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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 [殢师]长明 HE 4楼完结 6楼番外
2
【殢师】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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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旧缘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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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雪起,墨剑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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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佛无暇思考,他不明白眼前的白发剑客为何要拦路拼命,匆忙应招。剑气纵横压迫,几个呼吸间两人已错身数次,殢无伤催功运剑,行招间忽地感觉有一丝檀香掺入风中。他登时心口狠狠一痛,旧伤迸发,剑意稍挫,竟被对手震退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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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冷汗从额角流下,殢无伤强催功体,再度举剑急攻。天之佛闪身一避,手指拈上墨剑剑身,逼停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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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已负伤,还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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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殢无伤冷声抽剑,“罪者伏诛来!”一个旋身带起雪沫,剑势借力劈向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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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迷不悟。”天之佛反手弹指格开力竭的墨剑,佛气激荡将殢无伤震出数尺,不等对手稳下身形,他又抢住先机再追一掌拍在殢无伤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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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生生将人打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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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新伤叠旧伤,殢无伤咽下口中的血腥味,落地时身形不曾趔趄,剑锋也无一丝多余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自觉还能再战,眼中杀气越发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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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剑出,终末开,峭雪惊天,山河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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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铺天盖地的黑白丧气之中,天之佛心说重伤之下尚能催发如此境界,当真天纵英才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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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以此境戮佛身,太执迷。”指凝佛光,金芒灿烂幻化奥义吠陀,剑柄入手,天之佛凝招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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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一挽剑花,杀念尽显,飞雪汹怒,“为师尹偿命!”恨火烧尽理智,剑光一霎暴涨,墨画山水为之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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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气抹过奥义吠陀剑身,天之佛喝声道:“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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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素剑威沛然而至,殢无伤早已力竭,强使终末剑境也无济于事,锋刃相击一瞬胜负落定。
2ESo2
天之佛拧腕出剑,电光石火间一袭香风闯入战局。来自异境的术法令他眼前一花,剑落处只击破满目碎竹,风雪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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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靠在紫檀香的怀抱里,汹涌的杀意渐渐平息下来,他抬抬手中的墨剑,却被人扣住手腕强硬地归剑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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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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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又开口道:“这也是你的计划么,吾之墨剑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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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伤势未明,先保存体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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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声线,熟悉的人,殢无伤心弦一松,血腥呛到喉咙又被他强自咽下。无衣师尹工于心计,行事周密,怎有可能把自己逼入死地?想来共仰瞻风也是他的布局,自己何以这般轻易接受谎言?他隐隐想到该问些什么,眼眶涩得厉害,有莫名的情绪蓬勃欲发,一转念却又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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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有师尹在,自己该一如过往,不必问不必想,做好一把剑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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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无衣师尹一路拖回濯风山隅,撒手慈悲迎出来时吓了一跳,“师尹,他怎么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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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扶着殢无伤至屋中坐下,叹了气又起身道:“你先缓一缓,我去拿药。”剑客抿着唇不发一语,却捏紧了他的衣袖不容许离开半步。无衣师尹只得坐回来,“撒儿,去拿两瓶疏活经络的药。”他轻轻舒口气,运转慈光秘术,一团光雾从心口化出,莹莹亮亮,暖意融融,似有实体。殢无伤被神源吸引了目光,这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好像应该更浑厚更明亮一些,就像师尹这个人,带着不可撼动的光鲜亮丽,而眼前光雾过分脆弱了。“神源毁过一次。”无衣师尹似乎察觉到他的在意,轻巧将话题转回,“说说你吧,为什么和天之佛死战不退?”殢无伤于是说了血傀师找上浮廊一事,并从怀里拣出那柄香斗还给师尹,末了又补上一句,“怎么,这不是你之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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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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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深感不妙,今日之事过于异常,殢无伤的反应也极为怪异,他想了想,试探道:“你没看到我给你的信么?”“没有。”殢无伤答得干脆,“你眼带犹豫,是对吾有所怀疑吗?”撒手慈悲不会在那种情况下违命,可殢无伤为何对信件一事矢口否认?心思电转,无衣师尹再次出言试探,“吾并非怀疑,此事的确与吾无关,只是你我久无往来,怎会有人利用这一层关系驱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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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的事,吾不关心。”殢无伤结束了话题,挥之不去的不安令他烦躁,肺腑间血气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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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一问不成,稍加思索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先前在雪漪浮廊陪你的红衣女子呢?你找人斗狠,她竟不拦你?”殢无伤微微一怔,正要反问哪里来的红衣女子,却分明有一抹艳红一泓剑光闪过脑海,心尖密密麻麻地疼起来,眼底潮气汹涌,却想不起因何有泪,心绪紊乱,暗伤便再捺不住,一时呕红。无衣师尹不曾想到他反应这样大,忙默运心诀催动神源,殢无伤头痛欲裂,脑中一霎是红裙张扬笑如银铃,一霎是紫衫檀香温文背影,昏沉下只知握紧手中布料,低喃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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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又要失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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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源尚未完全恢复能为,等殢无伤安静下来沉沉睡去,无衣师尹亦有些脱力,心脉旧创作痛不止,警告他神源已离体太久。幸亏撒手慈悲很快取药归来,他挣脱剑者指掌,接了药小心喂过,又仔细掩上门窗带撒手慈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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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彻底离开剑者耳力能达之范围,无衣师尹才堪堪停步,“你当初往雪漪浮廊递交石匣,所见闻可属实?”“字字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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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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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跟在他身侧,闻言脚下一个踉跄,“怎么可能!他——师尹如何得知?”“吾以石匣遗信试探,他的记忆似乎停留在初到雪漪浮廊之时。”无衣师尹三两语解释过,心下已有了盘算,撒手慈悲见他思索不语,忙道:“他失忆如何与师尹无关,我们退隐已久,若追究此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衣师尹道,“只是槐破梦一弦逼命已过五六年,除两年前将神源重聚之事告知素还真外,武林皆知无衣师尹命丧战云梦泽,四魌恩怨尘埃落定,谁还会旧事重提,并把矛头指向毫无关联的楼至韦驮?”撒手慈悲恍然,“师尹认为有故人在其中操控?”他接着又问,“殢无伤也涉入武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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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有大变故。”无衣师尹道,“撒儿,你还记得前些日子的时空动荡吗?”“记得,吾功体感到片刻震荡,之后大脑空空险些忘记……!”撒手慈悲大惊道,“难道殢无伤也是因此失忆?”“动荡来得突然,他未必有防备。”无衣师尹沉吟半晌,又道:“这动荡大抵是某种力量对记忆的封锁,说来奇怪,神源能解你记忆禁制,方才对殢无伤却无效。”撒手慈悲道:“或许因为当日有神源护持濯风山隅,我们所受影响较小。”无衣师尹又仔细想了想,心中拟定一人,吩咐道:“你明日往推松岩,务必等到素还真,一问武林近来动静,二问陪伴殢无伤之红衣女子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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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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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回到濯风山隅内时,殢无伤已坐在案旁,目光灼灼地锁住他,暗伏着未发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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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不休息,想和我聊聊吗?”他挑亮小烛,往香斗内添了新的香饵,抬手晃出几缕香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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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不见你,吾便心乱难安。”濯风山隅受殢无伤心绪影响而气温骤降,雪粒弥漫在地上细细铺了一层,无衣师尹笑说竟不知一个谎言能影响你如此之深,殢无伤说吾并非玩笑,又提起他刚才做了梦,“有不容辩驳的悲剧横贯你我之间,吾虽记不得详细,却是确信了。”他凝视师尹双眸,不曾遗漏纤末的情绪变化,“你之眼相与往日大不相同,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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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嘛……历经风雨起落,吾已看淡一切退隐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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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隐?”殢无伤语气冷淡,“吾自知记忆缺失,想不起与你分别数年间发生了什么,亦想不起为何与你分别。师尹,你隐瞒之意昭然若揭,仍不肯向吾坦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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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稍一挣扎,开口道:“你遗忘了一场战争,战前吾希望你真心视吾为友,而非囿于恩情,却被你拒绝,因而分别。”他拿捏着真伪的天平,假做诚实,巧言令色,“此战极为凶险,甚至令神源破损,吾亦命悬一线,待死劫消弭,吾便写信予你,说明了退隐之意。”“只是这样?为何提及此信令墨剑哀鸣,更令吾满眶涩然?”剑者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还有什么瞒着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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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即鹿死因,无衣师尹心说写在遗书里简单,反正身后事不由他操心,可活生生面对殢无伤,他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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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无其他,是你的内伤扰乱思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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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微微敛目,接受了这番解释,“既然你未死,墨剑仍会护你周全。”无衣师尹半叹半笑,“是吗,我本想放你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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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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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人生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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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纸黑字涌入脑海,殢无伤见师尹眼底暗影浮动,心知自己仍未知晓全部真相,但剧烈的头痛容不得他再追究,无衣师尹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淡烟溢出香斗,在两人间袅袅散开。随着白雾渐浓,头痛减轻些许,但眼皮越来越沉,殢无伤恨声咬牙,“无衣师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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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情绪不稳,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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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如此,殢无伤不甘地想,总不肯让他探究真实,云淡风轻得令人厌恶,黑暗压过来,他再一次坠入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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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直到午后也未醒,无衣师尹探得他脉象渐趋缓和,不禁感叹神源出力颇多,假以时日功体完全恢复也无不可能。他漫不经心地想着,目光落在墨剑上逡巡不去。昨夜归剑入鞘之时,墨剑传来的气息似有不妥,无衣师尹小心翼翼将剑刃推出,慈光秘术运转其上,这才发觉墨剑融合了其他剑气,他伸手抹过刃口,墨剑竟没有像过去那般将血珠尽数吸纳,反而任由血渍晕染,对他有所排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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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养出的人,他磨砺的剑,如今不堪驱使到这地步。魋山别后经年,殢无伤也是几经波折辗转,只是这故事里再无他无衣师尹,一念及此,顿时心生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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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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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消磨了大半日,却没能带来好消息。整个苦境圣魔大战至时空动荡间的记忆尽数封印,连素还真亦不能完全幸免,虽尚能理清大概事件,细节也无法再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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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素还真说时空动荡对佛厉大战影响颇深,联想圣魔大战记忆消失,他认为有人盖下了止战之印。”他甫开口无衣师尹就从情绪中回转,待撒手慈悲说完,了然了关节所在,心中已有计较,“当年圣魔战火重燃,双方皆有资历深厚者提及止战之印,但无人说盖下此印会使记忆流失,他们对上古战争的记忆也不曾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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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眨眨眼,“师尹的意思是,这次动荡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无衣师尹道:“对峙双方即便行止战之举也不可能弭消记忆,如此行为,动机颇耐人寻味。撒儿,这几日你行走武林,留意血傀师此人,观察其行踪和功体来路,切记把握分寸,不可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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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撒手慈悲道,忽然想起一事,“师尹,我今日见到一女子,身着红黑衣裙,逢人便问殢无伤去向,神色急迫。吾推脱后向人打听,这女子是神花郡郡主多天涯,曾长留殢无伤在神花郡居住。”“嗯?”无衣师尹略一沉吟,“吾会前往雪漪浮廊,此事你不必挂心了。另外,如再有生面孔打探殢无伤下落,我要你记下名单并小心探查这些人的来路。”“没问题。”撒手慈悲应着,又带着几分不愉抱怨,“好不容易才退隐,如今为了殢无伤又要入局,师尹自己的伤还未好全,珍贵的神源之力又要用在他身上。”无衣师尹好笑道:“殢无伤痊愈,吾即可倚仗墨剑之威,神源借他疗伤又有何不可,况且总是吾欠他更多。”撒手慈悲撇嘴,“吾何时才能做师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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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无衣师尹彻底笑开,“撒儿啊,你现在已经是你的师尹不可或缺的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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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主人的雪漪浮廊风静雪停,多天涯在残雪间绕来转去,好容易听到脚步声,一回头却不是心心念念的白发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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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紫衣盈香,眉目温雅,举手投足似暖风化雨,全然不是与殢无伤一般的冷冽如锋。多天涯细细打量他,目光在香斗上一转,遂行礼道:“神花郡多天涯,见过师尹了。”被一语道破身份,无衣师尹并不惊讶,浅笑回礼道:“师尹不敢当郡主如此礼待,郡主在此流连,是有事寻殢无伤吗?”多天涯点头道:“正是。”接着便说她当日循迹而追,却只见到天之佛,一问之下才知战局被人中断,殢无伤不见踪影,她投路无门,只得到雪漪浮廊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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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旧伤复发,若不及时治疗恐留病患。殢无伤问杀天之佛受挫,师尹是否知晓是何人救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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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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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他的朋友吗?”多天涯追问,“他伤得可严重?这位朋友带他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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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道:“郡主莫慌,这位朋友与殢无伤相识百余年,吾虽不知他二人去处,却信任他能将殢无伤保护得很好。”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轻嗅香斗,不急不躁的檀香融于微风,平缓了急切的心。多天涯心下微动,又道:“天之佛说救走殢无伤之人身带一袭紫檀香风,”她顿了顿,见无衣师尹神色不变,只眸光流转,便接着道,“说来与师尹所熏香料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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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不过是共同爱好,不足为奇。”无衣师尹道,“郡主如此关心,是有急事吗?”“殢无伤曾借住神花郡,吾欲倾心为友。”多天涯不想话题被绕开,三两语又转回正题,“天之佛曾说那人以竹叶异术破局,所运秘术不曾在苦境见过,师尹功体亦不似苦境中人呢。”“是吗。”无衣师尹笑意渐深,“吾,殢无伤,还有那位友人,皆是来自异境,可惜吾不擅武道,难以江湖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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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倒也不算假话,救走殢无伤的是心软的无衣,今日踏入浮廊的则是师尹,“殢无伤能得郡主照拂,无衣师尹替他谢过郡主情谊。”多天涯面上笑言暗自心惊,此人城府深沉不可揣度,虽隐约透露他即是救走殢无伤之人,言语间却巧妙规避任何暴露殢无伤去向之可能,几番周旋倒叫自己被套话,她忖度再增试探亦是徒劳,又直觉殢无伤在他算计下只会更安全,遂让步道:“他之安全有所着落吾就放心了。为感师尹特来告知,有什么吾能帮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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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有情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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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醒时不见了无衣师尹,拎着墨剑在濯风山隅转了一圈,最后在屋前坐下,望着密密的竹林发呆。昨夜的交谈言犹在耳,师尹眼相变化与他记忆中不同,可潜意识又熟悉得紧,殢无伤只觉万分不真实——分明有悲惨的真相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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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剑为何不再呕血,吾到底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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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在外逛了一下午,打听些消息回来,一踏入山隅就被寒丧之气冻得打哆嗦,见殢无伤坐在夕阳里不动如山,火气噌噌地往头顶冲。“喂,你伤好了就赶快走,别在这里打扰师尹。”殢无伤看都不看他,兀自伸手去接半空的雪,“他去哪里了。”“你现在知道关心师尹了?”撒手慈悲终于忍不住出言责难,“当年师尹差点命丧槐破梦之手,说到底还不是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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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动作一顿,总算回过头来,“你说什么?”撒手慈悲道:“不妨告诉你,你在战云梦泽救下的孩子,就是差点杀害师尹的凶手,神源同样因他而毁。”也是为了救我,他想着,眼眶泛红,“你不是他的剑吗?危命一刻你在哪里!”“师尹没死。”殢无伤淡淡道,“他若需要我救,会提前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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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撒手慈悲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他还记得无衣师尹的吩咐,不能过于刺激殢无伤,“毕竟你没见到师尹那时的样子,当然可以不在乎。”咬咬牙,他决定抛出提醒,“师尹伤势过重,直到现在仍未痊愈。你忘记了很可怕的事情,若不想再经历一次,你就该好好对他,别让他见了你总是失落伤心。”殢无伤一声不吭,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撒手慈悲鼓着一肚子气去准备做饭,脚步踩得极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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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与他相交不深,只知他曾用情于一女子,名曰妖应封光,乃太易之气寄身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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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向名为槐破梦之人寻仇,不幸墨剑折断功体尽废,是妖应封光的父母修补墨剑,又指点他解铃还须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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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应封光历尽坎坷,才求得槐破梦恢复殢无伤功体。不久他们互通心意,结发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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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为还人情,妖应封光不幸受伤,太易之气渐散,很快性命垂危。殢无伤为寻妖应生机前往中阴界,却终究没能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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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此入魔,认清现实后又强夺我神花郡七舒园安置妖应尸身,吾用异术将其化为花苞,以神花郡特殊时花灌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吾要他将过往讲与花苞,待到花开之时,妖应封光便可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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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天意弄人,殢无伤竟错失记忆,将关于她的一切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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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得知殢无伤已成亲到再次入魔,无衣师尹听至最后,心中涟漪难平,千般滋味尽作一声长叹,“短短五年,竟发生这么多事情。”他想自己到底是有私心的,本已比不得即鹿,若殢无伤恢复记忆,只怕眼中心中,再无他无衣师尹容身之处。并非甘心,可劫后余生又五年,殢无伤有新的生活实在正常,他狠狠嘲讽了一下自己的失态,收拾好情绪向多天涯道谢离开。临别前,多天涯又说起一事,“寄心铃有妖应封光留生前最后心语于内,他聆听,虽不能记起,却头痛欲裂神色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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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花郡主叹惋,“吾观殢无伤寡情冷淡,直到得见这些,才知他将一生情思皆系妖应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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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无衣师尹着手整理两天来收集到的全部信息,千头万绪错综复杂,饶是慈光之塔的首辅也渐感吃力。撒手慈悲研墨在侧,看看天色不由担心道:“快四更了,师尹还不休息吗?”“撒儿困了就去睡吧。”无衣师尹揉揉额角,落笔又写个不停,撒手慈悲无法,只好把灯挑亮,“神源效力有限,师尹就别折腾自己了,还有那殢无伤,承了师尹这么大的恩情,却……”“好了撒儿,你再唠叨下去吾今日就不必睡了。”无衣师尹下了逐客令,“你去吧,明早再来。”撒手慈悲瘪着嘴推开门,差点迎面撞上殢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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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不能背后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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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又不睡觉?”拿过几张练笔残篇遮在桌前,无衣师尹装模作样写上只字半句,这才搁下笔,气定神闲地望过来,“撒儿退下吧。”撒手慈悲哼了一声悻悻离开,殢无伤根本不在意,三两步上前握住师尹手腕一把把他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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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无衣师尹眼神里多了几分莫名其妙,他图舒适,早卸尽华贵繁复的锦衣步摇,此刻却方便了殢无伤直接扯开他的衣襟,垂落的长发被撩至肩后,脖颈顿时暴露在目光之下。早知道就不忙着换衣服了,无衣师尹有些无奈地想,受困于武力悬殊,只得任由殢无伤伸手触碰那道凌厉的伤痕。“已经没事了。”他干巴巴地开口,殢无伤不发一词,手指在那痕迹上磨蹭良久。墨剑下亡灵无数,他当然明白这伤有多凶险,他甚至能想象出鲜血溅出的情状,若无神源相佑,无衣师尹能死里逃生堪称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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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因为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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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索着,忽然便感到恐惧,这恐惧驱使着他替师尹拉好衣襟挡住伤痕,然后紧紧把人拥进怀里,用力到肋骨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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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呼吸都染上熟悉的檀香味,殢无伤的拥抱才有所松动,无衣师尹伸手抱回去又停了停,慢慢抬高了手摩挲过他颈后,安抚情绪失控的青年。殢无伤狠狠打了个激灵,扣紧的手渐渐松开,无衣师尹萱草色的里衣被他抓出大片皱褶,有一点隐秘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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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睡了吗?”
