣料摩擦所致，直到現在也未止住流血，傷口和非傷口的邊界糊成了一片。
他撕了白色大氅充作繃帶，先給任飄渺的右肩包紮，其他傷口看著無礙，便也不管了。

考慮到任飄渺失血嚴重，需要大量水分補充，加上自己也有點渴了，他想再去外面繞了一圈找水源，沒想到雨在這時落下來。
他往外伸出手，雨水一點一滴落在他手掌上，慢慢打濕他的掌心，他接了雨水一點一點喝著，接著把水餵給任飄渺。
餵到一半，任飄渺醒來，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眼神有些渙散。
「......?」
「你失血過多昏過去了，喝水。」
任飄渺並不抵抗，水流入他喉中讓他感覺舒適了一點，他又閉上眼睡過去。
總司把剩餘的兔子吃完，又給營火添加了木材，很快也睡過去，他也很累了。

五、
隔天起來，雨已經停了，總司感覺體力比昨天好上不少，但昨夜那幾隻野兔顯然不夠，他又餓了。
隨著他武功漸強，加上也不喜歡與人相殺，做太過消耗體力的搏鬥，他很久沒這麼頻繁的感到飢餓。
打了些野味後將火升起來，放著生肉在火堆旁邊烤，他轉頭去將任飄渺叫醒。
任飄渺的情況比昨天更嚴重，總司將手放在他額頭上，感覺有些燙手，他把右肩包紮好的布料拆開查看傷勢，右肩傷口紅腫得厲害，他手指拆解繃帶時碰觸到的肌膚也全是滾燙的。
總司猜測是傷口感染了，他對此有些手足無措，他雖會一點簡單的包紮和治骨折，可除此之外就不是他能應付的了。
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只有在附近先找個鎮子，碰運氣看鎮裡有沒有醫生。

「蕭無名...」
「你醒了。」
「我不能回還珠樓。」
總司覺得任飄渺是不是燒糊塗了，不去還珠樓，那要去哪?
總司不清楚還珠樓內部的情況，任飄渺卻是很明白，鳳蝶心裡在想什麼他不能確定，酆都月最近已有想殺他的苗頭，若他傷勢不重，回去詐詐酆都月，試探鳳蝶倒是很有趣，但傷勢這麼重回去...只能是平白送死了。
「往北走，我在那邊有間屋子...裡面有藥，我能自己處理。」

任飄渺撐個牆壁想站起來，卻只覺得頭暈，他感覺整個天地都在搖晃，腳好像都抓不住地面。
「你別起來，先吃東西補充體力。」
總司拿了烤肉串過來，卻有些躊躇，以前在西劍流出任務都常常有人受傷，給人包紮餵食，他做起來熟練而習慣，昨日他並未多想，但此時忽然意識到，這樣餵食的動作是不是太...親暱了?總司動作一頓，想到這人曾逼瘋他徒弟又派人追殺，更是心情複雜。
雖說放下他不管，去還珠樓憑武力奪解藥也不是不可行，但解藥到底長什麼樣子可能真只有任飄渺知道。
他拿著肉串的手停在那邊，神色不定，任飄渺看他如此，拉過他的手，睨過來的眼神仿若挑釁。
「餵我。」

總司呆住了，內心被一萬隻草泥馬踐踏奔過，這不是他認識的任飄渺，任飄渺無時無刻都是盛氣凌人的模樣，其傲氣三丈之外肉眼可見，讓別人餵他吃飯是不可能的。
總司嚇得忙把自己的手搶回來，同時發現任飄渺的手毫無力氣。
好吧，他想，這恐怕是一種妥協，他現在虛弱成這樣。
他猶豫了一會，想著自己是不是直接背起任飄渺往北走算了，反正少吃一頓飯也不會死人。
只是任飄渺看上去雖鎮定，面上表情卻讓總司產生錯覺，好像他剛剛如往常一樣拒絕比劍，於是任飄渺就露出那種表情...因為看過太多遍，他想認錯也難。
「不願的話，就即刻動身。」
任飄渺左手撐著牆壁，掙扎著站起來，總司沉靜的看著他，光這個動作就花了他一分多鐘，總司能從他劇烈喘氣聲中聽見其中夾雜著痛苦。
總司感到難以忍受，不管旁邊的人平時為人如何，或做過什麼錯事，他就是看不得也聽不得旁人的痛苦，若非如此，以他溫和的性子，怎可能毅然決然離開生他養他的西劍流。
當任飄渺強撐著走出洞窟時，總司終於忍耐不住追過去，他隨手將烤熟的肉串全掃進掌心，另一手抓了任飄渺的左手繞過肩膀，扶他走路。

他們在中途遇上了由中原人所組成的隊伍。
總司先前一肩扛下了西劍流的所有罪行，這群中原人在此尋尋覓覓，自然是為了將他除之而後快。
總司心知西劍流不知害了多少人命，這些人不過是找上門報仇，便只想把人全部打暈。
他放開任飄渺，以打商量的語氣說：「這些人由我應付，你別出手，好嗎?」
任飄渺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麼，只冷哼一聲，總司看他的神情，竟像是默許了，雖有些意外，但他著實也松了一口氣。