}G=M2V<L
“嗯。”
C~[,z.FvO
殢无伤低低应了一声,松开手,脚步却没动。无衣师尹坦然看着他的眼睛,忖量他今夜少见的失控冲动——大抵是撒手慈悲说了什么,又念及多天涯所说妖应封光之事,思索间反倒是殢无伤先一步移开视线,退却两步,卸下背后的墨剑搁在桌上。看出对方意图留下,无衣师尹神色如常,只说自己要去沐浴很快回来,他靛色的瞳仁里有暗影浅浅掠过,殢无伤捕捉到了,习以为常视而不见,唯独本该如期而至的厌恶感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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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抓不住心头一飘而过的感情,亦无暇在意自己的转变。
PH"%kCI:
等无衣师尹洗漱完毕回屋,殢无伤已吹熄了烛火,衣衫随意搭在架上,背对着房门发出微微的鼾声。他借着屋外冷冽雪光整理书案,换掉香炉内的香料,端详半晌又悄悄解下系在殢无伤手腕的寄心铃藏于书柜暗格,换上一对色泽相似的银铃,然后小心翼翼躺到床上。殢无伤翻了个身伸手圈住他的腰,无衣师尹颇感好笑,对着沉睡的剑客又无法计较,只得挪个舒服些的姿势闭上眼睛。或许是安神香起了作用,或许是心力消耗,又或许有什么别的原因,他很快坠入好眠,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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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再涉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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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十二看到不速之客的一瞬亮出或天戟用力掼在地上,“无衣师尹,你没死!?”被点名的人慢悠悠从戢武王碑前回过头来,浅笑道:“殊十二,久见了。”殊十二定眸看他良久,冷静下来,“你还敢来这里,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吗?向受害者行虚伪之举,不是你的作风。”无衣师尹叹道:“吾一生算计,从未后悔。你的母亲对慈光之塔构成威胁,吾作为师尹,自然不能放任;而你的父亲令慈光蒙羞,吾同样不能放任。”“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殊十二垂眸,神色渐趋和缓,“你是在此等我吗?”“不错。”无衣师尹道,“关于圣魔大战之后的事情,有些想问你。”殊十二收回或天戟,“随吾去碎云天河一叙吧。父亲他……你们也很久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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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之初不是不惊讶的,他带着殊十二方从武林风波中脱身,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寻上门,来者还是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亲戚”。三人落座,焚香烹茶,剑之初先问起无衣师尹死而复生一事,“忘知说你自毁神源生机断绝,又如何脱出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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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主曾在吾身上留下一道秘术,给了神源重聚之机。”这秘术何时布下无衣师尹毫不知情,或许是界主最后一次见他,又或许是更早,慈光之塔没有辜负他的付出,界主终究没有彻底抛弃他,本已释怀,如今又多了几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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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儿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无衣师尹接着道,“圣魔大战后来怎样了?”于是剑之初又说了明峦魔城两败俱伤,厉族阴谋渐露,槐破梦建立胤天王朝征战天下,所幸回归正途,之后发生了佛厉大战云云。他捧茶而叹,“武林各路势力错综复杂,吾不擅应对,能退居于此已是万幸。”殊十二不咸不淡地接口,“槐破梦已死,师尹不必顾虑性命之忧了。”“念痴,不可无礼。”剑之初抿唇,“师尹来此,只是叙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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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能安然隐居我也就放心了。”话是真心的,可惜显露太少,无衣师尹转入正题,“前些天有大变故致使时空动荡,你们可曾受其影响?”剑之初道:“念痴身负碎岛王树灵气,有此灵气庇佑,吾功体虽有震荡,并未造成太大影响。”殊十二接口道:“只有一点,动荡之时引发心中一丝空落,过得半刻才发觉自己险些遗忘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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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无衣师尹道出止战之印落,武林中人皆被封印有关圣魔之战记忆一事,又说起中阴界与天之佛有所关联。殊十二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欲言,又在和剑之初对视后默默收了回去。“如今情形变化莫测,师尹若要入局,最好谨慎行事。”剑之初对他有怨无恨,“吾亦不希望你再遇意外。”无衣师尹道:“你之关心吾实在受之有愧。吾此番并无入局之意。”剑之初又问:“与你一起的白发剑客呢?他是否知晓你已复生?”师尹只说发生些事情,殢无伤受伤未愈,“有事可以来濯风山隅找我。”他眼底总算融了暖色,“吾身为长辈,对你们亏欠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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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时殊十二单独追出来,“师尹,你还记得岁聿云暮之约么。”无衣师尹脚步一顿,微微侧过头,“你要吾何时履行呢。”殊十二深吸一口气,“如果师尹能从中阴界带回槐破梦魂魄,岁聿云暮之约就一笔勾销。”他知晓自己心中无半分杀念,只是深谙师尹城府难测,他不敢不提防,不敢不做出交易姿态。无衣师尹回身笑得无奈,仿佛一眼就看透他虚张声势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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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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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比殊十二想象的顺利太多,他有些愣怔,不由露出惊讶与怀疑的眼神。无衣师尹神情宽纵,“告诉吾,复活槐破梦都需要哪些条件。”殊十二终于意识到眼前之人是他的长辈,岁月镌刻在骨血里的不只是心计和残忍,更有一份深藏的温柔清明。“吾以王树灵气替槐破梦续命时发现他魂魄已失,后知驺山棋一将魂魄引入中阴界,她说她会将槐破梦接回,却一去无踪。”他试着去相信这份温柔不掺杂质,把所知信息和盘托出,“只有灵魂才能进入中阴界,吾王树灵气被拒之门外,师尹身上的神源恐怕亦是如此。为防变故,师尹最好另备护持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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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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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魔之仆鬼觉神知曾说他凭一物可来去生死之界,只是……”殊十二皱眉道,“一念之间已化为废墟,鬼觉神知去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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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听他说出鬼觉神知之名已有联想,淡了眼中笑意,刚显露的情意又退回到属于师尹的深沉之后,“放心吧,此事吾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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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我求素还真为你算了一卦!”刚瞅见师尊身影,撒手慈悲就兴奋地迎上来,“他说亢龙有悔命格已过,天命重续,回落到惕龙无咎。”无衣师尹不置可否,心思不知转了几重,只说如此撒儿可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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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坐在屋檐下,姿势和在雪漪浮廊如出一辙,濯风山隅风雪渐浓,可见他功体恢复速度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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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好些了吗?”无衣师尹状似无意地问起,唇角噙着笑,“墨剑有无不妥?”殢无伤抬眸看他,目光清冷直到对方先败下阵撇开眼睛。“直说主题吧,师尹。”刻意加重语气的称呼果然彻底打散了无衣师尹脸上的笑意,殢无伤抽出墨剑看了看,“吾之墨剑多日不呕血,”他淡淡地,仿佛只是告知一件小事,“是吾周身丧气减淡了么。”“你厌倦杀戮了吗。”无衣师尹道,“唉,明日随吾走一趟一念之间罢。等你记忆恢复,吾不会再纠缠你。”殢无伤哼了一声,收剑入鞘,全然没把他最后一句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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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剑一日不败,吾就仍是你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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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道:“你已经败给天之佛,这一趟你可以不去。”殢无伤一把抓紧了内心的情绪,“败不败,不是你说了算的。”无衣师尹从他话里捕捉到些微情意,眉梢眼角一霎鲜活起来,笑意盈盈,“那小生就仰仗殢大侠墨剑之威了。”这语气有些耳熟,殢无伤心头一动,他似乎见过这般放松身段的无衣师尹,追至回忆尽头仍是空茫。“自吾来到濯风山隅,一日日愈发多梦,吾知晓那是记忆的闪现,却无法握紧。吾在梦中不曾见过即鹿,只有你和一红衣女子。吾每每梦见她,醒时满心怅然眼角有泪,而梦见你,更教吾心痛似绞满眶涩然。”他盯紧无衣师尹的眼睛,“你究竟向吾隐瞒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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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多天涯和剑之初的讲述,无衣师尹已知晓殢无伤曾欲替他报仇,却不知其中竟怀有如此强烈的感情,“事过境迁,即便坦诚相告,你又如何能感受当时的情绪?你我难得重逢,记忆一事不如随缘吧。”他匆匆绕进屋内,身影转入屏风之后,生怕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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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我有事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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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看看殢无伤,又看看虚掩的房门,忽然就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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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静水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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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撒手慈悲的惴惴不安正相反,无衣师尹神色平和,一点看不出动怒的样子。但撒手慈悲就是知道他生气了,于是越发慌张,“师尹,我……”“血傀师的事情你查的如何?”无衣师尹铺开一张纸,笔尖蘸了墨,靛色的瞳孔瞥过来,“怎么,有事瞒着你的师尹了?”撒手慈悲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吾哪敢欺瞒师尹。”他赶忙将几日奔波的成果抖擞出来,“血傀师是凭空出现的人物,手下势力不小,但无人知其来历,吾猜测或许有止战之印的影响,于是向多天涯郡主询问,她说在雪漪浮廊是第一次见此人。吾想血傀师与止战之印定然关系紧密,即便不是落印之人,也必然对失忆的武林有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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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儿进步不小。”无衣师尹眼带赞许,“殢无伤是受血傀师误导问杀天之佛,能知晓我与殢无伤之关系,又与圣魔元史密切关联的人……”撒手慈悲合目联想,忽地灵光一闪,“圣魔之仆,鬼觉神知!”“不错。”无衣师尹道,“今日殊十二说起鬼觉神知自一念之间失踪,吾便有此猜测,只是他为何要针对天之佛,又为何要太易之气呢。”撒手慈悲道:“难道他立场是厉族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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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迷雾重重,容后再谈吧。”无衣师尹搁下笔,敛去眼底笑意,“撒手慈悲,吾未苏醒的这几年,殢无伤当真一切如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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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叫苦不迭,师尹极少这般直白地问他,真真是在劫难逃。“啊……是呀,他和一个红衣女子一起,吾给他石匣,求他给师尹报仇,他只说不信……”他迟疑道,“后来他们成了婚,就……就不再想着师尹了。”无衣师尹燃了一匙淡香,“这很好啊,你紧张什么?”撒手慈悲道:“殢无伤薄情寡义,吾怕师尹伤心。”“所以你与他说了槐破梦的事,才引得他对过去之事执念颇深。”无衣师尹叹道,“那你为何不告诉吾殢无伤曾寻仇槐破梦以致功体尽废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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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有殢无伤无情到底,师尹才能彻底放下——那时师尹心里就只有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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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不敢说,但他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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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垂眸故作失落,声线柔和,“撒儿,你是吾最看重的学生,从一至终。如今有心事也不愿与你的师尹说了吗?”“那吾和殢无伤相比,师尹更看重谁?”话一出口撒手慈悲直觉大事不好,来不及改口,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师尹说过,吾也是您的依靠,为什么还要在意殢无伤?”“遇上了,总不好见死不救吧。”无衣师尹失笑,“待他记忆恢复,即便吾有心纠缠,他也不会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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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嘴上应着,心里却嘟囔道:以师尹的手段,何尝留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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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间尽成废墟,无衣师尹以慈光秘术细细查看,“此地曾有激烈的战斗,”地上还有残留的血迹,“鬼觉神知功体特殊仍不免受伤,想来冲突之人亦非人类。”“……是她。”殢无伤按剑在侧,望着残垣断壁一时陷入冥想,“吾曾在此与她约定,一定能救她。”无衣师尹闻言一惊,“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殢无伤眸色沉痛,“不对,不对……失约的不是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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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回的片段苛责记忆,墨剑不安哀鸣,眼看殢无伤情绪趋近失控,无衣师尹只得将一道清光点向他眉心,以术法暂时安抚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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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妖应封光这个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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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颅内刺痛不已,慈光秘术维持着意识的清醒,光影交错出零散的誓言,“她……吾要救她。吾去中阴界……十九日……为什么不等吾,为什么!”瞳孔蓦然鲜红,殢无伤墨剑半挣出鞘,一道剑气激荡而出,整个一念之间受到震荡,碎石尘灰纷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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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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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你不要算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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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指尖一动术法再运,“吾答应你。”神源大半效力都灌到殢无伤身上,这才让他堪堪冷静。“你在此稍作休息,吾去里面一观端倪。”无衣师尹转身没走几步,心口突如其来的绞痛就逼得他一个趔趄,殢无伤紧追两步扶住他,正开口欲问,就见一口鲜血呛出,落在地上扎眼得要命。“你受伤了。”墨剑铁涎可解无咎剑法,殢无伤抽剑才想起墨剑许久不曾吐涎,扶着师尹胳膊的手一下收紧了。“许是太累了,以致牵动旧患。”无衣师尹慢慢顺了呼吸,揩去唇角血迹,殢无伤点点头,自然而然地走到前面,等无衣师尹检查完毕他也恢复了镇静,“需要吾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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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雪漪浮廊,等血傀师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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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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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将鬼觉神知气息融入术法,”无衣师尹又布了一道秘术在他身上,“若他真是血傀师,术法会有感应。”殢无伤应了,回身欲行,身后之人又道:“你不问我这几日的打算吗?”脚步稍滞,殢无伤一言不发。“算了,你回去吧。”无衣师尹深深叹息,“吾要休息几日,你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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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必然败于天之佛。这一点血傀师深信不疑,他遍寻墨剑不得,又找不到殢无伤踪迹,只好再访雪漪浮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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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三次,总算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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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找天之佛复仇,”血傀师踏上雪地,运功挡掉一束剑气,“现在该履行承诺了。将太易之气给吾。”殢无伤冷淡道:“吾没有太易之气。”血傀师指指他剑架上的墨剑,“太易之气就在你墨剑之内。殢无伤,墨剑不呕血,你可知为何?”“墨剑不可能给你。”殢无伤眼神一凛,又是数道剑气窜出,“不想惹动吾之杀意就退出浮廊!”血傀师还欲再谈,一缕久违气息自殢无伤身上散出,便听得一声朗笑,“鬼觉神知,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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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起身,墨剑入手,一时风雪大作。血傀师回头见到来人大惊失色,他迅速整理伪装,“吾乃血傀师,阁下错认了。”“圣魔之仆也有料算不到的事。”无衣师尹有心误导,“人的记忆当真那么好改写吗?”血傀师自然听出话外之意,也自然看出无衣师尹气血有虚,不是没起杀人灭口的心思,但看看殢无伤的墨剑,他现下无鬼觉神知特殊功体,占不到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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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风之时,便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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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你之复生令圣魔之仆讶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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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鬼觉神知盖下止战之印,一夕蜕变为血傀师,才是实在令无衣讶异。”无衣师尹还是那副端雅温文的样子,仿佛天下苍生皆付谈笑,“殊十二担心世宰生死,无衣只好出此下策让阁下现身了。”血傀师道:“费心揭露吾之身份,无衣师尹,你有何图谋呢。”“一定要有图谋吗?”香风轻拂,无衣师尹反问,“吾说只是一尽长辈的责任,你相信吗?”“若无衣师尹未死的消息传到魔皇那里,”血傀师从最初的惊讶中冷静下来,“素还真愿意做你的壁垒吗?”无衣师尹道:“你这是威胁吾吗?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那吾可以保证不将圣魔之战过往布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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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心知今日定然拿不到太易之气,无衣师尹是他没料到的变数,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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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守诺言方能长久。如有他事,吾在辟兽天野恭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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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将墨剑放回原处,“你不必担心魔皇。”无衣师尹道:“此话是关心,还是还情?”“对你来说有区别吗。”殢无伤皱眉,“你之眼相吾看不清了。”“偶尔也想感受不用做戏的生活。”无衣师尹神色不变,“过几天我再来看你。”说罢潇洒离去,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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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落繁华太孤寂,玉沙夜里听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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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剑心重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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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兽天野鬼哭狼嚎阴森可怖,紫衣文士孑孑独行其中,眸光清明丝毫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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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自忖有神源傍身,有恃无恐,气色稍好些又奔波劳碌。 血傀师看见他反而轻松起来,有需求就有交易,有交易就有把柄,无衣师尹费心来查,果然是有求于他。“你之来意,吾一目了然。”“唉呀。”一身紫衣兜着香氛,无衣师尹浅浅一礼,“那就请血傀师为吾一开中阴界之通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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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冷笑道:“你无衣师尹既不入局,有何筹码向吾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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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此事乃殊十二所求,难道世宰不想与自己养大的孩子缓和关系吗?”无衣师尹笑意融融,“殊十二身负兵甲武经绝学,有他护持,你再无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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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之事怎可强求,算计殊十二,无衣师尹,你越界了!”血傀师翻掌起招,一道罡风直拍过去,无衣师尹步法微转,顺势化消七成掌力,接了余下三成还不忘稍挫两步,做足示弱的姿态,“殊十二还年轻,感情上需要引导,其中道理血傀师比无衣更明白。”血傀师不过佯怒,自己摆出的条件已令其动心,无衣师尹知他想要更实际的筹码,又道:“既然血傀师不为感情所动,烦请阁下明示让行之条件。”血傀师怒意退去,“等你取来太易之气,吾自会打开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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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易之气已与墨剑融合。”无衣师尹道,“强行去除恐墨剑有失。”“哈。”血傀师冷笑道,“这是你的事情,与吾无关。”无衣师尹并不失望,眉眼间仍是自信,“那吾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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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辟兽天野,无衣师尹径自去了神花郡,以殢无伤友人之名请见多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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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来此,是殢无伤有什么事吗?”神花郡主正是青春的年纪,情窦懵懂,冒冒失失错付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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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好,伤势痊愈功体恢复,郡主可以去雪漪浮廊见他了。”无衣师尹眼中凝着冰雪似的光,“吾今日叨扰,一是向郡主告知殢无伤痊愈之喜,二是心有疑虑希望郡主解惑。”听说殢无伤安然无恙,多天涯就对师尹消了防备,当下问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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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应封光是否真有复醒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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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天涯的冷静立刻就撑不住了,“你……他知道了?”无衣师尹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忙道:“殢无伤不知此事,郡主愿解释吗?”“他忘了个干净,告诉你亦无妨。妖应封光之躯体死去多年,而今太易玄气已与墨剑并合,只残余一点灵气。”多天涯叹道,“吾见殢无伤状似疯魔,顷刻就要毁吾神花圣地,不得不以奇术凝聚灵气成花苞,花苞对他有所感应,但也仅止于此了。”无衣师尹心弦一松,眼底冰霜乍破,“吾会替郡主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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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漪浮廊大雪飘飞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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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剑客坐在廊下,合眸间无数记忆片羽落入脑海,眼看要抓住却蓦然惊醒。无衣师尹恰在此时踏入浮廊,照例问起他的身体。“你眼带踌躇,”殢无伤一语道破,“有什么事让你为难吗?”“墨剑曾折断过,你可记得?”无衣师尹抛出早已备好的谎言,“墨剑中有其他剑气凝结,吾想将其引出,再以慈光秘术配合赩矿修补,兴许墨剑复原之时你就能恢复记忆。”殢无伤定定探究他的眼睛,看得无衣师尹如芒在背,一字一顿,“吾是你的剑,无衣师尹。剑之所向,皆是你要的方向,你不必欺骗吾。”无衣师尹不再说话,盘膝而坐,将墨剑搁在腿上细细检查。太易之气死死绞在剑心内,若强行抽出,必致墨剑剑心崩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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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不住就要毁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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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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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心底又是讽刺又是无奈,论狠心,谁能狠过他去?