邊阻止任飄渺殺人邊打暈所有人，那難度實在太高了點，光是任飄渺肯乖乖站好不動，這場戰役就已經先成功了一半。
剩下來一半，就完全是苦力活，這些人武功雖遠不及總司，但畢竟人數眾多，要一個個打暈還是相當費力費時的事情。
很快暈倒的人滿地都是，總司正以為戰鬥結束時，任飄渺忽然出手，劍光飛掠，遠處最一名漏網之魚立時倒地不起。
「任飄渺!」
總司向來溫和如流水般的聲線一沉，怒意隱隱夾雜其中，可任飄渺似無所覺，劍鋒接著揮動，又指向了別處，總司查覺有異，趕忙阻止他，任飄渺發出的劍氣被半途截下，與此同時，總司才發覺暗處還躲了一人趁機逃走了。
總司對於有人逃脫並不在意，只走過去查看被任飄渺砍倒的人，一道血痕準確無誤橫在脖子上，人已經死了。
回過頭去看任飄渺，那輕鬆的神態，仿彿他剛才奪去的不是一條人命，只是不小心踩死了隻螞蟻。
「你不該殺他，這是我的事。」
「我並沒有答應你不出手。」
任飄渺斜睨著望向總司，原就冰涼的紫眸寒意更甚，他喉中發出冷笑，像是在對總司嘲弄一般。
總司覺得自己身上的殺氣一定被任飄渺感覺到了，他幾乎就要衝上去殺了任飄渺。
然而不用他動手，任飄渺就自己晃著身子倒在了地上，總司以為任飄渺是裝的，單隻手將他從地上粗暴的跩起來，任飄渺一點反抗也沒有，似乎真的陷入昏迷。

總司一手抓著任飄渺，茫然的看著地上，被他打暈的人躺得到處都是，他忽然想起他初次滅了某門派的情景。
地上的人也倒得滿地都是，整塊地都被鮮血浸染，很多人死前痛苦，面目扭曲，他至今印象猶深。
但西劍流怎麼處置叛徒他很清楚，而且他西劍流裡有一群摯友們，他不能教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處死。
後來事隔多年，他變強了，他知道往西渡海後能到中原，他有能力救人而不殺人，他可以違背西劍流卻不受處置。
但他還是見不得人痛苦，即使他曾想過要改變，最後還是選擇以提升武力代替了改變性格這條路，因為對他來說，改變了性格，變強這種事就毫無意義了。
然而現在沒能阻止任飄渺殺人，也狠不下心殺死任飄渺，他對這樣的自己滿意嗎?他是不是還不夠強?又或者是這條路走到了盡頭?

總司停在原地猶豫許久，還未做出決定，這短短的時間內，還珠樓的殺手竟也找到此處，且二話不說就拿武器殺過來。
按理說他身邊倒著的就是還珠樓樓主，怎麼說也不該見了他就砍吧?總司對這種情況有點發矇。
他下意識抵禦攻擊，隨手防下攻向任飄渺的刀刃，才突然醒悟，這些殺手是衝著任飄渺來的。
而讓他在病人和殺手間選一個保護，他必然選擇保護病人，由於不知道後續還會有多少人來圍殺，總司認為此地已不能再留，背起任飄渺往北逃。
逃至半途，他看見一處竹林便鑽了進去，剛躲進竹林沒多久，他背上的任飄渺醒轉，用虛弱的氣音在他耳邊說。
「竹林中有陣法，找出有一節竹節偏藍色的那根竹子。」
總司聽後一愣，心想這片竹林如此大，他該怎麼找，但很快任飄渺又接著指路。
「往前走...那塊石頭往右...那個竹筍往左...過頭了...停。」
總司找到那根竹子前，任飄渺在他身後探出手，對著偏藍色的那節竹節擠出一點內力輸入，總司聽他發出一聲痛哼，還未反應過來，竹林中景色忽然大變，翠綠的青竹不知去了哪，一根根向天指的藍色長槍彎下了腰，槍尖直對著他，遙遠的地方隱隱能看到一間小屋的影子。

「這是...?」
他手上力道稍鬆，任飄渺掙扎著從他背上下來，拉著他的手似乎想引路，卻咳出一大攤血。
總司趕忙彎腰想將任飄渺抱起，任飄渺本能的掙扎了兩下，身上穴道卻被總司點住了。
「別動，你只要跟我說怎麼走就好。」
「...解開穴道，放開我。」
接下來只要照著固定的步法走就行了，不過比起費力說一連串的指示，任飄渺更樂意自己走，哪怕他的身體有點不聽使喚。
可總司只略過他說的話，問他：「先往前走嗎?」
「別動!」
總司往前一步虛晃一招，還未碰到地又收了回來。
「怎麼走?」
「讓我引路。」
「恩，我對陣法沒研究，怎麼到那間小屋?」
任飄渺一愣，這是選擇性聽他說話?
「...你對陣法沒研究，我口述會有誤差。」
「沒關係，弄錯了再來一次就好了。」

任飄渺知道總司有時很難說話，但這只限於比劍這個要求上，現在不知為何成為了『真‧難說話』，任飄渺調了一絲內力試著衝撞穴道，但一點作用都沒有。
總司胸口貼著胸口抱著任飄渺，這麼近的距離，自然輕易查覺了任飄渺的動作，他從任飄渺背後注入些許內力，舒緩他因衝撞穴道引起的輕微不適。
知道做什麼都是徒勞，任飄渺撇開眼神，老老實實的報起了方向和步數，然而他現在胸口發痛，說話的音量時大時小，總司因此挪了挪手臂，將任飄渺的頭移到自己耳邊，好聽清楚他說什麼。
對任飄渺而言，這種距離太近了，他平時至少要有一米的距離才讓他感到舒適，眼下連三十厘米都不到，若是他像動物一樣有毛，這時肯定全炸開了。
「我回去就將劍無極的解藥毀了。」
「恩，下一個方向。」
總司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一句沉沉的「蕭!無!名!」，其中明顯的怒意自不用說，他好像真把任飄渺惹怒了。
雖說他剛開始確實只是為了防止病人加重自己的傷勢，但到了這會兒連他自己也查覺，自己存了幾分捉弄的心思，同時也感到奇怪，任飄渺就算覺得被人抱著沒面子，也不至於讓他發怒才對，應該說任飄渺的作為雖然常常讓人覺得他像瘋子，情緒卻總是很穩定。
生氣的任飄渺很罕見，總司真沒見過幾次，他本來覺得自己抱著個全身發燒的人熱得要死，現下好了，任飄渺掃過來的眼神像颼颼的冷刀子，一刀刀刮在身上，正好冷熱中和，感覺溫度恰恰好。
可惜過沒一會兒，任飄渺的怒氣就消失無蹤，從沒發生過一樣的替他指路，沒多久就到了地方。
「到了，在你身後。」
總司轉身一看，剛剛感覺越走越遠的小屋居然就在他身後，他真心覺得陣法這東西很神奇。

他進屋將任飄渺放在床上後，又問他藥放在哪裡。
任飄渺似乎是死心了，也不問他什麼時候解開穴道，直接指揮他去拿藥。
總司看見眼花密密麻麻的藥櫃子一瞬間有些發昏，可還是細心數數，確定是第幾排第幾個櫃子，從櫃裡拿出來又給任飄渺確認對不對。
他首先拿的藥裝在一個有人頭大小的瓶子裡，總共有三瓶，裡面是黑色的液體，打開瓶蓋，聞起來有些刺鼻。
接著任飄渺又讓他拿出一個藥瓶，他一打開便認出了這是金創藥，是藥粉狀的。
最後拿出的瓶子裡裝著兩隻長得一模一樣，活生生的蟲子，任飄渺要他將一隻蟲子放到他手上，總司依言照做，沒想到其中一隻蟲子在他捉拿時迅速從他指尖鑽進了身體裡。
看總司嚇了一跳，任飄渺像是要安撫他一樣說：「沒事，這是治療功用的蟲，對人體無害，你先將另一隻蟲放到我手心。」
另一隻蟲子乖多了，總司捏著它放到了任飄渺的掌心，它瞬間鑽了進去。

搞定蟲子後，任飄渺要他把最先拿出的黑色藥液挑出來，並要他聽完說明再動手。
「首先將藥倒在我右肩傷口上，大概倒整瓶一半的量，別倒太快，傷口會來不及吸收。」
「再來是倒在其他傷口上，但其他傷口就不用那麼多的量，只要有淋溼就行。」
「聽好了，只要是傷，哪怕只是擦破皮也要用藥液淋濕。」
這種藥什麼傷都能治?否則幹嘛不論何種傷勢都要用上，總司聽著說明暗感稀奇。
「...你先將我身上衣服脫下來，確認所有的傷口位置，這套療程最好一次性做完，越快越好。」
任飄渺說這話時神色閃爍，總司還只當他是感到不自在，因為他脫了任飄渺衣服，近距離看著對方半裸的驅體時，也感到自己有些失禮。

任飄渺武骨的架構幾近完美，骨架上每塊肌肉結實的貼附著，又不過於賁張，適當的軟肉連接其中，覆蓋其上的肌膚由於高燒，仿若被爐火暖過的絲綢，具有韌性的同時隱隱透出反光，汗水縱橫。
總司看著不禁在心裡暗暗點頭，將這副身體和自己的進行比對，並無太大差異，若沒副好武骨，練起武來可是事倍功半，但接著他就不只是感到失禮，而是相當不好意思了。
任飄渺用劍的手感度相當好，總司摩擦手心時，明明已經點了穴道，他的手依舊會發起顫來，任飄渺詳細告知他手掌上的擦傷，他拖拖拉拉的在掌上反覆撫摸和施力，揣摩任飄渺的使劍手法和習慣，任飄渺卻因此發出了壓抑的悶哼。
似乎是因為摩擦手心的那番作為，打開了任飄渺身體上的某種開關，總司這麼摸過胸腹一路向下，任飄渺的反應便越發明顯，他越到後面越感覺自己似乎在做什麼苟且之事，明明他是在正正當當的為治療做準備。
檢查完傷口後，任飄渺一臉僵硬的跟他說：「藥液上完，那金創藥你看情況隨便倒就可以了。」
總司也感覺有些尷尬，但轉念一想，覺得還是別想太多，趕緊上藥，到時就沒時間尷尬了。
等總司真的動手時才知道為何任飄渺一臉僵硬，那絕不是尷尬。