他没有万无一失的自信,却有大破大立的觉悟,太易之气若毁去剑心,正好给他重铸行了方便。既然上天给了机会,无衣师尹不希望再有多余的人横在他们之间——值得殢无伤怀念一生的人,有即鹿就足够了。眼底阴翳渐重,无衣师尹尽展功体,将神源硬生生推入墨剑之内,一时灿光大作,直教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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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易之气剑主已亡,在慈光神源强硬的涤荡下终于失去了对墨剑的控制权,绞缠之处寸寸崩断,随着怆然脆响被彻底驱逐。宏大剑气一霎冲击而出,轻而易举击碎满廊香风莹雪。无衣师尹首当其冲,心脉旧创又被撕开,他疼得眼前发黑,衣襟上已经满是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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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被他吓了一跳,见无衣师尹强挣着还要催动神源,一把扣住他脉门,“你这是怎么了!”“没关系。”无衣师尹脸色惨白,气息大乱,靛色的眼睛却是亮的,就像深沉夜幕上璀璨着星河,“相信吾。”他以血为饵,将太易之气尽数诱入一枚瓷匣。此时再看墨剑,当中一痕截断剑身,太易之气被他驱出时又同归于尽地扯碎了剑心,在无衣师尹手上的不过一块千疮百孔的残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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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脉创口有血气弥散,他索性以血为引,将一缕神源一味命火续入剑内,再以赩矿填补缺口,最后催以秘术重铸剑心。“无伤。”他的声音轻得仿佛在触碰一个过于美好的梦境,殢无伤默契地将手放在剑身断裂处发力一握,鲜血彼此纠缠,深深渗入墨剑,直到血迹彻底被墨剑吸收,无衣师尹才松下紧绷的神经。神源被他过度催用,光芒暗淡,隐约有明灭之意。他还记得神源第一次放到他手心时的光芒,温暖得就像界主眼中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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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无衣还不是满身浑浊的师尹,界主还未退居幕后,他们之间还没有心寒的信任危机——界主包住他的掌心,传递一道暖意,是否就埋下了神源重聚的契机?是否就埋下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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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试剑吧。”他淡淡笑着,半分欣慰半分疲倦,付出了不小代价,无衣师尹终于如愿,现今墨剑与他心血相系,他一日活着则墨剑一日不败,墨剑一日不败就一日护他无虞,他彻底将殢无伤和自己绑在一起,命运相连无可分离。殢无伤接过墨剑,利落地挽个剑花,风雪飒飒,剑心与功体呼应,剑意到处终末之境如墨染素绢应招而起。“如何了……”无衣师尹心满意足,沉重的伤势趁他精神放松一瞬覆压而下,眼皮越来越沉,未听清回答就身体不稳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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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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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飞快回身接住他,连唤数声,几番确认才稍稍安心。无衣师尹伤势虽吓人,神源已经开始运作,脉象慢吞吞渐趋稳定。殢无伤松了一口气,无衣师尹依在他肩膀上,垂着眼,半梦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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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剑初成那日,你也是如此教吾以血牧剑。”他轻声诉说,“如今吾重新听见墨剑哀吟之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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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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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说是吾害了你,”殢无伤拂过师尹心口,半干的血迹沾染到手指上,他用唇抿去,“这道伤也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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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呼啸,满目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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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被他揽在怀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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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吾便可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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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瓷匣落在地上,殢无伤将其妥帖放入怀中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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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为何吾感觉有其他重要的东西离吾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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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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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风山隅走了殢无伤总算恢复了往日竹声摇曳的春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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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絮絮说着师尹一连睡了两天把他吓得要命,又说这几日武林动向,一切矛头都指向楼至韦驮,“神花郡受袭,郡主好友缉天涯对上天之佛……师尹,缉天涯就是寄心铃原本的主人,她是中阴界鬼师之女,从家里偷跑出来——我听多天涯郡主说的。”无衣师尹听着,忽然笑道:“真是奇怪,怎么事事都针对天之佛呢。”“或许他只是道貌岸然,现在铁证如山揭出他种种丑闻,这才引得群情激愤。”“撒儿,你忘了止战之印已落。”无衣师尹道,“没有记忆的武林被过去之事牵动,能做到这一点且对佛厉大战有图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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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觉神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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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恍然大悟,“他在圣魔之战便动作不断,如今化身血傀师也仍是台面上活跃的人物。可是师尹,”他疑窦丛生。“鬼觉神知身为圣魔之仆,一身特殊功体可说是长命不死,他又为何放弃这些化暗为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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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在暗处,无人不知鬼觉神知掌握圣魔元史密辛,如同现在无人不知血傀师掌握佛厉魔三族的秘密。”无衣师尹叹道,“人总是想探究过去的真相,这才是圣魔之仆真正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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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挠挠头,“我还是不明白。圣魔之仆没有立场,他引武林针对天之佛,造成关系失衡,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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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欲一行中阴界,血傀师开出的条件是太易之气。”无衣师尹思索道,“他引殢无伤问杀天之佛,也是要太易之气。不久前殢无伤告诉我,他与天之佛对剑之时,感到天之佛手中奥义吠陀亦有相似剑气呼应。”撒手慈悲豁然开朗,“天之佛定是铸炼多柄神器对付厉族,只是后来失散,阴差阳错才到了殢无伤身上。血傀师针对天之佛是为了要这些剑气?难道他也要对付厉族?”无衣师尹道:“天之佛结仇武林,暗集天佛神器杀伤天之厉,如果再有机会除去魔皇,血傀师便可挣脱圣魔仆人身份的约束——真是好大一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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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要入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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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已从庞大的信息量中剥离出隐藏的丝线,“佛厉魔三族关系复杂恐怕不逊四魌恩怨,吾虽曾应素还真之邀而入明峦操作战局,窥得一线真相,却无心牵涉其中。若要厘清全部,最直接的办法莫过于一观圣魔元史,”他叹了一口气,“想要鬼觉神知在这方面松口,还需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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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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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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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和撒手慈悲在通道之外护持已有数日,血傀师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又转,想不出无衣师尹到底有何意图。太易之气即将到手,武林对天之佛的围杀亦越演越烈,除无衣师尹外,应无人能把自己与佛厉大战相联系,而圣魔大战的参与者几无存活,他即便有心干涉也入局无门。血傀师稍稍松了一口气,转念又想,殊十二要无衣师尹一入中阴界,必是有所挂念——中阴界有何人令殊十二挂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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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无衣师尹已顺利通过关卡到达生死胡同,并问得每月逢七蜃市买卖一事。“蜃市鬼掌?这鬼掌与鬼师有何关系?”过路人热心道,“鬼掌是蜃市主事者,鬼师是控灵者缉氏的当家。本来并无关系,只是前任鬼掌是鬼师大人的女儿。”“前任?”“嗨呀,缉鬼掌自年满二十以绣球招亲,由于相貌丑陋性情凶恶一直无人敢接。大约一个月前,有一来此交易的白发剑客接了绣球,可是他并不娶缉鬼掌,很快离开了中阴界,缉鬼掌一气之下卸任而走了。”无衣师尹又问:“那白发剑客是何样貌,你可见过?”“见过是见过,样貌记不清了,但他背着一把很特别的剑。”“哦?”无衣师尹掩目道,“是不是黑色的,有丧亡之气,人也是冷冰冰的,难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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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么!他想要太易玄气,一副不给就动杀的样子。”路人激动道,“阁下也见过他?”无衣师尹哭笑不得,心说殢无伤这些年为了妖应封光真是奔波不断,若让他知道自己把太易之气拿去交易,怕是要惹起终末剑境了。“劳烦了。”他谢过行路人,抓紧时间前往泥犁森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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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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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忽然想到一人,顿时醍醐灌顶。以无衣师尹之谋算,槐破梦自中阴界归来可谓板上钉钉,如果圣魔之战双方的亲历者都出面,加上素还真推波助澜,武林势必很快厘清真相,所有势力都会把矛头指向他,到时不但一腔心血付诸东流,甚至会招致性命之忧。竟在短短数日内从他手中夺去主动权,“呵呵呵呵,”血傀师嘶哑地笑起来,“好一个无衣师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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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突起,撒手慈悲持刀在手如临大敌,“你想做什么!”殢无伤亦墨剑出鞘,不动声色拦至通道前。血傀师目光扫过他们二人,蓦地止了笑,“吾只是想到一事,颇觉好笑。殢无伤,你还不知道你的师尹骗了你吧。”话未落剑已至,殢无伤一开终末之境,四周景物顿入黑白墨画,尽染凄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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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抬掌挡招,仍被剑气震退,他念头一转,变掌为指凌空画符,默念解印咒语,随后高声道:“你忘记妖应封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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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足泥犁森狱之外,无衣师尹拿出寄心铃,朗声道:“吾乃缉天涯之友无衣师尹,特来求见鬼师。”不出半刻,一位披头散发的长者出现在眼前。“鬼师缉仲。阁下带来了小女的消息?”无衣师尹看他急切,猜出缉天涯定然失联日久,转念已换了说辞,“缉天涯一时无法抽身,吾受她所托来见鬼师。这是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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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仲接过寄心铃,“确是小女之物。她现在在何处?”无衣师尹道:“确切位置吾亦不知,但缉天涯挚友神花郡主定有消息。只是……”他面露难色,缉仲越发焦急,催促道,“只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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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天涯被有心人蛊惑,卷入佛厉争斗,不久前问战天之佛,神花郡受其牵连,亦遭劫火。”缉仲大惊道:“怎会如此!”“有人利用止战之约影响,使整个武林陷入记忆断层。”无衣师尹道,“如果鬼师贸然插手,一旦打草惊蛇,令此人更行丧心病狂之举,那不但缉天涯身陷危机,恐怕连中阴界也将遭血劫。”缉仲道:“中阴界早已入局,何畏干戈。阁下需要吾做什么,直言便是。”无衣师尹深深一礼,“吾请求鬼师放槐破梦还阳,此人是被武林遗忘的圣魔大战亲历者,唯有他才能还原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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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仲答应道:“此事不难。吾即刻着手准备,只是他灵魂离体日久,恐怕要一段时间才能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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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无衣师尹道,“台面上势力倾轧,如今的风波不是一个真相就能平息。吾只希望中阴界涉入佛厉大战,终能保全想保全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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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剑使终末之境,他表面上静如霜雪,脑海中却沸腾着纷沓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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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妖应封光经历的点滴尽数回笼,墨剑上与之呼应的气息却迟迟未现。“妖应……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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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见他想起妖应风光,生怕封印不稳让他回忆起更多,翻掌符画再变,出言吸引殢无伤注意,“妖应封光是太易之气所化,她死后太易之气并入墨剑,你还记得吗。”殢无伤目光凌厉,“妖应只是沉眠,花开之日她就会回来。”血傀师道:“如果无衣师尹没有取走太易之气,妖应封光当然可以苏醒。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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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拨离间,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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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怒喝一声加入战局,刀光直劈血傀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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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殢无伤比他动作更快,墨剑一横阻下刀势,沉声又道:“你什么意思。”“太易之气消失则妖应必死无疑。”血傀师故作疑惑,“他没告诉你吗?”“你也想要太易之气。”殢无伤眼露杀意,风雪怒号整个辟兽天野。血傀师道:“剑气不在吾手,吾如何想重要吗?无衣师尹知你在意妖应,难怪要趁你失忆行动。”撒手慈悲心惊不已,几番出手皆被墨剑挡下,“殢无伤!难道你要听信血傀师所说与师尹为敌吗!”无咎剑法起招已现,千钧一发之际香风破境,无衣师尹强闯战局,殢无伤剑势一滞,终末之境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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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撒手慈悲指控道,“血傀师挑拨离间,他说你害了妖应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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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唇角紧绷,似乎在等待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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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无衣师尹坦然和他对视,靛蓝瞳仁像剔透的湖水,一清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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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会去神花郡看望妖应,若她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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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用毕生最仇恨的目光狠狠盯了无衣师尹一眼,转身化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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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能……!”撒手慈悲愤愤欲追,被师尹抬手拦住,“唉。没想到血傀师有背后说人是非的习惯。”血傀师冷冷道:“你要毁约吗?”“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目的一致。”无衣师尹将装有太易之气的瓷匣递给他,“你真的不想见见殊十二吗,他很挂念你。”“欺心之话你说的太多,真能天衣无缝吗?”血傀师道,“卦在惕龙无咎,师尹好生保重吧。”无衣师尹仍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多谢提点。撒儿,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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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无衣师尹方寸大乱的人只有殢无伤,血傀师冷冷看着他离开,心说想逼我入死局,可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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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荆榛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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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花郡惨遭战火荼毒,殢无伤一路急奔,落入眼中尽是干枯的血迹和残败花叶,心底不安弥重,墨剑失了目标,他没等看清拦路人的脸就一剑无咎,最后几乎是用剑气破开通路,跌撞进花苞藏身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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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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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进房间之时他的心就凉了半截,封闭良久的空气冰冷晦涩,和他时有感应的一点灵韵也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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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苞枯萎半坠,殢无伤用了十二分的小心去触碰叶子,那枯黄脆弱的一片就碎在了他手心里。“果然如此。哈哈。”心彻底凉到了底,殢无伤惨笑过后反而冷静下来,“是吾轻信他了。吾相信他才害了你。”墨剑哀鸣阵阵,他按上剑柄,心脏细密地痛起来,“妖应,你要吾替你报仇吗。”眼泪挣出眼眶,墨剑的哀鸣已称得上凄厉,“墨剑也在为你伤心,妖应,吾定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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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天怒意掩盖了理智,殢无伤提剑寻上濯风山隅,夕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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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云天河难得洋溢出欢欣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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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破梦呼吸已复,王树之气亦在心脉内奔腾不息,殊十二紧握着孪生兄弟的手喜极而泣。剑之初向来淡然的脸上亦显喜色,“师尹,多谢你。”“吾亦是忘知的长辈,分内之事罢了。”无衣师尹笑得真诚又温暖,言行间无丝毫破绽,阳光照进深沉的靛蓝眼眸,暗藏的阴霾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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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跟在他身边,像个好学生一般恭谨稳重,他已经学得很好,但比起他那在宦海浮沉不知多少年的师尹还是稚嫩,眉宇时不时皱起微痕暴露他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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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可否在此小住几日。”殊十二总算放开了沉睡中的槐破梦,“吾担心他,复生之事若有变故,希望得师尹援手。”“举手之劳。”无衣师尹一口答应,撒手慈悲急得去拽他衣袖,压低声音道:“殢无伤那边不管了吗?”布料被抽走,无衣师尹似笑非笑地瞥过来,“撒儿这般热心,这几日就帮殊十二一起照顾槐破梦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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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时无衣师尹正伏在桌前画画,碎云天河之外的烽火似乎已与他无关,难得的情致催促他做些“浪费时间”的事。门外“笃笃”响了几声,恰是苍松劲柏形貌初现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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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儿?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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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又熬夜。”撒手慈悲将热茶放到一旁,很有些不满。无衣师尹道:“你不是有话想说吗。”他甚至没有从纸上移开眼,蘸墨细细勾勒起细节。一心跟随师尹的学子认命地上前磨墨,“师尹,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那你认为吾该做什么?”笔锋刻下沧桑,峭壁上古松已老,无衣师尹揉揉发酸的手腕,等着撒手慈悲的答案。“殢无伤那样误会师尹,您不向他解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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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点都没脱出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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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神花郡受袭,多天涯郡主自顾不暇,对么。”“对。”撒手慈悲肯定道,这消息还是他亲自打听的,“可这和殢无伤有什么关系?”无衣师尹按上太阳穴,强压在眼底的疲倦躁动起来,“殢无伤将聚合妖应灵气的花苞藏在了神花郡。”“啊?”“神花郡损失惨重,谁还有心思去维持那朵花苞的术法。”他望向自己的爱徒,刹那卸去端了一整日的伪装,“此时殢无伤该是寻仇至濯风山隅了吧。”撒手慈悲讷讷应了一声是,目光一碰又错开,他简直不忍看师尹的眼睛,像是最珍贵的琉璃蒙尘,浮动的乏累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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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会保护师尹的,就算是墨剑吾也会拼尽全力。”他声音越说越低,心虚得几乎要把头埋到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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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轻笑起身,就像百年前揽着学业初成的少年那样,手一抬将他揽入一襟香风,“殢无伤终末之境一开,你可挡得住?”“师尹。”撒手慈悲闷闷道,“我不想你死。”“谁说我会死了。”无衣师尹好笑道,“吾气血亏空不过连日劳累奔波之故,怎的让你联想这许多。”他松开手,眼神已拉上重重帷幕,方才的脆弱仿佛错觉,他还是慈光之塔无可撼动的首辅。“吾知你刀法功底,也不会让你去挡殢无伤,我们在此缓上几天,待他冷静了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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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心念妖应,墨剑带起气流绞碎飒飒竹叶,无衣师尹初入苦境就在濯风山隅外布了竹林迷阵,怅然中一步走错就换了天地。一霎有镖声破空,数枚竹叶挟风杀向殢无伤。“暗箭伤人,徒有眩目的技巧。”他凝气一震,剑意破空纵横,竹叶被尽数击飞,片片不沾身。林中大雾倏浓,数个翠衣皂巾杀手出现在周围,刀带碧光,步踏阵法逼近而来。“雕虫小技。”殢无伤轻而易举闪身避过,竹叶刀方劈下就被凛然剑气震开。杀手们步法再变,剑客却没了耐心,墨剑铮然出鞘,剑起剑落碧光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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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无衣师尹布阵精妙,纵然殢无伤天资极高,为破阵亦花费不少气力。“嗯?”濯风山隅内寂静无声,书案散乱着一沓纸,想来数日无人整理。殢无伤立刻看出无衣师尹并未自辟兽天野回来,他懒得去找,墨剑归鞘,自顾自坐到廊下,合上眼打算小憩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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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问战、受伤,伤势愈合又去守了五日通道不眠不休,再加上妖应封光苏醒无望带来的打击,殢无伤一歇之下竟睡着过去。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朦胧中恍惚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唤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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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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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开眼帘模糊看去,一袭紫衣映入视野,澄澈的阳光洒下来,点缀在那人发间的金步摇上熠熠夺目。