這能叫藥嗎?根本是毒!
他感覺他倒在任飄渺身上的就是毒液，而且是那種會使人死得異常痛苦的毒，右肩傷口的藥液還未倒完半瓶，任飄渺已痛得無法合嘴，張開的口只發出空氣流過的聲音，卻是喊不出痛，剛剛忍痛咬傷的下唇殘留著一抹鮮血，總司有些混亂的思考，只要有傷口就要倒上這藥液，那嘴上的傷也要麼?這藥能喝下肚?不會真如毒藥一般穿腸爛度吧?
「你確定我沒拿錯藥嗎?」總司嘴上雖有些發抖，但他手依舊很穩，一點點將黑色的液體往任飄渺身上倒，液體淋在他皮膚上浮起了一點蒸氣，也不知是他身上的高溫導致藥液蒸發，還是這種藥本就如此，隨著液體被吸收，任飄渺皮膚底下一絲絲黑色蔓延四周開來，藥液似乎滲透進他的血管，慢慢往全身擴散。
「快...哈阿...」
「你說過不能倒太快。」
總司說著又再次點了一遍任飄渺的穴位，確定中途不會因為穴道鬆解導致任飄渺亂動。
他現在就想停手，他的天性使他坐立難安，但任飄渺沒喊停，只催促他快一點，可想而知這藥是沒拿錯的，不弄完任飄渺身上的傷病無法痊癒。
他定了定神不去看任飄渺的表情，只一個勁盯著黑色藥液，機械式的往他身上每處傷口倒，幸好事前就已經確定過任飄渺身上所有的傷處，否則他現在一定不知道該怎麼辦。
恍恍惚惚的做完了程序，拿毒液沾濕了任飄渺身體上的各處傷口，總司清醒過來，才想到還有嘴上的傷，往任飄渺的頭部看，他已經暈過去了，但似乎又快被痛醒的樣子，他低下眼皮，將視線專注在任飄渺的嘴上，捏著他下巴小心滴著藥液，他真的怕倒太多讓任飄渺喝下去，會看見被毒出破洞的肚子，光想想就是一場噩夢。

六、
總司恍著神把金創藥上完，草草收拾後躲到另一個房間去了。
這間竹林小屋不大，就只有三個隔間，一間是玄關，沒任何擺設，就是出入口還連著另外兩間房。
一間是任飄渺現在躺著的臥室，擺設不多，除去床，那間房間就只剩兩個櫃子，一個藥櫃一個書櫃。
剩下的一個就是總司現在的所在，他一進去看到灶台，就知道這是間廚房，牆上掛著各色廚具，還掛個幾條臘肉，中央擺著桌椅，角落放著柴火，灶旁邊一大缸的甕，裡頭裝的全是清水。
他在廚房裡轉了一圈，在幾個袋子裡找到乾豆子和調味料，看起來煮湯沒問題，接著他腦中一閃，又轉到屋外，果然外邊已非一片藍色的槍林，小屋周圍環繞著竹子，他在附近找了竹筍挖回去，卻不敢走遠。
他隱隱感覺遠點的地方傳來能量波動，那大概是陣法在運作，若是不小心觸發了，他沒法保證自己能再走回來。

任飄渺感覺自己從昏迷中被痛醒，他往旁沒看見蕭無名，倒看到一張扭曲的人臉，怪異的浮在空中，往下看身體是蛇、蠍、蜘蛛等各種毒物的混合體。
他毫無防備下被這怪物嚇到，但還保持著一點鎮定，動手就想召出無雙，卻發現全身上下連根指頭都動不了，他只好盯著那張人臉，但那張臉一動也不動。
過了一陣子，他才慢慢想到自己又痛昏過去了，自己還在昏迷，意識到這點他就醒了。
睜開眼看到身上蓋著的棉被，回想起昏過去前的事，蕭無名倒的毒在他全身擴散了個遍，他感覺全身上下不只表皮肌肉，連骨子裡都在發疼。
從他身體未將毒徹底化消來看，時間連半天都還沒過去，雖然感覺難受，但他又強迫自己閉上眼休息。

閉上眼不久，遠處忽然傳來淒厲的簫聲，他有些疑惑，蕭無名逃的時候又沒帶上蕭。
他下床想去尋聲音來源，不知打哪來的藍色蝴蝶飛進屋裡，他一抬手，便落在他指尖。
他忽然知道這是誰在吹簫，可不正是神蠱溫皇嘛，他走出屋子，外頭身高連他腰都不到的神蠱溫皇，正用細瘦的小手拿著簫在吹奏。
越來越多蝴蝶飛到小溫皇身邊，隨簫聲起舞，而後紛紛落到一介女子身上，那個女子穿著巫族的傳統服飾，面色憔悴而顯得蒼老，她狂亂的跳著舞，像是吸食了毒品的一樣，臉上扭曲擺出狂喜的表情，任飄渺看著她一陣心悸，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好像有誰在扼著他脖子。
他想從仔細看看那個神蠱溫皇和那個女子，才忽然想到他母親已經死了。
原來他還沒醒。