世人只道无衣师尹在万恶的政坛浸了一身混沌,手段狠绝风姿更甚而风骨渐泯,如今才知那层层影翳下风骨犹存,且愈发挺拔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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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应有檀香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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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的动作比意识清醒得更快,上一秒他还想着这人好雅致好风骨,下一秒墨剑已毫不犹豫洞穿胸膛,连心脏一同碾碎。出挑的艳红色泼了满地。那人倒在他怀里疼得浑身颤抖,眉心紧蹙,眸光淋漓痛苦,薄纱制成的雀翎披风溅透血渍沉重迤逦,再无法因风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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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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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因为你利用吾对你的信任害了妖应。”他听见自己冷酷的声音,“师尹。”随着最后两个字重重咬下,那人眼中的痛楚尽数破碎成绝望,勉强扯出个惨然的笑,刚一开口唇角就紧跟着溢出鲜血。殢无伤不明白,无衣师尹疼得根本没法说话,眼看就要咽气还拼命挣扎是想和他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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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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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攥着他的衣袖已聚不起半分力气,总算凑到耳边,艰难地用气音吐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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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恶多端的吾报应已彰……你的人生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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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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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闻言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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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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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手指松脱滑落,那人偎着他的肩膀,死气沉沉再无动静。心脏瞬间揪紧,墨剑发出近乎尖叫的哀鸣,有什么急欲破封而出,把理智撕得七零八落。他伸手去摸自己的眼角,有一点潮湿,沾下一看,指尖亦是一片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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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落繁华太孤寂,玉沙夜里听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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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拈棋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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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只觉身体痛得要命,如同心肺都被利器剖开,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魋山,勉强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安然躺在床上,他摇摇晃晃挨到桌边倒水,又打开窗让黎明的风吹去一身冷汗。心脏尚在隐隐作痛,他靠着窗台几乎撑不住全身的重量,深吸几口气犹是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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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死劫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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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殢无伤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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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案上摆着他昨夜写下的词句——樵柯烂尽惊一梦,纹枰倾翻恰东风。目光落上蜿蜒墨迹,无衣师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来来去去想了个遍,自认没有什么完全脱离掌控,略微感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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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鸡鸣,院子里渐渐喧嚣起来,殊十二拎着或天戟站在屋后空地,一凝气,兵甲武经势起。无衣师尹裹了披风悄悄去看,雄浑气劲动石崩云,他看得兴起,直到一式击出的气浪逼到眼前,才反应过来催了七分功体稳住身形。“师尹起得早。”殊十二这才发现他似的,收式过来见礼,无衣师尹也不揭破他变招试探,只问了槐破梦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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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醒来,师尹会逼他入局吗?”殊十二道,“吾想知道你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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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道:“入局与否看他自己的选择,吾不会干涉。至于计划……”靛蓝瞳孔透出几分高深莫测,“没有。”殊十二又问:“师尹成功出入中阴界,是否已有鬼觉神知踪迹?”“你想见他吗。”无衣师尹反问,笑意未达眼底。殊十二心里狠狠打了个哆嗦,“师尹认为吾该见吗?”“等槐破梦醒来你们一同去罢。”他还想再问,撒手慈悲已寻来,中断了假作天伦和乐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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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有大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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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撒儿,”无衣师尹笑道,“我们就不要在此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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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泪落下,染得满手绝艳,殢无伤愣愣听着墨剑发疯地凄鸣,感官迟钝到无法反应。他隐约意识自己做了个噩梦,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些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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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看见的一切,皆是我要牵绊你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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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人生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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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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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剑怆然断裂,殢无伤倏惊之下四周景物陷入迷雾,夜幕来临漆黑了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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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风山隅未褪的檀香缭绕,悄然叩开紧闭的心扉。羽睫颤动,眼帘微掀,淡云晴空映入一双赤色眸子。殢无伤坐起身,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扶了一把墨剑,忽然便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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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竹音空灵,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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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视四周,对乱七八糟的书案颇为在意:无衣师尹注重整洁一丝不苟,这繁乱的纸堆简直刻意。他一页一页理好纸张,不疾不徐,消磨了大半日才在镇纸之下发现一张字条。“哈,谎言揭穿仍要对吾有所利用吗。”既然师尹布计入局,自己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殢无伤将字条仔细收入怀中,举步离开濯风山隅,毫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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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来之巅风云变色,同为佛门,一者两造相斥杀生堕罪,一者至佛自矜罪业随形,不同的悲剧,同样的悲情,在落照时刻一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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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霎魔焰窜起,鬼影压境,众人正惊异,天外圣气佛芒驾临,触动魔元。附近围观的武林人群后方暗藏一白发剑客,背一柄特别的剑,暗红的瞳仁盯紧战局,周身丧气严寒令人望而却步。而另一处山头,遥立傲然魔影,“魔焰。圣地。完美的对立。永恒。”他低笑数声,“永恒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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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股气劲双双落地,鬼如来身形方现翻掌抢先机,天之佛神气初凝捻指现圣芒。“偷袭?原来堂堂佛愆,武格不过如此。”“自你我踏上此地,战斗早已开始!”鬼如来步踏无量法门,念珠拨动,起招再攻。战局骤开,再不容分神,掌起指落尽是杀机,眼中唯有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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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杀之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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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招初会,气劲冲荡,好事围观者纷纷踉跄,唯山峰一魔与人后一剑卓立不退。殢无伤注意到了魔者,墨剑轻微一动复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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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来之巅从黄昏打到深夜,战斗已趋白热化,鬼如来狂性经魔火激化更烈,驱动万鬼内元力压天之佛,一心速决。楼至韦驮渐落下风,魔光碧火覆万钧,顿时佛芒挫折一时呕红。就在杀机灭顶之际,清圣光辉暴涨,鬼如来一时后退,定睛再视,雾气中奥义吠陀勃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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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奥义吠陀誓斩如来罪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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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如来仰天大笑,“涤罪犀角正待渴饮你之罪血。”刀走极端,鬼禅六断招式尽出,碧色魔光缠绕刃口,璀璨夺目,天之佛举剑应招,禅天九定一展佛威。环环相扣的因果随记忆消亡,唯一战断恩怨,一杀定死生。魔刀引魔火,至圣山巅顿现狱景,血染夜色,鬼如来杀机再显。楼至韦驮负剑身后,拈印胸前,以柔克刚。无量佛耀击魔氛,极招再对,缠斗二人各自负伤。而观战众人受余波冲击,功体差者竟爆体而亡。殢无伤所负墨剑铮然不止,又随主人凝神屏息而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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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已微微亮了,如来之巅受气劲多番震荡竟出现崩毁之兆。负伤的两人执刃相斗,伤口增加血色溅出。鬼如来越战越狂,招式渐失章法,“吾不能输!只要赢了此战,吾便是唯一能把握鬼言者,吾便是唯一的佛!”楼至韦驮受伤较他更重,“吾怎能……在此停步!”不能输的执念,不能退的坚持,意识渐趋弥留,彼此将对方和自己都逼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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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招,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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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元对魔元,如来之巅崩毁,观战众人一时陷入险境。魔者尚负手注视,剑客已墨剑出锋,无咎剑法一化威能,待动荡平息,殢无伤锁眉撤剑,稳下身形再看战局,巅上两人兵器皆已脱手,战局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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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如来心脉被断,鲜血淋漓,“天不选择吾,容不下鬼如来。”他喷出一口血,“吾……无从归处。”狂笑数声,却在弥留与天之佛道,“吾将身亡,血池狱景亦毁,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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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愆亡时有至清至圣佛芒洒落,是善,是恶?是罪体,是本心?无人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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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佛伤势沉重,勉强收剑欲行,空间一处扭曲,血傀师越境而来。“恭喜你除了一害。”殢无伤余光瞥到魔者已离,待血傀师踪迹消失,才从隐蔽处现身。楼至韦驮看见是他,强聚真气沉招以对,殢无伤停在数步之外,全无出剑的意思。“血傀师要害你。”他顿了顿,也不管对方眼含疑惑,“太易之气消散,天佛五剑只余四。”楼至韦驮道:“你不是来杀我?”“吾错怪你了。”殢无伤道,“要吾还情么。”楼至韦驮稍一思索,“可否请你寻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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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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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无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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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莽荒原有一行足印,无衣师尹循迹而往,一日一夜才追至尽头,竟然是天阎魔城在魋山的旧据点。撒手慈悲犹豫道:“魔城不是尽亡了吗,怎会有人来此凭吊?”声音未落,魔焰骤亮,整个大殿灯火通明,一道魔影傲然屹立于高台之上,“何人来访吾魔城之地。”无衣师尹深深一礼,“吾明峦军师无衣师尹特来请罪。”撒手慈悲吓了一跳,反手握紧弯刀,往前蹭了好几步。暗衣镶金的魔者沉浸于自己的情绪,全然未把他们放在眼里,“为何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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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圣魔大战中他化阐提与断灭阐提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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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魔者动怒,怫然掌风挟威掀至面门,无衣师尹运化功体强接之下连连后退,膝头一软跪倒在地。他多少猜到魔者的身份了,“魔皇大度。”“你为何不避。”魔者袖手道,“下次未必有如此好运了。”无衣师尹艰难起身,“吾布计于魋山灭万数魔兵,迫使魔城铩羽,终至二位阐提败亡,接这一掌是应该的。”“揽罪的话不必说。”魔者淡淡道,“吾非瞽人,可自遗迹观得战事激烈。魔城损折过万,你所效力的明峦亦不好过——此战始末你能说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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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综合殊十二所言大略一述,换得魔皇长叹,“明说你真正的来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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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想同魔皇再签止战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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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佛绝厉,势在必行。”魔皇一甩衣袖,“止战,不可能。”无衣师尹道:“魔城深受佛厉所害,再起烽火是合理,更是合情。吾并非要魔皇放下仇恨,只想要一句保障。”“什么保障?”“恩怨分明,不伤无辜。”“你说的圣魔大战,吾一点印象也无。”魔皇道,“你有何自信吾会答应你的请求。”“若魔皇是好杀之辈,从一开始就不会对吾留情了。”无衣师尹道,“吾相信魔皇本心亦是向往和平。”他的礼数周全不卑不亢向来容易获得掌权者的好感,魔皇神色稍舒,“吾会考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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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万事俱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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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踏足魋山战场,无衣师尹心有戚戚,“撒儿,随吾往天盆村走走吧。”撒手慈悲道:“师尹当时也是无奈之举,这牺牲已经很小……”眺望半山处,村落旧址已被巨石碎岩湮灭,“吾有心利用数千百姓使魔城放松警惕,牺牲无辜换取胜利,却是不争的事实。”见他眼中伤痛之色愈浓,撒手慈悲忙道:“素还真助幸存者在不远处重建了村落,师尹不要自责了。”“贤兄替我还债,”无衣师尹苦笑,“想必受了不少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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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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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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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挠挠头,“但是师尹会为此伤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撒儿今后处事,莫要手段太过。”无衣师尹有心点破,“一羽赐命和辉煌堕世的事情,吾不希望重演。”正说着,撒手慈悲腰间元沙髓忽起异样,剑之初的声音传过来,“师尹,忘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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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无漪与剡冥相斗被残翼之鹰中断,两人在山洞内交谈许久,竟然谁都没发现身后缀了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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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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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风流的水之厉闻声回头,眼前剑客孤高难以亲近。“你叫我?”他用着一贯诙谐的语气,轻快地问,“什么事?”殢无伤道:“天之佛在找你。”冰无漪状似不愿,“唉呀,一定要去吗。”“去不去在你。”殢无伤神情冷淡,对他的话全不在意,“武林受大失忆之影响,玄机难测,或许他找你亦为此事。”“失忆?”冰无漪想起前日与剑布衣一探鸿蒙之事,收敛笑意,“请前辈详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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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虫蚁生于一念,今蜕壳而出,搅动武林记忆,化为脉脉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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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冰无漪万万想不到他冒出这么一句,只好再问,“请前辈明示。”对于无衣师尹愿意让他透露多少,殢无伤并无把握,“血傀师牵涉武林风波,一念之间是他的旧据点。”冰无漪道:“吾知晓了。兹事体大,吾尚需与好友论过再行定夺。”他看殢无伤功体不凡,灵光一闪有了拖人下水的冲动,“前辈可知中阴界现鸿蒙气团,其中可见往事机鉴。”白发剑客丝毫不为所动,“话已带到,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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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吾是因为歉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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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破梦已与剑之初殊十二聊了许久,前因后果问得清楚,此时属于槐皇的气场隐隐抬头,“吾不会感激你。”无衣师尹好似早已料到他的态度,唇畔笑意不减,“怎么说吾也是你的长辈,更何况与殊十二有性命之约,吾不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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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惺惺作态。”槐破梦一甩衣袖,“吾当日见你从容赴死,心中并无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无边际的空虚和愤怒。”他说着又有些生气,“事过境迁后吾才发觉,从你开口,吾便落入你言辞圈套之中,看似吾一了夙愿,实际达成的都是你之目的——吾心境大乱,不察下竟令修罗鬼阙被毁。”槐破梦盯着他的脸,“无衣师尹,你这副皮囊真的能骗人,吾向来认为若信了你表面的无害,而忽略你的阴险狠辣,必会万劫不复。吾甚至担心过,以师尹趋利避害之手段,未必会为慈光之外的事情冲动贸进。可吾对你的推测全然落空:你从来谨慎,却为不可靠的盟友以身犯险;以筹谋多智著称的你落入旁人算计,竟没有一点不甘与恼恨;城府如你本该腐朽不堪,为何还能于灵台留方寸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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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安静听完他发泄情绪,靛蓝的眼睛依然清澈,眸光温润柔和,“吾在师尹之位,倒行逆施,做尽不见光之事。然人皆有趋善本性,戢武王死后,吾反思过往,虽不后悔,终究于心不安。当日落入埋伏,吾见是你,便有心了四魌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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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四魌恩怨?哼。你落得清净,可知殊十二曾为你之死与吾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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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微微愕然,他没想过这件事会对槐破梦和殊十二造成这么大影响,“讨仇一事吾早有准备,是你或殊十二,对吾而言并无分别。如此发展虽非吾本意,但事由吾起,总是吾对不起你们兄弟。你若仍放不下仇恨,无衣师尹甘愿束手就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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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破梦道:“吾不杀你。但不代表吾原谅你过去所为,更不代表吾会任你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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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叹道:“世事变迁,吾已退出江湖,又能利用你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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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得过殊十二骗不过吾。”槐破梦道,“你能入中阴界,想必用了和棋一相同的办法——与鬼觉神知交易。”“交易内容与你和殊十二皆无关。”无衣师尹不想再深究此事,“无论你信不信,答应救你之时吾心无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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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没有,那现在呢?”槐破梦自然听出他话外之意,“若你愿意坦白,吾可以给你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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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简略说了巧遇殢无伤问战天之佛,继而引出血傀师种种迹象,于是沿此追查,事情复杂关乎当今武林数个势力,“佛乡和厉族纠葛不清,所幸殢无伤与他们早有牵涉,线索尚不至于断绝。而魔城一方……”他摇头叹息,“吾已见过魔皇,无奈魔皇亦受止战之印影响而忘却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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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破梦道:“所以你想起了我。但吾所知不比你更多,他化阐提极少提起魔城历史,师尹失算了。”无衣师尹道:“比起在渺茫线索中找寻方向,不如一观圣魔元史。”“哈。”槐破梦讽笑道,“吾该说这真是慈光之塔首辅的风格吗。”“习惯使然罢了。”无衣师尹反问,“吾已坦白,槐皇愿意为吾所利用了吗。”他说这话时,眉梢眼角笑意尽显,语调甚是轻松。槐破梦见他如此,警戒之心暂放,“师尹与战云梦泽之时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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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知亦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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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叫这个名字!”槐破梦不满道,“当初如此,今日依旧如此,明知你别有用心,吾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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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笑道:“卖吾一个人情,今后无衣师尹任凭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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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只是不想欠你。