那瞬間周圍景色消失無蹤，他張開眼猛然從床上坐起，卻覺得脖子越加難受，低頭去望，見到鳳蝶掐著他的脖子。
恐懼莫名從他心底一點點漫出來，他喊道：「放手。」
剛說完鳳蝶就消失了，他覺得這不對勁，抬頭環顧周遭，卻發覺自己不是在床上，而是在一處山洞內，地下有好幾具屍體，但都扭曲而模糊，認不出是誰。
他茫然的在這山洞裡徘徊，忽然撞見了蕭無名，一向溫和的劍術宗師不知為何，相當憤怒的在喊著什麼，但他聽不清楚，於是他往蕭無名靠近了一點，忽然覺得心痛。
低頭一看，奇怪，總司什麼時候拿著他的無雙?又是幻覺嗎?他到底醒了還是在夢裡?
他腦子充斥著許多疑惑，紊亂無序，忽然蕭無名的聲音在他腦中炸開。
「你這個怪物!」
任飄渺想，原來他是想說這個，真是無聊，然後伸手想將無雙從自己的心臟裡抽出來。
可他怎麼伸手也搆不到哪把劍，只覺得隨著劍的絞動，心越來越疼，他痛得站不穩身體，感覺自己在劇烈晃動著，最後失重感傳來，他感覺自己摔倒了。

「任飄渺!醒來!」
一睜眼又看見總司，任飄渺瞳孔一縮，反射性調動內力聚氣，想從床上彈起，但剛活動就覺得暈眩得厲害，渾身都使不上力。
「你剛剛...是在做噩夢嗎?」
總司皺著眉頭，有些擔憂的望著他，看起來毫無攻擊意圖。
任飄渺不是很確定的應了聲，發覺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接著後知後覺將夢裡感到的晃動與現實連接起來。
那不過是總司叫醒他時，在搖晃他的身體而已。
他依舊有些驚魂未定，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又掉到了另一個夢境裡，但這時他聞到一股食物的香味，感到腹中飢腸轆轆。
好餓，他好像有兩天沒吃過了，還是三天來著?
「...你在廚房煮了東西?」
「恩，能起來嗎?」
總司說著主動用手扶了他一把，任飄渺下意識警戒起來，他轉動眼珠掃過周遭，床、藥櫃、書櫃，確實這裡就是如此模樣，也沒聽見奇怪的聲響。
總司看他不起身，猶豫了一下問他：「你沒事吧?我去幫你把碗端過來。」
奇怪，總司對他有這麼親切嗎?但眼看總司似乎真要離開去廚房一趟，他趕忙抓住他的手。
他害怕總司走到廚房一拐，就會變成什麼奇形怪狀的東西回來。
「只是一時使不上力，我能自己走。」任飄渺看見總司臉上閃過訝異的神情，卻沒去細想。

任飄渺下了床雙腳觸地，只感覺頭相當沉重，身體卻輕飄飄的，走起來都感覺不穩當，好像什麼都不真實。
總司看他似乎站不穩，礙於一隻手被緊緊握著，只好用力一隻手去扶他肩膀，反正屋子不大，走起路來有點卡卡的也沒什麼。
廚房裡只有一張長板凳，總司一開始就覺得這椅子造型有些奇特，通常來說長板凳的寬度都是比較狹窄的，但這裡的長板凳卻很寬，躺上一個成年男子不成問題，就是真在上面睡熟了一翻身就要滾下地。
因為任飄渺醒得晚，總司早就吃飽了，於是只坐在長板凳上，看著任飄渺吃，任飄渺配著豆子，風捲殘雲的把一大盤竹筍炒臘肉全吃完了，接著又開始迅速消滅臘肉做成的肉湯。
總司的廚藝沒特意練過，加上食材有限，這些東西怎麼樣也說不上好吃，可任飄渺連湯汁都不剩全吃乾淨了。
看來是餓得太狠了，總司想。

任飄渺吃飽後就縮在長板凳上不肯起來，但長板凳並不好睡，總司看他在上面睡得半夢半醒，翻著翻著像要掉到地板上，乾脆上前強拉著他起來。
拉人去臥室的途中，任飄渺忽然很突兀的問了他：「比劍嗎?」
總司反射性回答：「不比。」接著才想，怎麼又問這個問題，他睡糊塗了?
他轉頭去看任飄渺，那雙紫眸有一搭沒一搭的開開闔闔，果真處於迷糊狀態。
於是總司就不在意這事了，只是想衣服該換了，問任飄渺：「這裡有沒有其他衣物?」
「在書櫃下，你想要就隨便拿。」
幾句話間穿過玄關跨進臥室，總司迅速將人拉上床，剛沾上枕頭任飄渺就睡熟了，睡前還抓著總司的手不放。
總司心裡一突，試著抽手，幸好手抓著的力道不大，只輕輕使力就拿了出來，並沒有驚動任飄渺。