此间事毕,仍是你无衣师尹欠我一命。”槐破梦道,“针对血傀师你应已思虑周详,需要吾怎么做,说来吧。”听着妥当到残忍的计划,他仿佛终于识得眼前宿敌的真面目,深沉难测是真,澄明坦荡亦是真,比起全无挂念的平静认命,此刻意气风发的无衣师尹让自己真心赞誉,他不再为这微末的血缘而纠结,亦不再陷足仇恨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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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魌恩怨真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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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天涯在雪漪浮廊等了数日,远远见到殢无伤身影立刻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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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么。”殢无伤淡淡绕过她,将墨剑搁上剑架。自从无衣师尹重铸剑心,墨剑恢复了三日一呕血,深红铁涎自剑锋滴下,在雪地上蜿蜒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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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天涯绞着衣袖有些踌躇,“我有很重要的事,但你听后不可生气,不可怪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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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漪浮廊不喜生人,你不想说,请回吧。”殢无伤懒懒倚在廊下,心里还满是无衣师尹对他的态度,这种硬贴上来的依靠并不让他讨厌,相反有丝缕愉快在心底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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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天涯犹豫道:“神花郡受袭,吾无暇灌养花苞,致使其枯萎,听郡中守卫说你已去密室看过,吾怕你再行极端,只好前来……”“花苞枯萎是无衣师尹取走吾剑中太易之气所致。”殢无伤敛目道,“不怪你。”多天涯闻言大惊,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关于妖应封光的那朵花苞……是吾骗你的。”她声音越说越小,“妖应封光躯体早夭,太易之气又与墨剑彻底并合,她作为剑灵的意识已彻底消亡,唯有一点灵气尚存。你闯入七舒园强夺七舒云昙花,吾又想留你在神花郡,不得已出此下策。本以为能瞒你一生,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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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眼中乍现波澜,“不可能,吾亲眼见到花苞对吾有所感应。”“是啊。”多天涯神情难过,“尽吾之能为,也只能做到这地步了。”“妖应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苏醒。”殢无伤蓦然想起寄心铃,忙将其从腕上褪下,“妖应,让吾再听听你的声音。”寄心铃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多天涯眼尖,很快看出寄心铃已被调包,立刻出声提醒,“这个寄心铃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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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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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浑身一震,他一向警觉,加之厌恶被人近身,谁能有机会换掉贴身之物。除了一人,不做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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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风山隅外竹林歪斜,阵法被毁了七七八八,无衣师尹为自己辛苦种下的竹子默哀了几秒钟,感叹殢无伤剑法更为精进。书案被收拾得井井有条,镇纸压在最上面,撒手慈悲“咦”了一声,“殢无伤人呢?”“吾对他另有安排。”无衣师尹稍作休息,燃了一味宁神的香丸,“撒儿,将这几日见闻说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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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道出武林大致动向,“天之佛欲破鸿蒙气团,有剑布衣等人相助,想来不久就会成功。”他说完正事,好奇心仍蠢动不休,“殢无伤不是与师尹决裂?怎会继续听师尹调遣?”“吾并无完全掌控他的自信。”无衣师尹苦笑,“不过是赌他念情深浅罢了。”撒手慈悲道:“若他当真对师尹无情,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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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只好祈求神源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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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落繁华太孤寂,玉沙夜里听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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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两路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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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再次寻上濯风山隅,不想再次扑了个空,上回才整理好的书案又是乱糟糟。无衣师尹在躲他,这个认知让殢无伤颇感烦躁与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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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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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径自掀开镇纸,果然其下静静躺着一张字条。“嗯?”三个地名,又用小楷密密批注,殢无伤仔细读过,字条上的信息从地点时间到行动细节全无遗漏,甚至在字条最后千叮万嘱要他把握时间,连事成之后随你处置这类话都写了上去。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无衣师尹对这个计划的重视程度,更不必说向来机敏过人的殢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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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三地,任务不算复杂,时间勉强够用。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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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日落前务必赶到……剑意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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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故作玄虚。”殢无伤眼带不屑,相识至今,无衣师尹给他分派任务从不肯把话说明白,只让他去做,后果往往到不可挽回才揭开。他虽厌恶无衣师尹与他说如何步步算计如何处处伏笔,但这种不知情被牵入利用陷阱的感觉更为糟糕,唯一能缓解这种不快的就是任务对师尹的重要性,让他有些将师尹命脉握于己手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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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无衣师尹刚被揭穿曾几番欺骗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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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如此缜密计划交于吾手,师尹,你之信任令吾惊讶。”镇纸旁另搁了一块奇石,形态奇特,皓白如凡,透过光能隐约看到内里层次变化。师尹说这石头材质特别,让殢无伤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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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晒得天际层云薄如蝉翼,一点看不出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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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第一天上午,如果决定继续做无衣师尹的杀人剑,他必须马上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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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寄心铃去向,等见面再向师尹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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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墨剑在手,无衣师尹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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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们时间还多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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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十二出现在辟兽天野时血傀师可以说是惊怒,“无衣师尹,你违约了!”扬手起掌,气劲轰然直扑一袭紫衣。无衣师尹错步避退,接着琶音铮亮,拨弦之人自他身后闪出,一进一退间两人交换位置,槐破梦魔音贯耳,音波激荡已化消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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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击不成,血傀师怒意更甚,讽道:“真是好手段,竟能让仇人之子放下杀母之恨为你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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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道:“他们没有忘记仇恨,更没有让仇恨冲垮理智。”他立于槐破梦身后,心安理得地接受圣魔双子的保护,“他们是戢武王所出,怎会辱没母亲的王者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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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冷笑道:“不如说你用血缘感化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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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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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雷琴响,槐破梦压着怒火反手一拨,登时拨动天地风云,激雷直劈辟兽天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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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血缘关系,吾宁可承认受无衣师尹蒙蔽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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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被他震退数步,一瞬间起了化形逃跑的念头。可惜想法还未实施,或天戟就阻断退路。“殊十二,你在一念之间已背叛吾一次。吾不计前嫌,放你归隐不再纠缠,如今你要做出亲痛仇快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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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十二拦在他身后,寸步不退,“世宰,吾感念你的养育之恩,但原谅吾无法因恩情放任你的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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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恨恨盯着无衣师尹,“搬出圣魔双子向吾施压,无衣师尹,你作何谋划。”“耶,吾有心缓和你与殊十二关系,这才擅做主张告知真情。”香斗轻点,檀香袅袅,无衣师尹虚情假意,“槐破梦担忧兄弟安危,执意相随,吾也不好拒绝。吾亦为人师表,明白爱徒不待见自己是何滋味。血傀师怀疑吾别有用心,实在让无衣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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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两道眼神霎时聚焦到他身上,分明是对他作伪成性深感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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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绕圈子了。”槐破梦皱眉出言,“血傀师,吾以天阎魔城第三任魔主的身份命令圣魔之仆,吾要一观圣魔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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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魔元史须得圣魔双方领导同时在场才能打开,这是历来的规矩。”血傀师道,“现在情形不符合,魔主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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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槐破梦冷笑一声,妖氛弥漫,魔威沛然,忽雷动杀,“你将为你的狂妄含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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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爱惜生命尤胜其他,在权衡武力差距之后很快妥协,“那吾破例。但是只许无衣师尹一人入内参阅,时间半个时辰。”他知圣魔元史上有封印,加上里空间秘术满布,以无衣师尹能为定然半个时辰内无法解开,这样既保全自己,又不会令真相泄露,“不然你们就杀了吾,从此再没人能看到圣魔元史。”无衣师尹稍一思索,“好。只是进入之前,吾尚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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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破梦殊十二会意,一人将一道气劲渡于他身,无衣师尹胜券在握,身影消失在通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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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十二微微撤开或天戟,叹道:“世宰不肯相信吾了。”血傀师冷冷道:“你兄弟二人如此逼迫,可曾念半点师徒情份?”“吾来此的原因是想和世宰一谈,再无他意。师尹的筹谋吾并不知情。”他说得诚恳,眼含委屈,血傀师不禁微微动容,“你该恨吾的。”殊十二道:“世宰间接致吾母命丧,又将吾抢离生父身边,使吾合家无法团圆,是仇。但是,世宰教养之恩,吾亦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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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破梦听得无趣,不由走神去想别的。他能复生纯属意外,或许死过一次心境变化,他不想再恨些什么,对争抢霸权也无兴趣,有点想把棋一从中阴界弄出来,又不愿涉入武林。正胡思乱想,无衣师尹已参阅圣魔元史归来,“多谢血傀师。”他信步离开,血傀师想布置后手却被殊十二缠住,幸好槐破梦等得无聊,耐心耗尽,拽着殊十二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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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骨,你速去追踪无衣师尹动向,一旦得出他落脚之地,立刻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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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了不过三盏茶的功夫,应当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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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推松岩包裹在温暖阳光下,素还真对窗抚琴,音色舒缓,仿佛身处不受武林争端波及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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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在屋外席地而坐闲看棋谱的屈世途诧异地看着来人,“师尹神色匆匆,是有事找素还真吗?”琴声一滞,清香白莲推门而出,“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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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是撒手慈悲与他联系,真论起来,竟有五年未见。素还真上下打量无衣师尹,见他确实安然无恙,心中忐忑才彻底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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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无暇叙旧,开门见山道:“贤兄定在为武林失忆劳心伤神,吾已获知其中机鉴,特来相告。”素还真明白事情紧急,立即正色道:“贤弟请讲。”无衣师尹将血傀师真实身份及圣魔元史记载全文和盘托出,说到天之佛诞育魔皇,但魔皇亦失忆时,在场者皆惊呼不妙,“如今整个武林受血傀师蛊惑而针对天之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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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思忖半晌,“无衣,素还真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你为武林大义再次入局?”他面露自责,长叹不已,“为兄无能救你于危难,却要求你以身犯险,真是……”无衣师尹笑道:“贤兄不必为难。吾决定以圣魔双子威逼血傀师一观圣魔元史之时,便对自身处境有所量度。只是吾一介外境之人,周旋台面有诸多不便,武林重担还是要落在贤兄身上。”素还真道:“明处有吾担当,暗中布局无衣可有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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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皇方面吾会交涉。”无衣师尹道,“至于血傀师,他对吾的围杀很快就会展开,吾自有安排,贤兄不必计较细节。”素还真知他谋划定然万无一失,但经战云梦泽一事,多少有些不安,不由得嘱咐,“血傀师有暗术护体,你万事小心。一旦事情发生变数,尽快与吾联系,吾绝不会弃你于不顾。”“无需担心。”无衣师尹胸有成竹,“血傀师护体秘术破绽之机,就在明日。”靛色瞳孔亮了一点狡黠,“这一局,吾占得先机了。”素还真立刻配合道:“无衣棋高一着,为兄甘拜下风。”两人相视,笑谈间计略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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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候在推松岩外,等师尹一出来立刻附耳说方才暗处有黑影一闪而过,“恐怕是血傀师的眼线。”无衣师尹心中有数,血傀师针对他的围杀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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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儿,你即刻前往……”无衣师尹低声安排道,“……依吾所说布阵,明日酉时末刻前必须阵成。”“是。师尹放心。”撒手慈悲道,“之后吾还要做什么?”无衣师尹道:“阵成后你立刻离开,回濯风山隅等我。若三日内等不到我的消息——”他惊醒般地改口,“时间紧迫,我们暂且分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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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夜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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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刚从剑布衣等人剑下逃脱,行出不远又遇煞星拦路。“一息百年,永岁飘零。”白发剑客横剑路口,风雪呼啸,“将太易之气还吾。”殢无伤捺着性子等剑布衣和他打完,从蝉声林一直跟到这里,耐心早已耗尽。随着一声清叱,墨剑出鞘,冷锋横扫,步步进逼。“太易之气是无衣师尹交易给我。”血傀师以帽檐一挡剑刃,擦出一串火花,“你寻仇该去找他。”殢无伤冷哼一声,刃光如水,一挑一削,攻势凌厉。血傀师踏木而走,欲借地形乱树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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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墨剑长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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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如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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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去路被风雪剑气封锁,血傀师运化暗术,故技重施,“吾之能为,岂是你百年修行能窥尽的。”来历不明的奇招异式再开,阴森绿光席卷,羽杀暗境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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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陷身阵中,眼中、剑中皆是黑羽幻像,“你挑起墨剑杀性了。”剑心通明,气凝寒霜,排天雪浪所向,黑白分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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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末境开,四周景物顿时渲入水墨,黑羽被鹅毛大雪掩盖,悲怆之气逼现血傀师隐匿之术,殢无伤长喝一声,一剑无咎剑式雄扫而出,血傀师躲不及,冷锋荡至要害,冲击护体暗术,霎眼,邪痕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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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战不利,血傀师心中仍有他事不可耽搁,恨毒了无衣师尹,“太易之气还你也罢。”他恨恨把瓷匣丢出,殢无伤一把接住,终末之境一散,剑客身影转瞬消失在残雪末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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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没想到他走得干净利落,稍一反应就想到殢无伤定然领命而来领命而去,无衣师尹动作这样快,自己却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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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催促恶骨加速围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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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妙手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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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无衣师尹就造访碎云天河请槐破梦陪同一往修罗鬼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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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化选中的人果然不一般。”魔皇打量槐破梦,欣慰之色溢于言表,“可惜吾不曾看到你领导的天阎魔城。”“晚辈无能。”槐破梦道,“未能挽救魔城败亡。”魔城创始人和末代魔主的叙旧,作为魔城败亡推手之一的无衣师尹站在一旁越听越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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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槐破梦来见吾,又想从吾这里获取什么呢。”魔皇的视线转过来,灼灼如电,“止战之事吾已决定答应你的要求,绝不会伤及无辜。”“多谢魔皇。”无衣师尹欠身道,“吾昨日一观圣魔元史,明了因果……”他将两次圣魔大战始末详细说来,又说圣魔之仆血傀师借机搅扰武林,利用天之佛对道德极度苛求的性格将矛头引向他,“此次前来,是希望于将来危难时替天之佛求得魔皇援手。”“哼。”魔皇冷冷打断他,“自作自受。”无衣师尹叹道:“可惜啊,天之佛一代宗师,竟被陷害至众叛亲离。”“陷害?”魔皇沉吟片刻,“但他对吾生而不养,甚至痛下杀手,吾为何要费心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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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这个难题。无衣师尹心下了然,悄悄向槐破梦递了眼神,后者不情不愿地开口,“天之佛总归是魔皇生身之人。生而不养,痛下杀手,时至今日他未必不内疚,如果你放任他去死,以后想问也没机会了。”他顿了顿又说,“况且未来之事总不好说。师尹是吾母身亡的幕后推手,吾曾布计杀他,但吾今天能站在这里,却是承他之恩。天之佛对魔皇,兴许也有弥补的想法。”“弥补吗……”魔皇再次沉默,转过身去看大殿上的烛火。无衣师尹道:“此事非急在一时,魔皇不必太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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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要等一人来,再下决断。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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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人,自中阴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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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相信只要吾在,他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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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鬼阙,槐破梦终于问出疑问了一整天的问题:“师尹,圣魔元史上有封印,你是如何在半个时辰内解开并记下全文的?”他回忆道,“吾给你的气劲是用于抵挡内中魔氛,不过似乎也未触发。”无衣师尹道:“你忘了殊十二,他给吾的一分啖魔若果之力,使封印自开,亦使魔氛不敢靠近。”他笑眼温雅地,“至于记诵,对吾并非难事。这回又欠你兄弟二人恩情了。”槐破梦冷嗤道:“师尹打算如何还?”“唉。”无衣师尹故作难色,“吾能活过今夜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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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天瀑赤芒凛冽,殢无伤孤身仗剑闯入死亡气旋,风压利刃登时扑杀而上。剑客旋身几避不成,墨剑开锋,径直横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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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无咎!”