七、
一天下來又是打打殺殺，又是照顧病人，總司剛將自己和任飄渺都換上了乾淨的衣物，就睏得往床上一倒，沒多久就睡著了。
睡到一半，總司忽然驚醒，往旁一看，任飄渺不知何時早已變成神蠱溫皇，在他身邊放著一個藥瓶。
「感謝你這幾日的照顧，那是劍無極的解藥。」
總司沒想到溫皇會這麼乾脆交出解藥，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
「你要離開?」
溫皇又開口說：「外面是來接我的還珠樓殺手，溫皇要與你在此分別了。」
總司猛然想起路上曾遇還珠樓殺手的追殺。
「還珠樓裡有人要殺你，小心。」
「多謝告知，只是外頭殺手若是知宮本宗師在此不免衝突，請稍待片刻再出去。」

酆都月帶著人馬破了竹林陣法時，看見的就是溫皇拿著他的扇子，老神在在晃到他眼前，笑著問他。
「副樓主這樣大陣仗，是為殺溫皇而來?」
「酆都月豈敢，我是帶人來迎回樓主。」
溫皇瞇著眼盯著他，眼裡流轉著幽幽的深藍，酆都月維持拱手彎腰的姿勢，看上去無絲毫慌亂。
「是嗎?我現在確實弱不禁風，副樓主不趁此時殺我，下次難有這樣的好機會嘍。」
「樓主多想了，而且這樣的機會...我認為早已錯過。」
酆都月說完微微抬頭，正巧鳳蝶也帶著另一隊人趕來。
「主人!」
鳳蝶見到溫皇，撲過來抱住他，溫皇伸手輕輕將鳳蝶推開。
「我沒事，先回還珠樓。」
酆都月與還珠樓殺手跟上他們，一行人走了幾天回到還珠樓，溫皇坐在還珠樓大殿的椅子上，聽酆都月稟報完最近發生的事情後，遣散還珠樓大殿的所有人，只留下鳳蝶。

鳳蝶看沒人了，便問溫皇：「主人，你的傷勢如何?」
「你是在擔心我嗎?真令我感動不已。」
溫皇答非所問，鳳蝶伸手要拉他衣服，也被迴避了。
鳳蝶想著昨天手下回報，酆都月派的殺手找到任飄渺圍殺，當時任飄渺傷勢不知有多重，但昏迷不醒，是宮本總司背著他逃走，再看現在溫皇身上幾乎無傷，鳳蝶越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主人幾天沒沐浴了吧?不如我現在伺候主人去沐浴。」
「怎麼能讓一個女孩子家伺候我沐浴，我自己來就行了。」
難道傷重得不能讓人知道?鳳蝶實在難以不去推測，但溫皇不肯說，她也無法再問，只能氣道：「主人什麼時候有羞恥心了!」
「沒想到我在鳳蝶心中竟是這種人，真讓我傷心。」
「哼!說這話前先流兩滴眼淚吧，這段時間酆都月派私兵殺你，這幾日我已整理出酆都月心腹的名單，不如趁著近幾日全數剷除，以免下次又發生...這種意外。」
看鳳蝶的情緒忽然低落下去，溫皇一時有些難受，但那點難受很快就被他忽略過去。
「鳳蝶，你不用做這種事。」
看溫皇全無所謂的樣子，鳳蝶心裡泛起好幾個疙瘩，沒辦法安心，她意識到溫皇並非次次都全無危險。
「那主人，宮本總司呢?我聽報告說他還活著。」
溫皇聽她問起總司，短暫的沉默，鳳蝶心裡一跳，試著進一步問。
「...主人該不會，還要再次找他劍決吧?」
「宮本宗師已經退隱，我如何再找他劍決?」
這聽起來又是在敷衍，鳳蝶想到先前溫皇提起總司的興奮勁兒，掩都掩不住，這次一副心累了不想再來似的樣子，看起來就很假。
「主人!」
「唉呀，我是真正以誠待人，你怎麼不信呢?」
「我去沏茶了!」
溫皇搖著羽扇，看鳳蝶氣衝衝的跑走了，站起來活動身體，只感覺身上哪裡都在疼，果然就算用了特效藥，六天的恢復時間也太短了。

另一邊總司在溫皇帶還珠樓殺手們離開竹林小屋後，也走出陣法，一路向中原的百武會尋去，找俏如來打聽是否知道劍無極的蹤跡。
結果比他想像中要好太多，不只從俏如來那裡得知劍無極在哪裡，還遇到銀燕說他也要去找劍無極，於是總司和銀燕師徒二人就一同結伴到達劍無極所在的村莊。
一進村就見到劍無極跑過來，直盯著他們，春桃追在她後頭，大喊：「你又怎樣了?不會是瘋病又發作了吧?」
總司看著劍無極想伸手去抱抱吃了太多苦頭的徒弟，他身邊的銀燕已先衝了上去，一把抱住劍無極。
「劍無極!」銀燕抱著人看了看，傻傻的問：「怎麼你看起來已經正常了?」
「銀燕，先別激動。」總司拍了拍銀燕的肩膀，春桃注意到他們，有些警戒的問：「你們和他是什麼關係?」
「姑娘你好，我是他的師父，這位是他的師弟。」
「原來你就是他的師父!你看他這樣有辦法救嗎?上次找來的醫生說可能過陣子就會好，也可能幾十年都不會好，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就這麼瘋上一輩子。」
「我在此多謝姑娘照顧劣徒。」總司鄭重的鞠躬，春桃感到不好意思極了，忙伸手阻止。
「不用啦不用!唉呀你這是做什麼?我又沒有把他醫好。」
「他神智瘋癲，沒傷到村里的人吧?我已取得解藥，可否借一步讓我餵他藥物。」
這時劍無極推開銀燕上上下下的盯著總司，而後似乎認出了這時誰，呆呆的說：「師尊?」
「劍無極，我在。」
劍無極一下子哭出來抱住總司，總司只輕輕跟他說：「沒事了，你很快就沒事了。」撫著他的背，春桃看著心底多少信任了總司和銀燕這倆人，將他們帶進屋裡。
總司試過解藥後，劍無極沉沉入睡，也不知結果會如何，村裡還有另外兩個比他們先到的東瀛人，風間始和雨音霜，回來見到總司銀燕兩人有些震驚。
看這四人似乎認識且要敘舊的樣子，春桃快手快腳把人全趕出屋子，讓他們去外面說，她屋子這麼小，哪擠得下那麼多人。
謝天謝地的是，溫皇難得沒做手腳，過兩天後劍無極起來，人真的恢復了神智。
總司欣慰的看著劍無極、雨音霜、風間始和銀燕都平安而健康的聚在他眼前，討論著要回去東瀛的事。
春桃似乎很早以前就存錢想離開這個村莊，但被問起要不要一起去東瀛時，她拒絕了。
銀燕想在中原幫助他的大哥保護這塊土地。
總司則是因為是西劍流叛徒，再不願意回去，哪怕劍無極再三問他「師尊真的不想回去?」，他還是打算在中原找個地方歸隱。
最後是敲定劍無極、雨音霜、風間始三人回東瀛，總司和銀燕送他們一程。
花了點時間收拾行囊，帶著一點離別的哀傷，眾人決定明早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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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nie56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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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

1樓發表於: 2017-12-01 17: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2.01 [蕭任]劍失一寸

八、
溫皇回到還珠樓的第六天，來了不速之客。
一名手中抱著武士刀的女刀客，臉上半覆嵌珠面具，腳穿輕木屐，風打在她的粉色衣裳上獵獵作響，溫皇一觀她之裝扮，便知她是東瀛人。
她說她叫櫻吹雪，前來詢問宮本總司的下落。
還珠樓情報網遍佈各地，溫皇自然知道總司下落，做為獲得情報的代價，他只讓那位女子稍帶一句話給總司。
「中原東瀛無處可隱，苗疆還有去處。」
櫻吹雪答應幫他帶話，知道總司在哪就走了。

總司想不到會有這麼多的波折，他們早上剛啟程不久，身後的村子就遭到攻擊，逃出來求救的村民說是個叫憑金吾的變態，殺人不眨眼不稀奇，喜歡玩弄人命才可怕。
畢竟人命關天，他們立刻回頭去救村人，憑金吾武功普普，銀燕和劍無極衝上去把對方狠狠揍了一頓，憑金吾想逃跑，就被總司像抓小雞一樣抓住了，只能說這名變態出門沒看黃曆。
總司並沒有當場將憑金吾格殺，只把這人身上的魔氣全洗了，憑金吾身上的魔氣深根蒂固，如此等於將他武功全廢，這麼一來憑金吾也沒本事四處害人。
但憑金吾在失去魔氣後，竟是變得像正常人了，他邊哭邊喃喃問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總司聽他講自己的來歷，他只不過是礦山裡一名普通的工人，偶爾會白日夢幻想自己有高超的武藝，能把那些平時看不起他的人打得滿地找牙，但他從沒想過要殺人。
憑金吾給了總司一本書，魔心鑑，他翻開書查看內容，感受到了書上強烈的魔氣，引誘人照書中的指示修練武功，雖然這對總司無用，但他依舊感到有些心驚，這魔書的引誘力莫說普通人，就是一流武者不小心撿起來看，也很可能成為下一個憑金吾。
總司想將魔心鑑銷毀，然而火燒水泡竟都不成，撕爛切塊又擔心被人復原，總司只得將這書收在身上，另尋處理此書的合適地方，他讓其他人先離開，自己則帶憑金吾幫他找個能安身的地方，因為憑金吾在這附近的名聲已經傳開了，失去武功的憑金吾怕是會受人虐待砍殺。