S{Rh'x\B
风刃触及剑气遍破碎成雾,白芒一片中出现熟悉身影,虚实难辨间武招及面,步步深入,步步生险。殢无伤虽深知眼中所见皆是幻境,仍不愿以墨剑动杀,脚步被拖延,几番腾跃闪躲不及,仍被其中实招飞破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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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鲜艳红丽身影清叱出剑,招招逼命,殢无伤眉心紧锁,墨剑一格一挑,眸中光影再变,翩然紫衣凌空袭来,他拧步旋身,眼中浸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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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口剑辨得清连天飞雪,假借吾之故人样貌,挑衅吾之牵念,惹墨剑哀吟了。”剑开终末,殢无伤凝神纳息,冷锋无咎一霎破开围攻,更向深处踏入。
UVnrDhd!0
气旋渐弱,风眼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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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冥冥似有画卷展开,八厉五剑旷世之战尽露眼前,殢无伤冷眼旁观,心无波澜,剑起剑落荡除偷袭邪气。四厉四剑受无咎剑招影响,杀式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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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将佛厉大战的记忆与招式化为气旋,堵塞中阴界与苦境通路。当初五剑合璧的默契变成夺命的对手,后有追兵前有夹击,游斗于数人之间,殢无伤始知自己的剑招如此难缠,身形起落,衣角又被斜刺里一剑勾破。时间一分一秒流失,他有些烦躁,剑光嘈杂,竟然忽略了外围两股宏然气劲——气旋内武功生发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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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佛与天厉,两部绝世武学自外围突入战局,殢无伤未加防备,墨剑回招不及,受伤见血,终末剑境隐隐有崩毁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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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匣内太易之气似有感应,立时怒号震荡,殢无伤如醍醐灌顶,战红了的双眼蓦然冷静下来。无衣师尹要他将太易之气藏招于气旋之内,而非让他酣战不退。一剑无咎再运,气旋杀机绞碎漫飞雪雨,殢无伤覷得一线空隙,借力跃入气眼,反手捏开瓷匣,太易之气当即呼啸而出。下一刻晶莹白石被抛上半空,墨剑顺势制导,千钧一发之刻殢无伤居然浅浅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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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将此石赠吾,不过是你利用的工具,无衣师尹,你之虚伪深植骨血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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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紫袂披香就在眼前,眸转风流,暖风模糊了唇线微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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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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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易之气受墨剑丧气吸引,却在并合一际被狠狠弹开,锋芒转向不及,尽数被击入白石之内。此石构造奇特,外表细密光润,内里曲折坎坷,太易之气短时间内竟无法脱出。殢无伤俯身避招时将其置于气眼中心,墨剑划过地面扫起沙浪,虚虚把藏招之石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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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完成,剑客步法变换抽身欲退,他方才为妥善搁置石头露出破绽,一回头杀阵降临。殢无伤闭了闭眼,仗剑纵锋,也不顾保护要害,竟是孤注一掷般地往外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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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与槐破梦道别后径自停止隐匿行踪,半天内已遭遇四五次围杀。他着意观察,来者皆是些不见经传的小喽啰,躲出包围容易,想引出血傀师本人却是困难。滤过其下各色人手,无衣师尹敲定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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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平生年纪已真的很大,拄着北冥玄杖颤巍巍走着,在针对血刹如来的计划功成之后他本有退隐念想,迫于血傀师压力勉强支撑。天色渐暗,他欲回辟兽天野交差,身边跟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喽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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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声婆娑,香风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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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忘平生回身抬杖,天残火直击不速之客。招落处清光一散,无衣师尹步出阴影,“忘平生前辈,吾一介逃亡之人,您何必紧张呢。”和无衣师尹明里暗里交过手的人都知道,这人最可怕之处在于言辞间字字诱导,能让人心甘情愿落入圈套,对付他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从一开始就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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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历数众人,只有擎海潮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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拄杖老者显然被他温雅年轻的外表误导,“吾等奉命追杀,你竟独自现身,是大胆还是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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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无衣师尹讨好地笑,“吾正是来恳请前辈饶吾一条生路的。”忘平生道:“吾为何要帮你?”“吾知前辈心怀慈悲,无非受挟于血傀师才耄耋之年尚奔波于江湖。如今血傀师自顾不暇,吾又能为前辈提供护命之术,与其受血傀师牵累遭武林寻杀,不如弃暗投明平安退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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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平生一琢磨,似乎是有几分道理,午前有一人自称天官赐福,身披金光于公开亭揭露血傀师真实身份和种种阴谋,导致其被武林合攻——“夸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能保护吾之安全,吾看你如今自身都难保。”无衣师尹道:“前辈应听血傀师说起,吾来自异境,有秘术护体。”“不错。”忘平生道,“血傀师特意叮嘱过。”“吾可以将此秘术分一半给您。”无衣师尹抛出筹码,“您只要对吾睁只眼闭只眼就足够。”忘平生暗暗盘算,若能得到秘术就可脱离血傀师掌控,而眼前之人手无寸铁,得手后将其除去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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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让吾一观秘术奥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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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请看——”无衣师尹暗中翻掌运气,凌厉炫光乍然直攻,忘平生大惊,忙起招挡御,不想这突然一击更有心机暗藏,他未及看清对手身姿,只觉有万千竹叶遮眼,心口骤然受袭。借慈光秘术幻化,无衣师尹已移形至忘平生身前,重重一掌击下。“若你不这么善良,也许还能保住性命。”他趁忘平生要害受袭咳血不止时变招再攒,清辉碧光灿动,杀性尽露眼底,一指点落,气劲贯彻全身经络关节,电光石火一刹筋骨俱碎。六错分脉杀招许久未用,竟叫人淡忘了慈光首辅也曾凭此夺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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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忘平生的喽啰尚未反应过来,竹花漫卷,定睛再看已不见了无衣师尹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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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不管不顾挺剑闯关,被无衣师尹封在墨剑内的丝缕神源忽然灿光大放,光辉所佑,气刃杀式只在他身上留下几道不足提的皮外伤。他在星河天瀑浪费太多时间了,夜色早已降临,仰头一看,时刻在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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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意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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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处地点还去不去,殢无伤略有犹豫。无衣师尹能放任他随性而为,想来此事不那么重要,何况远得很,现在赶去也未必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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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回濯风山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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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定主意,殢无伤归剑还鞘,行不过数十步墨剑突发哀吟。这哀吟来得汹涌且猝不及防,手按在剑柄上都能感觉到明显的震动,殢无伤心头揪痛倏起,紧走两步遽然顿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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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的伤痛无声解封,剑吟飒沓,忘却的铭记的,清澈的混沌的,捉紧的错过的,紫衣竹花袅雾香风,眼中心中尽是绮景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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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吾自困心牢,不解人世羁绊,一再停滞不前。如今剑心分明,吾,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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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眼透烁彩,转身负剑化光向芙蓉山急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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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彩彻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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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终于在见到忘平生尸体的时候失去了理智,几番搜索总算在一条荒芜小路把无衣师尹堵了正着。圣魔之仆从未有过这样激烈的忿恨,他正为自己的计划洋洋得意,就有人在公开亭把他揭了个干净,用膝盖想都知道那是素还真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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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和素还真很默契啊。”血傀师冷笑着逼近来,“就算吾满盘皆输,今日也不会让你有生机可逃。”无衣师尹似乎有些惊惶,靛蓝的瞳孔在夜色下潜流暗伏,“是吗。”他在催动术法之际提气和血傀师拼了一掌,借力遁入丛林密影之中。化消不掉的掌力震伤肺腑,他咽下喉口的血气,转眼已到了十数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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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艳红洒在草地,蹭染上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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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这才发觉无衣师尹伤势不轻,顺着血迹一路追踪,脚下忽见坎坷,抬头一看竟是芙蓉山。“嗯?”见他脚步顿下,恶骨疑惑道,“有什么不妥吗?”血傀师抬手让众人停下,心生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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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山是自己的地盘,无衣师尹怎会往此地奔逃?难道真是重伤之下慌不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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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讯给冥途收命,让他在全山范围内搜索无衣师尹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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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入戌时,浅薄云下夜星明灭,无衣师尹带伤而逃,闪神间罡风又袭至眼前。一再催用功体已令他疲惫不堪,移步动影不知又添了几多伤痕,树林内迷障重重,身后追杀嘈嘈,无衣师尹奔至一处岔路想也不想就往山顶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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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途收命最擅丛林战,让无衣师尹吃尽苦头,跌跌撞撞彻底暴露了行踪。血傀师收到消息,认定无衣师尹乱了阵脚,遂下令进山。“把他逼往南岭,吾要他插翅难飞。”芙蓉山地理如何他最了解,上山的路一步走错便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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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一段针松林,无衣师尹拐上一条小路,喊杀声听得清晰,他不敢慢下来,快速攀过狭窄陡峭的土径,眼前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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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就生生顿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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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山地形复杂,重峦掩映,悬崖绝壁比比皆是,稍不留意就极易踩空坠落。此刻无衣师尹所立正是一块两边草木茂盛而开面宽阔的断崖,岩口陡如刀劈,往下望去,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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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过身,血傀师已堵住唯一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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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了这么多天,无衣师尹,准备下黄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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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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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斗轻转,无衣师尹运化慈光秘术,莹光渐浓竹叶纷沓,血傀师气劲乱天崩云,他奋力一挡,功体再度受创,连退数步,按着胸口又呕出一滩血,所站之处摇摇欲坠。玄玄鬼影阴森可怖,无衣师尹勉强护住要害,取巧化力,余劲波及仍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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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怎么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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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之斗!”血傀师追掌攒下,步法踏乱的一霎,无衣师尹闪躲不及,登时紫光大盛,忽雷魔氛应劫而出,魔威笼罩全身,竟把血傀师震退三步。“哼,槐破梦还能救你第二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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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失血过多影响了神志,匆促中他颇为心冷,转念又觉得也无所谓了,神源连鬼如来都扛得住,再挡一次血傀师该是无妨。无衣师尹敲定主意不想再等,默转心诀驱动神源,尽倾功体开阵灭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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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清辉芒冲荡云霄,牵动风雷万物,一簇金光自悬崖对面山脊处疾射战局,血傀师周转护体暗术,天外来招轰然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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赩天一羽,万焰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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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一羽赐命败在殢无伤剑下的最后一箭,此回不负圣箭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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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九天焚火,箭镞圣光熠熠,一举祛暗破魔。血傀师神秘暗术被撕开一个口子,冷僻文献中的净魔古阵发挥效用,无衣师尹借势再催功体,慈光术法阻止了怪异邪气的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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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功体忽然受挫,血傀师祭出三品长生珠,希冀重塑护体暗术,说时迟那时快,无衣师尹以血为弦牵动羽箭,逆行慈光秘术,瞳仁里暗霾一掠而过,金芒锋利直扑尚未发挥作用的长生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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赩天羽箭在烈耀中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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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天下再无盗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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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爱徒的伤感抵不过计策圆满功成的轻松,无衣师尹缓了一口气,苍白的面容虽有倦色,眼中亮着隐约的神采却是满衣血迹也遮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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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神采脆弱将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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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见自保手段尽数失效,气急败坏极招出手,狂风走石威势难当。受阴玄鬼气影响,破绽犹存的神源几要受击离体,血色飞溅,文士紫衣登时再染凄红。又是一掌狠狠拍在胸口,无衣师尹踉跄后退,身形晃了晃险些坠下绝壁。勉强稳住阵脚,秘术来不及运转下一招又袭上,他连躲闪的体力都没有,心口要害一再受伤,地上鲜血淋漓不知泼了几层。疼痛将意识撕得支离破碎,无衣师尹不抱希望地往来路望去,红雾模糊了视线,冷风贯透心脏,呛得唇边满是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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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过半,殢无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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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趋近涣散,甚而瞳孔都有些失焦,他在生死关口不禁无奈自嘲,抓不住的是否早该放弃,为何重来一遍仍是孤孑一身。神源回光返照般地给了他一丝力量,奇迹似的闪过一掌蹒跚站稳,眼中景物时清时糊,连对手在哪都看不清,无衣师尹心如明镜,下一招血傀师定会用十成气力以求一击必杀,而他毫无躲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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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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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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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料中的死劫没有降临,无衣师尹勉强睁眼,熟悉的人熟悉的剑挡在他身前,肃风沉雪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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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你总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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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眼中有一人。剑中,也只护这一人。”凉月入剑,剑魂出墨,天迸狂雪,“你杀伤师尹,挑动吾之杀性了。留命来!”殢无伤冷喝一声,抬手抹过剑锋,四周山景顿时褪去色彩,终末境开。总有不自量力的喽啰抢上来,墨剑毫不留情地削去他们的脑袋,殢无伤脸上溅了血,剑气如织,将身后紫衣护得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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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带领人手将他二人团团包围,“吾倒要看,凭你一人如何带他逃走。”殢无伤冷哼一声,“那吾就杀光你们。”血傀师道:“吾不怀疑你的实力,但无衣师尹可撑不过那么久。”殢无伤一怔,血傀师已跃空变招,挥掌袭向几无自保能力的无衣师尹。墨剑划开一泓黑白,殢无伤反身回护,有人妄想偷袭被他周身剑气击中爆体而亡。一手出剑对招,另一只手已飞快将师尹拽到自己身侧,殢无伤眼中怒火骤燃,瞳孔一片赤红,若不是怀中抱了人,只怕要立地成魔。他环视一圈,墨剑裹了浓郁的一层血,顺着刃口滴沥不止,杀气腾腾的样子震慑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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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剑,却抵得上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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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伤……”无衣师尹确实已经撑不住了,身体重量几乎全压在殢无伤肩头,手心冰凉,呼吸艰难,大量失血让他困得睁不开眼。剑客几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冷锋横扫破开战圈,一把揽紧了依靠着自己的人,纵身从断崖飞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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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动作这样干净利落,无衣师尹初时只觉身体一轻,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风刮在身上有些疼,失重感让他隐隐产生坠落的恐惧,无衣师尹把脸埋进殢无伤领子上的绒毛里,“吾以为你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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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睡。”殢无伤的声音亦不似往日镇定,染血的檀香气让他心境大乱,地面将至,他一手死死抱紧师尹,另一掌拍下去卸掉大部分冲劲,最终平安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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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雪漪浮廊已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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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端坐屋内闭目调息,殢无伤翻箱倒柜才找出一点补气活脉的药,还是早年从慈光之塔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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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再追究下,还是无衣师尹硬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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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个养伤一个照料,淡淡聊着,计划全局展露眼前,殢无伤面露不悦,“师尹,你明知要涉险,为何不直接与吾说明?若吾不去,你又当如何?”“你毕竟来了。”无衣师尹不想说的,没人能套出来,“何必去纠结另一种可能呢?”殢无伤早知道他言辞多矫饰,敛目道:“你在躲吾,是怕吾因妖应之事报复你吗?”“俗事缠身罢了。”无衣师尹绕开话题,“天之佛他们要破解鸿蒙了,你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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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吾已将太易之气藏于气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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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道:“鸿蒙乃血傀师以武林记忆和招数塑造的异空间,如果击破时你在附近,有极大可能性恢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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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坐下来盯着他的眼睛,“无衣,你真心希望吾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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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无衣师尹苍白的脸上染了笑意,再历生死一线,他想通了,殢无伤有资格知道全部真相,而不是永远活在他的谎言里。至于知道真相后殢无伤是去是留,他都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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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易之气唯有你能控制,吾担心有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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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殢无伤收剑归鞘,抱怨道,“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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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望着他将行的背影道:“吾稍后就回濯风山隅,等鸿蒙事毕,你去那里找吾吧。”
流落繁华太孤寂,玉沙夜里听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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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守得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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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向经纬风云将起,天之佛、剑布衣、月藏锋、冰无漪,四人压阵于四个方位,全神贯注,只待鸿蒙破绽一刻。而另一边,缉仲已从星河天瀑进入死亡气旋,穿越重重险关到达风眼。甚至在更远的地方,也有魔皇质辛和缎君衡做最后一条防线。殢无伤实在不明白无衣师尹为什么要自己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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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远恢复不了记忆岂不是更容易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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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就不怕他想起即鹿的死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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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殢无伤把这些无谓的疑惑甩出脑海,他有一阵子看不清无衣师尹的心了,既然决断已下,不必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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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仲于风眼散尽功体,霎时极元冲霄,天地变色,劲力直扑无向经纬,鸿蒙气团登时喷发沸腾,状如蕈云。“无量净乐。”东位楼至韦驮捉紧鸿蒙变色一际,抬掌纳佛厉登极之招。兵武蕈云受其牵制,浩大气浪铺张而下。天之佛在外,缉仲在内,一纳一推,鸿蒙气团支离破碎。气旋深处无数杀招被震荡惊起,化万千利刃削向散功源头,缉仲立受千刀万剐,饱含鲜血的剧痛在全身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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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时刻,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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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佛看出气旋流逝速度加快,一声长喝尽倾功体,佛芒普照,东位刹那风云汹涌,再看蕈云已消去大半,化甘霖雨露,涤烽火硝烟。佛厉极招被他消纳,云开天朗,楼至韦驮仰倒在地,蒙尘的心忽感清明,他欣然一笑,在和风细雨中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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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蒙罡风四散,南位剑布衣纳四剑合力,北位冰无漪收四厉猛劲,西位月藏锋化残招余气,三人各行其是又默契非常,武招相冲,引动天地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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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两天没合眼,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盼到无衣师尹回来濯风山隅,没想到他伤得如此狼狈,冲上去又不敢扶,生怕碰疼了他,一时连眼圈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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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无衣师尹面容憔悴脚步虚浮,显然伤势沉重,精神却好得很,眉眼之间的愉快半点不存假,满盈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撒儿,去帮我熬些药吧。”他转入屋内后堂沐浴换衣,花了些时间把自己收拾妥当。萱色里衣外裹了件披风,无衣师尹指使撒手慈悲把躺椅拖到阳光下,然后堂而皇之心安理得地窝进去,熏上一笼惯常的香檀,半眯着眼睛修身养性。撒手慈悲在不远处伺候药炉,见他安稳歇着,神源按部就班地修补受损的经络,虽然慢,至少效用还在,渐渐也随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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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看起来很高兴,是因为计划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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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无衣师尹慢慢将经过说给爱徒,讲到殢无伤闯入包围救了自己的时候,眼尾暖笑乍起,转瞬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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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看得清楚,脸一下子就黑了,他心底愤愤,又不敢表现出来,憋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能帮上师尹,一羽也会高兴的。”知徒莫若其师,他那点小心思在无衣师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但愿羽儿能体谅吾。唉,若非赩天羽箭,此事成败尚不可知。”撒手慈悲闻言彻底没了脾气,嘟囔道:“芙蓉山那么容易迷路,我千辛万苦爬上去布阵,时间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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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听着他抱怨,打量他的神情,直到爱徒自己猛然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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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个……师尹,药好了!”撒手慈悲手忙脚乱地把药盛好,“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无衣师尹接过药,眼带赞赏,语气郑重,“你做得很好,撒儿。无需将自己与他人相较,我一直以你为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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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昏黄,红潮将近,缎君衡为争取时间一开机关阵法。“罪化血薮·天葬。”注血为引,天葬阵起,红潮吐艳,呼啸而来。随着抗衡时间推移,负手一旁的魔皇神色一凝,魔威护住缎君衡心元,翻掌击溃红潮,“吾在,不必勉强。”他时间掐得刚好,就在缎君衡臻至极限的前一刻出手相助。后者额上涔落冷汗,袍服亦隐约血腥,又是无奈又是叹息地唤他,“质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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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皇催动功体替他疗伤,“如今换吾来庇佑你,一日有吾,一日没你死亡的自由。”缎君衡叹息连连,开口欲问他对天之佛的态度,却被一句“吾自有决断”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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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辛……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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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潮危机解除之时,鸿蒙亦土崩瓦解。化解余劲的三人也各至极限,功体震荡下纷纷呕红,汗湿重衣。气旋之内缉仲浴血而立,执一念坚守不退终究功成,他正放松戒心,地面之下倏然窜出飓风黑雾,竟是气旋聚力反扑。“莫非是天意。”缉仲正欲舍命相搏,随着一声轻微裂响,剑光乍亮如秋水,太易之气锋芒所向,气旋杀机尽破。他在短暂的惊讶后立刻抓住机会,提任督二脉真气,彻底将其破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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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绝不能使气旋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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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处强大力量相互冲击,合成一股无匹雄劲,直扑无向经纬,在场诸人皆已负伤,对再来的杀劲无力抗衡。危急间,数道剑气挟风带雪破入长空,同一时刻月藏锋身后一道金影运掌助力,柔和宏力源源不断,阻下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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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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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提醒,月藏锋退出西位,天官赐福凝神替上,翻掌圣芒灿烂,紫龙跃升,与方才剑气并合,“嗯?”天官赐福发觉此剑气颇为熟悉,遥感出剑者应在东位不远,“殢无伤也来了,无衣那边必然计略奏效。”他打定主意,事毕后去东位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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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炫光之后金雨沐世,无向经纬被祥和之气笼罩,鸿蒙彻底消弭。缎君衡和月藏锋往北位与冰无漪合流,说起气旋反扑之力仍是心有余悸。缉仲遍体鳞伤蹒跚而来,缎君衡忙上前搀扶,“鬼师!你怎样了。”“天不亡吾。”“吾须带鬼师回中阴界疗伤,并禀明鸿蒙消散一事。”缎君衡道,“劳烦月大人代为致谢,暂别了。”剑布衣带着天之佛稍后赶到,楼至韦驮仍在昏沉未能清醒,“天佛伤重,我们先去寻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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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东位数丈,殢无伤合剑入鞘,鸿蒙余劲彻底平息他亦感功体消耗甚巨,正急于回转濯风山隅,一股绵力忽然自背后袭来,他凝气一挡,四周顿入迷雾重重,视野再晰已换了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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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境月上中天,那厢剑布衣梦回未来,这厢殢无伤神游绵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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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沙髓瑰芒闪动,无衣师尹自浅眠中惊醒,“初儿?”“无衣,是我。”素还真的声音响起,“殢无伤来无向经纬是你的安排吗?”“是。”无衣师尹还有些困,迷迷糊糊地问这么晚出了什么事,“芙蓉山一切顺利,明早我去推松岩与你详说。”素还真急切道:“殢无伤出事了,正昏迷不醒。”无衣师尹瞬间清醒,忙问他们现在何处,旋即披衣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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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环视周围,这地方他只踏足过一次,却记忆深刻到再不想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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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江,师尹命途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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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定神,地上有纷乱的脚印和血迹,似乎刚经历一场遭遇战,空气中还残留一缕香风。这和记忆中不一样,不像是遗迹,更像是悲剧重演。“哈,是要让吾明白如何失去么。”墨剑哀吟,殢无伤举步循迹,“吾曾重走你走过的路,质问自己为何不来寻你,但事过境迁,终不如亲临现场。当日你不退,今日,吾亦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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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追下,入眼皆是明峦士兵尸骸,殢无伤心生疑虑,“追至此,可知强敌在前,因何不回返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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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树林深处传出惊天哀呼,他立刻串连起前后因果:友军冒进,无衣师尹试图追上援救,途中定有犹疑,被此惨叫扰乱心神,这才身陷绝境。“为何要救呢,若是慈光之塔的师尹,定不会轻易中计……无衣,你究竟改变了多少。”殢无伤喃喃着,快步往前追踪,再行数里,穿越浓雾,不安,惊疑,当年无衣师尹经历的一切,如今他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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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碑上,战云梦泽四字闯入视野,白茫散去,对峙的身影映入眼帘。“若仇恨不到尽头,人便会一再回顾。四魌恩怨已经过去了,如果杀了吾能够让你展翼,那吾赔你。”殢无伤大惊之下尚未开口,就见剔透明亮的神源被无衣师尹毫不犹豫毁去,碎成无数光点散落尘埃。“上有罪,罪不及下,请让吾之门徒离开。”“哼。”槐破梦将撒手慈悲击出战圈,紧接着掌下忽雷铮鸣。无衣师尹闭上眼睛,一径的平静从容揉杂上几分认命显得越发惨烈。殢无伤飞身去挡,却眼睁睁看着那道劲力轻易穿过他的剑锋,一弦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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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他已顾不得其他,回身扑到无衣师尹面前,徒劳地想捂住凌厉的伤口,却连触碰都是奢望。他只能看着鲜血淋漓如泉涌,一袭紫衣缓缓跪倒,很快没了呼吸。殢无伤顿感锥心之痛,竟分不清梦境现实,冷静尽失,“无衣。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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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泣血,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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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最终章 侠情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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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初衷如何,慈光之塔成就了你,而你成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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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剑,不通人情事故,在百年时光里磨砺成你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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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调教得太好,他的生命完全以你为中心。没有你,他连活的方向都找不到,更遑论剑者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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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在黑暗中意识浮沉,听着素还真絮絮说着什么,他嫌吵,眼皮却沉得睁不开。似乎发觉他的不耐,馥郁的香气充斥鼻腔,有温软的指尖轻轻抚上眉骨,接着便听到无衣师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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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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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不该再拘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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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不开你。”清香白莲仿佛在深深叹息,“无衣,你这是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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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沉默了很久,起身离开,萦绕的香气渐淡,“容我想想吧。究竟怎样,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思。”话题很快绕开,“血傀师护体暗术弱点已露,你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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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又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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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黑得很,露天书案上长久点着一盏小烛,一白一紫两道身影就着摇晃的光,将连日来的事情探讨一个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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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傀师暗术命门在右肋,”无衣师尹继续刚才的话题,“以佛家招式击之,事半功倍。不知贤兄可有人选了?”素还真拟定一人,“野胡禅,天之佛的师弟,此时正为师兄全力追杀血傀师。”他接着说起天之佛即将告忏罪墙,“罪墙下有数千亡灵,宙王欲指控天之佛杀生造业,现在佛乡态度不善,为防万一,我们需要帮天佛寻一外援——魔皇那边如何了?”无衣师尹道:“灵狩缎君衡在劝他,若真有危机,魔皇会出手相助。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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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魔皇身份特殊,恐怕引起佛乡误会。”素还真接道,“我何尝不知呢。现下楼至韦驮无暇辩解,只有势均力敌,才能各让一步。他们是血亲,佛门慈悲,天佛又是佛乡曾经的领导者,事情未必不能转圜。”“如果佛门不慈悲呢?”无衣师尹反问,“以人心做筹码,佛乡同门之谊真能如你所愿吗?”素还真道:“这一点我已考虑,如果事态不能控制,我会尽力保天佛退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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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该对佛乡有所准备,但是天之佛自己,你也要格外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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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挑亮了烛火,“换位思考,如果是你的亲人同门为你命悬一线,你可愿苟且偷生?”“这……”素还真一愣,苦笑道,“无衣,今夜我算是见识慈光首辅的口才了。”“连身系天下的素还真都会犹豫,穷途末路的天佛会怎样。”无衣师尹道,“我们在局外,希望能保下更多人,局中人或许更想要个解脱。”素还真摇头道:“即便如此,我也要救。”“要救,不如去碎云天河欠个人情。”无衣师尹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素还真叹了又叹,“你们四魌界奇门异术还有多少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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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受伤在前,”无衣师尹笑道,“我就直接用神源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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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熹明,层层朝霞渐次烧成金色,濯风山隅内檀香幽浮,缭绕的香味让心绪宁静下来。殢无伤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记忆和情绪渐次翻开,醒时眼角湿透。阳光从窗棂漏下来,落在桌案旁那人一袭紫衣上,亮斑金晃晃的有点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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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无衣师尹搁下笔,端起香斗,“陪我出去走走吧。”殢无伤抹了把眼睛,挂上墨剑,抿唇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侧。撒手慈悲发觉他们之间气氛微妙,担忧和好奇心作祟,遥遥尾随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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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雪中谜从来不曾存在,你我恩情也已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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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光之塔的师尹用谎言的泡沫磨砺出绝代剑境,希冀用恩情的锁链画地为牢,流落苦境的无衣却将这无上利器弃之不用,任其流落人世,历尽悲欢锈蚀,“我说过会给你自由,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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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话要问你。”殢无伤冷冷道,“师尹,你知道我向来厌恶你的虚伪。寄心铃你放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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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回中阴界物归原主。”
^)I:82"|?
“即鹿究竟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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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鹿的确是吾亲手毒害,”无衣师尹苦笑道,“你还想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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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道:“你后悔吗?”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补上一句,“吾之选择取决于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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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谎言揭破,杀人的剑懵懂了爱恨情仇,一朝记忆回笼,归来的人是否还敢袒露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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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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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行至竹林深处,无衣师尹止住脚步,回身香斗一抬,一梭清辉挟风打向一抹刻意的阴影,“撒儿,退下。”撒手慈悲惊叫一声从藏身处跳出来,“师尹!我没想偷听。”“退下。”无衣师尹丝毫不留余地,撒手慈悲看看他又看看殢无伤,急声道,“若殢无伤对师尹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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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点到名字的剑客冷哼一声,手按上剑柄,“吾不喜有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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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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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爱徒又要跳起来,无衣师尹开口调停,“好了撒儿,退下吧,没事的。”撒手慈悲还想再说,殢无伤已失了耐心,剑风一掀把聒噪的黄衣青年吹出十数尺外。无衣师尹忙问:“他无事吧?”“回答吾的问题。”殢无伤面无表情,唯一双红眸死死盯紧他的眼睛,生怕错过一丝情绪变化似的。“唉。”无衣师尹衡量了一下武力悬殊,只能认命,“为慈光之塔,吾不悔。”他别开目光,以躲避预料中的厌恶与仇恨,淡淡道,“殢无伤,无衣师尹任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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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影斑驳印上一袖馥香,步摇缀着跃光浮金,华贵雍容一如在慈光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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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只是沉默着,好一会儿才迈动脚步,无衣师尹把目光放得更远,片刻间已想了许多种可能性,痛斥、决裂、甚至命丧墨剑之下,他都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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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绝没可能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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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他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殢无伤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扑倒在草地上,手臂却缠上来,稳住他的身体。“你……”无衣师尹惊诧地转过脸,视线相对,殢无伤把他抱得更紧,距离近到呼吸都交错,靛蓝泛紫的瞳子里难得露出几分慌乱,“你先松开我,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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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你还想让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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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字字含怒,“吾说过,吾是你的剑,你休想抛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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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怔了几秒钟,很快冷静下来,“无伤,我不知道你在鸿蒙见到了什么,你现在被情绪控制才会这么冲动。”他伸手欲将殢无伤推开些,剑客却不依不饶地把他拉近,“吾在去芙蓉山救你之前就恢复全部记忆,昨日梦入绵江,真真切切走了一遍你的终途。吾知晓自己错失了什么,不想再止步不前。”无衣师尹捺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冷淡道:“这更说明你现在缺乏理智,安静下来想一想,你从来是讨厌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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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一直想要吾之真心吗?”殢无伤咬牙切齿,“以你的手段,想要什么得不到,吾受情绪影响,不正是你利用的好机会么!”“唯独不想对你如此。”无衣师尹轻声道,“是吾贪心,明知你看穿吾之心思,明知吾一身混沌惹你生厌,仍希冀你能对吾怀有情谊。或许正因如此,吾希望交付真心的你是清醒的。”他微微叹息,“就当是我得寸进尺吧。你已自由,不该被过往牵绊,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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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你不过看似深情!”殢无伤眼中怒火更甚,“你口口声声说为吾好,给吾自由,那你知道吾想要什么吗?你赶我走,无非想让自己心安!哈。”怒极反笑,剑客恨声道,“你之无情比起吾,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啊。”无衣师尹挣了挣,总算脱出禁锢,“吾向来如此,你还坚持留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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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深吸一口气,“雪漪浮廊有太多生人打搅,我想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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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无衣师尹恢复了惯常的从容不迫,“需要吾安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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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殢无伤淡淡道,“吾要住濯风山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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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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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一愣,剑客重新拥了上来,眸光闪动,“比起朋友,你对吾有更深的意义。无衣,你的混沌与清明,吾全数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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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等得心焦,好半天才看见自家师尊的身影,剑客仍保持着一尺半的距离跟在一旁,两人间周转的气氛却不一样了。无衣师尹眉梢微扬,唇边噙着暖笑,眼底仍藏了半分无奈,殢无伤目光冰雪消融,两人不经意侧首的视线交错都藏着情谊,气场内竟容不下第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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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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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衫青年心有不甘又着实为师尊高兴,瞪了殢无伤几眼走在前面,紫衣文士满袖香风眉目如画,步步优雅步步从容,白发剑客神情亦有所软化,一把握紧了羁绊再不放手,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守住了心火长明。如今他不想问正邪,无心论善恶,眼里心里仅有一人,或许自他踏出渎生之地,就注定将一生困束于无衣师尹眉眼之间,并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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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xu\a
E4PP&'
首先感谢追文的小伙伴,你们的喜欢是我写文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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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正经的霹雳同人,后记也正经点吧。说说我对人物的理解和写文的脉络,很长,没啥意思,建议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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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KGDS9I
关于殢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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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方面文青是看似浅实则深,寡情且重情,浅在他的慢热和心防,寡在他愿意用情的人少之又少,可一旦真的用情,哪怕他不自知,依然会在失去之后陷入疯狂,对即鹿师尹和妖应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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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师尹死后文青一路破格,其实我感觉他的剑格是师尹一手缔造,他原来的生活就是宅在浮廊-和师尹拌嘴-出任务,师尹不希望他和外界交流,他自己也不想,到师尹决定放他自由的时候,他在人情世故方面还是一张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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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父母给孩子物质丰富的生活,每天除了督促学习什么都没教,然后孩子叛逆了,父母很伤心,认为孩子不懂事,却并不改变教育方式,甚至突然对孩子说,我们不管你了,你想干啥干啥去吧,那孩子能不傻了么?啥玩意啊,咋就被抛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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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对文青的意义就在于此,雏鸟情结和常年单方面的相依为命,让殢无伤根本没考虑过失去师尹的可能性。从他说出人我两负的时候,剑心已死,就注定了后面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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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真的很喜欢殢小哥的文艺腔,可惜我一写就矫情得不忍直视,很遗憾文里几乎没表现这一方面,还有武斗场面,写不出他万分之一的帅气,好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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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无衣师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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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光首辅这个身份带来的东西是根深蒂固难以消除的,比如对人心的透彻,比如狠辣的手段,比如高超的外交,比如习惯性的作伪,和传统的智者不同,师尹最迷人之处正是他身上政治家的特性。
#/n\C
众所周知,政治家不能用善恶好坏评判,师尹在慈光不负家国,在明峦不负大义,虽然针对戢武王布计非常没人性,但也实在没啥好黑的。我补剧补到师尹退场的时候相当坦然,虽然伤心,亦感解脱。师尹想要的慈光永耀做到了,寻回一身澄明做到了,魋山之战胜利了,临危救学生一命做到了,了结四魌恩怨也做到了,还坦然把真相揭给殢无伤,我想他对于所做过的一切,纵然再痛,大概也不后悔,所以槐破梦一弦讨命时才如此从容,死得其所,了无遗憾。
`=oN&!