總司帶著憑金吾在附近轉了三天，終於找到一個村莊願意接納憑金吾，如此這事算告一段落，總司便開始找適合隱居之所，還找不到一天，竟遇上了舊人。
「哼，總司，你的兵器、接住!」
櫻吹雪手上加力，逆刀刃連著劍鞘在空中畫出了一道拋物線，沉沉落在總司手裡。
總司面露喜色，他已經好久沒看到他的摯友了。
「伊織，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和人劍決，恐怕要跟人同歸於盡，我本準備來弔祭你的，現下看來你活得好好的，信之介說的劍瘋子也活得好好的，怎麼、回事?」
劍瘋子...?總司停滯了一下，才想到是在說任飄渺。
「這別稱倒也不算錯...不過不是信之介起的別名吧。」
「當然是我取的，反正你人還活跳跳，比什麼都重要，就給他、算了。另外，他要我帶話，中原東瀛無處可隱，苗疆還有去處。」
「為何這話他離開前不對我說，要透過妳傳話?真是難以理解。」
「管他的，我只、負責傳話。總司，你不回東瀛?」
「我不願回去...而且這也會對西劍流帶來麻煩。」
「總司，在我心中，你不是、叛徒。」
「我明白。」
「若是有事，不管是信之介或是我，都願意幫你，別總是想一人解決問題!」
總司忍不住笑起來：「我知曉，你們永遠是我的摯友，伊織，我的徒弟劍無極和雪山銀燕，正和雨音霜以及風間始往東瀛去，若是...」
「我現在不想與他們結伴回東瀛，先去、喝酒。」
「好，今天就喝個痛快!」
總司和櫻吹雪尋了家店，坐下來點了酒菜，他們聊西劍流這些年來人員制度的改動，總司說起這些年經歷的事，伊織抱怨西劍流悶，能當櫻吹雪的時間越來越少，最後不約而同聊起小時候的事，說起那年信之介的糗事......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了。

千雪一大清早就上還珠樓找溫皇。
「我王兄要我轉告你，直白點的說，就是他嫌你太閒了。」
而溫皇只是懶洋洋的躺在臥榻上，扇子搖得有一搭沒一搭，閒閒的回了句。
「你轉告他，溫皇正在全力以赴。」
「哇靠你這不是在騙肖仔?明明就這麼閒!」
千雪感覺若是這麼轉達王兄，他良心都刺痛了。
「你信任我就是了。」
「唉...好吧。」
「藏鏡人的事你很在意?」
「我當然很在意藏仔，但是你會在乎嗎?」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千雪簡直要氣笑了，但他沒打算離開，而是問起了另一個人。
「鳳蝶呢?」
正好鳳蝶端著茶水走進來，她久沒見千雪，驚喜的喊：「義父!」
「鳳蝶阿!」千雪忙將茶水拿起放到一邊，抱住了鳳蝶。
「好久不見，這個心機溫仔沒欺負你吧，若是你這在不開心了，義父那邊隨時歡迎你。」
「好友，你當我是死人嗎?」溫皇在旁提醒了一下。
千雪放開鳳蝶，不滿的回瞪：「又怎樣了，上次鳳蝶的帳我還沒和你算。」
「是阿，鳳蝶你不問為什麼嗎?」
鳳蝶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三途蠱都炸了，她的命也救了回來，她並不想追根究柢的刨出溫皇的理由。
「反正主人是禍害遺千年，還有很多時間慢慢追究。」
說完鳳蝶遲疑了一下，在千雪背後對溫皇投了一記擔憂的眼神。
溫皇最近沒動武，只是差遣人去辦事，酆都月在殺樓主的機會消失後，像往常一樣老老實實的辦公，這會兒還坐在帳房裡算帳。
似乎所有事情都未發生過一樣的風平浪靜，但離不悔峰劍決，連半個月都不到。
看到鳳蝶的神色，溫皇懶洋洋的抬手，示意要鳳蝶帶千雪走，然後轉身躺下，補足他還未睡夠的覺。

鳳蝶將千雪領出房，千雪忽然提起她生日快到了，已經準備好了禮物。
「義父，你是不是跟主人又說了什麼?」
「這跟你主人沒關係啦，不過除了你的，我還準備了一份要給溫仔的東西，十天後會送到，到時麻煩你接收，你也知道溫仔有多懶。」
「我會幫主人收，但為何提前送禮?」
「我王兄又要將我送到王叔那邊...唉，真是一言難盡。反正你生日那天我看能不能溜出來。」
義父說的王叔鳳蝶也略有耳聞，聽說是個跟她主人性格差不多惡劣的人，過往幾次禮物提早送或遲送，也都是跟義父的那位王叔有關。
「那我生日那天，去幫義父你逃出來好了。」
「嘿，小丫頭別不自量力，我那個王叔太險惡，千萬別跟他扯上關係!那我走了。」
千雪豪爽的拍了拍鳳蝶的肩，算是表達感謝，一轉身就要離開，臨走了又忽然想起來。
「阿，禮物的事別跟心機溫仔說!」
「不用說我也知道。」
看千雪一副冒冒失失的樣子，鳳蝶嘴邊泛起微笑，轉身要回樓裡，千雪從她身後又來了個熊抱。
「最近不太平，你跟在溫仔身邊注意安全，做事別衝動。」
「唉。」鳳蝶嘆了口氣，拍了拍千雪的手，「義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謹慎了，就算江湖凶險，我在還珠樓裡是能出什麼事。」
千雪放開雙手，鳳蝶回頭看去，他神色莊重的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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