和殢无伤相反,师尹的感情是看似深实则浅,感情是真,但也看得开放得下,必要舍弃的时候毫不犹豫。他对殢无伤的感情不如殢无伤对他来得深切,利用和欺骗在先,到真正感情激发,殢无伤冷情如故,以师尹压抑情绪的习惯,最后放手几乎板上钉钉。
]_-<[0
而且从老师对学生而言,和学生谈情多少是有些负罪感的,这也是我一直咬死殢师只能有羁绊不能有爱情的理由,这个羁绊可以超越爱情,但绝对不能就是爱情。
$ _ gMJ\{
话说回来,师尹算计的时候很心黑却不能不拍手叫绝,不算计的时候又真的好可爱,会逗学生开心,会吟诗作画,除开武力值,天赋树简直不要太齐全。
kWWb<WRW:
b*$^8%
关于妖应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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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万剑之王太易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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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万剑之王太易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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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万剑之王太易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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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话连说三遍。
I` /'\cU9
妖应只是外表是小姑娘,本体是能杀人的兵器。她受殢无伤吸引是剑灵本性,行善是因为喜欢殢无伤,行恶她不觉得那是恶,可以说妖应是完全感性的,她的行为里几无理智思考的成分。这样一个生命,如果夺走她认定的所有物,一定会招致疯狂报复,如果她守护不住,未必不会先一步毁掉。
^K3{6}]
虽然这篇文妖应没出场,但是描写太易之气的时候,是有意识保留妖应的个性的,比如对墨剑的独占,对殢无伤剑意的顺从,本来寄心铃那里有一段剧情,不小心让师尹做人情还给鬼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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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撒手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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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学生中最像师尹的一个,有私心,有自己的处事态度,但一切以师尹为最优先,就和大部分全班第二一样,非常想当第一,想让老师重视。战云梦泽给他留下很大的心理阴影,别说一句句遗忘师尹的话了,只怕隔了多年还能一字不差默写。
\OOj]gAe
srUpG&Bcx
顺便一提,四个学生真的是师尹的四个阶段:一羽赐命-初掌大权,亲手葬送单纯,大概是指代即鹿的事;拔刀洗慧-心存善念,被意外之变抹杀,我觉得可以指代枫岫写书逃亡对师尹的影响;辉煌堕世-外表风光内在堕落,最风华绝代的时候又被自己人捅刀;撒手慈悲-回归趋善本心,坦然接受一切,放下了,反而保住了想保护的。
T1Xm^{
U|,VH-#
关于本文:
@n<WM@|l
动机风云我是一路快进看的,文中大概bug不少,当初看到殢无伤被天佛断臂的时候吓了一跳,然后就胡思乱想,想如果师尹还在,能救一下就好了。转念又想,殢无伤都失忆了,救了他们也没法HE。正巧在微博看到有人说,师尹不死殢师就能HE,于是我灵机一动,想写个全员生还但天各一方的故事。
4rv3D@E
最初拟定的结局是师尹回慈光之塔,撒手慈悲随行,殢无伤选择留在苦境陪妖应。
D9JT)a
没错,一开始我真没想把花苞怎么样。
#\w~(Nm-
但是写到救槐破梦的时候,如果后期针对血傀师的杀计和霹雳正剧一样,师尹下令文青行动,实在没什么新意,而且我想表现的文青的主动性也出不来。于是只好强行矛盾,强行隔阂,那时就把留不留在师尹身边的选择摆在了殢无伤面前,也是从那个地方开始,故事结局就改成现在这样了。
Dk:Zeo]+my
比起直接写感情,我更喜欢从互不见面的合作里暗示羁绊和默契。
VaH#~!
殢无伤记忆的恢复一直出乎师尹预料,而师尹步步留后路殢无伤也不知道,两人都认为对方不会信任自己因而隐藏部分事实,又偏偏都非常信任对方甚至可以托付性命,这个矛盾点我特别在意。联想殢无伤和妖应交心之后的变化,如果在妖应死后师尹回来,又差一点死在他眼前,再加上梦游战云梦泽,失去的绝望尝得太多,再坚强的人也会有弱点,好巧不巧,无衣师尹就是殢无伤的弱点,这种情况下最后还是决定把感情直接捅漏,而且只能让文青捅。因为师尹已经隐居很久,之前还死过一次,又有遗书在先,感情就算不压抑也淡了。何况霹雳正剧师尹好几次想剖白都被文青堵回去,就算有素还真开解助攻,告白被拒N次你还会继续告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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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故事前后不到20天,是我写过的节奏最快的文了,完全驾驭不了,什么主次分明详略得当,通通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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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PbT6;
关于ooc:
*2@Ne[dYEF
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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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元宵花会
BB9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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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灯琳琅的小街上冷月吹雪。
M++*AZ
墨剑出锋,忽雷动弦,战意燃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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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十二默默躲到屋檐下,举目往殢无伤身后张望:约莫十五步外,无衣师尹正在小吃摊前挑挑拣拣,认真得头都不抬,仿佛对近在咫尺的骚乱懵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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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梦!莫要呈武斗狠,父亲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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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槐破梦只将殊十二的话做耳边风,手指把拨片捏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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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无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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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弦动天·风云破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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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合,极招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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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十二把或天戟藏到身后,又劝架的话咽回肚子里,然后推着周围的无辜群众一步步挪进屋檐深处,眼睛还不住朝拼斗的方向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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琶音激昂,铮铮然如金石掷浪;剑光漫狂,滔滔乎似笔墨穿堂。
&!a[rvtZ+
而这场火拼的诱因却毫无自觉,悠闲自在径自闯进终末剑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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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殊十二一惊,出言提醒已来不及,眼看一簇音浪即将袭至无衣师尹心口,殢无伤旋身移步荡剑变招,下一瞬已挡至翩然紫影身前,而槐破梦手腕急转,硬生生拧停琴弦,随着墨剑击溃最后一调余音,刹那云散雪止。
27}k63\
“忘知吃年糕吗?桂花糖的。”无衣师尹晃晃手中的纸袋,“还有芙蓉糕和云片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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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别叫我那个名字!”槐破梦恨不能把刚刚未完的一弦狠狠拨下去,“还有,我从不爱吃甜的!”
Jy{A1i@4~s
“那咸豆干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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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直接递到眼前了。
4, 8gf2
槐破梦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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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别急嘛。”
=#SKN\4
殢无伤颇不满地看着无衣师尹追着槐破梦离开墨剑的保护范围,伸手揪住他的衣袖往后拽,“他想杀你,你还嫌死的不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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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槐破梦猛地回过头,“我要想杀他你以为你拦得住?”他恶狠狠地捏着拨片,“手下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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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吾一定会杀了你。”殢无伤冷哼一声,墨剑锋端再漾终末剑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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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夹在中间越听越头疼,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连忙挽住殢无伤胳膊温声软语地安抚,“好啦好啦,吾有神源护持,你又何苦与他起争执,四魌恩怨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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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你今日平安无事,”殢无伤虽如他所愿归剑入鞘,眼中恨意却不减,“吾回想绵江一途,仍觉恨火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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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破梦冷笑着又要一拨弦,殊十二慌忙从人群后挤过来,按住忽雷琴弦,“这是闹市区,别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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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皇气极扭头离开,脚步踩得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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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又是苦笑又是叹气,将纸包塞给殊十二,“难得一年好景,就当吾尽一份长辈的心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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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破梦脚步一顿,道:“无衣师尹,你不要以为殊十二心软就会原谅你。”他并不回头,只有笃定的声音传过来,“即便我们不再恨你,你是我们的杀母仇人这一点也永远不会改变,我们永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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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十二背负或天戟,默认了这段话,“多谢师尹,只是不能要求我们更多了。”说罢行礼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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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一愣,敛容道:“是吾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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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把那点锁在眼底的黯然看了个清楚,抿唇握住他的手,“你在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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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摇摇头,“意料之中。”他反手与殢无伤十指相扣,“我们去茶楼歇歇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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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屋顶坐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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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皇一身黑金便装坐在檐角,举着一盘鸡腿,一边往后仰一边皱着眉抗议,“不许再吃了!”
1ki##v[ W8
缎君衡盘膝坐在他斜对面,身前压着张七弦琴,还拼命往前倾身去够他手中的盘子,“为父辛苦拉扯你长大,你这不孝子,连鸡腿都不给为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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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今天只吃一盘,你这是第几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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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至韦驮第一次在苦境过年,听着旁侧吵闹等烟花,闭目养神间一袭似曾相识的香风闯入鼻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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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起那一夜竹影飒沓,深呼吸中又触及了飞雪的味道。
[}N?'foLb
楼至韦驮掀开眼帘,正巧看见墨剑剑主弯腰伸手将一紫衣人拉上屋顶,他搜索着记忆,从脑海深处揪出一个合适的称谓:“嗯……师尹?”
Ul)2A
无衣师尹扶着殢无伤的手刚踏上屋顶,乍听得有人叫他,抬眸一看显然也认出了眼前人,于是谦然欠身道:“久仰天佛大名,当日匆匆一面,如今才算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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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至韦驮端详道:“听说破解血傀师要害弱点是你的筹谋,果然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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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在稍远些的地方坐下,冲他笑道:“天佛,你吾皆是局外人,不必客套了。”
{|O8)bW'
楼至韦驮一恍,不由失笑,“不错,吾已出了武林,的确不该挂怀武林事。”
Yy@;U]R
当初过往揭破,天佛在罪业自责下自戮于共命栖,躯体化为五封莲。
]Jq1b210
“幸得圣魔双子及时赶到,以王树灵气相救,方得复生之机。”
Z;P[)q
无衣师尹早已从素还真处知晓这一节,听他叙述也未露出丝毫不耐,“时隔半年,天佛伤势恢复如何?”
Ky[/7S5E
“已无碍。”
t:9}~%~
嘭——
SL? ! RQ
天际烟花绽开,打断了闲谈。
5rr7lwWZ
殢无伤端了茶盘和几碟点心去而复返,他身后跟着一位黑布蒙眼的少年,一手中同样端了些糕点,另一手又拎了只荷叶包的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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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缎君衡终于放弃了从质辛手里占便宜,“吾就知道你最孝顺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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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十九声音平淡无波:“但你最近又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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缎君衡一噎,又道:“你关心吾,为父很感动,可为父已经十个时辰没吃肉了,你也不希望为父弱不禁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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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VrD?[&2pE
一道爽利笑声响起,鬼师缉仲跳上屋顶,“堂堂灵狩居然连吃肉都要征求孩子的同意。”他带来了三坛酒和一个鬼精灵的尾巴。
7%c9 nY
“你又喝酒!”缉天涯紧跟其后跃上来,一转头就看到了屋顶另一角的白发剑客,“总算找到你啦!”
!;x
“哦?姑娘与殢无伤相识?”无衣师尹明知故问,盈盈笑意藏都藏不住。
U@@#f;&
“他接了吾的招亲绣球,吾要天涯缉夫。”
A|,\}9)4X[
殢无伤皱着眉往无衣师尹身后退,“吾心已属她人。”
@0;9.jml,
缉天涯不依不饶扯过他的手,撇撇嘴,“寄心铃里有你心上人的心音,不必还我了。”她把铃铛往殢无伤手里一塞,“既然流水无情,吾不追你了,你也不要后悔。”
U}x2,`PI
嘭——嘭嘭——
bN`oQ.Z 4
烟火接二连三地炸开在眼前,把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_~UO^*h
殢无伤手里攥着寄心铃,低声抱怨道:“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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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眨眨眼,“那我们就不要打扰人家团圆了。走,无伤,吾带你去个看烟花的好地方。”
G|Yw a=
x$Ko|:-
江边无数亲眷友人成双入对,将寄予祝福的纸灯漂于宽广江面,微风一拂,波浪就把真情荡了满江。
Qx1ZxJz #
烟花燃放的地方离江水很远,高高低低的建筑物退让成了地坪上起伏的折线,人群的喧闹被江涛荡散了,零落成新年的红纸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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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捏着纸灯迟迟下不了笔,扭头去看无衣师尹,却见那人气定神闲挥笔一蹴而就,然后一纸摇曳的烛光就顺着浩荡江水隐入万千纸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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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了?”无衣师尹直起身和他开玩笑,“莫不是所求太多不知该选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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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不搭腔,慢慢把一字未写的纸灯折起,揣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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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对他不合常规的举动早已见怪不怪,只笑着同他说,“正月十五是天官的生辰,不许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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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说时至今日他仍无法断言自己所求为何,“对妖应,吾在明白自己的感情时便已失去。对你,虽不算太晚,吾却始终无法定义你我的关系。”同时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扎在心口鲜明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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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道:“看来你终于冷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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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道:“吾承认吾受记忆恢复冲击而心境混乱,但吾自愿困束于你言辞之间亦不假。”他伸手扶了一把墨剑,“虽然你利用吾欺骗吾,你对吾的恩情吾还不清。但是你利用吾欺骗吾,吾对你的恨意吾放不下。”殢无伤拥上去,温暖切实的触感令他安心,“在这不甘心之中,你于吾,已有了更深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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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由他抱着,好一会儿才叹道:“吾该庆幸你那时没入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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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闷声道:“入魔与否,情深与否,二者并无关系。心扉痛彻时入魔无门,才是真正残忍。”他轻轻侧过头,两人的脸颊就贴在了一起,“无衣,吾真正离不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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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惊醒一般地挣开怀抱,故作坦然地抚平衣褶,“执念太深非是好事,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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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一眼看透他转移话题的伎俩,“吾之心意,你明白吗?”剑客咄咄逼人,誓要他剖出真心,以满月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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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难得被激得面色泛红,“千里流照月,明吾一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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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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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见他认真,敛神想了想,“爱恨情仇皆失之单薄,现况唯‘共生’可参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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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终于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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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开江边人群,无衣师尹找了一处背风的巨石,两人就倚着石壁看江面火树银花光影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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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眯眼眺望满月流云,“华灯满江,你说这是心想事成的福音,那你的愿望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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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靠石而坐垂着头没回答,气息沉静仿佛已然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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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偏头看了他半晌,方才没尽兴的亲近念头又烧起来,起身凑上去扑了满怀沉香,距离拉近,呼吸几乎衔着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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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飞鸟出樊笼,你还会有什么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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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蓦地睁开眼睛,靛色瞳仁里浮沉着细碎的灯火,他就着这样亲近的距离,低哑道:“……我想回慈光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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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没想到他还醒着,目光交错一瞬把寥落孤寂映进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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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慈光之塔,你并不快乐。”执剑的人并不能全然理解个中滋味,“在那里,你之一身混沌得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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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但我还是想回去。”无衣师尹淡淡笑着,怀念之色愈浓,“终究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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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稍稍放开他,“吾听说逆海崇帆有开启空间通道的异术,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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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灯火有多灿烂,他就有多清醒,无衣师尹笑意不减,眼底却蒙了薄薄一层水汽,“我不会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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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有千般手段,抉择已定,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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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完
流落繁华太孤寂,玉沙夜里听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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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09-03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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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太太寫得太好了!為太太瘋狂打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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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25 0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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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看到的殢师he,写得太好了,矛盾变数之间种种又都合情合理,如果原剧真的是这样发展多好啊——!呜呜呜最后终究是侠情无悔,虽有遗憾,师尹也能称问心无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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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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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25 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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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剧那个处理方法太草率了,一个盖印下去全毁了,所以我很讨厌那之后的剧情,无伤我觉得如果师尹不是真死他一定会怀疑是不是师尹布局,所以能在异空间里走一遍也算挺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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